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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院落內(nèi)迎面接了一條古樸木制長廊,外則是泛著青光的石板路,繁花與綠植競相爭妍。

    微風(fēng)吹拂,滿園清香自來。

    與他們幼時求學(xué)的拙行學(xué)院還有幾分相似。

    青黛沒走兩步,身后忽而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他走得很慢,步調(diào)從容。

    那一瞬間,光陰置換。

    她回頭去看,白色花葉紋瀾衫的少年抿唇,“阿黛,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你……不需要我了嗎?”

    剛?cè)胱拘袝旱牡诙�,學(xué)院來了個叫舒競的新人,那人長相俊美,三天兩頭往青黛跟前湊,還厚著臉皮地跟青黛勾肩搭背。

    少年鶴濁一時郁結(jié)。

    他……他都不曾主動碰過青黛。

    “我喜歡誰?”同樣穿了學(xué)子服的青黛扭頭,蹬蹬跑到他面前,驚奇道,“小禾,我沒聽錯吧?我居然能從你口中聽到喜歡二字?”

    青黛眼神發(fā)亮,“你每天讀書都是冷冰冰的,我以為你看不上男女情愛呢。”

    “不……不是!”少年鶴濁潔凈無暇的臉迅速變紅,“是…是朋友之間……的……”

    “朋友之間……”青黛眉眼間明亮,語氣拔高,“那我喜歡拙行書院的所有人!”

    聽到這個答案,少年鶴濁更加郁悶。

    他不知郁從何起,又不知郁該何解。只能低垂腦袋,一言不發(fā)。

    “小禾呢?你喜歡誰?”

    少年人玉面含霜,沉吟不語。

    腦中閃過白日里旁人放在青黛肩上的手,凌亂的心思四處亂撞。他按捺不住似的,脫口而出,“我只喜歡你�!�

    說完,少年鶴濁有片刻懊悔,但眼底逐漸亮起堅(jiān)定和豁然。

    “我才不信!”青黛繞著圈,上下打量他,“論誰來說,你都是書院內(nèi)最受歡迎的人。我才不信你只有我一個朋友。”

    年輕的女孩子笑吟吟地瞅他,相貌姣好,眼珠靈動,長廊外艷麗美景在她容光之下,霎時黯然。

    春色大好,少年鶴濁不分去半點(diǎn)眼神,只看她,“笨蛋�!�

    “你又……!”

    青黛的聲音驟然剎住,因?yàn)槊媲暗纳倌昵�,冰涼的指�?jié)輕柔按過她唇下。

    跟廊內(nèi)清風(fēng)吹過的力度差不多。

    而后,少年鶴濁克制地放下手。

    他說,“是這樣的喜歡�!�

    拙行書院第二年春,生動而熱烈的皎月花,開在了少女情思里。

    青黛一眨眼,紫衣男人于幾步之外站定,看不出任何情緒。

    “靳大人�!鼻圜斓馈�

    “嗯�!苯Q濁靜靜站著,“你沒有想問的了?”

    “啊,我……”方才還陷在回憶里,青黛沒反應(yīng)過來,“你愿意說……”

    靳鶴濁宛若沒聽懂,“我說辛萬里。”

    青黛應(yīng)了一聲,眼簾低微,“已經(jīng)問得差不多,他不會再回答我們了�!�

    “我現(xiàn)下要去看看那群學(xué)生。靳大人,要和我去嗎?”

    “嗯�!�

    兩人并肩走,青黛本以為靳鶴濁會沉默一路�?蓻]走兩步,靳鶴濁道,“你有很多想問的?”

    “嗯?靳大人說的是辛萬里?還是書院學(xué)生?”

    長廊起了一陣風(fēng),靳鶴濁盯了片刻,“問你口中的……小禾�!�

    黑化權(quán)臣他心有初戀13

    緋紅官袍的少年突兀停下腳步,白皙透亮的眼皮極快地顫動,絳唇一抿,似是心緒激蕩。

    真要問點(diǎn)什么,她一時說不出話。

    靳鶴濁問,“恨他嗎?”

