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孔寧豎起公文,擋住自已的笑裂的嘴臉,“哼。老周教出來一堆大廢物和一堆小廢物。唯一一個姑且有點用的,自然就只剩那個冷面小子了�!�
一師一徒隔著書本對視,孔寧豪情萬丈,“去吧青奚!給靳鶴濁點顏色瞧瞧!”
青黛:“……”
黑化權臣他心有初戀8
奉州書院受賄案牽動了朝中三方勢力,從啟程就能看出其聲勢之浩大。
皇城門外,穿軟甲的土兵站成兩排,中間停了幾輛大型官車,車身豪華莊重,紋理鮮艷,車頂四角配有繡花帷幕,內里更是放了茶具和書籍。
官車之后,有名貴戰(zhàn)馬,甚至還有八人共抬的軟轎。
青黛深吸一口氣,不敢輕易邁步。
看來“賣官”一事確實為朝廷狠狠攬了一大筆。
難怪朝中有人主張明令廢止買官制。上面的人如此揮霍國庫,若朝中還不斷進入廢物草包,天盛國遲早要完。
青黛如今換做一身嶄新正四品緋紅官袍,佩金制腰帶,袖袍飄動生風,身形秀朗而不失威嚴。
她頭疼地按額角。
總覺得這陣仗去奉州會出大問題。
青黛不動,身后一只手猛得推了她一把,那人聲調洋溢,“小文官?這回真要成熟人了�!�
額。
青黛的頭更疼了。
五皇子一派來的居然是陳逢酒。
陳逢酒一掌攏在她的左肩,彎腰時耳邊銀飾輕輕搖曳,“傻站著干什么?拿出你的膽色,過去啊。”
死小子,渾身使不完的牛勁。
不僅勁兒大,還記仇。
青黛逃不出魔爪,微微笑,親切道,“小將軍,你別弄皺在下的官袍。新換的呢�!�
陳逢酒輕蔑一哼,“什么新換……”
與此同時,他身后的護衛(wèi)陳槐低聲,“將軍,這位大人是正四品。不要……以下犯上�!�
陳逢酒表情空白一瞬。
當初從邊關回朝,那老頭隨便丟了個官給他做。他志不在此,也從未關心官職高低。
話說,他是什么官階來著?
官職等級直接決定官員地位的尊卑,陳槐生無可戀:“將軍,您是正五品�?禳c、收手�!�
趕緊把您尊貴的爪子從那位正四品大人身上拿下來啊啊啊啊啊啊。
陳逢酒反應遲鈍,“什么手?”
顯然有個輔國大將軍的爹,有個盛寵不衰的貴妃姑姑,從沒人敢說他是“以下犯上”的那個“下”。
青黛伸出兩根指頭扯高他左衣袖,“這只手�!�
陳逢酒視線跟著移過去,下意識松了力道。
青黛毫不留情拂開,禮貌點頭,“有勞了�!�
“小文官你……”
“正四品正四品正四品�!标惢惫眵劝愕牡驼Z如影隨形,“是正四品!容大人!”
“………”陳逢酒提腳踹他,“吵死了!”
青黛表情淡定,悠悠目視前方。
毛子嗑瓜子:他破防了。
青黛:桀桀桀。
陳家主仆兩人鬧得歡,青黛默默左移一小步,再移一小步。
直到余光里沒有這團鬧騰的影子,她剛想松口氣,另一邊肩膀就直直撞上了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側的靳鶴濁。
紫衣輕動,青黛似乎能感覺到靳鶴濁藏在袖袍下的手虛虛地扶上了她后腰,又以更快的速度收手。
如吹風拂葉,快得像是一場錯覺。但青黛回頭時,自已身上確是沾了清冽幽香。
靳鶴濁沒看她,只掃了一眼面前荒唐的陣仗,“撤了�!�
將土們面面相覷,剛有動作,站在車馬面前的宦官上前一步,暗含警告地瞥向他們。
宦官神色為難,賠笑道,“靳大人,不是老奴不聽您的命令�!�
“是貴妃娘娘千叮嚀萬囑咐,幾位大人一同前去督辦的案子非同小可。此去奉州,須好好彰顯皇家對受賄案的重視,才不至于讓朝中官員寒了心!”
