第4章
她是許安部門的人事,叫莫?dú)g歡。
她性格單純,沒什么心眼,一來二去,跟青黛也算關(guān)系不錯的同事。不過她近段時間都去出差了,并不在公司。
“商律,我們待會兒下樓去喝杯咖啡吧!”莫?dú)g歡一臉興奮,踩著高跟鞋一蹦一蹦。
青黛點點頭,正要說什么,一聲輕咳打斷了她。
賀邵洲在她的身后,一手握拳抵在唇邊,察覺到青黛的視線,他慢慢放下手,墨色的瞳孔靜靜地望著青黛。
仿佛是在提醒她:你已經(jīng)和我有約了。
青黛失笑,對莫?dú)g歡說,“抱歉歡歡,我今天有約了。下次我請你喝,可以嗎?”
或許是兩人之間的氣氛實在不一般,莫?dú)g歡有些警覺,她試探道,“你和賀總的約嗎?公事?”
青黛這才反應(yīng)過來,在賀邵洲毫不避諱地在公司和她舉止親密之前,全公司的人都還以為她是許安的女朋友。
而在恰恰錯過一切的莫?dú)g歡的眼中,她和賀邵洲之間的曖昧,不太正當(dāng)。
青黛尚未來得及解釋,一只大手就攬住了青黛的肩,他故意湊到青黛耳邊,“晚上八點,我等你�!�
莫?dú)g歡馬上皺起眉頭,視線在兩人之間逡巡,企圖找到青黛一絲絲的不情愿,誰知青黛只是輕輕將賀邵洲的臉推遠(yuǎn),“別鬧�!�
低沉好聽的笑聲帶出一片溫?zé)岬臍庀�,將青黛的耳朵都燙紅了,她縮了縮脖子,眼中卻帶著甜蜜的笑意。
莫?dú)g歡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兩人,她瞪大眼睛,“商,商律…你,你怎么能…”
她感覺賀總高冷不近人情的形象在她眼中徹底崩塌了,這個摟著青黛笑的這么蘇的人是誰?他怎么能夠搶下屬的女朋友?
眼看賀邵洲又要被第二次打上渣男的標(biāo)簽,青黛握住了賀邵洲的手,自然地與他十指緊扣,“歡歡,你誤會了。賀總…”
青黛還沒說完,賀邵洲輕笑一聲,嗓音清冷富有質(zhì)感,“總之,她已經(jīng)是我的女人了�!�
莫?dú)g歡頓時腦補(bǔ)出一場大戲,她指著賀邵洲半天說不出話,最終她惡狠狠地瞪了賀邵洲一眼,氣憤地跑開了。
“你嚇?biāo)鍪裁矗俊鼻圜炜粗獨(dú)g歡跑遠(yuǎn)的背影,無奈道。
“你不知道嗎?”賀邵洲忍著笑意,摸摸青黛的腦袋,“許安喜歡她�!�
“這回許安在她心里算不算得到了一點同情分�!�
青黛頓時失笑,“你變壞了�!�
賀邵洲挑眉,算是接受了這個評價,他牽著青黛的手,無比坦然道,
“我也有私心。我確實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
他特意在“所有人”三個字上加重了力道。
“所有人?”
“嗯�!辟R邵洲也不兜圈子,直接道,“我知道安婧對你有敵意。我也知道嘉府的項目是她一手促成的。你放心,她現(xiàn)在估計不太好過�!�
她還沒出手,賀邵洲居然就為她解決了。
青黛捏著下巴,微微上挑的眼型流露出屬于商大律師的自信和氣勢,“我不怕她使壞。我也不著急對付她。以她的心態(tài),遲早會自亂陣腳�!�
帶著情緒工作,遲早會被情緒所累。
賀邵洲靜靜地聽著,青黛看了他一眼,故意說道,“你會覺得我冷酷無情嗎?”
男人低沉地笑了一聲,“我足夠愛你,所以我覺得你的一切都是好的�!�
青黛漲紅了臉,偷偷撇過臉。
毛子看著青黛害羞的樣子,毫無波瀾,只覺得這個女人的演技已經(jīng)登峰造極。
果然,青黛激動地說:棋逢對手!賀邵洲實在是太會了!
毛子:呵呵,沒你會。
青黛笑瞇瞇:謝謝夸獎。你要聽聽我相親失敗五十次的故事嗎?我記得我第十個相親對象就是他這款的……
毛子:謝謝!我不想聽!
