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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見沈長亭這樣,原先裝模作樣的青黛倒真起了幾分好奇心,她問毛子:你覺得他許了什么愿?

    毛子嗑瓜子:不是和你白頭到老,就是和你早生貴女。

    青黛點了點唇,含笑道:不會。

    毛子正想反駁,那邊沈長亭已經(jīng)乖乖地攤開了紙條,余墨未干的白紙上幾個字落筆鋒利,收尾卻含蓄,透著一股字如其人的內(nèi)斂風(fēng)骨。

    “唯愿三殿下一生順?biāo)�,康健。�?br />
    青黛的心間忽然被猛的竄起的小火苗燙了一下,沈長亭低眉順目,溫和地看著白紙上一筆一畫許下的心愿,嘴角不自覺染上笑意。

    原劇情中,青黛戰(zhàn)死沙場,他也是帶著這樣溫和的笑意從容赴死。沒有痛哭流涕和撕心裂肺,他平靜地走進(jìn)了荒蕪。

    青黛猜,那一刻的沈長亭是釋然的,他不是相府庶子,不是三皇夫,只是青黛的夫郎,只是他沈長亭。

    從前不敢說的,終于在那人離去后大方地展露眾人眼前:是的,沈長亭愛北堂青黛。比所有人想象的,更甚更甚。

    青黛飛快地眨了一下眼睛,她也拿起筆,重新寫了一張字條。

    “殿下?”

    青黛手下動作不停,輕聲道,“長亭,再補(bǔ)一個愿望�!�

    沈長亭嘴微張,“殿下…”

    “抱歉,去年花朝我并未陪你。希望今日來得及�!�

    這下沈長亭又說不出話了。青黛將紙條在他面前展開,語氣上揚,刻意讓他聽的清楚明白:

    “沈長亭長命百歲,所求皆如愿。”

    沈長亭愣愣盯著紙條,青黛放緩了聲調(diào),像是寬慰又像是引誘,“長亭,你可以求的更多�!�

    他攥緊手指,“包括…殿下?”

    馬尾高束的少女意氣風(fēng)發(fā),單指點點自已的心口,“包括我。”

    女尊夫郎他卑微暗戀5

    從街上回來,直到躺在床上,沈長亭的心仍是無法安定。

    他坐起身,摸著心口,一會兒掐住了自已的臉,使了勁,白玉般的臉?biāo)查g被捏紅大片,他放下手,重新?lián)嵘闲目凇?br />
    殿下她…是一時興起嗎?還是三年無所出,女皇逼她來的嗎?還是…

    沈長亭忽然慌了神。

    難道是殿下遇見了喜歡的人,所以這幾日才對他那么好,想和他好聚好散?

    他穿著白色里衣,烏發(fā)披散,慌慌張張地下了床,急匆匆地在屋內(nèi)轉(zhuǎn)了幾圈,心神不定地坐回床榻。

    沈長亭苦笑。

    明明早就說服了自已,等三殿下有喜歡的人要體面的放手。他不想三殿下心里的沈長亭是面目可憎的妒夫。

    可是,他僅僅是享受了三殿下對他的兩日好意,他就變得如此貪婪。

    我愛她,為何不能是我?

    房內(nèi)沒點蠟燭,幽幽的月光照在沈長亭如玉的臉上,傾瀉而下的流光一時竟然像淚。

    只是一瞬,沈長亭馬上被自已的想法嚇到,重重地扇了自已一個巴掌。

    不可以。

    沈長亭,你不配。

    門外叩叩兩聲,熟悉的女聲響起,“長亭?”

    沈長亭沒應(yīng),心中挫敗地想,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妒夫。

    走吧快走吧,不要再靠近他。

    門外靜了片刻,她壓低聲音,“睡了?”

