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寧琢常:“?”
“我可不敢再收你了�!�
綾仙籮又漫不經(jīng)心哦了一聲:“那你要送我回去?”
寧琢常聞言忽然從袖子里翻出來一本薄本。
他瞇眼對了下名字,又松口氣。
“幸虧就兩次�!�
綾仙籮挑眸:“什么兩次?”
寧琢常收起來,“沒什么,這不重要�!�
他轉(zhuǎn)身道:“我是玄鬼掌管者,你現(xiàn)在是鬼魂,只能去輪回,我可沒那能耐把鬼送回人間。”
綾仙籮試探:“那我去輪回?”
寧琢常微笑:“你現(xiàn)在也輪回不了,因為你的尸身還沒毀壞,被保存的很好,他甚至用自己的命和你吊在一起,你除了這哪都去不了�!�
綾仙籮沒說話。
水鏡上還在浮現(xiàn)謝扶晏的模樣。
只聽見他呢喃。
“阿籮,我來見你了。”
穿著白衣的男人從萬千尸骸上緩慢往下走,最終站在棺材旁。
他嗓音很輕,似乎唯恐吵到了棺中的少女,他緩緩抱緊她,最終闔眼,沖天的靈力剎那涌現(xiàn),直到永恒。
可就在這時,神光降世,落在他的身上。
——那代表著他即將飛升。
九洲無人不羨慕這抹神光,即便是玄鬼也期望有一日,這光能降臨在身。
可謝扶晏不要。
他用這飛升仙途,換取了與她生生世世糾纏的緣。
寧琢常冷哼:“他倒是厲害,幾百年就站穩(wěn)了腳跟,殺了那么多人,成為世間第一強,居然為的女人�!�
綾仙籮眨了眨眼,忍不住再仔細看一看。
她從來不知道他還有如此殘暴的一面。
這樣的謝扶晏更像是反派啊。
寧琢常輕輕揮手,水鏡消失不見。
“行了別看了,走完這條路,又是一百年過去�!�
他繼續(xù)帶著少女沿著長長的冥河走,不知走了多久,才終于停住步伐。
綾仙籮也停住,探頭。
少年嗓音很輕:“前方就是酆都大殿�!�
酆都的月亮是慘青色的,青靄如幽火,遮掩富麗堂皇的宮殿。
綾仙籮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你要留下我?”
寧琢常冷哼一聲,那張娃娃臉滿是意味深長的笑意。
“誰讓他這次又將我這兒攪得亂七八糟,不過也是他傻,手伸不進來,若不是你自己跳進輪回門,哪有那個機會�!�
綾仙籮抿了抿唇,她不想跳進輪回門,將一切記憶都清空,再次重來。
寧琢常以為她不信,又輕笑一聲,幻化出一面小小的水鏡。
“那你看看這一世的謝扶晏,被你調(diào)教成了什么性格——”
綾仙籮目光凝神。
畫面中,是劍宗昆侖山的景象。
白衣男人神情淡漠,眉宇間夾雜著真正的冷色,上位者氣息撲面而來,不怒自威。
百年過去,他似乎更加孤寂沉穩(wěn),從前掛在嘴角那似笑非笑的弧度,再也消失不見。
他撫摸著身側(cè)的棺材,身形頎長如修竹,沿著棺材走一圈。
骨骼修長的手一寸寸撫過那金絲靈木,從里到外都透著冷氣。
他的神色那般溫柔,嘴角噙著一抹笑,望著望著淚水卻忽然滾落,彎腰看著棺材中的少女。
他每日都如此盯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用自己的修為鎖住了少女的尸身。
僅僅瞬間,忽然有魔氣襲來。
畫面一轉(zhuǎn),她看到了聞寒來那張精致立體的臉,眉宇桀驁傲慢。
聞寒來在昆侖山結(jié)界外。
昆侖山上的結(jié)界陣法是她從未見過的復雜強大。
巨大的漩渦云層在天穹出現(xiàn),窒息侵略性極其強。
這么多年過去,就連劍宗掌門也沒有把這陣法破了。
魔氣與靈力對抗沖天,頃刻間就覆滿了九洲半邊天。
聞寒來是下了死手,決心要謝扶晏死。
“呲啦——”
那陣法中出現(xiàn)的靈絲纏住了青年的身體,穿透了他的胸膛。
綾仙籮看的心臟一疼,瞳孔放大顫栗。
聞師兄——
一旁的寧琢常慢悠悠道:
“他不會死的,你不用擔心,這百年來他們都這么打過來的�!�
綾仙籮眨了眨眼,把眼尾的淚水眨掉。
寧琢常:“謝扶晏可真危險,嘖嘖,就你敢駕馭�!�
而水鏡中。
聞寒來笑了一下,目光無比沉郁。
“把小師妹的尸體還給我。”嗓音也是依舊桀驁犀利。
謝扶晏只是微微闔目,神情肅冷,“還?”