青黛遺憾地嘆了一口氣,表示十分地惋惜。
毛子:……
冷酷無情的毛子上線:鑒于你已經(jīng)在這里談了兩個月的戀愛,而任務(wù)進(jìn)度毫無進(jìn)展,我即將關(guān)閉你的積分商城。
讓她總是在積分商城賒瓜子!
青黛慢悠悠道:不急,過幾天就是我生日,我先陪他好好過一個生日。
毛子依舊冷酷地關(guān)閉了積分商城,這女人絕對就想著談戀愛呢。
青黛嘆了一口氣:毛子,我是不好好做任務(wù)的人嗎?
毛子:……你是。
青黛慈愛地看著這只人工智能:崽啊,多讀書多看報,你智商欠的費(fèi)都記我賬上。你仔細(xì)想想,我生日發(fā)生過什么。
毛子重新翻出了劇本,恍然大悟:是你毫不留情地拒絕了男主,傷透了他這顆純真的少男心,然后無情殘忍地一走了之的日子。
青黛:……
這個記仇的系統(tǒng)!
商界大佬他愛而不得16(完)
幾天時間過得快,青黛的生日那天。
為了兩人的約會,賀邵洲提早一個月訂了餐廳。
青黛一開門,賀邵洲已經(jīng)站在門外等她,沒有穿西裝,依舊身姿挺拔,氣質(zhì)冷峻。
高大的男人走近兩步,看向青黛,不太自然地笑了一聲,罕見地流露出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們走吧�!�
青黛一有動作,賀邵洲馬上亦步亦趨地跟上他,保持著半步的距離跟在青黛的身后。
青黛敏銳地察覺他的狀態(tài)不太對勁,問毛子:他來了多久了?
毛子嚯了一聲:現(xiàn)在是中午十一點,他早上五點就站在你家門口了。
賀邵洲就這樣站了六個小時!
青黛心下驚訝,面上滴水不漏,她笑著轉(zhuǎn)身抱住了賀邵洲,“邵洲,我不想出去約會了。”
賀邵洲內(nèi)心一沉。
“我們就在我家待一天,好嗎?我想單獨(dú)和你過生日�!�
他低下頭將復(fù)雜的情緒隱藏,心底松了一大口氣,“聽你的。”
兩人進(jìn)了青黛家,賀邵洲主動脫了外套,“你是壽星,我來下廚�!�
他挽起袖子,露出結(jié)實又線條流暢的手臂,打開冰箱后動作有片刻停頓,有些猶豫地說,“我…你可以在廚房幫我打下手嗎?”
賀邵洲合上冰箱,轉(zhuǎn)而補(bǔ)充道,“就做一些簡單的事,可以嗎?”
青黛嘆氣,賀邵洲從來不說過去對他的傷害,但這個傷害一直以一種無法抗拒的姿態(tài)影響著他。
他冷酷,強(qiáng)大,可他也患得患失,極度缺乏安全感。
他已經(jīng)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她了。
青黛并不點破,姿態(tài)自如地接過賀邵洲手里的菜,“我當(dāng)然可以,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賀總,我向你重申,我是貴公司的高級法務(wù),不是一戳就破的嫩豆腐�!�
“是。”賀邵洲垂下眼,日常狀態(tài)下垂落在額前的頭發(fā)也遮不住他溫柔的笑意,“你是最棒的商青黛�!�
青黛抿嘴笑著,不好意思地把他推進(jìn)廚房,“現(xiàn)在說好話也沒用,你做飯不好吃我就不留你過夜�!�
男人的腰精瘦有力,在青黛的手下散發(fā)著滾燙的熱度。
她收了手,卻一把被賀邵洲抓住,原先烏云繚繞的心情明顯好轉(zhuǎn),他握著青黛的手,語意不明:“一定好吃�!�
廚房的水聲嘩啦嘩啦,青黛認(rèn)真地洗菜,賀邵洲被強(qiáng)制要求坐在椅子上休息,他盯著青黛白嫩的小臉,嘴角不自覺地上揚(yáng)。
怎么辦,他好像真的離不開青黛。
青黛感受著背后火熱的視線,對毛子感嘆道:甜蜜的負(fù)擔(dān)啊。