尖細的嗓音拔高,“圣上也同意貴妃娘娘的做法呢�!�
聞言,陳逢酒出聲,卻是對著靳鶴濁說的,“行了,我不妨礙你在百姓前裝兩袖清風。你步行也罷,騎馬也罷,你隨意,我不管你�!�
陳逢酒無所謂地揮揮手,盡量好聲好氣,“其他人,你也別管。”
底下將土哪有膽子亂來,他們只是聽從皇帝命令行事而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遂了皇帝心意,總歸奉州還有更要緊的事。
靳鶴濁轉頭,喚身邊人牽馬,“我不會與這種隊伍同行。”
“靳鶴濁!我說你……”
陳槐死死拽牢小將軍,把他沒說完的話用眼神用力地堵下去。
“靳鶴濁你好的很!”陳逢酒一拍青黛,“小文官,我們走。什么香車寶馬,你隨便挑!”
青黛被拍得一個踉蹌。她剛剛站穩(wěn),迅速躲過罪魁禍首伸過來的手,繞到靳鶴濁身后。
靳鶴濁不動聲色地看她一眼,此刻才真正把視線放到陳逢酒身上。
雖無言語,但眼神冷冽。
青黛亦是滿臉嚴肅地盯陳逢酒。
“
你干什么?過來啊�!标惙昃齐p手交叉,好整以暇,“別怪我沒告訴你。去奉州有一天的路程,就你這瘦弱的身板,要自已騎馬不成?”
“多謝陳小將軍關心。在下幼時頑劣,所以略懂一點騎術。”青黛做了個拱手禮,“在下亦選擇獨騎前往奉州�!�
陳逢酒擰眉,怒氣騰騰,一人站在奢華官車前,半晌說不出話。
對面兩人一紫一紅,皆著品相上等的官袍,好不和諧?
呸!
他在皇宮好不容易遇見個勉強看得順眼的人,還沒下功夫好好結交一番,那人就已心向靳鶴濁了?!
這個黑心黑肺的靳鶴濁到底有什么好的?
陳逢酒猛然閉眼,而后露出友善的微笑,低聲問青黛,“你不坐貴妃娘娘準備的官車,是因為靳鶴濁這么做,還是單純因為你討厭我?”
“都不是。”
緋紅官袍的少年面容凝重,看似瘦弱的文官,鋒芒畢露。
青黛嘆氣,比他更小聲,“以此等儀仗出行,將軍是當真不怕民間百姓反嗎?”
“和百姓有什么……”說著,陳逢酒停頓。
在開放買官制之前,天盛國財匱力盡,不僅國庫空虛,宮墻之外更是民不聊生,活活餓死了很多人。
短短四年,還不夠失去親人的百姓抹平傷痛,宮廷之人就如此香車寶馬地大肆出行。他們對皇宮、甚至對在位者產生怨懟之心最平常不過。
而此時,只要有心人一煽動,那必將面臨十分可怕的境地。
他是個沒什么腦筋的武將,一時看不破其間的彎彎繞繞。
但姑姑她怎么會?
他家老頭分明說過,姑姑是個相當聰慧的女子。
姑姑做的一切,就像要故意搞垮天盛國似的……
陳逢酒臉色難看。
黑化權臣他心有初戀9
僵持到后來,陳逢酒主動妥協(xié),臭著臉盯牢貴妃貼身內侍,讓人把一切撤下去。
有這位小主子的命令,大陣仗迅速退回宮內。陳逢酒翻身上馬,單手勒韁繩,“兩位爺,行了嗎?可以啟程了嗎?”
他左右看一圈,指著旁邊溫馴的白馬,“小文官………呃,容………”
“哎!煩死了�!标惙昃坪安怀隹冢灶欁陨饸鈦�,“容青奚!上這頭馬�!�
青黛龜速挪動。
雖然說她會騎馬,但是騎一天也夠折騰的。她咬牙點歌:毛子,請給我播放《姐就是女王》。
來吧!
