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顧瑩瑩，你對象找�！�</p>
來傳話工友又把這句話重復了一遍，聲音大得讓車間里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p>
車間也是個小八卦場，一時間不由得停下手里的活兒，紛紛轉(zhuǎn)頭看向顧瑩瑩，一臉無法掩飾的驚詫。</p>
短短幾秒間，工友們眼神交匯，如潮洶涌，想什么的都有，有的覺著太快虧心不檢點，有的懊惱沒趕上介紹的機會，卻都乖覺地沒說話，眼神望向顧瑩瑩的方向。</p>
傳話的工友不覺有什么不妥的，還挺了挺胸，走到她面前，“是個白白凈凈的男同志哦，別讓人久等哦�！�</p>
相處了幾天，顧瑩瑩把車間的人也認得差不多了。</p>
傳話的這人是曹麗，有傲氣，愛掐尖，喜歡被恭維著。</p>
她長得也不賴，瓜子臉，尖下巴，雙眼皮，一向自詡車間一枝花，但和一向老實巴交、不愛說話的原身不很對付。</p>
因為有人說，她車間一枝花比不上原身。</p>
曹麗自然不服氣。</p>
像今天這樣傳話，多少也是故意的。</p>
“曹同志怕是搞錯了，我剛死了丈夫，哪來的對象？”</p>
曹麗撇嘴：“人明明白白說著是你對象，他不說我還能瞎編不成？”</p>
顧瑩瑩臉色冷下來。</p>
原身長得好，卻一向怯懦，給人軟柿子、軟包子這種好欺負的感覺�，F(xiàn)下顧瑩瑩臉色一愣，柔弱中多了分韌勁，瞧著是軟和的，卻沒那么好捏。</p>
“曹同志可有想過，他是造謠，你幫著傳話，就是跟著造謠。無故造謠，這是犯法的。還有，你不認識他、沒見過對吧？”</p>
“對�！辈茺愑悬c被震住了，下意識搖頭。</p>
“那如果他是流氓、人販子呢？我一個弱女子出去了，一旦發(fā)生什么來得及嗎？”</p>
曹麗下意識想反駁：“大庭廣眾之下，他也不敢怎么著…… ”吧。</p>
“吧”字還沒說出口就被顧瑩瑩打斷了：“曹同志，我勸你不要抱有僥幸心理�！�</p>
曹麗……張口結(jié)舌。</p>
車間其他人的臉色也不多好，也有覺得顧瑩瑩說得有道理的，心里多少認為曹麗太莽撞，什么都不問清楚就大咧咧來叫人，萬一真出什么事誰也擔不起。</p>
還有人覺得顧瑩瑩有點小題大做，當然也是認為她在刻意否認，說不如大家一起去看看，總有個照應(yīng)。</p>
車間一二十個人，一起跟著去看顧瑩瑩的對象，到時候?qū)ο笫钦娴�，她這會兒的否認全都打了臉……</p>
曹麗想想不免顯得興奮起來，強烈贊同。</p>
顧瑩瑩心里搖頭，面上沒反對。</p>
搖頭是為曹麗，沒但對是她直覺不對。</p>
正好要下工，她們一行也不算太扎眼�？熳叩介T口，她提議叫上廠子里的保安一起去，曹麗心覺不妥，終究是沒說什么。</p>
她盼著顧瑩瑩出糗。</p>
到了門口，不等顧瑩瑩開口，曹麗已是指著門口那個人喊：“就是那個，顧瑩瑩你對象！”</p>
顧瑩瑩一動沒動，曹麗激動跑過去，恨不得上手把人拉過來。</p>
顧瑩瑩和其他工友站一起，她不咸不淡地說一句：“要不是曹同志說，看他們的關(guān)系，更像是曹同志的對象�！�</p>
不少人深以為然。</p>
瞅瞅那拉拉扯扯的，不是對象，敢這么著嗎？</p>
“顧瑩瑩，我問了錢進同志，他說是你對象�！辈茺惲x正詞嚴，“錢同志，你自己說吧，顧瑩瑩她不承認你�！�</p>
顧瑩瑩此時已認出這個錢進是誰，就是上回被大雜院的一起抓到派出所的那位。沒想到，短短幾天他就又出來了。</p>