    沈長亭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沒聽到離去的腳步聲。心中有了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他悄悄靠近門邊,透過隱約的砂紙,一個紅衣身影席地而坐,背對著坐在了門前。

    沈長亭睜大眼睛,一時間把手放在門把上想開門,不知想到什么,又無力地放下。

    他抿唇,將指尖放在紅衣輪廓上,思緒又飄到了陳氏逼婚那天。

    那時北堂青黛剛從南疆大獲全勝歸來,風(fēng)頭無兩。他的弟弟嫡子沈樂言對北堂青黛一見傾心,非她不嫁。然而長幼有序,作為哥哥的他仍未出閣,沈樂言便不能名正言順地議親。

    于是陳氏便將主意打到了他的頭上,欺負(fù)他父親只是個下人抬上來的側(cè)室,自作主張地要將他嫁給城西偏僻人家的屠夫。

    陳氏偏偏還一副賜恩的惡心嘴臉,裝模作樣地勸他,“長亭啊,我都打聽過了,人家雖然俗氣了點,可是真心實意地會疼人�!�

    沈長亭跪在祠堂之下冷笑。

    疼人?

    他可有所耳聞,那屠夫前后死了兩任,都是凄慘地一草席裹出去扔亂葬崗的。

    哪門子的疼人。陳氏怕是巴不得下一個從門口抬出去的人就是他沈長亭。

    更重要的是,城西……

    那人的府邸在城東,他不想見她一面都是奢望。

    關(guān)于北堂青黛,他一步也不想退。

    于是那天他拖著跪傷的腿,一個端莊、優(yōu)雅的名門公子生平第一次翻了墻。

    閉著眼睛往下跳,卻意外掉入了一個馨香的懷抱,很淡的烏木香,女聲含笑,“小郎君,你快壓死我了。”

    沈長亭來不及看,手忙腳亂地掙脫,只是腿一落地,又疼的一趔趄,女人扶住他,依舊是笑意盈盈的,“別急。我沒不讓你抱�!�

    流氓!

    沈長亭恨恨地想,用力地去瞪她。

    一抬頭,脈脈流淌月光下的紅衣女子仿佛被他兇狠的眼神嚇了一跳,一手抵在唇邊,“還挺兇�!�

    沈長亭完全傻住。

    他結(jié)結(jié)巴巴,“三三三…三殿下…”

    北堂青黛一挑眉,“你認(rèn)得我?”

    沈長亭猛的低頭,看向自已的傷腿,好狼狽,怎么這么狼狽地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她會不會覺得我很難看?

    北堂青黛看看相府的高墻,又看看沉默不語的沈長亭,她問,“你是相府的人?”

    沈長亭低聲應(yīng)了。

    北堂青黛忽然來了興趣,“那你同我說說,相府的小郎君如何?”

    沈長亭默默地拖著傷腿靠到墻邊,琉璃般的眼珠子盯著她,不想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相府有兩位郎君,你想問哪一位?”

    北堂青黛唔了一聲,顯然也沒想好。她只是聽說相府有和她結(jié)親的想法,她便偷偷跑來看看有可能成為她未來正君的人如何。

    她轉(zhuǎn)動袖口的束腕,不在意地想,若是不順心,她便拒了。反正她心也不在朝堂,不需要亂七八糟的結(jié)親和所謂的助力。

    她說,“適婚的那個�!�

    沈長亭便笑,惡向膽邊生,“是我�!�

    他直起身子,張開雙臂,月光落在他月白色的錦衣華服上,他清越的五官含笑,明明是君子如水的人兒,無意之間透出極力的引誘,“如何?”

    他又補(bǔ)了一句,“三殿下,滿意嗎?”

    北堂青黛愣住,思緒一時間卡頓。

    雖似胸有成竹,實則沈長亭自已知道,他手心早已攥出了細(xì)密的濕汗。

    沉默的時間久到沈長亭心涼了半截,他那句是玩笑話的解釋剛要說出口。

    “你叫什么名字?”北堂青黛問。

    “沈,長亭�!彼拖骂^補(bǔ)充,“是個庶子。”

    北堂青黛又不說話了。沈長亭緊張地抬頭,發(fā)覺她在笑。

    那晚,沈長亭聽到了一句讓他記了一輩子的話。往后蹉跎在后院的三年,便是那一句話讓他甘之如飴。

    “好。沈長亭,等我來娶你�!�

    原劇情中沈長亭一生對北堂青黛勇敢過兩次,求子是一次,離經(jīng)叛道地?fù)屃说艿艿奈椿槠�,便是那第一次�?br />
    女尊夫郎他卑微暗戀6

    青黛和毛子嘮得正歡,身后的門嘎吱一聲開了。

    “殿下…外頭涼。”一件帶體溫的披風(fēng)便套在了青黛身上,她裹緊披風(fēng),鼻息之間是沈長亭清淡的墨香,她笑吟吟地抬頭看他,“長亭是心疼我嗎?”