青春沒有售價,鐵腚直達奉州。
毛子手疾眼快拔了廣播的電線。
她剛走近兩步,陳逢酒滿意挑眉,心情略好,“待會兒你就跟在我身后,萬一馬失控……”
“容大人�!�
身后音質偏冷,如萬籟俱寂中的簌簌落雪,輕輕撥人心弦。
靳鶴濁道,“看過案子了么?”
青黛搖頭。
她一接下這個案子,孔寧就馬不停蹄地把人打包推到陣前,所以沒來得及細看。
靳鶴濁一招手,先前吩咐的人竟然牽來了輛樸素的馬車。馬夫掀開簾子,里頭正中間疊了幾本文書。
“給你一天時間�!苯Q濁山嵐色的眼中云霧翻涌,讓人難以捉摸,“我不需要一個昏聵無能的副官�!�
前往奉州正要一日,他的意思是……讓青黛坐在馬車內了解案子。
青黛從馬車內隨手抽了一本文書,不僅有完整的案情經過,語意未盡之處還寫了批注補充,落筆蒼勁有力卻收放自如,神韻超逸。
她看向靳鶴濁,對面卻避開了她的視線。
這話說的有點重,陳逢酒立馬冷笑,“靳鶴濁,你好了不起。案子還沒開始查,就說人家無能�!�
“方才容青奚還站在你那頭,果然跟別人說的一樣,你就是個毫無人情味的黑心肝�!�
顯然以陳逢酒的理解能力,沒抓住重點,輕飄飄忽略了其間暗涌的心思。
靳鶴濁一向不怎么搭理陳逢酒,此時卻平靜地陳述事實,“沒人站在我這邊�!�
“所有人只是做了對他們有利的選擇而已�!�
青黛抓緊文書。
沒有人站在他身邊。
靳鶴濁或許只是被利益裹挾到了高位。
所以他會更加身不由已。
陳逢酒又是會錯了意,氣笑,“有利的選擇?你的意思是,跟在你身后做事才是正確的?”
“尚書令大人,好狂妄啊。”他一甩馬鞭,揚長而去,“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塵土飛揚,青黛慢慢走上馬車。最后一刻她回頭,“靳大人。或許在有人心中,你的存在即是她想爭取千萬次的有利選擇�!�
布簾落下,少年聲音隱約卻堅定。
“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無論要走的路多么艱險又漫長,只要往下走,總會看見曙光。
他不會是獨身一人。
“�!蝿者_成進度8%”
“�!獏捠乐迪陆�4點,當前厭世值92”
厭世值終于降了,毛子:沖鴨!降到及格線以下,他就是個身心健康好攻略的男主辣。
青黛端坐馬車內,翻開文書感嘆道:可憐孩子。
表面上看靳鶴濁冰冷又厭世,但他捧著昔日殘存的點點余溫,硬生生熬過數千個日夜�;貞洘砂l(fā)苦的余燼,他一口吞盡,心滿意足。
靳鶴濁其實比任何人都要長情。
馬車行駛得很穩(wěn)。青黛上車前特意瞥了眼布衣馬夫,掌心全是繭,下盤穩(wěn)固。駕車間動作剛柔相濟,看起來是位不一般的練家子。
青黛神色稍凝。
此人注意到青黛的視線,無奈一笑,頗為憨厚,“主人說您機敏過人,果然是瞞不過您�!�
“請容大人放心,我忠于主人。這一路,由我負責護您周全�!�
原來是靳鶴濁的人。
青黛馬上想到了另一層。
靳鶴濁從不做無意義的事。他特意派人來保護她,看來奉州一案牽連的關系果然不一般。
她迅速靜下心翻閱文書。
拋開書院內學生涉及大量朝廷官二代,奉州案表面上看就是一起普通的夫子受賄事件,案情簡潔到一目了然。
起因是奉州書院的一位夫子辛萬里被學生匿名舉報,借職位之便大肆攬財。大理寺當即前往書院搜查,這一搜,竟在辛萬里的房內搜出大量金塊。
辛萬里一口否認,并甘愿接受調查�?砂缸油乱徊椋@些金塊確實來得奇怪,加之辛萬里態(tài)度坦蕩,眼見著他的嫌疑逐漸降低,事情又發(fā)生了反轉。
有學生親口證實,辛萬里行為不端,受賄一事是真。接著,越來越多的學生站出來,直言辛萬里動輒打罵學生,對送了錢的學生又格外縱容。
十歲出頭的學生們你一言我一語,辛萬里瞬間成了罄竹難書的罪人。
書院內多是朝廷官員和民間商賈的孩子,至此,這件案子真正鬧大,到現在難以收場。
觀事件發(fā)展,辛萬里的辯詞先是平淡受審,等學生們聯合告發(fā),辯詞猛然轉向劇烈:“不可能!我執(zhí)教雖嚴,但從未打罵學生!他們?yōu)槭裁匆@么說?有人要害我?是不是有人要害我!”