    “我……”

    “該恨他�!苯Q濁將目光投出廊外,“他欺騙你阿姐,你們卻費(fèi)盡心思尋他。如此薄幸的人,找到了又如何?他會有幾分真心?”

    他腰間金玉綬帶擱得掌心生疼,露出一點(diǎn)客氣笑意,“倒不如問問那負(fù)心人幾時死?”

    青黛語氣轉(zhuǎn)冷,“靳大人,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

    靳鶴濁眼中霧靄沉沉,無動于衷道,“是人,遲早會死�!�

    瞅著赤紅的厭世值,毛子咽口水:青黛,他沒開玩笑。你你你別讓他真死了啊…

    “說的是�!�

    “大人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氣度著實(shí)讓我等佩服�!�

    青黛直視靳鶴濁,那神采越過四年韶華依然如故,“我不過一介凡夫,舍不下愛恨嗔癡。還是勞煩尚書令大人幫忙尋人。”

    園中滿目花枝搖曳作響,青黛攤開手掌,遞到靳鶴濁眼底,“就算是死,也把人還給我�!�

    靳鶴濁低頭,不自覺后移一步,試圖藏起自已凄楚又難看的模樣。

    腳下仿佛被曾經(jīng)鎖他的鐵鏈縛牢,磨出道道見骨的血痕。

    他能躲到哪去?

    他寸步難行。

    可青黛不一樣。

    她坦途在望,前程無量。

    在兩人朝夕相處的五年里,容青黛永遠(yuǎn)是更大膽的那個。她敢一人以女子之身入學(xué),敢痛快地報復(fù)學(xué)堂里欺負(fù)過她的人,敢拋開家世與小禾傾心相許。

    執(zhí)炬迎風(fēng),她一直是她。

    “叮——任務(wù)達(dá)成進(jìn)度20%”

    “�!獏捠乐迪陆�2點(diǎn),當(dāng)前厭世值90”

    “好�!苯Q濁避開她的視線,低聲,“以已度人,是我做錯了�!�

    靳鶴濁道:“如果你想……那便找�!�

    “或許,你們終有相見之時�!�

    青黛在他面前合起手掌,背過身往前走,“自然�!�

    雙腿傳來的痛苦反復(fù)翻攪他的內(nèi)心,在青黛看不見的地方,靳鶴濁臉色蒼白下去。

    最終,他什么都沒有說,緩慢地跟上青黛。

    兩人在迂回的長廊轉(zhuǎn)了幾回,一個掛著木牌的學(xué)堂大門緊閉,里面?zhèn)鱽砹闵⒌恼f話聲。

    大概是學(xué)生們自修的時間。

    青黛叩門,木門從里打開,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少年露出一顆腦袋,他上下看,不虞道,“誰�。俊�

    “我是……”青黛沒說兩個字,靳鶴濁扶住她左肩,把人往自已身后帶。

    嘩啦一聲,靳鶴濁胸前被迎面潑了一大團(tuán)墨跡,飛濺的零點(diǎn)墨水沾上他下巴,凝成水珠砸落。

    靳鶴濁只往后看了一眼,轉(zhuǎn)而掃過學(xué)堂里十幾張稚嫩的臉,沒有動作。

    青黛仰頭,紫衣背影替她擋了個徹底�?酀瓭獬淼奈兜浪查g沖鼻,掩蓋掉了那絲若有若無的冷冽幽香。

    學(xué)生特意埋伏在門口潑人墨水,是針對前來調(diào)查的官吏,還是……僅僅因?yàn)樗麄兿胱觥?br />
    開門的見沒有成功潑上來人的臉,十分失望,嗤了一聲轉(zhuǎn)回座位上。

    底下有人怪叫,“李不庸,你行不行��?這也能失手?”

    被叫做李不庸的那位小少年猛的踹了一腳書案,眼珠赤紅,“滾�!�

    “瞧瞧,惱羞成怒了。明日還是你。”對面吊兒郎當(dāng),語調(diào)拉長,讓人聽著心煩意亂,“你別忘了,前一位不肯做的膽小鬼已經(jīng)被我們推到池子里頭了哈哈哈哈哈哈!”

