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救個婢子

    墨蛟舫轟隆隆撞碎江邊巨石，趙晏撐起玄色披風(fēng)卷著微末疾步滾進(jìn)馬車。

    蹬車的腳驟然一滑，懷中人瞬間繃緊的身軀令他青筋直跳。

    申臨風(fēng)手中折扇不知已然何時遺失，“王爺別急，只是尋常箭傷，要不了性命�！�

    趙晏青筋遍布的手撕開后肩粗衣，汩汩冒血的傷口處淤黑一片，青紫正向四周快速蔓延。

    申臨風(fēng)瞳孔皺縮，“有毒？”

    衛(wèi)驍掀簾時驚覺呼吸倒轉(zhuǎn)，他奉命伏擊，待那人射出毒箭蜂擁而上，本是記掛王爺安危，可中箭的人怎么是她？

    她口唇青紫面色慘白，分明是中毒征兆。

    趙晏扯斷腰間螭紋玉佩砸過去，“去請周濟(jì)安！”玉佩精準(zhǔn)砸在衛(wèi)驍額頭，“太醫(yī)院若敢攔…”

    “屬下明白！”衛(wèi)驍攥緊玉佩上殘留的潮濕，縱馬撞上長街，馬兒發(fā)出尖厲嘶鳴，直奔皇宮而去。

    金頂馬車朝錦瀾王府一路飛馳，車上不停傳來瓷器碎裂聲，申臨風(fēng)看見趙晏捏碎了暗格里所有藥瓶。

    他將人側(cè)靠向軟枕，徒手掰斷箭尾，雙手滿是黑色污血，卻還在將藥粉不要命地撒在傷口上。

    申臨風(fēng)上前扣住微顫的手腕，“血里混了毒，王爺該顧全自己！”

    趙晏斜劈在他肩頭，大力將申臨風(fēng)卷向車壁，金頂馬車被這力道帶得險些翻倒，南疆汗血撕著氣陣陣悲鳴。

    沁水閣臥房的垂簾被趙晏袍角卷得錚錚脆響，他踹翻百鳥屏風(fēng)將人平放在虎皮榻上，后背墊個軟枕，以免箭尖挪動崩裂傷口。

    周濟(jì)安被衛(wèi)驍扯著摔在地上，手里還捏著根未收的銀針。

    他頓覺天旋地轉(zhuǎn)，方才他好生在太醫(yī)院整理器物，突然被衛(wèi)驍拎著衣領(lǐng)薅出宮門，他被倒懸在馬鞍上一路疾馳，五臟六腑幾乎都要顛出喉頭。

    周濟(jì)安顫巍巍上前時腳下疲軟，待真正看清傷口忽駭然倒退，“蝕骨…”

    趙晏坐在榻邊陰沉如水，老太醫(yī)后腰抵住侍衛(wèi)手中堅硬的劍柄時，身上一片戰(zhàn)栗。

    他抹一把冷汗取出銀針，“此毒煞是難纏，老臣需要時間調(diào)配解藥，可若日落前毒素不清，這…”

    他看了看塌上人的粗麻灰衣，心中稍定。原來只是個丫鬟，“這位姑娘只怕活不過今晚�！�

    趙晏抽出衛(wèi)驍佩劍劈斷黃梨案幾，木屑飛濺中掐住周濟(jì)安脖頸，“半個時辰內(nèi)吊不住她的命，本王就剜了周府二十八口人的心肝。”

    “是、是！”周濟(jì)安點頭時烏紗帽滾落在地，“皇后宮中有一株龍血靈芝，定能讓這姑娘撐到解藥制成之時。只是那靈芝十分寶貝，皇后恐怕…”

    他盯著趙晏陰沉的面色將后半句話生生吞入了腹中。

    皇后恐怕不會拿來救一個小小婢女。

    錢嬤嬤忽然沖進(jìn)來踉蹌著撲到榻邊，顫抖的帕子去接微末嘴角黑血，“不省心的丫頭頭…這又是怎么了？”