在天盛國,夫子授課時點到即止的體罰并不稀奇,受賄才是要進牢獄,甚至掉腦袋的大罪。
但辛萬里對受賄的指責反應不大,反而竭力爭辯自已打罵學生。
這案子確實處處詭異。
黑色墨筆在一處畫了個圈,圈中只有三個字“張秋懷”。
青黛一思索,回憶起這位的身份。
奉州書院內只有兩位夫子,而張秋懷正是受賄案中幾乎隱身的另一位夫子。
青黛搓手:有意思。
咚咚兩聲,青黛掀開車簾,外頭是去而復返的陳逢酒,“容青奚,你個軟骨頭!人家罵你,你還屁顛屁顛上他的車。你怎么不坐我指給你的馬!”
他扔進來一個溫熱的包裹,“吃了我的午飯,你別記我的仇了。我也不是故意在第一次見面就罵你那啥的……”
陳逢酒腦袋高昂,理直氣壯,“誰讓我從前見到的文官都啰啰嗦嗦,膽小如鼠。我怎么會想到……你其實還挺厲害的。”
聲音越來越小,他扭開臉,“我覺得,我們是可以做個朋友的。”
黑化權臣他心有初戀10
陳逢酒騎馬遠去后,心中越想越煩悶。
憑什么靳鶴濁他們兩人可以一唱一和,搞得他像個格格不入的大惡人。
在外駐守十余年,他比誰都希望天盛能家國和平,百姓安居樂業(yè)。
陳逢酒眼神稍暗。
可那老頭和姑姑從來不和自已說他們所在做的事。
為什么呢?是覺得他太蠢了嗎。
他討厭文官,因為文官看他的眼神,總是透出若有若無的鄙夷。
他討厭靳鶴濁,因為他尤其不喜歡靳鶴濁那副城府深沉的樣子。
可容青奚那小子不一樣。
容青奚聰明,卻從不口若懸河地大肆賣弄,他態(tài)度謙和,愿意耐心和他一個狂妄自大的粗人解釋。
他身邊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人。
陳逢酒一拉韁繩,躍下馬進路邊鋪子買了份熱騰騰的白面饅頭。
無論如何,這個朋友他交定了。
青黛看神色別扭的小將軍,一時沒說話。她的眼神順勢落到離馬車后有一小段距離的靳鶴濁身上。
她只掀開了車簾的一小角,完全擋掉外頭看進來的視線,方便她光明正大的偷看靳鶴濁的表情。
高頭駿馬上的紫衣男人在看到折返的陳逢酒的那一刻,握韁繩的右手大力收緊,冷淡地抿唇。
他盯著陳逢酒的表情,仿佛又回到了在學院時的少年鶴濁,喜怒直觀,連別人無意搭了青黛的肩膀都要生上半天的悶氣。
但也只是瞬息,靳鶴濁慢慢垂眼,他微夾馬肚,馬兒便踏開碎步繼續(xù)前行。
陳逢酒說出那句可以做個朋友時,靳鶴濁正好從身邊經過。
靳鶴濁目不斜視,像完全無視了他們。
陳逢酒尷尬地看地面。
他為什么會有一種詭異又微妙的撬墻角的感覺……
他安慰自已:雖然容青奚貌似挺欣賞靳鶴濁,有結交之心,但這兩人瞧著也不太熟,靳鶴濁更是一副懶得搭理所有人的模樣。
他應該不算奪人所好?