    本也只是打個嘴炮,不想沈長亭能回應(yīng),誰知他清俊淡雅的臉上,依舊神色平靜,說出的話卻十分驚人,“殿下,我一直心疼你。”

    青黛嚯得起身,頗有些不敢置信:毛子毛子!攻略進(jìn)度沒漲嗎?!我看沈長亭的態(tài)度質(zhì)變了�。�

    對于他這樣慣于死死壓抑自已感情的人來說,一句心疼,跟喜歡沒什么區(qū)別。

    毛子:沒哦。繼續(xù)努力~

    沈長亭輕柔道,“殿下,先就寢吧。按照習(xí)俗…明日……”

    青黛等了片刻,沈長亭卻不再開口,她裝作沒有察覺沈長亭的緊張,笑道,“自然是去沈府�!�

    青黛努力忽略掉心頭那一點疼惜,主動牽過沈長亭的手,“你要與我說了,我才能明白你在想什么�!�

    身后的沈長亭不自覺地收縮小指,他又沒出息地搬出了借口。

    他太怕了。

    他怕打開房門會見看三殿下不耐煩的臉,怕三殿下明日便離他而去,怕三殿下是來說她有了別的心上人……

    臥房之內(nèi),沈長亭直愣愣地扯著鋪蓋的一角,青黛故意壓了唇角,“過來。”

    沈長亭還在猶豫,青黛直接拉過沈長亭的衣領(lǐng)。猝不及防的,他忙用膝蓋撐住,抬起頭,兩人的距離已是十分曖昧。

    沈長亭垂眼,不敢看人。

    青黛悠悠嘆氣:毛子,這是非逼我做流氓。

    毛子:……你難道不是本來就是個流氓嗎?

    察覺到溫?zé)岬臍庀①N到了他的眼睫,沈長亭驚慌失措地后仰,他捂著眼睛,從指縫里偷看青黛。

    “殿下……”

    青黛支起腿,興味十足,“長亭,我喜歡你看我。”

    “所以,往后你再回避我一次,我就親你一次。”

    沈長亭的腦袋亂成了漿糊。北陵第一才子聲名在外,三歲吟詩,六歲成章,如今好像變成了一個只會問為什么的傻瓜。

    為什么她要親我?為什么喜歡我看她?

    原先回憶過去涼了半截的心,此刻又砰咚砰咚地跳起來,它叫囂著自已的存在,狂妄無比地將他過去見不得人的心思全部暴露出來。

    并非絕無可能。

    是嗎?殿下。

    “�!蝿�(wù)達(dá)成進(jìn)度30%”

    沈長亭捂著眼睛,同手同腳地邁進(jìn)被窩,見青黛不動,默默地移到最外側(cè)躺下。

    青黛小聲,“長亭……”

    沈長亭捏著被角裝死。

    青黛繼續(xù),“我冷……”

    沈長亭豁然翻身,心底嘆氣,展開雙臂。

    青黛笑彎了眼,立馬將人抱個滿懷。

    墨香一瞬間充斥鼻間,青黛有些興奮,不停往沈長亭懷里蹭。

    忽然,沈長亭單手握住了青黛的腰,熱意隔著里衣貼到青黛的肌膚,他如流水般清越好聽的嗓音壓的很沉,“殿下,別動了�!�

    青黛咳了一聲,不說話,只是將頭埋的更深。

    青黛對毛子喊道:毛子!他他他他,他好霸道!我好愛!

