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母站在廠門口，傾了大半個身子朝她揮手，唯恐顧瑩瑩看不到。</p>
顧瑩瑩倒是真想裝作看不到，耐不住這人揮著手，恨不得揮到她臉上，來到她跟前。</p>
“你這丫頭，來廠里也不說一聲，害我去你那老張家白跑一趟。”</p>
上來就是抱怨責(zé)怪，絲毫不關(guān)心女兒身體如何、恢復(fù)怎樣。</p>
顧瑩瑩真煩這樣，回懟道：“又不是我讓你跑的，你自己想跑，賴著誰？我不上班，你養(yǎng)我啊？”</p>
顧母一聽她現(xiàn)在說話的語氣就有些心梗，下意識想上手?jǐn)Q她胳膊。看這動作的熟悉程度，怕是做了十來年的。</p>
顧瑩瑩抓住她的手：“你有事說事，別動手動腳的，沒事我就回了�！�</p>
把顧母的手猛地甩開，顧瑩瑩扭頭就走。</p>
顧母一愣，趕忙意識到此行目的還未達成，忙追上去：“你說說你這丫頭，自強沒了，你倒看我們跟仇人似的，是我們害自強沒的嗎？”</p>
顧瑩瑩越走越快，顧母不敢再絮叨，咬牙追上去，拉住她：“哎呀，咱們母女倆哪有隔夜仇，今兒你也別回去做了，跟我一起上國營飯店吃去�！�</p>
“你有這么大方？”</p>
顧母不自在地捋了捋頭發(fā)，“你媽什么時候虧待過你？”</p>
“不說是吧，你自己吃去吧。”顧瑩瑩才不信，黃鼠狼給雞拜年能有安心？</p>
眼瞅著她又要走，顧母沒辦法，只好說出實情：“上回跟你說那個事，你見見人。媽瞅著不錯，總比你留在張家受苦強……你是不知道……”</p>
“行，走吧�！�</p>
顧母準(zhǔn)備了一籮筐話準(zhǔn)備著說服，剛開了個頭就被打斷。</p>
“你別急著拒絕……��？啊……你要去？”顧母掏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p>
“快走吧，再不去，沒什么好吃的了。”</p>
“就知道吃�！�</p>
顧母忍不住抱怨一句，喜氣洋洋地帶著顧瑩瑩往國營飯店去。</p>
“這人叫劉光，你多注意點，劉同志可是個好同志……”顧母一路上囑咐顧瑩瑩該如何如何注意……</p>
而顧瑩瑩想得很簡單，她已經(jīng)找到出路，那就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p>
既然這男人名聲在外，他的鐵拳可對內(nèi)也可對外，也不是全不行。</p>
-</p>
她們兩人到了國營飯店，那人還沒來。顧母忙活著看菜單，眼花繚亂，一副要狠狠宰一頓的感覺。</p>
顧瑩瑩：“待會兒你不會還在吧？”</p>
“我不在去哪？”顧母理所當(dāng)然反問。</p>
“沒見過誰家相親的，當(dāng)媽的在的。說出去多丟人啊，你愿意��？”</p>
顧母臉色一垮，隨即想明白了這個道理。</p>
她先前光想著去國營飯店吃飯了，愣是把這點忘了。</p>
這下被顧瑩瑩提出來，她就是再厚的臉皮，也不可能在這待著不走了，叫人知道實在是不像話。</p>
顧母不死心：“那我點幾個菜，帶走？”</p>
顧瑩瑩眼都沒抬：“你付錢你隨便。不然等下人來了，人問我菜呢，我去給他變出來？”</p>
顧母：“……”</p>
-</p>
顧母空手恨恨而回，充滿怨念，顧瑩瑩自然看出來了。</p>
她猜到顧母的打算，故意的，她怎么可能讓她想賣了自己，還要拿著賣自己的錢大吃大喝，想得美！</p>
所以她怨念越多，顧瑩瑩越舒心。</p>
果然是別人不舒心了，自己就舒心了。</p>
顧母走了，她才有心思好好看眼下的國營飯店。</p>
一張張木制的大桌子，有圓的有方的，人多坐圓桌，人少坐方桌，剛好能面對面吃。</p>
地是水泥地，蹭光瓦亮，還灑了水，估計是防起塵。墻面下青上白，很有年頭了。</p>
這兒的菜單也不是后世那樣一份份的，更沒進化出掃碼點單，而是今天供應(yīng)什么菜，寫在小黑板上，全是時令的。</p>
一切那么質(zhì)樸，又那么真實。</p>