再說了,和誰交友是容青奚的自由,他才不管靳鶴濁高不高興。
心里把自已說通了,陳逢酒不依不饒,“你既然不討厭我,那我們是可以做兄弟的。你覺得呢?”
青黛捧著熱饅頭,挑眉,“能與小將軍做兄弟,是在下高攀了�!�
“什么高攀?陳槐說了,你是正四品,比我還厲害。我不管,你點個頭,我們以后就是好兄弟了�!�
“在下……”
“算了算了�!标惙昃坪叩溃拔也粡娖饶��?傊耶斈闶桥笥丫托辛恕!�
說完,小將軍一下就跑得沒影了。
馬夫適時出聲,“容大人,座下有茶水糕點和軟墊,都是為您準備的。舟車勞頓,您可以好好睡上一覺�!�
青黛玩笑道:“你家大人可是勒令我一日內看完案件文書呢。你如此勸我怠工,就不怕被你家大人責罰?”
馬夫笑聲熱切,“若容大人到奉州時面容憔悴,我才是會被狠狠罰�!�
車輪轆轆下他聲音踏實,“我可是全皇城駕車最穩(wěn)的人。容大人,安心歇息吧�!�
第二日一早,他們一行人就到了奉州。
奉州書院白墻青瓦,古樸的院落四周圍了潺潺溪流,靜謐舒適,是個讓人靜下心求學的好去處。
一人雪白長袍早早立于書院門前,墨發(fā)半披,笑容清雅,“在下大理寺少卿秦玉禾,恭迎各位大人。”
陳逢酒這回學聰明了,低聲問陳槐,“這是什么官階,我能不能冒犯?”
陳槐:“……老大,您就不能不得罪別人嗎?”
“不能。我忍不住�!�
“那您還問?”
陳逢酒一向平等地看不起任何人,他頭微微抬起,“官階比我高的,我下手輕點唄�!�
“……”別看陳槐不說話,內心已經過去一會兒了。他咬牙切齒,“大理寺少卿是從五品。官階是比您低,但……您不是要誠心結交容大人嗎?就別惹事了。”
“有道理�!标惙昃葡埋R,學青黛的樣子朝秦玉禾點頭示意。
秦玉禾笑著一一回應。
他似乎與靳鶴濁是舊識,走過去低聲與靳鶴濁說了幾句話。
靳鶴濁站得遠,只能看見他通透冷靜的側臉,在碧水青瓦前像水墨畫中的景。
隨著秦玉禾口型變化,那濕潤的濃墨美景一動,看了青黛一眼,難得在她的臉上停頓許久。
青黛眨眨眼,突然大步走向兩人。
“………我心里有數。”
走到兩人跟前時,青黛只聽見了靳鶴濁落下的最后幾個音。
秦玉禾嚇一跳,“容大人,您怎么過來了?是要了解受賄案嗎?”
“案子我已經看得差不多了。我過來是因為……”青黛故意道,“敢問秦大人的名字是哪兩個字?”
靳鶴濁唇邊弧度平直,眼底不帶絲毫情緒。
秦玉禾暗自瞧了眼靳鶴濁的臉色,溫聲說明,“是
青鳥自愛玉山禾
的玉禾兩字�!�
“是么?”青黛道,“好巧,我家阿姐有個朋友也叫這個名字。”
秦玉禾搓衣角,“那可真是湊巧�!�
“他叫小禾。秦大人認識么?”
秦玉禾瞳孔地震。
黑化權臣他心有初戀11
“小禾…呃小……”
秦玉禾眼神閃躲,來回掃過面前兩人,“容大人說笑了,下官……下官怎會認識大人的朋友呢�!�
禾?
那不是身邊這位從前的小字嗎?
能說嗎?這是可以說的嗎?
