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難以接受的是，小師妹死了，他卻無法去收尸。
聞寒來冷笑兩聲，又咳嗽一聲，終于暈倒在魔池邊。
對不起，小師妹，師兄還不能將你帶回魔宗。
“師弟�！�
夜南羨及時出現(xiàn)，扶住了昏倒的少年。
他眉頭緊鎖，眉宇滿是復雜，將少年扛起，往魔宗殿內(nèi)跑。
魔宗內(nèi)，宗主早已等著，眼睛死盯著綾仙籮的魂燈。
“燈滅了......唉，我的乖徒弟�！闭Z氣中滿是悲痛，在痛恨自己沒有早一些發(fā)現(xiàn)。
九洲離幽域太遠，消息傳回來時已經(jīng)過去了一整天。
夜南羨沉默，將師弟放在一旁的魔床上療養(yǎng)，又道：“我下山接小師妹回來�！�
“去吧，帶她回家�！弊谥鬓D(zhuǎn)過身，雙眼通紅，“傳話出去，幽域圣女在劍宗身死，我要仙門百家全都賠罪�！�
第123章
你走的這條路，人間一百年
幽域魔尊不介意為了圣女，撤掉仙魔千百年來的條約，不再友好。
“是妖又如何，那也是我的寶貝徒弟�！彼闹邪档馈�
是他將女娃娃抱回家的，又怎么會不知道她是妖怪。
夜南羨扯了下唇，也滿是痛苦之色。
只是放小師妹下山玩一玩，卻沒想到是天人永隔。
一旁的魔床上，少年終于洗髓成功，洗去了自己孱弱的病根骨，本應開心，眼尾卻悄然留下一滴眼淚。
向來倨傲輕佻，也有魂不守舍，痛極萬分的時候。
他萬分后悔，當初沒有好好對她，語氣從來都是諷刺陰陽，故意惹她不開心。
他要給綾仙籮報仇。
--
仙魔因為妖女再次不兩立，互相生厭。
而魔族唯一的所求就是希望能帶回他們幽域圣女的尸體。
再找仙門百宗討個說法，為何步步緊逼，逼死了他們的圣女。
難道是魔修就該被處決，是妖即便拯救了他們也要被誅殺？
這番說辭引來了眾人的愧疚與痛苦。
顯然他們也后悔少女身份暴露的那剎，因為先前被妖怪影響成墮修恐懼而希望她被誅殺。
他們言語上的責怪，讓少女背離眾人，失去了生的希望。
就連死都不希望牽連謝仙仙門其他宗門的修士沒有親眼所見，但都聽聞綾仙籮作為劍宗天賦卓絕的劍修，卻忽然被發(fā)現(xiàn)是魔修，最后居然又是妖，卻也是用自身詭異的血解救了眾人。
眾人也是既悲嘆可惜，又默默為她默哀。
從那之后，謝扶晏就帶著綾仙籮回到了昆侖山，徹底消失在眾人面前。
昆侖山四季是雪，也遠離劍宗，除了詔月，無人打擾。
但即便是詔月，也不會去找他。
仙澤湖。
幾個小伙伴圍在一張石桌前，滿臉麻木。
自那日起已經(jīng)過去多天，整個仙門都亂作一團，心中都有愧疚，卻又不得不和魔族對抗。
魔宗大師兄前來要人，沒有要到，因為謝扶晏早就消失在了蒼茫毫無邊際的昆侖山上。
寧祝臣雙目空洞，手中舉著酒杯，高高舉起，然后倒在了石桌上。
口中念叨：
“這一杯，敬天敬地，敬她�！�
溫蕓雙眸覆白飄帶，抿唇微笑，露出嘴邊兩個甜甜的梨渦。
她也舉起一杯酒，卻沒有倒，而是一飲而盡，結(jié)束后把杯子立在石桌上。
