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疼(求票票猛猛砸我)
墨蛟舫在錦江緩緩前行,金漆船首逐浪而出。
怒張的蛟口中銜著顆足有嬰拳大小的鎮(zhèn)海寶珠,船身以鐵沉木為骨,九百九十九片龍鱗紋中填著孔雀石研磨成的膩粉,便是去了河海,也絲毫不懼風(fēng)浪。
三重飛檐的艙樓下絲竹陣陣,舞姬正賣力扭動著腰肢,嫵媚目光時不時就朝兩個男子飄來。
船頭開闊處方方正正地擺放著一個紫檀祥云桌案,案腳墊著黑紋雪豹皮,案上是一盤由整塊和田玉打磨成的雕刻棋盤,兩側(cè)圈椅上團(tuán)坐著的男子正分執(zhí)黑白對弈。
申臨風(fēng)捻著白子不落,反去瞧一旁跪坐著煮茶的婢女。
“王爺這婢女有趣,可舍得割愛?”
趙晏眸色倏冷,“今日你與她才見第二面�!�
申臨風(fēng)劈開折扇哈哈大笑,“竟還是個忠心的,路遇乞丐這等小事也要如實稟報�!�
趙晏端坐著擰眉不語。
“緣分深淺,原也不在時日長短�!闭凵群鋈坏窒蛭⒛┱宀璧氖直�,“不如王爺將賣身契拿出來,我便將她贖走如何?”
“死奴。”趙晏將執(zhí)了許久的黑子落在青玉盤上,“沒有賣身契�!�
“那怎么行?”申臨風(fēng)手中折扇被搖得呼啦作響,“棲梧例律,凡奴必有賣身契,若沒有便與黑戶無異�!�
“那又如何?”
“王爺知法犯法。”申臨風(fēng)忽將聲音壓低,“可是要數(shù)罪并罰的�!�
趙晏不怒反笑,“申臨風(fēng),你在與本王談律法?”
申臨風(fēng)看起來很是無辜,“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微末掀開茶蓋,任由騰起的白霧隨著江風(fēng)飄遠(yuǎn),仿佛被討論的人不是她。
申臨風(fēng)此人八面玲瓏,除政事外萬事皆可玩笑,他說出的話,聽聽就罷。
余光不時掃向遠(yuǎn)處塔樓,登船前衛(wèi)驍還在,這會卻不知所蹤。
“你今日登船,原是為討個婢女?”
趙晏指尖黑子被掐出裂痕,衣袖隨風(fēng)不安輕響。
“王爺此言差矣。”申臨風(fēng)隨意搖晃著手中折扇,“婢女也是人,該有自己的意愿,若她愿意跟我,即便是舊主也不該相攔。”
幾句話間,趙晏就成了‘舊主’。
微末將青瓷盞推去他手邊,看到男人執(zhí)杯的指節(jié)微微泛白。
“她若愿意,即刻便能走�!�
杯中清茶顫巍巍晃動,趙晏將微裂的黑子藏于掌心,似能聽到自己細(xì)弱的心跳聲。
她會走嗎。
“王爺爽快�!鄙昱R風(fēng)收起折扇朝女子傾身,“姑娘可愿隨我去姑蘇?城外有三十畝荷塘,最宜煮…”
“奴婢粗笨�!蔽⒛┒似鸩鑹卣鍧M申臨風(fēng)面前茶杯,熱茶點點濺上趙晏手背,“恐污了申公子雅居。”
汗?jié)竦恼菩暮龆潘�,碎裂黑子簌簌掉在玄色衣袍上,男人舉杯淺飲,寬大袖袍后的唇角微翹。
算這女人尚有些良心。
申臨風(fēng)忽然拿扇骨輕敲她發(fā)間紅繩,“當(dāng)著舊主的面,諒你也不好說實話�!�
“不若今日戌時,我在江邊等你,你若來,我便當(dāng)真厚顏向王爺討了你,如何?”
趙晏心中不悅,屈指推走折扇,“她已說了不愿,何苦糾纏?”