貌似從四年前靳家出事后,他就徹底舍棄了這個名字。
秦玉禾簡直不敢看靳鶴濁的眼睛。
“好可惜。”青黛按緊手指,很輕地冒出一句,“方才我瞧秦大人言談舉止似曾相識,又聽你叫玉禾……抱歉。是我失態(tài)了�!�
“我我……”秦玉禾驚詫,眼色從靳鶴濁臉上略過,見對方冷眸微瞇,嚇得結結巴巴,“下官……下官怎能和容大人的朋友相提并論!”
他一時慌張,恪守的禮節(jié)也不做了,僵硬又輕佻地撩過額發(fā),“下官出身市井,實則粗鄙不堪。大人看到的玉禾,不過是裝出來好看的風度罷了。”
秦玉禾努力笑得風流,指尖都在顫。
青黛笑瞇瞇。
毛子:他是有多怕你看上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呢^_^
“哦。無妨。”青黛目不轉睛看秦玉禾,似乎挺高興的,“秦大人真性情這一點,也跟小禾頗像呢�!�
秦玉禾連撩頭發(fā)的手都不敢動了。
“……”靳鶴濁終于不再裝死,語速平緩,“你……”
“什么小禾?小禾是誰?”陳逢酒自來熟地攬過青黛的肩,笑意霎時沒了,“不是吧,你才跟這位秦大人認識多久,你就喚他小禾?”
他非要爭個高低,“你怎么不喊我逢酒哥?”
“陳小將軍,在下不敢�!鼻圜焯鹗种忤崎_他的臉,隨意道,“小禾是在下阿姐的舊友。阿姐找了他很多年。”
像是為了公平,青黛也問他,“陳小將軍認識他嗎?”
“我怎么會認識?”不同于秦玉禾,他回答的就爽快多了,“你早說要找人,我?guī)湍惆�。�?br />
陳逢酒說著,忽然來了興致,“你還有個姐姐?”
目前看來,容青奚對他姐姐很上心。
他們兵法中講究擒賊先擒王,如果他娶了容青奚的姐姐,那容青奚不就乖乖和他做好兄弟。
如果陳槐能聽到他的想法,大概會發(fā)瘋。
陳槐表示:。。。將軍,您無敵了。真的。
可惜陳槐聽不到。陳逢酒覺得十分可行,“你姐姐品性如何?可許了人家?你看我怎么樣?”
青黛:“?”
她遲疑道:“陳小將軍,您別離在下太近。在下……感覺您好像在發(fā)夢魘�!�
高情商:發(fā)夢魘。
低情商:做什么白日夢,滾遠點。
陳逢酒:“我沒做夢啊。我說認真的,你姐姐叫什么?我可以改日就上門提親。”
拴馬歸來的陳槐:“?”
啊啊啊啊啊啊將軍您在胡言亂語些什么?讓您別冒犯從五品的大理寺少卿,您倒無師自通地調戲起正四品的容大人了!
“很為難?我好歹潔身自好,身無惡習………”
“定遠將軍�!苯Q濁眼中冰冷轉為陰郁,“你來奉州,是來查案的,還是來議親的?”
陳逢酒不悅,“你非得這時候打斷我?”
“你可以繼續(xù)。”靳鶴濁提步走進書院,不疾不徐,“本官會急令回皇城換個人來做�!�
靳鶴濁向來很少自稱“本官”,此刻卻在各個方面結結實實地把正五品的陳逢酒壓了一頭。
靳鶴濁薄而淡的唇角上揚,于踏進書院最后一眼回頭,眼中朦朧的云霧凝霜,“等新任副督察到達奉州。本官自會祝將軍能如愿締結良緣,連理交枝�!�
“�!蝿者_成進度10%”
毛子嚯嚯驚奇:嘴上大方祝人家相親相愛,心里還能漲攻略值,可怕的很!
青黛:喔唷,看看厭世值92就明白了。此等高冷陰暗批必然是說一套,做一套。他這兩句話下來,以陳逢酒自尊心強的個性,必定會鐵了心留下來好好查案。
青黛:再者,他說放手讓陳逢酒去談情說愛,你看他放不放我走吧。
果然,秦玉禾原先急急地跟著靳鶴濁走進書院,見青黛沒跟進來,立馬折返,“容大人,要跟我們去見見涉案夫子嗎?”
