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靠在金屬欄桿上,語氣隨和輕松:“我惹了白公子不高興,難道不該來賠罪嗎?”
白文郡手掌在眼角一抹,擦去還沒完全流出來的眼淚:“我不用你賠罪,我只是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江遲問。
白文郡垂眼望著漆黑的海面,咬了咬嘴唇,
一鼓作氣地說:“你現(xiàn)在怎么可以這么專情?”
江遲對這個答案感到意外,嘴走在腦子前面,
很直男地回了句:“我什么時候?qū)G榱耍俊?br />
白文郡:“???”
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說出來,誰料江遲竟然來了這么一句,
臉上掛不住,當(dāng)即氣得沖過來錘江遲。
“江遲!你有沒有心!”
白文郡一看就是乖小孩,
沒什么打架的經(jīng)歷,
打人也不得要領(lǐng),
不住錘江遲的肩膀,
沒打臉也沒打肚子,并不是真想揍江遲,只是單純發(fā)泄情緒。
但這么牟足了勁兒,一拳拳錘過來也夠受的。
從知道原主是個海王開始,江遲就料到自己有一天會挨打,當(dāng)然不能還手,只得往后躲,舉起胳膊硬抗。
“有點疼了,有點疼了�!�
江遲捉住白文郡的手腕,解釋道:“白文郡,白文郡!你先聽我說�!�
白文郡兩只手被江遲按住,掙了幾下掙不開,更生氣了,抬起膝蓋就奔著下三路攻去。
江遲好歹是學(xué)散打的,抬手輕輕一擋化解了攻勢,念了一句:“祖宗,你這要拆我家祠堂��?”
白文郡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他仰面端詳著江遲。像是在辨認著什么:“你和之前......不太一樣。”
江遲松開白文郡:“是啊,我前一陣子撞了頭,就好多事兒都記不太清了�!�
白文郡擰眉,緊緊盯著江遲:“你把我當(dāng)傻子嗎?這種借口都能編得出來,太假了�!�
江遲心說這借口聽著還假嗎?我還沒說穿書的事呢。
“是真的,我沒必要騙你�!�
江遲垂眸注視著白文郡,眼神溫和真誠。
月光灑滿人間,在江遲垂落的睫毛下投下淡淡陰影,弱化了凌厲的眉眼,為這張俊朗逼人的臉添了一絲溫柔。
江遲眼眸如星,連海面上漣漣的波光都要遜色三分。
那一瞬間,白文郡忽然很想哭。
他從未如此清楚地意識到,眼前的江遲確實變了。
無論是因為失憶還是長大了,他都不再是白文郡認識的那個人,只剩他還留在原地,曾經(jīng)與他相知相戀的少年再也不會回來了。
今天用餐時,白文郡看到江遲,那些黯淡遠去的記憶瞬間清晰,他想起江遲在大雪中接他下晚自習(xí),送他去補習(xí)班,在輔導(dǎo)學(xué)校樓下一直等他放學(xué)。
從和江遲交往的那天開始,白文郡就知道對方三心二意,然而歲月和分離是最好的濾鏡,兩年的時間,他忘掉了江遲所有不好的地方,只剩下那些閃閃發(fā)光的甜蜜回憶。
青春中,那無疾而終的愛戀,無需過多渲染,本身就是一種巨大而永不可逆的遺憾。
游輪無聲地向前行駛,將水波和泡沫留在身后。
幼時讀到‘刻舟求劍’的故事,白文郡只覺得那人很傻,長大了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被困在舊時光里走不出來傻瓜。
白文郡錯開視線,全身脫力般坐到甲板上的觀景椅上,聲音中滿是哀傷:“人為什么要變呢?”
江遲半蹲在白文郡身邊,平視白文郡:“你以后會遇見更好的人”
白文郡皺起眉,失落道:“其實你一點也不好,霸道又總是很兇,和我同學(xué)勾勾搭搭,還大男子主義,沒有耐心,自以為是�!�
江遲單手駐膝:“那你還難過什么?”
白文郡推了江遲一把:“渣男!我當(dāng)年就是太小了,才被你哄騙了!”
江遲失笑道:“好好好,我是渣男,我十惡不赦,欺騙了白少爺?shù)母星�,那怎么辦?再揍我一頓解氣。”
白文郡氣鼓鼓地說:“可是我打你,你根本都不疼!”