    她扯下脖間褪色的平安符塞進(jìn)微末半開的手中，將額頭重重磕在地上，“讓老奴去求藥！豁出這條命也要…”

    “你守著她。”趙晏將掌心黑血拭凈，轉(zhuǎn)向周濟(jì)安，“本王回來前她若死了，你就跟著陪葬�！�

    周濟(jì)安全身一抖，只道這位錦瀾王在先帝故去時也不曾這般窮兇極惡，此婢女究竟是誰…

    …

    仁明殿內(nèi)，皇后正倚在嵌滿南珠的鳳座上品茶，小宮女跌撞來報，“娘娘，錦瀾王徑直朝著殿內(nèi)來了！”

    皇后手中白玉杯蓋咣當(dāng)?shù)粼诓璞K上，“你說誰？”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玄色身影大步而來，身側(cè)碎步追著個通傳太監(jiān)，“王爺不可，奴才得先去通傳一聲…”

    趙晏？他竟完好無損！

    元兒那死士百發(fā)百中，怎會失了手？

    趙晏掀開衣袍跪地拜禮，“兒臣參見母后�！�

    皇后眉梢微動，這狼崽子何時如此恭敬地給她行過禮？

    她捏緊掌心，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加平和，“晏兒快起來，何故要行這么大的禮？”

    “兒臣求母后賜龍血靈芝�！壁w晏跪在青磚上的身形未動。

    求？

    龍血靈芝？

    皇后心頭發(fā)顫。那龍血靈芝可是元兒在深山中偶然尋得，只是聞著那味道便能鎮(zhèn)住她的頭風(fēng)，十年來她都未舍得掰下一片葉子。

    會輕易給了這狼崽子？

    她輕吹杯中茶沫，“晏兒不如告知母后，要拿來救誰？”

    說話間趙晏周身傳來血腥味，聞著正是元兒抹在箭尖上的蝕骨。

    心中了然大半。看來是有人替他擋了箭。

    趙晏垂首答，“救個婢子。”

    “荒唐！”皇后怒拍桌案，“龍血靈芝珍貴無比，本宮都舍不得輕易服食，你說你要拿來救一個婢子？”

    蟒袍下擺的血漬隨風(fēng)干涸，趙晏抬頭與皇后對視，“兒臣突發(fā)舊疾，稍后就向父皇請辭秋闈監(jiān)考之位�！�

    皇后一頓，火氣瞬間消散。

    幾日前趙晏與元兒在大殿上爭奪監(jiān)考，陛下不知為何竟將好差給了趙晏。

    此番雖沒要了他性命，但若能換來監(jiān)考官一職，元兒便能迅速積累人脈，培養(yǎng)黨團(tuán)。

    最重要的是，元兒有了，趙晏便沒有…如今朝中已有不少官員倒戈，此長彼消，倒是劃算。

    畢竟靈芝再好，終究是死物。

    她往鳳座上隨意一靠，“既然如此，晏兒想要…”

    “且慢！”

    德妃突然撞開殿門，“晏兒，你簡直胡鬧！”

    她掐著詠荷的手不停顫抖，“你父皇器重才讓你監(jiān)考，你怎能如此隨意便卸了職？”

    “你要救的人是不是山洞里那個小婢女？你…”

    “幼時母妃便時刻教導(dǎo)。”趙晏忽然高聲打斷她，“滴水恩當(dāng)涌泉報�！�

    “那不過是奴才本分！”德妃指甲扣進(jìn)他臂膀，試圖將兒子喚醒，“奴能舍命救主，你見過哪個主自斷臂膀去救奴？”

    趙晏陰沉的眸子仿若沁著血，驚得德妃心頭大駭，“她若死了…錦瀾王臭名昭著，要那監(jiān)考之位有何意義？”

    “你…”德妃被堵得啞口無言，身子踉蹌著栽進(jìn)詠荷懷中，“我實在是歪教了你�！�

    皇后擱下茶盞輕笑，“德妃何必這般大火氣？本宮瞧晏兒有情有義，實在難得�！�

    “若秋啊，快去將本宮的龍血靈芝取來，給晏兒送到府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