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忽然意識到,就連這家酒店都是季宴禮的,怪不得他這么囂張,敢在這里跟余笙同居。
說不定,就連自己現(xiàn)在住的那間快捷酒店都是他的...
想到這種可能,林儒洲頭皮上似乎又有電流在游走,手掌在柜臺下握成拳頭,好一會兒才松開。
深吸了一口氣,他拿過那張卡片,動作僵硬的朝電梯走去。
林儒洲很清楚,這一路過來都是季宴禮給他的下馬威。
那個男人在用這種方式向他展示自己的實力,告訴他一切全在他的掌控之下,所有的反抗于他而言不過一個笑話。
電梯停在18樓,電梯門打開后,外頭居然站了個人。
看到林儒洲,那人臉上立刻掛起禮貌的微笑,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繼續(xù)往前。
“林導,幸好您沒遲到,否則我還真是要親自走一趟了�!�
程青臉上帶著笑,態(tài)度看起來跟以前一樣,依舊是那么的溫和、謙遜、有禮...
以前覺得謙和的姿態(tài),今天再看,林儒洲卻突然感覺到這個年輕人的笑跟他的話一樣,尤其扎心。
林儒洲僵著臉,沒應聲,徑直往前走。
程青也只笑了笑,并不多言,直等林儒洲走到1807號房門前,他才上前替林儒洲敲門。
兩聲敲門聲后,一道低沉的男聲隔著門板投出來。
“進來�!�
林儒洲甚至來不及準備,程青已經(jīng)幫他把門打開。
屋內(nèi)的光猝不及防亮出來,映在林儒洲的臉上,竟是一片慘白...
0258
走個過場
“林導,請吧。”
林儒洲木呆呆的往屋里走,鼻息間隱隱能聞到空氣中那微苦帶腥的栗子花香。
大約是房間密閉的緣故,越往里,味道越濃郁,混著絲絲膩人的甜香,從鼻腔涌進喉管,濃郁到喉間發(fā)苦。
那是荷爾蒙的味道,是男性生殖器在女體中最激動的一刻洶涌吐出的稠液。
林儒洲覺得耳朵里一陣嗡鳴,臉上一陣陣的燒,喉嚨干得厲害,甚至腳步虛浮,隱隱覺得有些暈眩。
他渾渾噩噩地往里走,很快便看到客廳的那扇大窗子,也是他這幾天在對面窺視的那扇窗子。
光亮隔著棕色的窗簾透進來,落到窗前那抹頎長的背影上。
男人就穿著一件質(zhì)地粗糙的酒店浴袍,烏發(fā)半濕,顯然是剛洗過澡。
洗澡?
余笙剛剛還在,季宴禮這個時候洗澡,再結(jié)合上空氣中的淫靡香氣,意味自是不言而喻。
這兩人竟是連中午這么短的時間也沒放過!
林儒洲心口發(fā)堵,他站在原地看著對面的男人,緊抿著唇,鼻息已經(jīng)帶出了隱隱的不甘與怒意,卻還是梗著喉嚨叫他:“季先生,你找我有事?”
男人像是沒聽到,將人晾在一邊,慢條斯理的抽完一根煙,才緩緩轉(zhuǎn)過頭,視線往林儒洲的表情上掃過一圈。
像是看穿了林儒洲的想法,他忽然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很輕的嗤笑,嘲諷意味明顯。
徑直走到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季宴禮靠著椅背,姿態(tài)慵懶的搭起一條長腿,重新點了一根煙,咬在唇間深吸了一口,才慢吞吞開口:
“勞煩林導辛苦過來�!�
男人話雖說得漂亮好聽,實際卻連表面動作都不舍得做。
眼皮半垂,只不過懶散地抬了下手指,用指間燃著猩紅火光的煙頭朝對面的沙發(fā)指了一下,薄唇淡淡吐出一個字:“坐。”
這樣隨意的表情與動作,在林儒洲眼里甚至算得上輕蔑。
那分明是站在頂端的上層人,對著下人才會有的態(tài)度。
冷淡散漫到毫不在意。
林儒洲心里憋著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身后跟著的程青溫聲提醒:“林導,季先生讓您過去坐�!�
年輕人語氣溫和,卻是聽得出的威脅。
林儒洲暗自吸了一口氣,終于還是繃不住,抬步走了過去,在他指定的沙發(fā)上坐下。
“喝酒嗎?”季宴禮敲了敲煙灰,淡然出聲。
不等林儒洲回答,旁邊的程青已經(jīng)拿出一瓶龍舌蘭,并將一個杯子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琥珀色的透明液體沖進水晶杯里,發(fā)出輕響。
林儒洲坐在沙發(fā)上,聽著聲音,他嘴唇緊抿,忽然感覺喉嚨越來越緊,仿佛有根看不見的繩子正勒在脖子上,讓他開始難以喘息。
然而不等林儒洲適應,男人低沉的嗓音已經(jīng)漫進耳畔:“之前的跟林導提過的那件事,不知道考慮得怎么樣了?”