毛子看著青黛喜滋滋的表情,持續(xù)冷酷道:你不如期完成任務(wù),我讓你感受一下積分欠債的負(fù)擔(dān)。
青黛:……
這系統(tǒng)不能處,有仇它是真記。
青黛洗完了菜,賀邵洲下意識地站起身,“你先去客廳休息,我很快就做好。”
高大的男人圍著卡通的圍裙,烏黑的瞳孔深邃,像一只可憐巴巴的小狗,赤誠地盯著自已心愛的主人。
“我等不及了�!�
聽見青黛的拒絕,賀邵洲神色閃爍,有些無所適從的慌張,“我……”
青黛一轉(zhuǎn)身,坐在廚房的椅子上,雙手撐著扶手,仰起頭看賀邵洲,“所以,我就在這等你做�!�
賀邵洲怔住。
青黛的瞳孔是琥珀色的,盯著人看的時候就顯得溫柔又專注,像是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他隨即搖著頭失笑。
“原來你感受到了�!�
他單手掩面,用力地摁了一下自已的太陽穴,無奈道,“抱歉。你到現(xiàn)在還需要顧及我的心情�!�
“邵洲,你不相信我嗎?”青黛抿唇。
“怎么會�!辟R邵洲目光心疼,他撫摸著青黛的左臉頰,“我永遠(yuǎn)相信你�!�
青黛搭上賀邵洲的手,靜靜地與他對視,“那你就是不相信你自已�!�
賀邵洲沉默,視線一寸寸地在青黛臉上流連,默認(rèn)了這個回答。
廚房里突然變得很安靜,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交織纏繞,青黛起身吻住了賀邵洲,唇齒相接的剎那,曖昧的氣氛陡然升溫。
青黛貼在他的耳邊,“你知道嗎?你夸過我很多次。你的愛給了我足夠的自信和底氣。你總說我是最棒的商青黛,我想告訴你,你也是最好的賀邵洲�!�
“我不會離開你。”
賀邵洲一手?jǐn)堉圜斓难�,一手撫著她的腦袋,素來冷靜沉穩(wěn)的男人語調(diào)不穩(wěn),低沉的嗓音輕緩緩地,像是漂泊的羽毛終于落了地,“我明白了。青黛,謝謝你的選擇�!�
“�!蝿�(wù)成功進(jìn)度100%”
“恭喜宿主,任務(wù)完成,靈魂碎片*1”
闊別已久的系統(tǒng)提示音響起,毛子冒出來:你是否選擇現(xiàn)在脫離這個世界?
青黛看了一眼嘴角含笑,緊緊摟著他的賀邵洲,問:我脫離后,商青黛會怎么樣?她和賀邵洲…
她說了一半,沒有問下去。
毛子看出青黛的復(fù)雜心緒,也完全理解它這位看上去不著邊際,思維跳脫的主人,實則心思細(xì)膩,善良又溫柔。
它飛過去輕輕撞了一下青黛的額頭以表安慰:不用擔(dān)心。
毛子繼續(xù)道:你忘了你進(jìn)入任務(wù)世界之后我跟你說的?在大千世界里有多個維度多重空間,你所去的這些任務(wù)世界成為的身份,是你在各個小世界的靈魂碎片。也就是說,她們本質(zhì)上,就是你。
見青黛怔愣,毛子又道:如果舍不得,你可以回來。任務(wù)世界為你保留,他會永遠(yuǎn)等你。
青黛應(yīng)了一聲,嘆了一口氣,好像悵然若失,又好像從知道要脫離這個世界后略微躁動的心終于平靜了下來,她微微一笑,掩蓋了更多復(fù)雜的情緒,她說:明白了。
就像她當(dāng)初說的,這里是偷偷喜歡了很多年的商青黛和一直在努力靠近的賀邵洲,這是屬于他們的故事。
毛子點開任務(wù)屏,干勁十足:好!那接下來我們?nèi)ニ鸭乱粋靈魂碎片,唔下一個是女尊世界哦。
在靈魂脫離的那一瞬間,青黛踮起腳貼住了賀邵洲的唇瓣,賀邵洲若有所感,濃郁的氣息傾壓而下,緊緊的摟住她,吻她一遍又一遍。
“嗯。選擇脫離。”
再見啦。
賀邵洲。
女尊夫郎他卑微暗戀1
“殿下,殿下……殿下!”