    毛子嘖嘖稱奇:看不出來,一個女尊世界的男人,還是個讀書人,某些事情上也挺有魄力的嘛~

    青黛倒是不意外。

    他可以孤注一擲地逃婚、搶走嫡親弟弟的未婚妻,可以撕了和離書殉情,可以將一生都托付在這個并不愛他的人身上。

    他外表清風(fēng)朗月,內(nèi)里性格卻是寧折不彎的剛烈,還帶著一點無人察覺的瘋和執(zhí)拗。

    青黛嘆氣,就是這性子讓沈長亭走進(jìn)死胡同。

    北堂青黛哪里算他弟弟的未婚妻了?本就是八字沒一撇的謠言,再者若北堂青黛不是對沈長亭本人起了興趣,和沈家的姻親也結(jié)不成。

    這死腦筋的家伙,偏偏覺得是自已強(qiáng)人所難,對北堂青黛處處小心退讓,患得患失,把自已的位置越壓越低。

    北堂青黛從小在軍營長大,見慣了轟轟烈烈的人情故事,性格肆意張揚,不對等的感情付出,注定把向往平等、熱烈情愛的她越推越遠(yuǎn)。

    是以兩人沿著軌跡,走進(jìn)了屬于他們的be結(jié)局。

    青黛若有所思:毛子,我好像知道這個世界的攻略值是什么了。

    毛子偷看一眼沈長亭,神秘兮兮地湊過去:什么?

    青黛:我堅定地展示青黛的愛,以及他沈長亭主動靠近我。

    毛子一躍一躍,顯得很高興:實現(xiàn)雙向奔赴才算推進(jìn)度!難怪剛剛沈長亭對你單方面的示好,攻略值不漲呢。

    青黛微微笑,示愛啊,她擅長。

    第三日便是花朝節(jié)的最后一天,也是他們兩人要回沈府的日子。

    一大早沈長亭便沒了蹤影,青黛打開臥門才發(fā)覺他孤身一人站在門外。

    天漸入秋,吹落的樹葉卷著邊兒的在地上打滾,他冷冷地看地面,眉間鎖著化不開的愁緒。

    青黛輕咳一聲,沈長亭如夢初醒般,他揚起語調(diào),笑容才重新回到這張面若冠玉的臉,“殿下,您醒了。”

    青黛走近,握住他的手,發(fā)覺涼的令人心驚,暗暗猜測沈長亭怕是已經(jīng)站了多時。

    沈長亭下意識地想抽手,掙不開,他無奈道,“殿下,我手太涼,您快放手�!�

    “哼。”青黛反而握得更緊,勢必要把熱氣傳給那人,“無妨,我熱�!�

    沈長亭默了半晌,突然低聲,“殿下,得罪。”

    女尊夫郎他卑微暗戀7

    青黛挑眉,帶三分挑釁地看他。

    猝不及防被一股力道扯到懷中,上方的男聲如水擊山澗,清冽道,“靠著我,暖和些。”

    青黛貼著沈長亭單薄卻堅實的胸膛,嘀嘀咕咕地裝瀟灑,“也不是很暖和�!�

    手上動作不停,將人摟得更緊。

    角落里,裝鵪鶉的沈壹苦著臉,“三殿下,今日回沈府要遲了……”

    沈長亭一偏頭,視線輕飄飄地落到人身上,暗含不滿,一時不太愿意松手。

    沈壹縮了縮脖子,一面著急會耽誤回沈府,一面又隱隱地為少郎高興。

    從嫁進(jìn)三皇女府以來,少郎便一直謹(jǐn)小慎微,從來都是端著那副端正大氣的王府正君的模樣。他從小跟著少郎長大,知道少郎有點藏得很深的小脾氣。外面人人都夸沈正君是名門典范,只有他知道少郎獨自往心里咽了多少苦楚。

    如果可以,他不想少郎做得體賢良的沈正君,他希望少郎只是會吃醋,偶爾還會發(fā)點小脾氣的沈長亭。

    只可惜那個沈長亭,早就被蹉磨在了沈府的后院。

    而……

    沈壹抬起頭,偷偷看向紅衣女子。

    是三殿下將人從泥潭里拔了出來。

    青黛輕拍沈長亭,“好了,我們走吧。你的母親,恐怕要等急了�!�

    沈長亭松開手,垂下眼皮,應(yīng)了一聲,又不知在胡思亂想什么。

    毛子:在想沈樂言。在怕你會被沈樂言搶走!