季宴禮咬著煙,慢騰騰吐出一口煙,濃白的煙霧將他的面目襯托得更加冷冽逼人。
林儒洲咽了咽喉嚨,明知道他在問什么,仍是要拼死掙扎:“什么事情?我太記得了�!�
這話一出,男人薄白的眼皮終于掀起,視線朝林儒洲望過去,隔著吞吐的煙霧,透出一絲諷意。
“林導這么健忘嗎?”季宴禮搭著腿,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很淡的嗤笑:“沒關系,現(xiàn)在考慮也是一樣的�!�
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牛皮紙袋已經(jīng)落在林儒洲面前。
程青還十分貼心的幫他拆開了袋子,把里面的文件拿了出來,整整齊齊的擺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看著那份《離婚協(xié)議》和旁邊被倒?jié)M的酒杯,林儒洲發(fā)現(xiàn)了,季宴禮的詢問不過只是走個過場。
這個男人從來不在意他的回答。
0259
惡霸
林儒洲的視線在那份《離婚協(xié)議》上停留好一會兒,才抬起眼睛。
對面的男人靠坐在沙發(fā)上,姿勢慵懶松弛,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坦露出胸前一大片紋理清晰的肌肉。
離得近了,林儒洲這才看到,那一片白皙之上,竟有著幾道深淺不一的紅痕,一看就知道是剛剛被撓的。
這房間里又不養(yǎng)什么小動物,還能是誰撓的?
想到這里林儒洲瞳孔一縮,頂著那股怒火開口質(zhì)問:“離不離婚是我跟余笙之間的事,跟季先生似乎沒有什么關系吧?”
面對他不善的口吻,季宴禮的表情卻十分平淡。
他扯了扯嘴角,發(fā)出一聲很輕的嗤笑:“你說的也有道理�!�
不等林儒洲反應,男人吐出一口煙,繼續(xù)說道:“只是我這個人,看上的,是一定要得到的�!�
聽到這么無賴的話,林儒洲嘴唇緊抿。
他心跳得很快,這個男人給他的壓迫感讓他已經(jīng)越來越難喘息,卻還是固執(zhí)的不肯輕易服輸:“我只跟余笙談�!�
季宴禮搭著腿,對著他散漫地吐出一口煙,他眸子里淬出冷光,語氣也不再客氣:“林儒洲,你大概不太了解我,我這個人耐性不是很多�!�
更何況,他今天讓林儒洲過來,就沒打算跟他商量什么。
話音剛落,旁邊的程青已經(jīng)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林儒洲還搞不懂狀況,只覺得自己今天就是死賴著不肯簽,他們又能把他怎樣?
總不可能把他綁到民政局去吧?余笙看到也必然不會同意。
季宴禮名聲再差,總不可能在這房間里殺了他,畢竟他上來時可有不少人看到。
然而不等林儒洲硬氣多久,褲兜里的手機卻忽然響了,拿起來一看,居然是陳娟打過來的。
林儒洲皺了下眉,想著這會兒跟她通電話不合適,等出去之后再回過去也一樣。
剛要按掉,一道溫潤帶笑的聲音阻止了他的動作:“林導,建議您還是接一下電話為好�!�
林儒洲有些愕然抬頭,對上程青帶笑的眼神,視線下意識往季宴禮臉上掃了一眼。
對面的男人依舊表情淡然,只動作散漫地抽著煙,半闔的眸子,頗有種隔岸觀火的意味。
林儒洲心中一沉,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他忙把手機接通,剛貼到耳邊就聽到里面?zhèn)鱽黻惥旰土滞袂绲募饨校骸鞍。∧銈兏墒裁�!這個不能砸....”