    門外青黛和靳鶴濁兩人經(jīng)過長廊下那一段對話,氛圍莫名緩和不少。

    見靳鶴濁被“欺負(fù)”,青黛下意識拿出對小禾的態(tài)度,伸手捏住他下巴,用手帕一點(diǎn)一點(diǎn)擦干凈,“沒事吧?有濺入眼睛嗎?”

    靳鶴濁一愣,竟也沒呵斥她放肆的動作,微微側(cè)臉,“無事。”

    墨水不易擦拭,手帕一蹭,在他臉上留下淡淡的灰色污跡,配上靳鶴濁朦朧似水的雙眼,神色怪可憐的。

    青黛怒從心起。

    這群熊孩子!

    青黛眼底情緒明顯,靳鶴濁按下她的手帕,小指無意中握上青黛的指尖,“墨水而已,不用在意�!�

    此話一出,兩人皆一怔。

    這一護(hù)一哄的,簡直不要太自然。

    “叮——任務(wù)達(dá)成進(jìn)度22%”

    像是當(dāng)下反應(yīng)過來,靳鶴濁立馬松開手,后退一小步,“進(jìn)去吧�!�

    青黛捏緊手帕,跟著踏進(jìn)學(xué)堂。

    她收斂情緒,在內(nèi)掃了一圈,十幾位學(xué)生或交頭接耳,或無賴地亂涂亂畫,唯獨(dú)沒有認(rèn)真讀書的。

    看來她猜對了一件事。

    一個虎牙小少年看他們,“你們是誰?是朝中派來調(diào)查辛夫子受賄案的嗎?張夫子不在這,你們找錯地方了�!�

    “張夫子在哪?”青黛順著他問。

    一位小少年舔嘴唇,拍拍書案,得意道,“前幾日授課時,我拆了他坐的桌椅。他跌了好大一跤,現(xiàn)今該在房內(nèi)爬不起來呢。”

    青黛點(diǎn)頭,“好生厲害�!�

    “當(dāng)然!我……”

    “寧望呢?”

    “寧望?”小少年滿臉無所謂,“誰�。俊�

    旁邊高大紫衣男人的視線讓他有點(diǎn)喘不過氣,他大聲呵斥,“喂!你們這群吃朝廷俸祿做事的廢物,來這里就問亂七八糟的問題?還不趕緊把辛萬里關(guān)進(jìn)刑獄!”

    “不是從他房內(nèi)搜到贓物了嗎?我們都聯(lián)名站出來作證了,你們還要等什么?一群廢物!”

    當(dāng)真好大的威風(fēng)。

    青黛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少年仰頭,“我叫章序,怎么了?”

    章序,從四品下戶部侍郎的兒子。

    戶部正是掌管天盛國的土地、賦稅和財政的部門。難怪章序敢罵他們是吃朝廷俸祿做事的廢物。

    顯然學(xué)院內(nèi)的學(xué)生沒想到受賄案會鬧的這么大,以至于讓朝中派來了大官。

    “哦。章家。”青黛側(cè)身問,“大人,戶部侍郎可以得罪嗎?”

    靳鶴濁輕輕挑動眉梢,“你是正四品�!�

    言下之意,青黛官階更高,不用怕。

    青黛笑得溫和,“我們都是四品,更何況……戶部不是您的人嘛。”

    靳鶴濁以手掩唇,“我在這�!�

    你隨意。

    黑化權(quán)臣他心有初戀14

    尚書令大人發(fā)話,青黛笑意不減,一腳踢向面前凳腿,章序一下失去平衡,大叫著向后仰倒。

    兵荒馬亂間,青黛又伸手揪住章序衣領(lǐng)。

    木凳轟然倒地,章序上半身懸在半空,沒吊片刻,他額前脖頸青筋爆出,所有惡毒至極的咒罵死死堵在嗓子眼。

    “……大……大膽!”

    才說兩個字,章序的臉色轉(zhuǎn)為紫紅,只能嗬嗬發(fā)聲。

    青黛柔和地看章序,臉上帶著類似于歉疚的表情,“我等奉朝廷之命來查案,章少爺別這么兇。在下膽子小得很�!�

    章序雙眼圓睜,怒火中燒。

    哪里有這樣的文官!