    青黛看它一眼,變成毫無感情的夸獎機(jī)器:乖崽,你太聰明啦!

    毛子扭扭身體,害羞地飄走。

    “沈樂言尚未婚配�!�

    邁進(jìn)沈府大門之時,沈長亭突然低低地說了一句。

    青黛睨了他一眼,停下腳步,表情和語氣說得上是這幾日以來最冷淡的一次,“你弟弟的事,與我何干?”

    沈長亭先是一愣,驟然被兇,他反而莫名開心起來,抿唇笑,露出一點不愿意察覺的孩子氣,“嗯�!�

    被兇了還傻樂。

    青黛無奈搖頭,還要說話,一個青色的小炮彈就直直往青黛懷里沖。

    青黛連忙按住那人的肩,讓他停在一步之外,面無表情的臉不怒自威,“沈樂言,你難道沒學(xué)過基本的禮儀?”

    青衣公子可憐巴巴地抬起臉,白白嫩嫩的圓臉,眼眶微紅,是一張很容易激發(fā)女人保護(hù)欲的臉。

    不愧是在北溟追隨者無數(shù)的沈樂言。

    青黛只掃了一眼,就松開手,仍是不太高興。

    見這招無效,沈樂言低頭,露出潔白的頸,“見三殿下安�!�

    “哦?”青黛語氣溫和,出言卻毫不留情,“沈公子,你只看見本殿了么?書讀瞎了么?”

    沈樂言咬唇,低聲,“我…我是嫡子,憑什么要和庶子請安?”

    他悄悄抬眼,唇部咬的殷紅,“殿下,我不愿……”

    青黛莞爾一笑,眼中無半分笑意,“論長幼,長亭是你大哥。論尊卑,他是三皇夫,而你是民�!�

    “還是說,丞相府能大了皇家去?”

    青黛咬字清晰,尾音重且緩,昔日在戰(zhàn)場抵御千軍萬馬的皇家氣派拿了個十成十。冷艷的眉目英氣逼人,雖是笑著,卻叫人不敢直視。

    沈樂言聽著心驚,嚇白了臉,撲通一聲半跪在沈長亭身前,“見大哥安�!�

    沈長亭愣住,目光落在沈樂言品質(zhì)上等的玉冠上。

    看起來真是嬌生慣養(yǎng)的嬌公子。

    他心中哂笑,他這個弟弟有時很蠢,有時卻聰明得緊。

    瞧瞧,無事便一口一個庶子,大難要落到頭上了,就見風(fēng)使舵地喊大哥,好似他們多親密似的。

    這樣居心不良的蠢貨,還惹得殿下不高興,真該吃點教訓(xùn)。

    旋即,他又被自已嚇一跳。

    他是不是太惡毒,殿下她會不會討厭心思陰暗的自已。

    沈長亭回神,去看青黛的反應(yīng),發(fā)覺青黛正笑吟吟地看他,不同于面對沈樂言的冷笑,此刻烏黑的瞳孔里浸著狡黠的笑意,似乎在問他滿不滿意。

    殿下她,難道是在為他出氣?

    沈長亭膽子比先前大了許多,心念一動,就握上了青黛的手,他輕輕地?fù)狭艘幌虑圜斓氖中摹?br />
    “�!蝿�(wù)達(dá)成進(jìn)度35%”

    青黛輕咳一聲,“沈公子,帶路吧�!�

    這便是放過沈樂言的意思。

    沈樂言揉著膝蓋,慢慢起身,含羞帶怯地看青黛,眉目中又隱隱帶了一絲埋怨。

    顯然還沒死心。

    青色背影纖細(xì),邁起步子窈窕,盈盈一握的細(xì)腰若隱若現(xiàn),勾人的意味很足。

    沈長亭蹙眉,不禁低頭看了一眼自已。月白色的錦衣長袍,活扣系到最上方,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

    他默了片刻。

    花朝兩夜,殿下與他同宿,卻并未有夫妻之實。難不成是他太無吸引力了?