凄厲的尖叫之外,伴隨而來的,還有瓷器碎地的巨大聲響。
林儒洲心口一跳,趕緊出聲:“媽,媽,怎么回事?!”
聽到林儒洲的聲音,陳娟抓著電話哭著叫道:“我也不知道啊,突然進來好多人,說你欠了他們很多錢,要把老宅的房子收走抵債。儒洲,這到底怎么回事��?你真的欠錢了嗎?”
聽到這話,林儒洲臉色難看。
電話里打砸聲不斷,伴隨著陳娟的哭叫質(zhì)問,林儒洲緊攥著手機,目光緩緩望向?qū)γ娴哪腥恕?br />
季宴禮依舊是那副慵懶閑適的姿態(tài),面對林儒洲憤恨的眼神,卻是不避不閃,透過煙霧望過來的目光甚至透出明顯的嘲弄之意:
“林導,怎么樣,想好了嗎?”
0260
簽字離婚
季宴禮的語氣松弛淡漠,帶著那一點點嘲弄卻足以摧毀林儒洲的自尊心。
腦子里似乎傳來“啪”的一聲,仿若理智斷裂。
林儒洲從位置上猛地躥起來,卻要朝季宴禮撲過去,然而沒等他靠近,身子卻已經(jīng)被人緊緊勒住。
程青看著瘦,力氣卻莫名的大,一條手臂架著林儒洲的脖子,竟是讓他掙脫不掉。
林儒洲睜著一雙猩紅的眼睛瞪著依舊坦然坐在沙發(fā)上的男人,呼吸越來越急,臉色脹紅,像是要缺氧,發(fā)出很重的喘氣聲。
“季宴禮,你還有沒有王法?!”
他的怒斥聲在窄小的房間里震耳回蕩,那聲音大得刺耳,就連程青都忍不住皺了下眉,然而被他質(zhì)問的季宴禮卻只是十分玩味的垂了下眼皮,淡聲開口:
“林導,你當初借錢的時候,抵押的就是你們林家的老宅。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錢還不上來,房子自然就要被收掉。我只不過是讓你提前感受一下未來被收掉房子時的感覺,怎么就沒王法了?”
男人不緊不慢的將煙按滅在煙缸里,抬起眼皮看向林儒洲,低沉的嗓音有被煙撩過的沙啞質(zhì)感:“還有,忘了告訴你,你的那些債務現(xiàn)在在我手上,要不要追債,怎么追債,我說的算�!�
林儒洲怒氣上涌,卻完全找不到發(fā)泄的出口,他被人架在那里,像極了一只被戳到痛處又無處發(fā)泄的魚,除了瞪著眼睛張嘴拼命喘氣之外,毫無辦法。
“所以林導,你是選擇讓你們林家一家老小從此以后露宿街頭,還是選擇繼續(xù)之間的約定?”
男人靠坐在沙發(fā)上,本是自下而上的角度,他的眼神卻像是居高臨下,帶著上位者特有的壓迫感,讓人望而生畏。
二選一,他沒給林儒洲其他的路走。
林儒洲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氣,身子陡然軟了下來。
他癱回沙發(fā)上,望著屋頂,面無死灰。
早知道的結(jié)局,越掙扎越是笑話。
“我可以簽字�!眲倓偰切⿷嵖c怒火全沒了,林儒洲的聲音有氣無力,幾乎要讓人聽不到。
旁邊的程青卻是反應很快,從口袋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筆,遞到他面前。
林儒洲看著那只鋼筆,愣了一會兒,忽地慘然一笑。
他坐起身,沒有接筆,只是拿過那份《離婚協(xié)議》翻閱起來。
協(xié)議不長,但密密麻麻的一堆,林儒洲試探著問了一句:“這份協(xié)議...我能拿回去給律師先看過嗎?”