今日菜單肉菜有紅燒肉、糖醋里脊，素菜有砂鍋燉豆腐、土豆豆角，還有窗口正在烙的水煎包，師傅一澆水，水煎包在鍋里滋滋冒熱氣，香味撲鼻。</p>
這個人還沒來，顧瑩瑩已經(jīng)餓了。</p>
她不打算等了，遂點了份糖醋里脊、一份砂鍋豆腐，再要了兩個素的水煎包。</p>
豆腐她聽隔壁桌說了，是每天現(xiàn)鹵的。除了供應(yīng)做菜，還會賣一部分。早上來得早，還能買到熱氣騰騰的鮮豆腐腦和豆?jié){。</p>
她聽著已經(jīng)饞了，計劃明早來吃早點。</p>
糖醋里脊費點事，先上桌的自然是剛出鍋的水煎包。底層的皮焦黃焦黃的，硬硬的，可以想見那個酥脆的口感。</p>
她饞了好一會了，想當(dāng)初在打工的大城市，幾乎找不到一家做水煎包的，她都快不記得還有這種美食了。</p>
只還沒等她把水煎包夾起來，一男的坐在了她對面。</p>
這男的最受人矚目的是他的頭，堪比燈泡，耳朵上頭有幾縷毛發(fā)，會讓人錯誤地以為這是不該長出來的雜草。</p>
顧瑩瑩心想，可真配他的名字啊，劉光。真光。</p>
周圍吃飯的許是也沒見過這么亮、這么干凈的頭，頻頻側(cè)目。</p>
那個女同志長得白凈，漂漂亮亮的，咋也想不到等的會是一個禿頭男同志。</p>
這男同志穿著藍色工裝，臉黑黢黢的，頭锃亮锃亮的，臉上還一道道深溝。</p>
“咋就吃上了，不等我來？”</p>
男的毫不客氣，絲毫沒有遲到的愧疚心理，還責(zé)怪上顧瑩瑩先吃了，“都點了啥菜，不夠再加幾樣！”</p>
本來他還有點脾氣，覺得顧瑩瑩沒把他放眼里，沒他這個男人，等結(jié)了婚他有的是辦法收拾她，讓她服服帖帖的，知道誰是男人、誰是天。</p>
等真的看清楚對面的人，他那點不舒服就散了。</p>
這小娘們別看做了寡婦，皮緊又好看，那一雙眼勾人得很，一看就是在床上欠收拾。</p>
男人露出了個笑，一臉的不可名狀。</p>
本來他一開口，一口大黃牙跟粘了鼻涕似的，惡臭撲面。</p>
顧瑩瑩強忍著，可等看到他一臉惡心的淫笑，她真是惡心涌上心頭，一個忍不住，吐了對面一身。</p>
周圍人也被這個變故驚呆了，服務(wù)員更是怒氣沖沖過來。顧瑩瑩捂著還直犯惡心的嘴，趕忙掩面跑出去，蹲在路邊又是一陣干嘔。</p>
“天，這是把人惡心吐了？”</p>
“我就說這女同志不能找個這樣的，看來是相親吧�！�</p>
“一見面就把人惡心吐了，絕了�！�</p>
……</p>
周圍議論紛紛，劉光臉色差到極點。他被顧瑩瑩吐了一身，黏糊糊的一團，臭烘烘的。</p>
他去找人服務(wù)員要清洗衣服，還讓人服務(wù)員賠錢，說不知道給她吃了什么，才讓她吐了。</p>
服務(wù)員才不受他這個鳥氣，立即和他罵起來，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反而讓他賠錢。</p>
“好好做生意，都被你這樣來一遭，生意還做不做了？大家吃飯的心情多受影響啊，快快拿錢來！”</p>
吃飯的人的確有被波及到的，這會看熱鬧不嫌事大，也配合著服務(wù)員嚷嚷，直把飯店經(jīng)理嚷嚷來了。</p>
最后劉光賠了飯錢，賠了國營飯店十塊錢，灰頭土臉出門。他咬牙切齒要找顧瑩瑩麻煩，結(jié)果出門連個人影都沒瞧見。</p>
-</p>
且說。</p>
顧瑩瑩在外頭緩了一會，好受多了，卻沒打算再回去。</p>
她有點可惜糖醋里脊、砂鍋豆腐和那個沒吃到嘴的水煎包，但讓她再和劉光去吃飯……</p>
不吃也罷……</p>
幸虧她沒付錢，不然虧大了。</p>
她猜到顧母找的對象不咋樣，但沒想到如此不咋樣。天知道，她真不是故意的，她真是沒忍住。</p>
往后的兩天她上下班都躲著點，以免遇見顧母。那天國營飯店不可能善罷甘休，那劉光吃了大虧，不可能不找來。</p>
顧瑩瑩躲著，不代表有心人不上門。</p>
這天她正上工，有人進來喊：“顧瑩瑩，你對象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