青黛睜開眼,一身絳紫色女官打扮的人站在她的面前,面露擔(dān)憂地看著自已。
古色古香的房間內(nèi)飾低調(diào)不失奢華,怡人的熏香裊裊,繚繞在木制的臥房內(nèi)。
是個古代世界。
她揉了一下眉頭,試圖讓自已清醒幾分,“你繼續(xù)說。”
女官直起身繼續(xù)匯報,“明日開始便是花朝節(jié)的三日盛典了,照例殿下應(yīng)該去正君院子里過夜�!彼q豫地補(bǔ)充道,“沈正君那邊已經(jīng)派人來請過了,殿下您還是像以前那樣回絕了嗎?”
還沒接受記憶的青黛也不敢輕易地應(yīng)下,她只含糊道,“再議�!�
女官輕輕嘆了一口氣,內(nèi)心對青黛的做法不太認(rèn)同,卻也不敢過多干涉,只說,“殿下,沈正君他也不容易�!闭f完,她就彎著腰退出了臥房。
青黛打了個響指:毛子,傳送劇情。
毛子:來啰——
這個be故事不僅發(fā)生在古代,還是一個女尊的世界。
她這次的靈魂碎片是北陵國的三皇女北堂青黛,而需要攻略的對象就是已與她成親兩年有余的正君沈長亭。
沈長亭是丞相府的庶子,陰差陽錯地嫁入了皇女府。他在吃人的腌臜后院長大,性子冷淡,待人接物挑不出錯處卻又冷然拒人于千里之外,對北堂青黛也不甚親近。而北堂青黛作為當(dāng)今君后的嫡親女兒,自小頗受寵愛,為人肆意張揚(yáng),本身就不拘泥于情情愛愛,自然不會去熱臉貼冷板凳。
是以沈長亭嫁進(jìn)皇女府兩年,兩人說不上舉案齊眉,甚至說不上幾句話。
劇情如此看,倒也算不上什么悲情的發(fā)展,畢竟無欲則剛�?蓡栴}就出在沈長亭獨(dú)自藏了多年的秘密——
沈長亭是愛北堂青黛的。早在她認(rèn)識自已之前,就已經(jīng)愛上她了。
從未感受過愛的他將滿腔愛戀都寄予了北堂青黛,只是不會表達(dá)的他注定會把人越推越遠(yuǎn)。
不,應(yīng)該說沈長亭勇敢過兩次。
一次在他嫁入皇女府的第一年花朝節(jié),沈長亭按照習(xí)俗邀了北堂青黛同宿,在那一晚他第一次大膽地和北堂青黛說,他想要個孩子。
面對妻主不可置信的眼神,沈長亭也不知道該如何在床榻上留下心上人,只能揪住衣帶,竭力壓抑顫抖地說,母皇希望我能為您開枝散葉。
他沒出息地搬出了女皇。
可是北堂青黛失望地按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沈正君,你該知道的。沒人能逼我做我不喜歡的事,包括母皇�!�
沈長亭慘白著臉。
不喜歡的事,是指生孩子,還是指……他。
當(dāng)晚果然還是沒能留住北堂青黛。
從那以后兩人的關(guān)系更加生疏,沈長亭把自已死死地按回了克制守禮的皇女府正君的位置,不再多做奢求。
可是這樣看似無欲無求,沉默淡然的他,在他們成親的第三年,收到北堂青黛戰(zhàn)死沙場的死訊后,一言不發(fā)地撕了北堂青黛留給他的和離書,決然赴死。
看完大致劇情,毛子彈出來強(qiáng)調(diào):這個世界你必須完成的任務(wù)是攻略沈長亭,但要完全改寫be結(jié)局,還得看你自已發(fā)揮哦。
換而言之,雖然任務(wù)不包括“讓北堂青黛遠(yuǎn)離戰(zhàn)死沙場的命運(yùn)”,可如果青黛真的無法避免這個命運(yùn),她也得想個辦法,讓北堂青黛和沈長亭的故事不是慘淡悲情的收場。
青黛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毛子的潛臺詞,她笑了一聲,眼中興致不減。
過了一會兒,她“唔”了一聲,“看來明天我必須得去沈長亭的臨希院里了�!�
花朝節(jié)是北陵國一年一度的舉國盛典,盛典一共持續(xù)三日,每日都有不同的講究。譬如第一日晚,凡北陵已成婚女子都需要在正夫院里過夜,女皇也不例外,她們這些皇室子弟亦然。而第二日是花燈游街,第三日則是妻主陪夫君回門。而未成婚的年輕男女則可以借此機(jī)會表白愛意,成就一段佳話。
青黛揉了一下腦袋,伸了個懶腰。
三日盛典,每一日都很重要呢。
此時沈長亭正坐在院子里看書,身著月白色長袍,袖口和前襟皆紋銀絲竹紋,一半發(fā)絲由一只青玉簪束起,一半柔順地垂落胸前。五官美如冠玉,氣質(zhì)冷清。
他一手執(zhí)書冊,目光平靜地落在書頁上。
侍在一旁的沈壹著急地說,“少郎,您怎么還在看書?明天就是花朝節(jié)了,不準(zhǔn)備迎接三殿下嗎?”
