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家
當林夕再一次被救上岸,他不禁有些懊惱,今日人貨順利歸京,本該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可他竟然為因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窘迫落水,還是兩次。
更讓他氣憤的是,他不顧自身安危救了她,她卻一句道謝的話都沒有,只愣愣地靠在船艙角落里,甚至沒有正眼看過他。
他越想越覺得不值,待家仆在一個身形較小的船工那里,尋來一套干凈衣物,他接過來,粗魯?shù)貋G在晚云面前,也不與她說一句話,便氣呼呼地轉身出去了。
片刻過后,他換好衣裳,又在船頭等了一陣,才推開艙門,試探性地走進去。
晚云自始自終沒有挪動過,只是涼水浸透的衣服貼在身上,讓她不自主地瑟瑟發(fā)抖。
林夕搖了搖頭,緩緩走近,口中嘀咕道:“可惜啊,老天爺賜給你一副傾城的容貌,卻沒有賞你一個靈光的腦子�!�
他在她跟前蹲下來,二話不說,直接上手解開了她的腰帶,緊接著兩手又上移幾寸,要去扒拉晚云的衣襟。
“走開!你要讓什么?”晚云突然驚醒過來,推開他的手,雙臂抱在胸前,驚恐地看著眼前之人。
林夕嗤笑一聲:“當然是替姑娘更衣啊,這船上二十幾號人,全是男子,若你不喜歡我,那我另去尋一個面容清秀俊朗的來伺侯你,如何?”
晚云聽著他的污言穢語,頓時臉色煞白,不堪忍受他的言語調戲,她忍著眼淚,扶著船艙壁站起來,猛地推開窗,想再次投河。
可一個溫暖的手卻緊緊拉住了她的手,晚云回頭羞憤地看著那人,他的神情不再似方才那般輕佻,而是嚴肅沉穩(wěn)的樣子,他微微蹙眉道:“再給你一刻鐘,若你再不將濕衣?lián)Q下,那我真的要親自動手,替你寬衣解帶了。”
說完他輕輕放開她的手,又退出了船艙。
經(jīng)過這一遭,晚云早已沒有了尋死的念頭,方才不過是嚇唬那人,怕他對自已心生歹念,見他出了船艙,晚云便放下心來更換了衣物。
當她走到船頭,見碼頭左側的空地上,圍坐著二十余男子,中間架起一口大鐵鍋,里面冒著熱氣騰騰的白煙,一股濃烈的姜湯味飄過來。
岸上的人終于看清方才所救那個姑娘的容貌,不禁交頭接耳起來,嘴角含著笑意,不時意味深長地朝林夕瞥去。
林夕從人群中站起來,走近駁岸,向晚云伸出一只手掌。
晚云抿著唇,低下頭,一手提著過長的衣擺,一手握住他的手,邁步一躍,跳到了岸上。
林夕稍一側身,擋住身后那些好奇的目光,獨自一人欣賞著眼前的美人,笑道:“敢問姑娘芳名?”
晚云低頭不語。
“那你家住何處?不如我送你回去?”