    青色、薄紗,還有什么?

    沈長亭正胡思亂想,竟直接把心中想的說了出來。

    青黛眼中含笑,“不用什么,你最好看�!�

    沈長亭羞得燒到了耳根,他埋頭走,不再吭聲,也不知信還是不信。

    青黛挑眉,她可沒說假話。

    沈長亭身長玉立,身量比北溟尋常男子要高,肩寬腿長,看似單薄,長袍下是結(jié)實有力的薄肌,是最上上等的身材。

    進(jìn)了沈府,沈相熱情地噓寒問暖,生怕招待不周,仿佛不約而同地忽略青黛身邊垂眸不語的沈長亭。

    青黛打量一周,沈府的人皆在,唯獨少了沈長亭的生父馮春。

    青黛坐到主位之上,喝了口茶,狀似無意,“馮側(cè)君呢?”

    沈賢面色尷尬,“他他身體向來不爭氣,今日是病倒了,不能把病氣渡給三殿下。”

    青黛按住正欲上前的沈長亭,誠懇道,“哎呀,馮側(cè)君可是本殿的岳父,哪有子嫌父病的道理?”

    沈賢吶吶,竟也試圖拿出沈樂言那套說辭,“陳正君才是長亭的嫡親父親,三殿下…三殿下的岳父,應(yīng)該是陳氏才是…”

    青黛支著腦袋,“嗯嗯嗯。本殿的禮義廉恥全吃狗肚子里去了,本殿一點也不懂呢�!�

    沈賢沒聽懂青黛的陰陽怪氣,但她慌忙恭維起青黛,“哪里哪里。三殿下是北溟的將帥之才,從前讀書時便是榜首,女皇陛下還贊……”

    叩叩兩聲,突兀地打斷沈賢。

    青黛單指微曲敲擊桌面,“我說,沈府是如何照看我岳父馮氏的?”

    女尊夫郎他卑微暗戀8

    沈賢張嘴欲言,陳氏咳嗽一聲,悠悠地嘆氣,將沈賢的話都堵了回去,“三殿下,馮側(cè)君身體向來不好。這一病,我實在是心疼他,便自作主張留他在房內(nèi)休息了。是我沒考慮周到,殿下要責(zé)罰,便責(zé)罰我吧�!�

    陳氏捏著帕子,裝模作樣地拭去眼角的淚。

    “父親……”沈樂言咬唇,坐立不安,扮作可憐的視線頻頻投向青黛。

    沈賢一聽,原先對偏院那位生出的半分憐惜消失無蹤,轉(zhuǎn)而開始心疼起從年少時就跟著她,識大體從不讓她為難的正夫陳氏。

    真是出一出好戲。

    青黛單指重重地敲擊桌角,周遭霎時噤若寒蟬,“本殿有說要怪罪誰嗎?本殿只是想見見長亭的生父�!�

    她站起身,并不多說,“帶路�!�

    沈長亭經(jīng)過沈賢身邊,無視沈賢求助的目光,只略微點頭示意,也不多做停留,就徑直跟著青黛走去。

    陳氏低頭絞著帕子,目光沉沉。

    賤坯子。

    都是那孽種搶走了他兒的姻緣!如今還不知吹了怎樣的枕邊風(fēng),想靠三殿下踩到他和樂言的頭上。

    不可能!他絕對不會讓這件事發(fā)生!