沈長亭指尖微頓,翻過一頁書冊,沙沙作響,“她不會來的�!�
沈壹急得跺腳,“少郎!你與三殿下若再這般生分,三殿下萬一去找了別人怎么辦?”他低著頭嘟嘟囔囔地,“天下女人都這樣�!�
沈長亭的目光落在書上,他反而寬慰起沈壹,“殿下是個好人。若她有了…相愛之人,我們依舊可以在皇女府過好日子。”
“不是日子好不好的問題呀,少郎!”
“怎么不是?”沈長亭合上書冊,直視他,“三殿下將我們從相府那片淤泥里拔出來,于你我已是仁至義盡。”
他垂下眼,“我不奢求過多�!�
女尊夫郎他卑微暗戀2
花朝節(jié)第一日,北堂青黛那邊果然沒有要來臨希院的風(fēng)聲。
沈長亭獨(dú)自在藏書閣里躲了一天。
他很軟弱。
他知道青黛遲早會愛上別人,可他不敢去想,更不敢去親眼見她與別人成雙入對。
天色已很晚了,沈長亭獨(dú)自挑了一盞燈,走回了臨希院。四周俱寂,王府內(nèi)只余下星星點點的路燈,蟬鳴聲在烏黑的濃稠夜色之中添了幾分生氣。他走了一路,一聲不吭。
沈長亭在房門前站定,看著漆黑一片的屋內(nèi),心下說不上是失望更多還是釋然更多。
把嘆息聲吞下喉嚨,他努力扯起一個微笑,挺直脊背,維持著君子如松的儀態(tài),推開房門。
“正君,你今日回來的好晚�!�
聽到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沈長亭手一抖,燈籠就啪嗒一聲落在了腳邊,他睜大了眼睛,幾度嘗試說話,卻都張不開口。
腳步聲逐漸接近,于黑暗中的青黛也在月色的照耀之下顯露出身形。
一張?zhí)熳私^色的臉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怔仲的沈長亭。
沈長亭還是沒有說話,一陣很淡的香味驟然逼近,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青黛正彎腰撿起了他掉在腳邊的燈籠,沈長亭反應(yīng)不及,等青黛直起身,兩人的距離已經(jīng)曖昧不已。
“正君,”青黛笑了一聲,“你很怕我嗎?”
“沒有!”沈長亭急急地否認(rèn),而后還是低垂著視線,“我,我,不知殿下會過來,我在藏書閣待了一天�!�
他眼中懊惱的神色一閃而過,“是我做的不好。”
“我沒怪你。”
沈長亭一驚,青黛竟是直接拉起了他的手,將人拉進(jìn)了臥房。他直愣愣地坐在床上,看著青黛走到桌邊,點燃了蠟燭,然后吹滅了燈籠。
他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青黛的動作,他不是在做夢嗎?三殿下她,真的來他房里了?
青黛轉(zhuǎn)過身看見芝蘭玉樹的毓秀人兒露出呆愣的表情,噗嗤一笑,“我又不是洪水猛獸,你怎么還嚇傻了?”
“當(dāng)然不是!”沈長亭找回了自已的聲音,“我,殿下你怎么過來了?”
他垂下眼,漸漸平靜下來的他想起了曾經(jīng)的記憶,臉色一白,小心翼翼地,“母皇勸殿下過來的嗎?”