青黛還未答,陳逢酒冷哼,“去。為什么不去。不僅他要去,我也去。”
說完,不管不顧大步流星走進書院。
受賄案中的關鍵人物辛萬里被安排在書院中的一間偏僻廂房,方便來查案的大人隨時提審。
房門打開時,一個蒼白憔悴,但衣著整齊得體的男人坐在窗邊。
他五官端正,鼻梁挺直,那雙無神的眼睛卻毀了這一副周正的相貌。
開門聲一響,辛萬里驚掉了手中的書冊,他慌忙起身,“大人!”
秦玉禾安撫他,“辛夫子稍安勿躁。這幾位是朝中來查案的大人,接下來你的案子由他們負責。大人們問什么,你如實作答便是。”
辛萬里只敢匆匆掃了三人一眼,趕緊低下頭,“是。”
陳逢酒坐到桌邊,“你有沒有收過來路不明的銀子?你真的沒有責罰過學生?”
“我不太相信�!彼麚巫∠掳�,“這書院可大多是朝廷官員的寶貝疙瘩,油水很好撈吧?”
“嘖嘖,你也不用幫他們說話。這群小毛頭大概一個賽一個的混賬吧?夫子……”陳逢酒循循善誘,“打罵過學生就打罵過唄,有什么不好承認的?”
“我家那老頭在我不聽話的時候,還抽斷了幾根鞭子呢�!�
被靳鶴濁一刺激,他變得格外積極。
這一通下來,居然還有點用。
辛萬里咬牙,“他們……其中,確實有比較頑劣的學生。但……我沒有責罰過學生�!�
青黛忽而一笑。
靳鶴濁若有所感,站在一步之外看向她。
黑化權臣他心有初戀12
“辛夫子,我有一問。”青黛出聲,在場視線一齊落到她身上。
同時進來的幾位朝廷命官之間,緋紅官袍的少年看起來年紀最輕,面上一直帶著淺淡的溫和笑意,隱于人后,獨自站在角落的位置。
辛萬里默然,小心看座上氣勢洶洶的陳逢酒臉色,一時不敢輕易回話。
“看我做什么?”陳逢酒好笑,“睜大你的眼,他的官兒可比我大。好好回話!”
辛萬里忙道,“大人請問�!�
“學生寧望,在奉州求學三年。我想問夫子,他是個怎樣的人?”
屋內響聲驟停,掩人耳目的死寂越久,暗涌的躁動仿佛要越加大力地破土而出。
“什么?”陳逢酒插嘴,“誰?”
辛萬里臉色大變,兩片嘴唇緊閉著。
一個看似毫無關聯的問題,竟讓辛萬里如此失態(tài)。
辛萬里不答,青黛道,“我聽聞,夫子對他平日多有照拂。難不成這消息是空穴來風?”
“還是你要告訴我,你教了三年的學生,你不熟?”
寧望,書院中為數不多沒有站出來指控辛萬里受賄和體罰學生罪行的人。
也是書院中唯一個寒門出身的普通學子。
在受審的日子里,辛萬里來來去去見過許多官吏。沒想到一個年輕的生面孔,壓迫感竟能這般足,還……輕而易舉地擷取到他最想藏起來的秘密。
他這次沉默得更久,青黛頗有耐心,她不說話,房內其他人也不多作言語。
伴隨一聲嘆息,男聲如在沙礫灘上滾了一遭,沙啞道,“寧望……他是窮苦人家出來的孩子。他天資聰穎,品性溫和,是個很好的學生……我確實會多照看他些�!�
接著,辛萬里咬緊牙關,不肯再說。
“有勞辛夫子�!鼻圜旌c頭,轉身退出房門。
“喂!容青奚!你跑哪去?哎哎!”
“算了,我自已問!我非得問個清清楚楚……”
身后陳逢酒喊了兩聲沒叫住,干勁十足地磨刀霍霍向辛萬里。
靳鶴濁亦轉身。
秦玉禾原本要跟上,想到什么又頓住,伸手重新合上房門,繼續(xù)看小將軍折磨辛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