    到了弱荷苑,這幾人推三阻四的原因才終于明了。

    這不僅是個偏院,院子里還破落的很,甚至侍奉的奴役也不見幾個,根本不是個讓人養(yǎng)病的好住處。

    房內(nèi)咳嗽聲不斷,外頭的小廝只舒舒服服地躺在主人的躺椅上休憩。咳嗽聲稍大了,還一臉煩躁,恨不得里頭那人早點死。

    青黛能感覺到,沈長亭氣息不穩(wěn),明顯是被氣急,但他不說話,也不上前一步,就只是站在青黛身后。

    青黛搜索記憶,她與沈長亭成婚第一年的花朝節(jié),讓沈長亭難堪得十分徹底。第一晚不歡而散之后,心氣高的三皇女殿下自然沒有陪他游街,更沒有陪他回門。

    他原先在府中就是庶子,受過的冷眼和嘲諷本就不在少數(shù),成婚后弄成這副樣子,眼高手低的奴才們更是不把他當(dāng)一回事。

    那次馮氏病重,沈長亭卻連個大夫都喚不來。弱荷苑被圍成鐵桶,別人進(jìn)不來,沈長亭也出不去。救父心切的他甚至拔了木簪抵在喉嚨前,以自已的性命相要挾。

    但沈府的人,都冷眼看著沈長亭父子,他們的求生成了一場鬧劇,仿佛一個下人爬床生出來的庶子,就該無聲無息地死在這。

    木簪扎地很深,血淌了大半的月白色長袍,這時陳氏才姍姍來遲,他語氣嫌惡,“別讓他死了�!�

    “還有,送回去的時候換身衣服。嘖,弄成這副樣子,丟的可是沈家的顏面。”

    沈長亭意識模糊,執(zhí)拗地喊馮側(cè)君,到最后體力不支倒下,見到的最后一眼,是陳氏高高在上宛若看螻蟻一般的眼神。

    他聽見陳氏說,“留他一條賤命�!�

    經(jīng)此蹉跎,原劇情里馮氏的身體每況愈下,沒熬住,在幾月后病逝。從此沈長亭越發(fā)封閉寡言,和北堂青黛更是漸行漸遠(yuǎn)。

    青黛目光落在沈長亭臉上,他神情寂靜,像一汪不見底的深淵,所有的痛苦死死藏于底下,密不透風(fēng),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青黛忽然握住了沈長亭的手,溫?zé)岬挠|感使他逐漸回神。

    他極輕極緩的眨了下眼睛。

    終于,明媚的陽光刺破黑暗,幽深可怖的深淵底下,可以窺見天光。

    青黛湊到他耳邊,“長亭,一切有我。”

    沈長亭茫然抬頭,看向偏僻的院落,又回望青黛專注的視線,他心中漸漸變得堅定,捏緊拳頭,冷冷道,“母親,開門吧。”

    沈賢躊躇不前,沈長亭像是失望極了,自已推開了房門。

    屋內(nèi)黑影沉沉,濕冷的氣息撲面,咳嗽聲陣陣不停,彌漫令人心驚的死氣。

    沈長亭瞬間紅了眼眶,兩步上前跪在床榻邊,“父親。”

    床內(nèi)那人嚇的止了咳嗽,大喘了一口氣,無奈道,“長亭!你怎么…回來了?咳咳……說了多少次,你不能叫我父親,我只是一個側(cè)室…”

    “父親。”

    這一聲是青黛叫的。

    馮春吃力的抬眼,發(fā)現(xiàn)金尊玉貴的三皇女竟然出現(xiàn)在了自已的弱荷院,連忙喊人,“小翠!小翠!咳咳咳…添…添點燭火…”

    “父親。”青黛又喊了一聲,“我和長亭回來看您了�!�

    沈長亭還跪著,青黛一手將人扶起來,“是該高興的事,別傷心�!�

    馮春一雙眼看看青黛,又看看沈長亭,露出了一個了然的笑意。

    沈長亭五分肖他,在偏院被病痛折磨數(shù)年,如今蒼白虛弱了些,眉眼之間也能依稀瞧出當(dāng)年的風(fēng)華。

    難怪陳氏會恨毒了他。

    若是沒有陳氏摻和,難保當(dāng)年沈賢是否會對獲罪下嫁的馮春動心。

    沈賢上前兩步,關(guān)切道,“春兒,身體好些了嗎?”