江遲笑道:“還是很疼的�!�
白文郡站起身,慢悠悠地往船艙內(nèi)走:“現(xiàn)在我有點相信你失憶了,要是以前你早生氣了,才不會這么好脾氣的和我講道理。不管怎么樣,恭喜你找到真愛�!�
“嗯?”江遲回過身,滿臉疑惑:“什么真愛?”
白文郡語速很慢:“方思折說的,他說你找到真愛了,用情專一,都沒時間和他們一起玩了�!�
江遲:“方思折怎么胡說八道,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啊,方思折絕對是故意的,他故意看我笑話,”白文郡頓了頓,煩躁地揉了把頭發(fā):“你出來的時候,他們是不是都在議論我為什么生氣?”
江遲唔了一聲:“但他們一定猜不到你是因為方思折生氣,所以你贏定了�!�
白文郡震驚地看向江遲:“這是輸贏的事兒嗎?不會安慰人可以不安慰,你現(xiàn)在怎么跟個大直男一樣,我對初戀的濾鏡全碎了!”
江遲也發(fā)現(xiàn)自己的關(guān)注點有些歪。
這都怪秦晏。
江遲性格淡泊寡欲,對輸贏勝負并不在意,然而秦晏勝負欲卻極強。
和秦晏相處久了,江遲也不由生出幾分好勝心,沒怎么多想,下意識先關(guān)注輸贏了。
江遲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白文郡嘀咕道:“真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江遲岔開話題:“反正他們也在猜了,不如就說這是提前安排好的劇本殺�!�
白文郡雙手抱胸,茶里茶氣:“這么說你男朋友不會生氣吧�!�
“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室友�!�
江遲聽不出來這四溢的茶香,推著白文郡往宴會廳走,邊走邊說:“他不生氣,他玩得比誰認真�!�
白文郡兩條腿不聽使喚,感覺自己簡直像是被一頭牛頂著往前走。
在宴會廳門口守著的服務(wù)員見二人回來,一左一右拉開大門。
眾人看到白文郡,全都安靜下來。
白文郡尷尬的腳趾扣地,別扭地把和江遲商量好的說辭說了出來。
在座的都是人精,無論信不信,都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還夸白文郡演技好。
洪子宵不知從哪兒找了個鈴鐺,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準(zhǔn)備投票吧,看看到底誰是惹我們白少爺生氣的罪魁禍?zhǔn)��!?br />
方思折若有所思:“這就是考驗人緣的時候了�!�
有人問:“被選出來那個人有懲罰嗎?”
洪子宵說:“當(dāng)然有了,和之前一樣,誰輸了誰進泳池�!�
方思玥和李悠悠對視一眼,激動地握起對方的手。
“投票吧,投票吧�!�
方思玥激動地快跳起來了。
洪子宵舉起鈴鐺:“一、二、三,投票�!�
隨著鈴鐺的一聲輕響,所有人作出了選擇。
除了秦晏,其余六人不約而同指向江遲。
秦晏眼中顯露出些許迷茫。
江遲:“?????”
“肯定不能是我啊,”江遲攤開手,很無辜地說:“是我還有什么可猜的,還用討論?”
方思玥激動極了:“遲哥,我當(dāng)然知道不是你,我只是單純想看你進泳池�!�
江遲:“......”
白子郡幸災(zāi)樂禍,似笑非笑:“看來你人緣不怎么樣。”
江遲瞬間就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這群損友!套路來套路去就是在套路他!
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江遲可真是上了賊船了!
江遲反應(yīng)過來,瞬間轉(zhuǎn)身就跑。
追逐獵物是動物的本能。
江遲不跑還好,他一跑,幾乎所有人都朝他追來,浩浩蕩蕩地沖出餐廳,江遲好像回到了初中,在體育課上你追我趕,誰被抓到就會被一群損友扛著去卡大樹。
可惜雙拳難敵四手,洪子宵率先追上,如猛虎捕食一下掛在江遲身上,江遲條件反射般一個過肩摔把洪子宵甩出去,卻終究沒忍心把人扔地上。
就這么一耽擱,江遲很快被眾人追上,他們擁簇著江遲,轉(zhuǎn)眼間把他抬了起來。
剎那間,群情激動,爆發(fā)出一陣劇烈的歡呼聲。
“抓到江遲了!”