他進(jìn)府已經(jīng)兩年了,卻一無所出。受萬千寵愛,被女皇寄予厚望的三皇女,怎么能膝下無嗣呢。
她一定是被逼過來的。
青黛坐在了床榻上,正色,“不是�!�
三皇女平素就愛穿紅衣,一身束腕金絲紅衣被她穿得英姿颯爽,引萬千少男趨之若鶩。她是沈長亭見過的穿紅衣最好看的女子。
今日她也紅衣張揚(yáng),就這么直接地坐在了他的身邊,一大紅灼地他眼窩疼。
他們的新婚夜,她也是這樣一身紅坐在他的身邊。青黛一邊拆掉發(fā)冠,一邊躺到床上,“我不會和不相愛的人同房,時機(jī)到了,我們再補(bǔ)上新婚夜�!�
殿下大概是想等著培養(yǎng)感情之后再行夫妻之事,可是被他搞砸了。
他不知道怎么討人歡心。他就是個無趣的人。
青黛看著沈長亭如臨大敵的模樣,撫著后頸,褪去外衣,“你別緊張。今日我給下人們都放了一天假,我的院子冷清得很,我也就過來了�!�
沈長亭在藏書閣待了一天,自然沒注意到。他聽到青黛的話,一時也顧不上尊卑,直接握住了青黛的手,“殿下的手確實有點冰,我去為殿下燒點水�!�
說著他就急忙準(zhǔn)備出門,卻被青黛一把扯進(jìn)了被窩。沈長亭腦袋發(fā)懵,青黛支著腦袋側(cè)躺著看滾進(jìn)來的沈長亭,“不用。我看正君就很暖和�!�
她轉(zhuǎn)身一彈指,屋內(nèi)的燈就滅了,她埋進(jìn)被子里,靠著沈長亭含含糊糊地,“睡吧�!�
沈長亭心跳如擂鼓,動也不敢動,猶豫片刻,將手隔著被子搭上青黛。
此刻他沒有多想,他只是擔(dān)心青黛冷。
“�!蝿�(wù)達(dá)成進(jìn)度5%”
沈長亭很緊張,自然也沒看見于黑暗中青黛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怎么辦呢?她的正君也太心軟了吧。她都要忍不住欺負(fù)他了。
完全讀懂青黛表情的毛子一瞬間跳出來:請收起你的變態(tài)心思。
回應(yīng)毛子的只有青黛閉上眼,裝作無意地往沈長亭懷里鉆,暖暖的木質(zhì)的清香氣息讓她十分舒適,開始昏昏欲睡。
沈長亭的呼吸停了片刻,直愣愣地盯著床帳。他不禁開始胡思亂想,是不是房內(nèi)真的太冷了,下次要讓沈壹添點……
不,就這樣好像挺好的。
這是他們成婚兩年來,靠的最近的一次。
像往常早晨一樣,沈壹提著熱水準(zhǔn)備服侍沈長亭洗漱,他輕叩房門,房內(nèi)沒什么動靜,他便喊了一聲直接進(jìn)了臥房。
啪嗒一聲,水桶落地,沈長亭被驚醒,撐著手起身,神志尚未清醒,就見沈壹捂著嘴巴驚叫,“三三三三殿下!”
女尊夫郎他卑微暗戀3
沈長亭的腦筋還沒轉(zhuǎn)過來,身側(cè)熟悉的女聲懶洋洋地,“喊什么?你三殿下我在這呢�!�
沈長亭:“!”
他驀然睜大了眼睛。他想起來了,昨夜殿下在臨希院留宿了!
沈長亭不敢回頭,懊惱地捏緊被子,昨晚他心緒繁雜,根本沒怎么睡,在天光熹微才堪堪入睡,是以在沈壹進(jìn)來前根本沒能察覺。
怎么辦,好像打擾到殿下睡覺了。應(yīng)該在沈壹進(jìn)來前阻止他的!
青黛一眼就看穿沈長亭又在胡思亂想,她將凌亂的發(fā)絲撥到腦后,支起雙腿看向沈壹,“怎么了,你還要看你家少爺?shù)钠薹蛑聠�?�?br />
此話一出,除了青黛本人,另外兩人都僵硬了。
沈壹一陣手忙腳亂,提起水桶就要跑。
“慢著,一刻鐘后再提桶熱水進(jìn)來服侍你家主子洗漱�!�
“是!”