溫蕓的雙眼，早就在那日就哭瞎了，醒來時雙眼什么都看不清，倒也適應得很快，毫不埋怨。
司空贏抱著劍，漆黑得長發(fā)高束在后腦勺，幾縷碎發(fā)垂在額前，他一直都如此沉默安靜，不喜于色。
卻也終究是不舍好友的離去。
“仙籮醉酒，我也自己喝�！�
他喝完，將酒杯倒扣在桌上。
容薇薇神情就更淡定了，她環(huán)視一圈，低聲笑了出來。
“人死了，尸體見不到，沒有衣冠冢，我們卻只能自欺欺人�！�
語氣中滿是諷刺。
“現(xiàn)在我們也只能事后懊悔。”
她直接抬起酒壺，喝了一口后擦嘴角，全都倒在了地上。
“下輩子，我還要當你好友�！�
但是不要再冒著危險進入劍宗了。
魔女也能讓高高在上的謝扶晏為你動容，綾仙籮，你值得。
微風吹過，落下一片桃瓣，吹拂過容薇薇的臉頰。
她懵懂抬頭，接住了桃瓣。
鶴聽棠站在沈星樓旁邊，嘆氣，想到了當初秘境門前，他們幾人的合影。
那張合影在綾仙籮死后第一天，就遍布全世界。
整個玄境九洲都知曉綾仙籮是哪位。
也知曉她就是修真圖鑒上的美人。
“星樓，修真變天了�！�
沈星樓輕嗯一聲。
“她未曾向我們尋求一句幫助。”
嗓音微澀：“她也不想連累我們。”
“對不起，綾師妹。”
“對不起，不能像謝師兄那般義無反顧救你�！�
“最后，連謝師兄在哪也不知道，無法將你的尸骨送回魔宗......”
那張石桌是曾經(jīng)他們玩耍相聚時常呆的地方。
也是綾仙籮幾次在他們面前鬧笑話的地方。
“妖不是不會死嗎？”
溫蕓終究還是忍不住哭了，語氣哽咽，覆著紗綢的雙眸流淚將布沾濕。
寧祝臣為她擦去臉龐的眼淚，“她不是妖，她有人心，有情有愛，所以會死�！�
“......”
洛清衣站在人群之外，看著他們麻木滿是悲痛的神情，也心緒惆惘。
--
酆都，冥河。
雜亂的紅葉在身穿紅衣的少女面前緩緩飄落，有一些還沾在她的頭發(fā)上。
倒也不是紅衣，那是鮮血將她的白衣染成了緋紅，看上去深得觸目。
四周寂靜，紅蓮在青色的河面上盛開，一朵朵漂亮卻詭異的觸目驚心。
綾仙籮一步步走，腦海中早已沒有了系統(tǒng)的提示音。
這一次，她沒有像夢中一般失去記憶。
但是死前的記憶太痛苦，她還記得謝扶晏為了她忤逆師門。
只可惜她沒有能力再與他走出劍宗的仙階仙途。
少女沿著這條路走，走了太久了。
綾仙籮以為自己在修真界死后要投胎，魂魄沒有灰飛煙滅，倒也接受良好。
有時候她會停在路邊看看詭異的風景。
路上沒有一個魂魄，也沒有傳說中的孟婆。
忽然，綾仙籮停住步伐。
她看到了前面不遠處站著一個穿著黑袍的娃娃臉少年。
盯著她笑得很詭異。
腳邊還有一只三頭身閻犬。
少年走近，輕嘖一聲，“又是你這蠢女人�！�
綾仙籮：“？？？”
“因為你，冥河被攪得一塌糊涂，玄鬼們都不敢出來，往生的魂魄也都躲起來了�！�
他踢了一腳腳邊的惡犬，瞇眼湊近：“忘記我了？”
綾仙籮試探：“......閻王爺？”
寧琢常:"......”