    居然敢跟拎個腌臜玩意兒似的拎他?

    他可是戶部侍郎的嫡子!

    先前的虎牙少年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喂!我說你們知不知道他是誰��?他爹可是四品大官!還出了名的疼兒子!別案子還沒查出來,你們小命兒就丟了�!�

    潑墨水的李不庸冷笑,“管他們做什么,死了最好。”

    “哦?原來查案查到戶部侍郎嫡子頭上,是會招致殺身之禍的。”

    章序用力往上蹬腿,試圖獲取一點(diǎn)空氣,“你……知……知道就好!”

    “好啊�!鼻圜煨廊坏�,“總歸是要死,那在下不如先送他家嫡子去死。”

    她再度輕飄飄地抬高手,章序好不容易掙來的空氣消失殆盡,他猛咳兩聲,臉色急轉(zhuǎn)直下。

    瘋子!

    這文官就是個瘋子!

    他……他不會真的要死了吧……

    章序眼皮耷拉,懼色閃爍。

    “我去。”虎牙少年見狀連滾帶爬起身,知道青黛毫不松動,走到紫衣男人面前,“喂喂!你倆是一伙的吧?勸勸他啊,真要?dú)⒘藨舨渴汤傻膬鹤硬怀�?�?br />
    虎牙少年叫白松,是戶部郎中的庶子。

    他倒不是多關(guān)心章序生死。但他爹在戶部侍郎之下,若章序真死在這,他必定會受牽連!

    男人輕衫染墨,神情淡淡,“殺了便殺了�!�

    白松一驚。

    聽起來竟是更狠絕無情。

    四品官都不放在心上?

    書院的案子,到底牽扯了什么大人物!

    見恐嚇得差不多了,青黛松了點(diǎn)手勁,“你當(dāng)真不知寧望是誰?”

    新鮮的空氣驟然灌入,章序垂頭大口喘氣,“我……我想想!讓我想想……”

    “寧……寧……”他雙腿疲軟無力,眼珠直轉(zhuǎn),“我記起來了!寧望是那個寒酸農(nóng)夫的兒子!”

    “他如今在哪?”

    “在……”章序這下不敢再直視進(jìn)來的兩人,陷入沉默。

    輪到李不庸嘲他,“有什么說不出口的?你幾日前不是得意得很嗎?恨不得全學(xué)院都聽到你的赫赫戰(zhàn)績!”

    白松也低聲,“說吧。來的兩位……怕是不好惹�!�

    說說說!

    參與時個個興致高漲,恨不得把人整的慘些,到現(xiàn)在又個個推他出來讓他說!

    章序怒氣沖天,卻不敢對面前人發(fā),忍氣吞聲道,“他折了腿,在家養(yǎng)傷�!�

    “為何受傷?”青黛眼底有穿透人心的深意。

    “我……我們看后山有山虎狼狗,挖了個坑……獵著玩。寧望自已跌進(jìn)去了�!�

    章序強(qiáng)調(diào),“他自已跌進(jìn)去的�!�

    “章少爺,在下不僅膽子小,還沒什么耐心。請好好回答在下的問題。”

    章序不情不愿,含糊應(yīng)了一聲。

    “從寧望入學(xué)至今,你們一直在欺負(fù)他。是或不是?”

    “……是�!�

    “你們討厭寧望,也連帶不喜歡維護(hù)他的辛夫子。是或不是?”

    “我們……”

    李不庸說,“是。怎么了?”

    他眼型狹長,瞳孔又小又黑,看起來頗有惡毒之感,“繼續(xù)問。天盛國難不成有一條律法寫明不可欺辱賤民嗎?”