沈長亭這才終于轉(zhuǎn)過頭看她,“殿下,我替沈壹賠罪,他年紀(jì)小,不太懂事,殿下別告罪他�!�
雖然嘴巴快過腦子地道歉了,但其實沈長亭知道青黛灑脫又隨性,從不以權(quán)壓人,哪怕沈壹不小心冒犯她,她也不會處置沈壹。
誰知青黛對上他的視線,濃稠艷麗的臉上紅唇輕彎,足夠奪人心魄,“好啊,你替他賠罪。”
沈長亭愣住,急忙起身跪伏在床下,“是我逾矩了�!�
毛子浮在一邊看:好歹是一個皇女正君,怎么這么小心翼翼的?
沈長亭跪伏在地上,薄薄的脊背在白色中衣下繃得很緊,若隱若現(xiàn),青黛突然開始心疼這個男人。
她沒有說話,一陣下床的動靜格外清晰。
殿下要走了嗎?他緊張地想,他是不是又?jǐn)牡钕碌呐d致了。
不過,一會兒一只微涼的手將他扶到了床邊,他一抬眼,青黛彎著腰直視他,“你自已認(rèn)下的,你得賠罪。今日是花朝節(jié)第二日,罰你晚上陪我去看花燈。”
他的脊背很明顯抖了一下,沈長亭薄唇輕抿,“殿下,當(dāng)真?”
“當(dāng)真�!鼻圜煺f道。
直到沈壹重新提著水桶進(jìn)來,沈長亭才慢慢回過神來。
沈壹伸著脖子,嘴上不說話,一雙圓碌碌的眼睛左看右看,就差點把眼珠塞到沈長亭的床榻里。
沈長亭嘆了一口氣,“你還敢看,殿下差點生氣了。”
沈壹馬上縮起脖子,委屈道,“您嫁進(jìn)皇女府兩年了,三殿下第一次在您房內(nèi)過夜,小的還不能多關(guān)心一下嗎?”
沈長亭披上外衣,聞言動作一頓。
兩年了,殿下居然真的在他這里過夜了。前一夜心里亂糟糟的,根本沒有細(xì)想這件事。
不止如此,殿下她,她還說今晚要陪他逛花朝節(jié)。
沈長亭垂下手腕,無意識地捏緊衣帶。
這是不是說明,殿下她有和他重新開始的打算?
胡思亂想了半晌,沈長亭捏著衣帶的指尖用力到發(fā)白,他把內(nèi)心瘋狂叫囂的欲望用力地按回深不見底的深淵。
不能想。
殿下只是心善,一時興起陪你過一次花朝節(jié)而已。
想要的太多,注定會失去得更多。
“少郎,少郎!”
沈壹瞅著他的臉色,問道,“那今日,您要為花朝節(jié)做準(zhǔn)備嗎?”
其實沈壹已經(jīng)料到了會被自家少郎拒絕,畢竟全府上下都知道三殿下對沈正君不甚喜愛。她陪了少郎一個晚上放在以前是算聞所未聞,怎么可能第二日還會過來陪少郎。
誰知沈長亭一眨眼,慢慢道,“幫我把衣柜里女皇陛下送的那件衣裳拿出來�!�
沈壹瞪大了眼睛。
那是上好的錦云緞繡成的交領(lǐng)窄袖玄色長袍,銀絲暗紋,華貴大氣。
少郎生性冷淡低調(diào),覺得那件衣裳太過顯眼,從未穿過一次。
沈壹傻愣了好一會兒,終于反應(yīng)過來,嗓音都變了調(diào),“三三三殿下今夜也陪少郎過嗎?”
雖然沈長亭沒有回答他,但沈壹已經(jīng)從沈長亭不易察覺的羞赧神情里找到了答案。
果然!除了三殿下,還有誰能讓少郎變得如此不像自已。
一直到傍晚,沈長亭都是忐忑的。他怕殿下只是說說而已,并沒有真的要來的心思。
咚咚一聲,門外有人叩門。
沈長亭忙站起身整理衣袖,門外的人卻不著急,敲了一聲便不再有動靜。
沈長亭抿唇,也不管什么含蓄禮儀,徑直邁步過去打開了房門。
青黛一身紅衣,正倚靠在門邊。見他如此迅速地開門,她挑起眉,訝然,“你…準(zhǔn)備好了?我可以等你的�!�
驟然打開門見了她,沈長亭遲來的害臊涌上心頭,他低頭,輕聲道,“準(zhǔn)備好了。”
面前傳來一聲輕笑,清越好聽的的女聲被刻意拉長,帶上若有若無的引誘,“正君今日穿的與我很是相配,恰好是一紅一黑�!�
沈長亭如玉的耳根都燒紅了,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是母皇賞賜的好�!�
青黛又笑一聲,伸出了手,“是,那我的正君能和我走了嗎?”