他氣笑，“那你叫一聲爺爺聽聽？”
這下是換綾仙籮沉默了。
寧琢常轉(zhuǎn)身，“算了，不逗你玩了，跟我走，別迷路了，你走過這條路的時間，人世間已經(jīng)過了一百年了�！�
綾仙籮：“？”
第124章
過期的信紙是腐爛的傷疤
暮春雨季，連綿不絕的雨，整個修真界都浸泡在霧靄茫茫的雨霧中。
自從妖女自戕，已經(jīng)過去百年。
百年間九洲事跡不斷，卻從未忘記那個叫綾仙籮的少女。
她曾讓如今的仙門盟主一夜白發(fā)，為她使用禁術(shù)，也讓仙門百宗點蠟，上下為她默哀百日。
更是讓那無上佛子鏡音為她打坐渡化，整整一年。
幽域更是上下癲狂，討伐仙門，攪亂成粥。
仙靈金玉鍛造的座椅上，坐著滿頭白發(fā)，面容清冷儒雅的男人。
白發(fā)將他的五官襯得極其立體妖異，膚色極白，危險又毫無感情。
但九洲無人不知，謝扶晏為了綾仙籮瘋魔了。
謝扶晏垂著眼，盯著書房內(nèi)掛在墻上的畫。
畫上的人全是綾仙籮。
記憶中的她并未隨著時間越來越模糊。
反而逐漸清晰，那彎彎的桃花眼，嫣紅嬌柔的唇瓣，雪白的軀體，攥住會輕顫的柳腰......
修仙路途漫漫，一百年眨眼就過去。
他也從原先不懂情愛的青年，到如今飽含百年情蠱折磨，思念成執(zhí)的仙門盟主。
他現(xiàn)在的模樣，是她所愿也最歡喜的樣子。
可卻沒有來到夢里尋過他一次。
是不是怪他當初不夠強，無法保護她。
他在書桌前坐下，將畫卷與一疊書放進竹筐中。
兩本書中，卻忽然掉落無數(shù)張信紙。
“今天也是喜歡謝師兄的一天，遇見你，如春水映梨花�！�
“他們都說仙魔殊途，山高路遠，我卻只想光明正大，與你一路相伴，等我，等我讓世間所有人都接受我，等我站上足夠配你的位置，謝師兄，不要小瞧我，我可是天榜第二，劍道奇才。”
“浮世三千，唯愛為晏晏山巒，你是春山，這一切就當我為遇見你提筆�！�
“......”
“我遇見了一個很好的青年，眼睛如月亮般漂亮。”
“......”
謝扶晏握緊了手中的信紙，指尖顫抖。
看完了許多封書信，呼吸急促，再沒了往日的沉穩(wěn)淡定。
他覺得好冷，冷的刺骨。
閉上猩紅的眼，男人嗓音干澀：
“阿籮......”
信紙都泛黃發(fā)舊了，這些少女滿心憧憬的情愫心事，過了許多年，被發(fā)現(xiàn)時，仿佛撕開了愈合的疤痕，窺見了內(nèi)里早就腐爛發(fā)臭的肉。
謝扶晏失神了很久。
--
冥河只有黑夜。
青色月華滿地，如青霜。
“有什么好看的，幾千年過去不都那樣�！�
身旁的少年回頭看她，漂亮的茶眸滿是不在意，眼尾上翹。
綾仙籮開始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少年。
說是少年，他通身氣質(zhì)卻詭譎令人不自覺戒備，頭戴冠冕，墨青葳袍，腳上的黑靴紋著一只流云細紋的骷髏頭，背后的鳥圖案她認不出來，但大概是玄鬼的標志圖紋。
鮮少有關(guān)于玄鬼的內(nèi)容。
只是寥寥幾筆躲在暗處，偶爾出現(xiàn)在人間，也都是幾千年前的事。
“你已經(jīng)這樣看我兩次了�！�
少年嘖嘖一聲，聲線從容：“還是老樣子�！�
綾仙籮說：“你腳上的骷髏頭很丑。”
寧琢常不以為然：
“這句話你也說了兩遍，真沒新意。”
綾仙籮卻瞇眼，這個玄鬼之首似乎和她很熟？
可她記憶中根本就不認識他。
“你認識我？”
綾仙籮看他，眨了眨眼：“你是玄鬼之首，我如何認識的你？”
再者，她覺得面前的少年極具特色，若是她當真見過，一定不會忘。
寧琢常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神色，不時把目光落在她滿是鮮血的衣服上。
“你已經(jīng)死了一次了，只是你忘了。”
少年微笑的語氣中滿是耐人尋味，歪著頭：“想看看上一次，你們倆是如何攪亂我這冥河的嗎？”
綾仙籮：“......”