    瞧見她,馮春的面色冷淡下來,應(yīng)道,“妻主�!�

    沈賢尷尬地垂著手,不知如何往下接話,陳氏突然走過來,嗔了沈賢一眼,“妻主真是的,連關(guān)心人的話都不會說。放心吧,前日郎中來過說馮氏只是普通傷寒,沒有大礙�!�

    這一番話說得巧。既幫沈賢說了好話,又說給青黛和沈長亭聽,他們并非對馮春不管不顧。

    果然,沈賢聽罷,露出了一個微笑,急急地向青黛點頭,“對對,并無大礙的�!�

    馮春輕扯嘴角。

    陳氏以后院人不能見外女的規(guī)矩,請了郎中卻只讓郎中遠(yuǎn)遠(yuǎn)的看了一眼。除了并無大礙,還能診斷出什么?

    青黛輕嗤,“沈相著實是用心了�!�

    沈賢剛要陪笑,青黛揚聲喊人,“來人,請郎中。”

    屋內(nèi)一眾人等錯愕,沒想到青黛會如此不給相府面子。

    沈賢收斂了笑,正色道,“三殿下……您這樣插手我院內(nèi)之事,是否有所不妥。讓陛下知道了……”

    沈長亭緊張地攥緊馮春的手。

    青黛轉(zhuǎn)過身,直直地面對眾人,氣勢凜然,“我北堂青黛做事,需要你們教?”

    她握住束腕,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動,“我母皇來了,我也是這么說。長亭是我正君,馮側(cè)君便是我父親,我護(hù)定了�!�

    毛子:哇喔!你好帥!我都要愛上你了呢。

    青黛:謝謝,我也很愛我自已。

    毛子:……臭不要臉!

    女尊夫郎他卑微暗戀9

    沈賢面色難看,她一甩袖,“三殿下!我沈氏明面上還是三殿下的姻親。難道要讓全天下知道,北溟的丞相是個管不好后院的廢物嗎!”

    這話說的極重,陳氏連忙上前輕拍沈賢的后背,“妻主,別生氣,身體要緊。”

    青黛尚未說話,沈長亭緩緩起身,盯著這位自已名義上的母親,“母親,您難道管好后院了嗎?”

    “這二十年,您有多問過一句弱荷院嗎?”

    “我是庶子,您偏心弟弟,器重嫡子,我不覺得您有錯�!�

    “您縱容陳氏將我許配給街頭屠夫,您不了解內(nèi)情,我也不覺得您有錯�!�

    點點悲愴爬上心頭,沈長亭苦笑,“可父親嫁您二十余年,為您生子落下病根,您卻把他打發(fā)到偏僻舊院,眼睜睜看著他死。您說,我不該怪嗎?”

    馮春神色寂寥,輕嘆,“長亭……”

    “而如今,”沈長亭握緊拳頭,指尖捏的發(fā)白,“您還想用我們父子去威脅三殿下……”

    他心上千金玉貴的殿下,就不該在這腌臢后院里見識人心的險惡。

    他怎么舍得。

    “叮——任務(wù)達(dá)成進(jìn)度45%”

    “沈相�!鼻圜斐雎暎叭舯镜钫f,連為你生兒育女的夫侍都照顧不好的人,就是個廢物呢?”

    她語調(diào)輕慢,是積年累月在戰(zhàn)場上沉淀的底氣,“給本殿去宮里請御醫(yī)。就說是三殿下為父親喚的�!�

    “哦。若有人問起來,是哪位父親,就說本殿在沈家的父親,只有馮側(cè)君一人�!�

    竟是直接鬧到宮里去了!

    這回屋里的人都慌了臉色,沈樂言憋紅臉,大喊,“沈長亭,你要看著沈府顏面掃地嗎?”

    青黛回頭看他,怕他會因為顧慮太多而一時心軟,誰知沈長亭表情不變,“是我要讓沈府顏面掃地的嗎?”

    毛子:偶吼!

    青黛聽了都要給沈長亭鼓掌。

    毛子嘖嘖稱奇:為了你,他那樣內(nèi)斂寬和的人,竟然寸步不退。

    青黛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

    青黛的愛與堅定選擇,所是他反抗破碎往昔的最大底氣。

    馮春溫柔的目光落在沈長亭身上。他明白兒子骨子里倔,吞了苦楚往肚里咽。若非遇到三殿下,長亭大概真的會為了他同意陳氏的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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