他長睫垂落,眉宇也有些陰翳:“她是我的,怎么是還?你這是搶�!�
沉沉的眸色中滿是殺意,男人微抬眼,“因為你是她師兄,才沒殺你�!�
聞寒來差點氣笑。
“搶?她是我的師妹,現(xiàn)在她死了,你連她的身體都不給我們,以前怎么沒看出來你如此惡心�!�
他知道謝扶晏是偽君子,卻不知道原來他這么瘋。
誠然他保護綾仙籮的尸體,未曾交給仙門任何人,但是他也未曾歸還,讓她回家。
他就死守著一具軀體,不惜用靈力維持她的尸身,殺了那么多人,坐到了仙門盟主的位子,執(zhí)念卻還是如此深,死也不肯放她安寧。
“她在你們劍宗用過什么寶物,秘籍,我們魔宗統(tǒng)統(tǒng)會還給你們,她不欠你們?nèi)魏稳说�,感情也早就一筆勾銷�!�
謝扶晏恍若未聞,嗓音很低:“她是我的。”
“我很想她。”
“......”
“......”
“......”
“她沒有死,她還活著,只是不愿意醒�!�
聞寒來看著他這副模樣,眼底戾氣瘋長。
“......謝扶晏,你真是瘋了,瘋得不可救藥。”
第126章
他患了嚴重的癔癥(這章沒有綾仙籮)
蒼穹掛在天上,明明是熱鬧明媚的日子,卻顯得寂靜幽涼。
外面?zhèn)鱽龛尮闹�,佛宗�?nèi),一面容俊秀清雋的佛子雙眸閉合,默念經(jīng)文。
他已經(jīng)如此反復多年,從她死去開始,他心中的佛道之心就開始動搖。
世間妖魔萬千相,他還是沒有渡過心結(jié)。
只因為她的那些話,成為了他永遠的執(zhí)念。
如果他不療愈內(nèi)傷,那天問仙臺他也在場——
是不是結(jié)果會不一樣。
鏡音睜眼,清邃的眉骨下壓,似蹙眉,凝望面前的佛陀法相,澄凈剔透的佛眼空無一物。
不,世人永遠只會惋惜死去之人。
若是活著,諸多罪孽加身,才更苦不堪言。
仙籮姑娘,很抱歉,當初沒有將你帶走。
他畫地為牢,將自己終生困在了佛殿,佛骨舍利也無法成就他的修為,停滯如此。
世人知曉綾仙籮也成為了困縛鏡音佛子的心魔。
“大師兄,謝盟主成婚,我們要不要出面?”
一名佛修語氣很輕,好似極怕驚擾了鏡音佛子。
鏡音聞言轉(zhuǎn)頭,正巧看到外面桃花漫飛。
那是謝盟主昭告天下的婚約,與綾仙籮的尸體。
魔宗無數(shù)次和正道相殺,全都是因他而起,他卻不管不顧,只為了能與她成婚,了卻夙愿。
“去吧�!�
她生前最喜歡交朋友。
即便是成婚,朋友也該到場。
......即便鏡音心中已經(jīng)悲到不愿再見到她的尸體。
那是一份打擊,和痛苦,夜里也不能撫平。
誰都希望綾仙籮可以入土為安,偏偏......
仙殿宮宇四面都裝上了紅綢喜物,隱隱約約的紅紗隨風舞動。
女子穿著紅嫁衣,頭上戴著璀璨的鳳凰靈冠,乖乖地坐在金鑾椅塌上,閉著眼,安安靜靜。
她地身體隨著金鑾椅而晃動,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
而女子身側(cè)的男人,同樣穿著一身紅火的婚服,俊美清冷的臉毫無情緒,俯視著下方的侍從。
“我們成婚了,阿籮,所有人都在慶祝我們�!�
他的聲音中有執(zhí)拗,漆黑的眼眸俯瞰眾生。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謝扶晏瞇起眼,冰冷的瞳色蔓上一絲猩色。
目光寸寸凝視,像是怕極了有人驚擾,在少女身上下了不少禁咒與保護。
衣袍下的手,緊緊勾著她的指頭。
“不說話便是答應了,我猜你也是會答應的�!�
他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即便日復一日的供給讓他的身體也虧損不少。
若是所有宗門首席弟子合力圍剿,不難把謝扶晏拉下神壇。
可他們沒有。
新婚大典,下屬侍從們都在屏息凝神,小心翼翼。
在場之人無人說祝福長久。
那曾名動玄境九洲的妖女,如今的新娘,早就已經(jīng)死了啊。
是盟主魔怔。
謝扶晏的一切欲望因綾仙籮而起,也只會被她支配。
無論生死,他都不想放過她。
臺下,沈星樓和洛清衣站在一起,對視一眼,終究嘆息,卻悄然握緊了彼此的手。
寧祝臣和溫蕓依舊站在一起,不復少年氣,一個身姿高朗,倨傲俊秀,一個溫柔恬靜。
司空贏站在他們的身后,依舊沉默寡言,時間的流逝讓他也成為了一宗長老。
容薇薇站在徐承之身后,滿臉冰冷,眼中殺意濃郁。
她早就從一開始對謝扶晏和綾仙籮的祝福,變?yōu)榱爽F(xiàn)在恨不得殺了謝扶晏。
可他太強,這些年無數(shù)人刺殺他,搶奪尸體,誰都沒成功。
聞寒來,沒有來。
也許他也想來,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把師妹帶走,卻總是擔憂傷到一旁的師妹,顧慮頗多,也打不過謝扶晏,總是重傷離開。