    李不庸將腿放上書案,墨水沒潑成讓他心頭不爽,“若有,那請大人將我們關(guān)進(jìn)去啊�!�

    青黛松開手,章序胡亂一抓,袖袍亂飛,狼狽跌倒。

    周圍的學(xué)生竊竊私語,年輕的面孔上有嬉笑,有不屑,完全沒把欺壓排擠同堂學(xué)子當(dāng)回事。

    難怪。

    辛萬里被學(xué)院學(xué)子聯(lián)合指證,也要極力幫這群人掩瞞他們霸凌事實(shí)。

    此事與他們一行人來奉州的出行陣仗是一個道理。

    整個學(xué)堂的勛貴子弟都看不起平民。

    天盛國動蕩的幾年,民間賦稅徭役無比嚴(yán)苛,所收取的錢財全部流入皇宮。

    是百姓尸骨為皇宮內(nèi)堆起了一個桃源。

    而他們現(xiàn)在卻嫌桃樹礙眼,要砍掉枝頭生出的嫩芽。

    辛萬里不說,就是不想落人話柄,怕消息流入民間,天盛又起動蕩。

    可這事……處理得太過欠妥。

    護(hù)不住寧望,自已又身陷囹圄。哪頭都沒討好。

    體罰一事為假,那受賄是怎么回事?

    難不成是知情人給辛萬里的封口費(fèi)?

    總覺得不太像。

    青黛與靳鶴濁對視一眼,兩人皆是了然,“靳大人,我們……”

    “走�!苯Q濁垂眸,與學(xué)堂涉事學(xué)子有關(guān)聯(lián)的朝廷官員他都一一記下。

    朝中莫名死個人,最正常不過。

    誰說的準(zhǔn)呢?

    他看死物般冷厲,“不用多費(fèi)口舌�!�

    青黛走了兩步,心頭不利爽。

    絕不能輕易放過這堆小魔頭。

    “容青奚!”門口躥進(jìn)來一個黑色身影,“那夫子嘴忒嚴(yán)!一點(diǎn)也問不出來,沒意思!”

    來了。

    青黛真心實(shí)意揚(yáng)起嘴角,朝他招手,“逢酒兄,在下有一事要與你說�!�

    “我沒聽錯吧?你喊我逢酒?”陳逢酒兩步越過一張張書案,“你把我當(dāng)兄弟了?知道我的好了吧!那娶你姐的事……”

    青黛頷首,附耳道,“一切好說。”

    接著把學(xué)堂里發(fā)生的事盡數(shù)告訴他,“逢酒兄,就是不知……你敢不敢以下犯上一回了。”

    戶部章侍郎畢竟官壓陳逢酒一級。

    陳逢酒怒形于色,冷笑,“老子、最不怕的,就是以下犯上。”

    他眼神轉(zhuǎn)一圈,落到李不庸身上,“李校尉二子,你也在這呢�!�

    李不庸瞇眼,慢慢收腿,而后表情突變。

    他敢這么猖狂,不怕這群文官,就是因?yàn)樗v守疆外,乃實(shí)握兵權(quán)的昭武校尉。

    可為何他爹頂頭的將軍會在這?!

    陳逢酒行為不忌,也不管他是不是個小孩,抬腳就往他心口踹,“親爹不在,敢在皇城腳下亂咬人了?”

    “睜大你狗眼!這里都是你得罪不起的人!”

    黑化權(quán)臣他心有初戀15

    李不庸心頭劇痛,仰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他捂住胸口,驚疑不定,“將…將軍?”

    陳逢酒腦中還是青黛方才說的書院學(xué)生作惡過往,一腳又踹向李不庸肩頭,“你爹位居校尉,尚且在疆外與將土們同吃同住,結(jié)衣同袍�!�

    “欺壓同堂學(xué)子,你也做得出來?”

    李不庸眼前一黑,只覺肩頸處的骨頭都被踩斷幾根,他狹長細(xì)眼示弱低垂,“我…知錯了。我……從小爹娘不在身邊,無人規(guī)訓(xùn),我不該……不該輕易聽信他人煽動,去欺壓弱小……”

    陳逢酒皺眉,腦中是李校尉映在篝火旁粗糲英勇的臉。

    “等疆外安定,屬下就辭官回家。我于我兒,實(shí)在虧欠良多。”

    他站住不動了。

    臉上紅紫未褪的章序,“呵。”

    無恥!太無恥了!

    一個心術(shù)不正的混球談何知錯!