女尊夫郎他卑微暗戀4
青黛的手白皙透亮,指節(jié)像柳枝抽條般修長好看,沈長亭盯著發(fā)愣,遲遲不敢伸出手。
沈壹偷看三殿下的臉色,十分著急,恨不得把自家少郎的手塞到三殿下手中。他咳嗽兩聲再咳嗽兩聲,試圖提醒沈長亭。
沈長亭沒什么反應(yīng),三殿下反而看了他一眼,和顏悅色道,“沈壹,今晚你放個假�!�
“!”這回沈壹也不敢動了。
他今晚放了假,是不是往后都回不來皇女府了?
沈壹還苦著臉,青黛直接上前兩步,邁上臺階,與沈長亭步步逼近。
青黛的動作很快,誰都沒反應(yīng)過來。待兩人只剩下半步距離,沈長亭這才急忙想退,就在這時,青黛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青黛將兩人相握的手舉到兩人面前,“這不是很簡單嗎?”
這是…他與殿下第一次牽手。
原來是一件簡單的事嗎?
沈長亭有點想笑,但莫名滿心苦澀。
“�!蝿�(wù)達(dá)成進(jìn)度15%”
見他呆呆的模樣,青黛虛握一下,又作勢要松開,“你若是不愿……”
一股力道猛的攥住青黛的手,冰涼的觸感順著手腕竄到青黛心頭,沈長亭沉聲,“愿的。殿下,我愿�!�
花朝節(jié)果然熱鬧,十里長街燈火通明,喧鬧和嬉笑聲混雜,有含羞帶怯的戀人,也有琴瑟和鳴的妻夫。
熱意蒸騰到沈長亭臉上,他不自在地縮了縮小指,不敢去看身邊人的表情。
青黛倒是心情很好,在街邊的小攤上流連,時不時舉起一個小物件問沈長亭好不好看。
沈長亭自然是無條件應(yīng)和她。以致路沒走兩段,兩人懷里的東西都快塞不下。青黛無奈地想松開兩人交握的手,方便騰出一只手拿東西。
沈長亭卻握得很緊,低聲,“殿下…”
他支支吾吾說不出來,青黛偏過頭看他,“嗯?”
大抵是花朝節(jié)的氛圍太好,令他有些飄飄然,眼前人專注的視線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三殿下在重視他的錯覺。
他用力地閉上眼,而后睜開清泠泠的目光看青黛,有種不自知的小心,“可以…多握一會兒嗎?”
青黛一笑,轉(zhuǎn)身將懷里的物件分給了路邊的小孩,她將兩人的手舉到眼前,“可以一直握下去。”
太糟糕了。
沈長亭燒紅了耳朵。
他居然產(chǎn)生了青黛會陪他走一輩子的錯覺。
“叮——任務(wù)達(dá)成進(jìn)度20%”
毛子跳出來涼涼地:真會釣啊。
青黛欣賞著沈長亭羞怯的俊臉:過獎獲獎。
兩人行至河邊,周圍全是在放花燈許愿的愛侶。沈長亭走近,許的無非是一些恩愛到白頭之類的情話,他心底澀麻了一瞬,悄悄轉(zhuǎn)頭看青黛。
昏黃燈光下,紅衣的少女眉目艷麗,似是察覺到了目光,仰頭看他,“長亭,你也可以許愿。”
“神佛不許,我也會應(yīng)你�!�
燈火闌珊中,青黛言笑晏晏的神情和十年前沈長亭初遇她時重疊,不同的是,她的眼中如今是他。
沈長亭心頭震動,久久發(fā)不出聲。
他回過神,壓下眼中熱意,提筆在紙上許下心愿,珍而重之地掛到了花燈上。
沈長亭低聲,“許好了�!�
青黛好奇,伸著腦袋去看,沈長亭慌了一瞬,竟然直接伸手捂住了青黛的眼睛。一時間兩人都愣住。
手心的羽睫劃過手心,他才像被燙到似的松手。
青黛支著下巴直樂,“長亭,我不能看嗎?”
沈長亭向來無法拒絕青黛,他破罐子破摔,從唇齒間擠出兩個字,說完還急急地把頭扭到一邊,別扭至極,“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