他們誰都沒有走出失去綾仙籮的歲月。
也許只是時間不夠,一百年,三百年,五百年,一千年,死人總會被遺忘。
還會有更絢爛明媚的修士橫空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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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寒冬,仙殿之上,孤寂萬分。
華貴的座椅上只坐著一個男人,再無第二個人。
即便一部分心中還覬覦妖女的血,其余仙門修士懼于他的威嚴與實力,全都不敢造次。
平日不會有人來打擾他。
霜雪落在男人額發(fā),好似點綴。
謝扶晏看著棺木中的女子,一只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另一只手麻木又熟練的用匕首挖出心口的血,緩緩喂進她的唇中。
這具尸體也堅持不了多久,就要現(xiàn)原形了。
她的臉頰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妖的形態(tài),粉色的桃花與血肉相融,一點都不丑。
她的脖子上也出現(xiàn)了桃花的圖紋。
可還是很好看。
男人從四海八荒尋遍了鮫珠,磨成粉涂在她的肌膚上,那張精致嬌柔的臉蛋,秀眉舒展,云鬢黑發(fā)藏匿著他為她挑選的玉簪。
一點都不像是尸體,更像是熟睡的美人。
謝扶晏恍惚看到她在一旁隔著距離,對他嬉笑。
“我喜歡你笑的樣子,謝師兄�!�
耳畔的聲音如瓊玉碎珠,清脆悅耳。
男人輕輕彎起唇,嘴角有些僵硬。
卻瞬間消減了他深邃輪廓的疏寒。
“阿籮,我比你大了兩百多歲,再不醒,就要更老了�!�
那棺木中的尸體緩慢開始發(fā)生變化。
完好無損的肉身開始迅速變成靈力隨風消散。
男人眼瞳一顫。
他該怎么辦,就連禁術(shù)都無法留住她。
眸中的光轉(zhuǎn)瞬即逝。
謝扶晏抬袖,雙肩顫得不停,伸出指頭試圖觸摸,卻什么都握不住。
謝扶晏不敢閉眼,生怕一瞬,他的少女就會徹底消失不見。
“阿籮,為什么......”
他蹲下身,指尖撫摸著棺內(nèi)。
棺木中只剩下一根白簪,和一株桃花。
少女的本體。
男人痛苦雙手掩面,后背冷汗薄出,浸透了他的里衣。
他小心珍重地將那桃花捧起。
如同一尊經(jīng)久不變的破舊神像,曾經(jīng)如同寒竹挺拔的背脊,終究因為沒有倚靠開始折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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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謝扶晏生患了很嚴重的癔癥。
世人眼中,他依舊危險如冰山神壇強大,仙途浩蕩,仙門百宗以他為首。
幽域眾人恨極了他,魔宗上下也恨不得啖之骨肉。
有人崇拜他,有人嫉妒他,有人厭惡他。
沒有一人再如綾仙籮一般,用愛溫暖他。
謝扶晏經(jīng)常在寂靜的夜晚擁她的衣物入睡。
呢喃她的名字,喚她主人,祈求她回來。
第127章
桃花不復五百年(還是沒有綾仙籮)
他常常夢見綾仙籮。
自從她死后,鴉淵劍就成了一把死劍。
里面的魔尊魂魄似乎隨著人亡一并封印了自己的魂魄。
謝扶晏活得人不似人,鬼不像鬼。
“阿籮,你又騙我,我等又等,你的下輩子是不是給了別人......”
他嗓音很啞,曾經(jīng)為她溫柔儒雅的青年,飽受了百年孤寂。
“求求你......”
他睜眼,恍惚中看到了少女朝他奔來,嬌笑溫柔。
“謝扶晏,現(xiàn)在的你都沒當初好看了�!�
他眼睛睜大,耳畔的鈴鐺聲在放大,如同世上最動聽的旋律。
少女站在男人面前,容顏稚嫩不改,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彎彎桃花眼,一如初見。
——“師兄,好久不見,想我了嗎?”
“沒了我,你怎么都不照顧好自己呢�!�
她剛想要蹲下,就立刻被男人撲倒。
“謝扶晏......謝扶晏!你干什么!”
她伸手拍了拍,而男人卻雙眸微紅,顫抖著撫摸上她的臉頰,隨后吻住了她的唇。
微涼的唇小心翼翼落在她的唇上,隨后便是唇舌,二人氣息彼此交纏,眼中的情愫萬千交織在眼中。
被壓在身下的少女逐漸動情,面色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