“下水,下水�!�
“扔江遲!扔江遲!”
不知道誰說了句:“把衣服也給他脫了吧�!�
江遲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七手八腳地扒掉了上衣。
“還沒公布真正的嫌疑人呢,”江遲試圖控場,才說了一句話就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誰在摸我肚子?”
方思玥尖叫道:“啊啊啊,我摸到遲哥腹肌了!��!”
“方思折!管管你妹妹!”江遲被幾個人架著,丁點動彈不得,他放棄了掙扎,只想找個墊背的:“至少把正確答案公布一下吧,答錯的要一起受罰�。 �
誰在乎正確答案!
一群人里除去洪子宵,大多都好幾年沒和江遲見過面了。
聽人說江遲變了,但他們見面以后,發(fā)現(xiàn)江遲還和以前一樣啊,人又帥又有擔(dān)當(dāng),脾氣還好,這就是他們的遲哥啊,到底是哪個孫子造謠說江遲變了的?
幾個人笑鬧無忌,仿佛回到了小時候,鬧哄哄的湊在一起玩。
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完全不再受控制。
一群二十多歲的大小伙子化身幼稚鬼,嗷嗷亂叫,誰也聽不清誰在說什么,發(fā)瘋般抬著江遲往泳池跑。
喪尸圍城也不過如此。
江遲快被顛吐了,也算體會到幾分秦晏被他扛著時候的感受。
真是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
被凌空拋出去的剎那,江遲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終于結(jié)束了。
‘撲通’一聲,江遲落水。
水花四濺飛起,砸碎了水中明月。
江遲屏住呼吸,雙腳一踩,展臂向上游去,游龍般破水而出。
水珠從胸膛前淌下,盛滿了銀色的光,如遠古戰(zhàn)神般雄健瑰麗。
“好帥!”方思玥喃喃道。
“那就下去看!”
方思折實力坑妹,一把將方思玥推下水。
李悠悠下意識去拽閨蜜,卻被慣性一塊兒帶進水里。
“�。。。。。�!”
方思玥氣死了,她精心畫了兩個小時的妝都花了!
她從水里站起來,如復(fù)仇女王般伸出手指向方思折:“子宵哥,把這個禽獸給我推下來!”
不用方思玥說,洪子宵已經(jīng)伸出了黑手。
一時間,岸上陷入亂戰(zhàn),你推我,我拽你,所有人先后落水,接著又在水里打起了水仗。
秦晏站得遠遠的,沒有被這場亂戰(zhàn)波及。
江遲潛入水中,避開戰(zhàn)場,游到秦晏身邊,抬手抹了把臉。
秦晏半蹲泳池邊,垂眸看向水中的江遲:“答案是方思折,對不對?”
還惦記著答案呢?
江遲啞然失笑:“對。”
秦晏眼中也浮現(xiàn)一絲笑,狡黠的眸光微微轉(zhuǎn)動,比水中皎月還要明亮。
秦晏自負道:“我就知道,我從來不會出錯�!�
“對,你最聰明......”江遲也忍不住跟著笑,他朝秦晏伸出手:“來,拉我上去。”
秦晏身體向后微傾,謹慎道:“不,你是想把我拽下去�!�
江遲奸計敗露,惱羞成怒:“你怎么猴精猴精的。”
秦晏挑眉,眉宇間滿是意氣:“你都說了我最聰明,而且你是笨蛋�!�
江遲雙手撐在泳池邊,準(zhǔn)備上岸制裁秦晏:“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別讓我抓到你!”
秦晏自持身份,不愿在眾人面前和江遲追追趕趕。
他主動握住江遲的手:“好吧,你抓到了。”
猝然間,江遲心跳一亂。
動作比思緒更快,在江遲還沒想明白怎么回事的時候,他手腕一轉(zhuǎn),已經(jīng)把秦晏拉下了水。
這該死的條件反射!
秦晏落入水中,在慣性作用下不斷下沉。
溫涼的水流包裹著他,像浮在云端,很輕松。
泳池的水十分清澈,隔著池水可以看到天際高懸的明月。
還有破水潛下,向他游來的江遲。
江遲在水中攬住秦晏的肩,托著秦晏向上游去。
‘嘩啦’一聲,兩個人同時浮出水面。
江遲扶著秦晏:“你不會游泳?”
秦晏吐出一口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