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手腳麻利地做好了春餅，備好爐燒鹽腌肉、各色炒時蔬和配餅的甜醬，想起世子一貫更喜歡吃肉，又做了羊肉片燜扁豆和肉絲燉酸菜。</p>
本來沒打算他過來，春餅的量準備不足，我又熱了些餑餑，免得拂水苑眾人不夠吃。</p>
備好了膳食，由小丫鬟們端去主院。</p>
我則先去內(nèi)寢換衣服，生怕衣裙上沾染的灶氣影響世子的食欲。</p>
等我換好衣服坐下，發(fā)覺世子靜靜坐著等，沒有先動筷。</p>
我連忙坐下，給他遞上烏木筷：“耽擱久了，您餓了吧，下次若要來，提前遣人說一聲，我也好提前備菜。”</p>
他接過筷子，“嗯”了一聲。</p>
世子模樣英俊不羈，實際上很重規(guī)矩，開始吃飯后，便不再說話。</p>
用完了撤下餐盤，他才道：“我不在的日子，他們都這樣尊卑不分，以下犯上？”</p>
我一頓：“這算不上吧，我本來就是苑里的廚娘啊。”</p>
“你是我的人，我一個人的廚娘，他們也配？”</p>
我咬唇，道：“世子，您別這么想，我喜歡下廚，不覺辛苦......”</p>
不等我說完，他打斷道：“我會多招幾個廚子，你喜歡便做，累了就歇著。”</p>
心里一動，多招幾個廚子，倒是好事。</p>
本已在嘴邊的拒絕被我咽了下去。</p>
此事揭過，我轉(zhuǎn)而問他：“世子今日怎么有空來？”</p>
他道：“輪到我旬休，可在城里住上十日，不過今晚我要回王府，明日會再來�！�</p>
“嗯，好�！蔽矣浵铝�，接下來幾天的菜譜要抓緊準備了。</p>
“對了，”他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問我，“你知道柳二少死了么？”</p>
我本來正為他沏茶，聞言手一抖，茶水漫出些許：“啊，怎么會，怎么死的？”</p>
他眼眸深深，不露半分情緒：“那次宴后，他就病倒了，拖了十余日就死了�！�</p>
我將茶盞放在世子面前，面露可惜：“柳二少剛打通北蒙商路，正是大展拳腳之時，竟然就這么沒了，真是天妒英才。”</p>
世子端起茶盞，垂眸又問一句：“你說他真是病死的嗎？”</p>
“難道不是？”我奇道。</p>
“你希望他是病死的嗎？”</p>
這句話里有話，我搖搖頭：“不希望。”</p>
“哦？”他看向我，眼里露出點意外之色。</p>
我笑笑：“世子有所不知，我在柳家專做養(yǎng)生藥膳，號稱久服可固本益氣、延年益壽�？扇缃�，常年吃我藥膳的柳二少卻英年早逝�！�</p>
世子鷹隼般的眼睛盯著我，直盯得我毛骨悚然，半晌后，他眼中鋒芒盡斂，淡淡道：“讓你失望了，蘇黎城大半名醫(yī)都去瞧過，就是急病而死�！�</p>
我小聲“啊”了一聲，嘆氣：“好吧，看來什么養(yǎng)生藥膳都是騙人的，我日后還是不做為好�！�</p>
他喝了口茶，不置可否。</p>
那日走時，他突然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扔給我。</p>
“這是？”我捧著瓷瓶，小心看了看。</p>
“消痕膏，你看看自己的手�！�</p>
我一看，果然手背處有紅痕和細細的劃傷，我擺擺手：“下廚嘛，自然會被油濺，被什么東西劃到，不打緊的。”</p>
他卻很嚴肅：“你肌膚光滑細膩，觸之生溫，毫無瑕疵，合該好好養(yǎng)著。若是因下廚毀傷，以后便不許你踏入廚房半步�！�</p>
啊，我說自己明明容色平平，怎么入了這位爺?shù)难�，原來，是喜歡我這身肌膚......</p>
明白了關節(jié)，我乖乖道：“知道了，我會好好養(yǎng)著。”</p>
世子旬休放十日，有六日留宿拂水苑。</p>
我白天給他做飯，晚上陪他睡覺，一個人打兩份工，挺累的。</p>
鑒于他明日就要回營，我拿起小本子問他這幾日用膳感受如何。</p>
他挑眉：“你還識字？”</p>
我點頭：“小時候家里教過。”</p>
他拿過我的小本子，封面是我自己寫的，一筆一劃四個大字——《拂水食單》。</p>
他笑意盈盈：“字一般啊。”</p>
我不生氣也不臉紅：“我又不是書法大家，寫工整明白不就好了。”</p>
他搖搖頭，似乎感嘆我的不思進取。</p>
他一一翻看，邊看邊笑：“寫的什么，食單是這樣的嗎？”</p>
我坐過去，指著他翻開的那一頁：“這寫的是瓤冬瓜的菜譜，下面寫的是每個人吃了之后的意見，哈斯嬤嬤覺得有點淡，少布覺得冬瓜太爛，梅兒覺得二分肥八分瘦的肉餡有點柴。</p>
“我把這些都記錄下來，第二次做的時候可以調(diào)整一下配方�！�</p>
他往后翻了翻：“這幾道菜我怎么都沒嘗過？”</p>
“雖說眾口難調(diào)，但只有大部分人說不錯的菜，我才端上您的餐桌�！�</p>
他嘴角微翹：“我不挑食，沒有忌口，你不必這樣費心�！�</p>
我拿回小本子，提筆道：“那不行的，食有定數(shù)，您在軍營和戰(zhàn)場上可以湊合。但都回家了，吃的每一口都要是值得入口的佳肴。這幾日的膳食，可有能改進的地方？”</p>
他歪頭想了想，道：“蝦肉燒麥有些淡，燕窩火熏芙蓉肥雞油了些，栗子燉豆腐不夠入味，其他的都很好�！�</p>
我一一記下，說下次改。</p>
他明日便要回營，今夜就格外放縱。</p>
我應付不來，就攬住他脖子，故技重施，帶著哭腔求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