申臨風(fēng)突然發(fā)覺,這男人方才的戾氣仿佛一朝褪盡,他不由再去瞧低眉順眼的婢女,眼珠在兩人臉上來回打轉(zhuǎn),忽而甩扇大笑,“有趣、有趣!”
“王爺左擁右抱,坐享娥皇女英,竟在意這小小婢女?”
他再湊近女子臉頰,看得十分仔細(xì),“倒也是個剔透的人兒…”
“再胡鬧,就滾下船去!”趙晏茶盞突然砸在桌案上,杯身四分五裂,熱茶流了滿桌。
微末拿起茶布擦拭,將碰歪的棋子放回原處。
“王爺息怒�!鄙昱R風(fēng)收回折扇,扇尖卻不經(jīng)意挑起女子隨風(fēng)飄逸的發(fā)絲,“在下不過是見這茶煮的妙,否則大浪孤舟,豈不無趣�!�
趙晏鼻腔傳出冷哼,“你有這等閑情逸致,不如多背些書,好一舉中第�!�
描畫著翠竹的折扇被甩出烈響,“書中不過死腦筋,若不能活學(xué)活用,便是頑石一塊。”
申臨風(fēng)嘴角忽而勾起壞笑,“且有王爺在,在下自不怕仕途無望。”
趙晏沉聲道,“你倒乖覺。”
申臨風(fēng)噗笑出聲,“昨日溫府門房接了杏花釀就迎我入府,溫侍郎也百般恭敬,那侍衛(wèi)腰間佩著的,不就是錦瀾王親衛(wèi)令牌?”
“朝野烏煙瘴氣,在下早就聽聞錦瀾王心懷天下,此番又慷慨解囊,每年出三萬兩黃金救民于水火…”
玩世不恭的臉色忽然義正言辭,申臨風(fēng)忽然起身跪地,“蒙王爺青眼,在下愿效犬馬之勞,竭肱股之力,助王爺成不世功業(yè)。”
趙晏上前雙手相扶,“起來�!�
他揮手遣散舞姬,竹樂聲驟停,“當(dāng)今儲君占嫡又占長,你有何良策?”
申臨風(fēng)斜一眼斟茶女子,趙晏揮袖道,“但說無妨�!�
“太子占盡嫡長,難免驕縱……”
微末將二人杯中涼茶倒進(jìn),又開蓋往茶壺中添了勺枇杷蜜,垂眸時忽覺船身晃動,抬頭間八角水亭竟已近在眼前。
心下一涼,方才船頭分明對著東南方向,與江心漸行漸遠(yuǎn),她本還以為時辰尚早所以并未留心。
怎么添勺蜜的功夫,墨蛟舫就直奔江心而去?
她突然轉(zhuǎn)向船頭擺渡的四名大漢,其中一人迅速別開的眼,似藏著詭譎的光。
耳畔忽來破空聲,她猛然抬頭看往塔樓方向,三根泛著幽光的毒箭正極速飛來。
箭尖對準(zhǔn)的,正是還在和申臨風(fēng)低語探討的趙晏!
“小心!”
她慌亂間撞翻擺得齊整的青花瓷茶盞,碎瓷聲還未退,已整個人撞向趙晏。
掌心忽然觸到他蟒袍下緊繃的腹肌,這男人被她一撞,竟如青銅燭臺般一動未動,她自己反被力道震得踉蹌后仰。
后腰撞上紫檀案幾的瞬間,一支毒箭竟徑直貫入她后肩扇骨。
趙晏寬袖揮出的氣流打偏兩只箭矢,第三支卻因她這一撞失了準(zhǔn)頭。箭尖穿透肩甲的悶響在他心頭炸開,血氣上涌間他仿佛失聰了一瞬。
“疼…”
微末疼得全身痙攣,前世趙晏毒發(fā)時的青紫面色突然閃過腦海,此刻自己的右肩想必已淤黑一片。
趙晏瞳孔震顫地接住她下滑的身軀,暴怒的“靠岸”聲似要震碎艙頂?shù)牧鹆摺?br />
失去意識前,微末迷蒙看到他眼底赤裸著的狂躁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