寧琢常忽然伸手一揮，面前的青幽冥河就瞬間變成了一片水鏡。
飄渺的云霧散開，綾仙籮看到了熟悉的玄境九洲。
“這是玄境大陸，卻也不是你現(xiàn)在所認識的玄境，你可以認為是兩個分裂的世界融合，也可以當作是你的第一世�！�
面前的水鏡不斷浮現(xiàn)過往，她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謝扶晏。
相識，相知、相愛、誤會，決裂。
她依舊是妖，從一開始就未曾隱瞞身份，高調(diào)又張揚的接近他。
而謝扶晏卻早就已經(jīng)是高高在上的仙君大人，劍修正道。
他恪守性子，她嫵媚恣意，圍繞在他身邊，將他勾得失神。
“一千年前，神獸畢方現(xiàn)世，只可惜你沒有契約它，后來你死了，它在九洲悲啼，五百年重新涅槃重生，成為幼獸，再次遇到了你�！�
綾仙籮神情錯愕，心臟劇烈收縮。
所以，她才在劍宗的藏寶閣中看到那本記載著神獸畢方的書。
并不詳細，沒有前言也沒有后語，如此突兀，原來是因為是平行世界......?
原來那就是她。
水鏡畫面中的男人在少女死后，攪亂了整個修真界，只為了尋找出她的一縷亡魂，仙魔也正因動亂達成和平。
她看到謝扶晏闖進了酆都，將冥河都搜了個遍，還是沒有找到她。
而那個時候的她，依舊在冥河迷了路，跑去和河畔邊的船夫和妖魔搭話。
那是寧琢常第一次見到綾仙籮。
站在滿是紅蓮的河畔，眼尾微挑，眼下那顆淚痣生的嫵媚精致，紅暗的光從她身后披灑，貌若謫仙，眉眼全是邪魔之息。
比現(xiàn)在的她多了幾分邪性。
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真真正正的惡女，身上的血也是別人的。
看到他時也絲毫不懼，反而說不想投胎，就想在這打醬油，過剩下的日子。
寧琢常趕她走，她說自己回去了會被男人追殺，不能回，硬要賴在他這兒。
而謝扶晏也不斷踏進酆都。
因此也徹底讓玄鬼寧琢常記住了這夫妻倆。
寧琢常輕笑：“那一次他耗損了我?guī)兹f名玄鬼手下，你確實也留了下來，說要當奴打工賠我。”
“你這么狡猾，我怎么就輕而易舉信了你。”
少年邊說，綾仙籮便感覺腦海中全是一閃而過的畫面。
薄霧蒙蒙，她在冥河逗著玄鬼們玩，上一秒答應會好好打工，下一秒又毫不猶豫偷溜進輪回門。
“我要重來一次�！�
第125章
她是我的，她沒有死
寧琢常來時，只聽見她放下這么一句話就揚長而去。
寧琢常語氣淡然：
“你真是蠢女人，兩次栽倒在他手上，卻都沒看清他是一個善于偽裝的男人�！�
只有在你死后，才會暴露他原本的一面。
綾仙籮只知道自己任務成功，卻也算失敗了，只是漫不經(jīng)心哦了一聲。
“所以這次你還要收留我嗎？”
系統(tǒng)也沒了影，說好任務完成給她獎勵，卻直接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