    “逢酒兄�!鼻圜斐雎�。

    陳逢酒轉(zhuǎn)頭看她。

    青黛面容清秀俊朗,文質(zhì)彬彬地?fù)徇^緋紅官服袖口,金絲刺繡如火光點(diǎn)點(diǎn),顯出重臣威儀。

    她道,“心智不堅(jiān)者,近墨愈黑。你若有心為李校尉肅整家風(fēng),如此心慈手軟,是害他�!�

    陳逢酒握緊拳頭,內(nèi)心猶豫。

    李不庸一顆心還沒放下,青黛又一笑。

    李不庸瞬間發(fā)毛。

    “好�!鼻圜煺f,“敢問逢酒兄,天盛國確無一條律法寫明不可欺壓平民。但,不敬朝中三品以上官員,該當(dāng)何罪?”

    李不庸:“……”這廝竟拿他說過的話來堵他。

    他心中閃過不祥預(yù)感,隨即強(qiáng)壓下去。

    不可能!一個夫子受賄案而已,大理寺受理足矣,朝中怎可能派如此大官!

    這時陳逢酒努力回憶,遲疑道,“……重則斬首,輕則流放關(guān)外?”

    青黛指尖輕移,遙遙虛指靳鶴濁,“是了。瞧瞧,黑墨污身,靳大人當(dāng)真是受委屈了�!�

    “受委屈”的靳鶴濁:“……”

    木簪挽發(fā)的男人眉眼清冷,胸前一團(tuán)污跡像攪亂寡淡山水畫的濃烈一筆,扎眼得很。

    他適時道,“定遠(yuǎn)將軍�!�

    其實(shí)根本懶得親手處理,只配合某青黛的尚書令大人發(fā)話,“你若不忍心,交給本官也可�!�

    陳逢酒拳頭癢了。

    這群小孩在自已手上最多褪幾層皮,在靳大黑心肝手上,那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在李家兄弟的面子上,差不多有口氣剩著就行,其余不管。

    陳逢酒徹底黑臉,不再猶豫踹向李不庸另一邊肩膀,“二品官你也敢惹?我瞧你是不怕死,不如直接去死?”

    二品官?!

    這回整個學(xué)堂噤若寒蟬。

    拋開并無實(shí)權(quán)的一品勛貴元老大臣,二品官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李不庸蒼白道,“我……我……”

    陳逢酒一個頭兩個大,“你們欺壓同堂學(xué)子,不敬學(xué)院夫子,如今還得罪正二品、正四品兩位大官!看著就心煩,不如全部斬首得了!”

    “!”李不庸傻了。

    其他學(xué)生七嘴八舌地求饒,“我不敢了!我們不是故意的!”

    “我們不是存心害人!我們年紀(jì)小,不過一時沖動,沒有作惡之心��!

    嗡嗡吵得頭疼,陳逢酒想到什么,“辛萬里房內(nèi)的金塊不會是你們放的吧?你們看他不順眼,想故意害夫子是不是?”

    “沒有!”

    “不是!”

    “絕對不是!”

    這一點(diǎn)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學(xué)生們異口同聲。

    陳逢酒腦子還在轉(zhuǎn),一只手輕拍他的肩,低聲,“逢酒兄,好好關(guān)照這一屋天盛國未來的棟、梁、之、才哦�!�

    他抬頭,青黛擺擺手往外走。

    莫名被賦以重任,陳逢酒挺直腰桿,“放心。教小孩兒嘛,我會的�!�

    在疆外赤手空拳打了好幾年,沒有一個毛頭小子敢不服他。

    “哎!話說,我要是做得好,那娶你姐的事……”

    青黛感到靳鶴濁的視線凝在她側(cè)臉,存在感強(qiáng)得難以忽視。

    青黛快步越過門檻:“再議,再議。”

    兩人重新往張秋懷夫子的臥房走,靳鶴濁說,“學(xué)堂之內(nèi),你可有覺得不妥之處?”

    靳鶴濁也看出來了不對勁?