錢進看了眼一臉興奮、等著看戲的曹麗，又看著黑臉的顧瑩瑩，以及她身后的一群人，想起前段時間剛吃的苦頭，雖然沒吃多大苦，但丟人。</p>
丟人比殺人還難受。</p>
于是，他按下了心里的念頭，斯斯文文笑道：“這位同志謝謝你帶瑩瑩來看我，我很感激。她不承認我，是因為我還在追求她，上回我還惹了她生氣。所以，沒否認瑩瑩是我對象，是我的私心�！�</p>
這番話叫曹麗臉色轉(zhuǎn)白。</p>
她急急道：“你剛剛可不是這么說的！你快說啊，剛怎么說的就怎么說！”</p>
錢進扯了扯嘴角：“這位同志你有點搞笑，我說找瑩瑩，剛不是這么說的嗎？瑩瑩都沒急，你急什么？”</p>
“既然不是對象，你亂說什么？不知道會被人誤會？”</p>
“你上來就問我是不是她對象，你沒等我反駁，就默認喊上了，我有親口說過這句話？”</p>
“你……”曹麗多少有點啞口無言。</p>
車間的人一聽，心知便是曹麗單方面惹出來的事，不想再摻和，紛紛說要回去做飯或吃飯，不愿多耽誤時間，一下子人就全散了，曹麗想喊都喊不住。</p>
以為能看顧瑩瑩的笑話，卻是叫自己被看了笑話，不由得暗惱，多少更恨上了顧瑩瑩。</p>
顧瑩瑩哪里管得了她咋想，人都走了，她看著眼前這位卻沒放松警惕。</p>
錢進笑呵呵的：“瑩瑩，不用這么緊張，你看我剛還幫你說話了�！�</p>
顧瑩瑩：“是你看不慣她，跟我無關(guān)�！�</p>
錢進撇撇嘴：“瑩瑩，我們又默契了。你現(xiàn)在比以前更好了，我更想娶你了，怎么辦？”</p>
“那你就想唄�！�</p>
顧瑩瑩懶得應(yīng)付，但錢進就像甩不掉的狗屁膏藥，走哪都黏著。</p>
索性，他愛跟，顧瑩瑩轉(zhuǎn)頭去了國營飯店，狠點了一桌子菜，看到錢進付賬的時候一陣肉痛，她還說“你不會舍不得吧”，愣是讓錢進說不出別的多余話。</p>
趁著吃午飯，她也多少知道了點錢進家里。</p>
他爸在革委會干事，聽那意思官職還不低……革委會，以后雖是人人喊打，現(xiàn)在卻人人得罪不起，他們辦事粗暴沒章法，一旦想找個由頭，根本不是顧瑩瑩能得罪起的。</p>
“那你怎么會看上我？我不記得我們有接觸�！�</p>
再不喜歡錢進，顧瑩瑩自覺也得搞清楚這莫名其妙的感情來歷。</p>
“看來你都忘了。”錢進嘆氣，一副被辜負卻不愿計較的樣子，“你想想那幾次在河邊……”</p>
他欲言又止，顧瑩瑩可不想聽這種似是而非的話，這種話能叫人唾沫星子把她淹死。</p>
再三催促下，錢進終于道出原委。</p>
原身之前在家受委屈，去河邊洗衣服的時候沒忍住哭了幾回，錢進遠遠看見了心起憐惜，找人打聽了一番。他之后又去了幾次，好幾次原身都看了他。于是他就認定原身是答應(yīng)他了，不然為什么看他？</p>
顧瑩瑩白眼差點翻上天。</p>
她就說在原身記憶中和他全無交集，誰能記得看了幾眼的人，主要看得是不是他都不一定呢！</p>
飯正好吃完了，顧瑩瑩一刻也不愿多待，跟這樣的神經(jīng)病在一起不知道怎么被沾著呢。</p>
錢進不滿意她吃完抹嘴就走，可顧瑩瑩堅持上工，他也沒辦法。</p>
一下午，顧瑩瑩越想越難受。</p>
這種糾纏讓人膩味、惡心。還有，這個錢進看著斯文，是個好人，卻給人一種蛇信子的感覺，總覺著不知何時就被咬一口，人很瘋。</p>
尤其是他家革委會的，誰敢惹革委會？</p>
顧瑩瑩不喜歡這種被動的感覺。</p>
看來，她不能干等了。</p>
容不得她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