“不能�!奔狙缍Y面無表情的打斷他的話,他夾著煙,眼皮都不抬一下。
旁邊的程青開口道:“林導,這份協(xié)議跟之前那份是一樣的,已經(jīng)給過您時間找律師了�!�
這話的意思很清楚,是他自己放棄了找律師看協(xié)議的機會。
林儒洲還在發(fā)愣,就聽到程青繼續(xù)說道:“林導,您都已經(jīng)這樣了,您還怕這協(xié)議里給您挖什么坑嗎?”
這話說的難聽,卻是事實。
他現(xiàn)在一身負債,就算要從他身上分點什么,也只能分這一身的債了,確實沒什么坑好挖的。
林儒洲發(fā)出一聲苦笑,拿起筆,終于在協(xié)議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0261
離婚計劃,排上日程
放下筆,程青便收走了那份離婚協(xié)議,拿給了季宴禮確認。
林儒洲朝對面望去。
男人正歪著身子姿勢懶散地靠在沙發(fā)上,修長的指骨支著額頭,指腹散漫的點著眉心,他半斂著眸子,視線往程青手里拿的協(xié)議上掃了一眼,眼尾透出幾絲涼薄。
指尖的動作停下,程青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意思,將那份協(xié)議書遞還給林儒洲:“林導,請您盡快找個時間跟余小姐協(xié)商�!�
聽到這話,林儒洲愕然的抬起眼。
他本以為這事是余笙跟季宴禮商量好的,接下來,季宴禮只要拿著這份協(xié)議給余笙簽字就行了,但看這樣子,這個男人卻是把主導權(quán)又放回了他手上。
“林導,如果還想要林家好,這份協(xié)議可得保管好�!背糖嘣谂赃呅χ嵝�。
林儒洲心口一跳,瞬間明白了季宴禮今天叫他過來的用意。
這個男人有一百種方式可以解決他和余笙之間的婚姻關系,卻選擇了對他來說最麻煩的一個。
只是因為他不想讓余笙參與進來。
季宴禮把自己惡的一面在余笙面前完全隱藏了起來,背著她對自己使用那樣蠻橫強權(quán)的手段,在逼迫他跟余笙離婚的同時,卻給余笙營造出一種假象:
是他自己想跟她離婚,他們婚姻的結(jié)束都是順理成章的,跟任何外力無關。
這樣做既能維持季宴禮在余笙心中的形象,又能讓余笙少了許多心理負擔。
林儒洲一瞬間感覺自己被人玩得明明白白。
他接過那份協(xié)議,低頭頓了片刻,試探著問道:“季先生,我母親過幾天大壽,能不能給我點時間緩緩...”
林儒洲只想爭取這一點點權(quán)利。
季宴禮薄白的眼皮懶懶掀起,冷冽森然的目光朝林儒洲望過去,忽然發(fā)出一聲很輕的嗤笑:“林導,我可以給你時間,不過,這婚怎么離,可就我來定了�!�
這婚怎么離?
什么意思?
這話說得意味不明,但林儒洲本能感覺到不安,待要再問,程青已經(jīng)走過來,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林導,這邊請,我送您下樓�!�
林儒洲還在發(fā)怔,卻見季宴禮已經(jīng)站起身,他拿過旁邊熨衣架上一套熨燙妥帖的黑色西裝,搭在手臂上,長腿提著步子,姿態(tài)慵懶地往臥室走去。
他的姿態(tài)儼然就是只占了鵲巢的鳩,已然把這里當成了自己家,而本該屬于男主人范疇的林儒洲,眼下卻成了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外訪來客。
“林導。”程青又提醒了一聲。
林儒洲卻仿佛沒聽到,目光怔怔的定在熨衣架腳邊的那個黑色精品包裝袋上,上面的logo與包裝袋的款式,跟中午陳姐發(fā)給他的照片一模一樣。
當時陳姐是怎么跟他說的?
【林導,余笙給你偷偷準備了禮物哦,放心啦,她還是很關心你的�!�
大約是上回他找陳姐查問起余笙的行蹤,讓陳姐感覺到異常,最近總會主動給他報備余笙的行蹤。
林儒洲也正需要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便是沒有阻止。
中午的這個邀功短信,陳姐大概想給他驚喜,沒想到現(xiàn)在看來全是諷刺。
這哪里是買給他的禮物,分明是買給別的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