    學(xué)堂之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非常淺淡,掩蓋在書墨香氣之下。

    青黛頷首,“有。不過此時無法斷言,所以得先去看看張秋懷�!�

    他們繼續(xù)走,身旁一下沒了聲響。青黛扭頭,見靳鶴濁站在原地,對上她目光時,仿佛細(xì)膩的筆觸輕輕蹭過她肌膚,令人酥軟心空。

    “怎么了,靳大人?”

    穿堂風(fēng)吹起靳鶴濁鬢邊發(fā)絲,胸前墨色揉碎入眼底,“你怎能……如此隨意對待令姊婚事?”

    他每踏一步,腳踝處陣陣斷骨重生的痛楚,但他依舊一步一步走近青黛,唇色變淡,“若…小禾還回得來呢?”

    “�!蝿�(wù)達(dá)成進(jìn)度30%”

    靳鶴濁到底是忍不住了。

    青黛一手撐在腰帶邊,一副對婚事不上心的模樣,自然道,“他回得來再說吧。回不來,那陳小將軍也未嘗不可。”

    “未嘗不可?”靳鶴濁重復(fù)了一遍,唇齒間浸入苦澀的氣息,呼吸間酸得眼眶灼燙,“好一個未嘗不可。”

    靳鶴濁面上不顯,突然大步向前走。

    內(nèi)里神經(jīng)劇烈撕扯,十指疼到發(fā)顫,他大力握拳,藏進(jìn)寬大袖袍中。

    是他活該。

    “哎?靳大人?靳大人!”青黛在后頭快步追,“您生氣了?為什么?”

    靳鶴濁腳步不停。

    沒有為什么!

    青黛悠哉悠哉,放肆道,“靳大人既然沒生氣,那大人還是愿意幫我找小禾的吧?”

    男聲平穩(wěn),似寒風(fēng)瀟瀟。

    “不愿意�!�

    “��?靳大人!”

    “自已找�!�

    黑化權(quán)臣他心有初戀16

    篤篤兩道叩門聲后,房內(nèi)一人說,“請進(jìn)。”

    青黛推門,濃烈草藥氣味霎時撲面,她屏息片刻,仍覺周身一股散不去的潮濕黏膩。

    張秋懷有病得這般嚴(yán)重嗎?

    床邊躺著一位布衣青年,他神色怏怏,見兩位官袍加身,立馬撐著床頭起身,嗓音粗糙刺耳,“大人……”

    青黛隨意找了一處坐下,靳鶴濁則站在她身后,端詳床榻之上那人的臉。

    “張夫子,你怎得受傷了?”

    “回大人話�!睆埱飸训挠彝扔冒撞祭卫卫p了幾圈,低頭摸自已傷處,“幾日前授課時不慎摔傷。不便好好招待兩位大人,實(shí)在慚愧�!�

    小桌上鋪開凌亂無序的書冊,青黛注意到層層疊疊下壓了幾張露出一角的信紙,“張夫子家中其他親眷不在奉州嗎?”

    還需要用書信來往。

    張秋懷隨她視線而去,“家中……只余我一人了�!�

    他費(fèi)力地挪動傷腿,冷汗直冒,平平無奇的五官上擠出一個微笑,“大人是看到了信紙?可以抽出看看,那是空白的。友人所贈,我不曾用過�!�

    青黛指尖摩挲露出來的紙張一角,卻沒有照他說的做。

    青檀皮宣紙。

    做工不俗,不像民間百姓隨意用得起。

    這時,一直沉默的靳鶴濁說,“你可在大理寺任過職?”

    張秋懷眼珠一停,抬起頭看靳鶴濁,不過須臾間,又著急忙慌地垂眼,“大理寺?大人莫不是懷疑大理寺在受賄案上對我有所包庇?我只是一介普通夫子,哪里攀得上大理寺!”

    怕覺兩人不信,他語速變快,粗糙嗓音更加難聽,“秦大人辦理此案時見過我,他不認(rèn)得我。”

    靳鶴濁漠然道,“無關(guān)受賄案�!�

    他向前邁了一步,從房內(nèi)掛著的半截竹簾陰影處緩緩露出下半張臉,“我是問你,認(rèn)不認(rèn)得上一任大理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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