晚云心中糾結,不愿讓這個陌生人知曉太多,依舊不答話。
見她始終不言語,林夕撇了撇嘴,又道:“若姑娘無處可去,不如跟我走?本公子不介意我宅中再添一個美妾�!�
晚云詫異地抬眸看向他,剛生出的半點好感,此刻又蕩然無存了,她漲紅了臉,怒瞪他一眼,轉身就走。
林夕望著她的背影,無奈地嘆息一聲,看來她是一點兒也不記得他了。
他招手喚來家仆長貴,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遞過去,吩咐道:“你按照信中所列的姓名住址、數(shù)量和花色,將絲綢送到各位大人府上,務必今夜辦妥。”
“老爺放心�!遍L貴慎重地雙手接過信箋,心中喜不自勝,往日這等事都是老爺親自去辦,今日托付給他,想必對他的信任又多添了一分。
可還不等長貴將信箋揣入懷里,就見林老爺已早早走遠,隨即消失在那姑娘方才走過的巷口。
晚云漫無目的地走在西郊碼頭的小鎮(zhèn)上,她的行李已沉入河底,身無分文卻又累又餓。
她猶豫一陣,還是朝著宋府方向走去了。
林夕默默跟在她身后,直到看著她從宋府的側門進去,方淡然一笑,轉身悄然離去。
此時已是后半夜,宋府內一如往常般安靜,眾人皆已歇下,看不出任何異常之處。
晚云懸著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心想許是還沒人發(fā)現(xiàn)她失蹤,只要她悄悄溜回院里,那還未掀起的風浪便會驟然停息,以后的事她還可以慢慢籌劃。
她順著墻根摸索到西邊偏院里,幸好這邊離父母親的居所較遠,下人們也不住這里,一路上未鬧出什么動靜來。
晚云躡手躡腳地走進閨房,屋內一片漆黑,她輕輕喚了一聲:“竹月?”
可屋內沒有回應,她去往燭臺旁,點燃了蠟燭。
她望著閃動的火苗,眼中漸漸濕潤,竟不知自已是不是讓了一場夢,亦或現(xiàn)在仍在夢中。
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晚云只當是熟睡的竹月被吵醒了,為免她擔心,晚云忙收斂眼中的淚水,回身笑臉相迎。
只一瞬間,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隨即臉色慘白——母親惡狠狠的目光,仿佛千萬把利刃一齊飛來,要將她削肉去骨。
晚云渾身一陣發(fā)顫,緊張得汗毛直立,她想裝作平靜,可顫顫巍巍的聲音已經(jīng)出賣了她:“母......母親......竹月呢?”
“已經(jīng)發(fā)賣出去,給一個將死的老員外讓小妾�!彼畏蛉死渎暤馈�
晚云驚恐地睜大了眼,如鯁在喉,她想哀求母親放過竹月,可喉嚨像被水泥封住了一般,死死堵住,發(fā)不出一絲聲音來。
她眼淚刷刷地往下流,重重地跪在地上,抱著母親的雙膝,口中咿咿呀呀直叫,卻說不成一句連貫的話。
宋夫人冷哼一聲,緊咬著后槽牙,使盡全身力氣抬起腳,一腳踹向晚云的肩膀。
晚云被踹出兩米遠,她顧不上骨裂的疼痛,又掙扎著爬回母親的腳下,不停地給她磕頭,哭著哀求道:“求您......放過竹月......是我的錯,她是受女兒逼迫,是無辜的�!�
“她助你私逃出府,發(fā)賣已是我最大的善心,你不顧父母之恩、家族名聲,與人淫奔,你的賬我今日定要好好算過,絕不會輕饒你�!�
宋夫人一把扯起晚云的頭發(fā),看著她磕腫的額頭,生不出絲毫的憐憫之心,這個不知廉恥的女兒,差一點就讓宋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想到此,宋夫人心頭的怒火更盛,她提起晚云的腦袋,重重一巴掌呼過去。
還不等她打第二巴掌,晚云便突然眼前發(fā)黑,一下子栽倒在地。
宋夫人捏緊拳頭,又朝晚云身上揮了兩拳,發(fā)現(xiàn)她毫無反應,這才意識到她已昏死過去。
宋夫人坐在地上平復一陣,叫來心腹萬嬤嬤,命她連夜出府去請個大夫過來瞧瞧,萬一晚云有個三長兩短,她對內對外都不好交待。
私奔一事只有宋夫人與身邊兩個貼身的嬤嬤知曉,連宋朝雨都瞞住,更不敢讓宋老爺察覺,晚云院里的幾個下人也全部支走,整個西偏院亦不許人進入,若有些風言風語傳出去,真是能要人命。
萬嬤嬤自然知道此事的輕重,也不敢招搖過市去城中醫(yī)館,只獨自乘著馬車,去往京郊的集鎮(zhèn)上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