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解元真這出身天師府的名門道士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同樣沒有受到那些被詭怪侵蝕過的“食物”影響。他被負在身后的手并指夾了道符箓,符箓一指,身上的麻繩也自動掉了下來。
一轉(zhuǎn)頭,看到衛(wèi)厄同樣神智清醒,
解元真頓時松了口氣。
解開捆縛的麻繩,
解元真打袍袖中摸出件法器,
貓著腰,在倒了一地的玩家鼻子下挨個晃過去。
晃動的火光打門縫漏將進來,屋外明顯是有人守著的。
衛(wèi)厄?qū)⒃谧约弘p臂上的麻繩丟到地上,起身,沒發(fā)出一點聲響,往樓上退去。
他們在空屋的二樓,面向通廊的二樓屋門外有至少兩名胡氏族人看守。稍微有點動靜就會引人進來查看。但在胡氏族人眼里,眼下他們都著了道,動彈不得,如果沒有動靜,輕易不會進來。一旦退到樓上,門外反而就沒人守著了。
解元真的想法和衛(wèi)厄差不多。
用法器迅速檢查過所有玩家,甄別了什么后,解元真從一群昏迷的玩家里背起唐秦,緊隨衛(wèi)厄,一起朝樓上退。
任務提示里的“血怨之怒”明顯和空屋有關(guān)。
衛(wèi)厄和解元真連帶還著道的唐秦三人一退到三樓,樓層面朝通廊的屋門外,立刻就沒了火光——土樓樓內(nèi)血光涔涔,這空屋同樣醞釀著某種可怖的異變:墻壁從夯土里滲出一條條模糊的血痕,紅磚地面隱隱約約,出現(xiàn)一個個紅白囍錢焚燒過的痕跡。
就連剛剛將玩家拖回空屋,負責的幾名胡氏族人都盡可能地快進快出。
保險起見,三人一路退到了最頂上的四樓。
將唐秦放下,確認四樓屋門外確實沒人守著,解元真夾起一張符箓,以劍指一劃,一點點在唐秦額間。
符箓立刻滋滋作響,冒出滾滾黑煙。
唐秦頓時眼白上翻,臉部皮肉抽動著,神情格外可怖。解元真壓低聲,喝了道“赦!”,點在唐秦額間的符箓立時大放光明,一舉將唐秦身上詭異的黑煙給壓了下來。唐秦隨之安定下。
解元真隨即制住唐秦的后頸,手肘往她胃部一撞。
“哇呀呀”一聲,唐秦張口吐出一地腥臭撲鼻的蠕動黑蛇。
祛除這么一次詭異侵染,讓解元真的額頭隱隱見了汗,不得不向后退兩步,屏息調(diào)氣。
而細小的黑蛇蛆蟲一樣在地面蠕動,看得人頭皮發(fā)麻。衛(wèi)厄立時一轉(zhuǎn),轉(zhuǎn)到屋子的另一角,往早上土樓里啞巴姑娘帶給玩家的木桶一彎腰——直接將剛剛在公堂“死人席”上硬生生咽下的那堆糟蠟似的玩意兒全吐了出來。
衛(wèi)厄邊吐邊垂眼,瞥向自己的面板:【玩家衛(wèi)厄,當前香火:1250】
祛除一次詭異侵蝕增加10點香火。
但衛(wèi)厄現(xiàn)在什么都缺。
他炸了主神空間,以前的武器、道具、積分一掃而空。眼下,再微小的一點香火,只要能幫他積累對陣主神的底牌,不計代價弄到。
——宴席上,衛(wèi)厄為了盡可能拿到更多的香火,吃的東西一點都不比被大青花瓷甕鼓出的詭異肉香影響的其他玩家少。他本來就連病帶傷,猝然暴食了這么多東西,脾胃早就難受到翻江倒海了。
眼下被唐秦吐出的細小黑蛇一刺激,頓時全貢獻給了木桶。
衛(wèi)厄吐得迅速。
解元真還沒來得及過來看看他怎么樣,衛(wèi)厄就已經(jīng)撕了塊布,擦了擦唇,換了個位置,沒什么情緒地往夯土墻面一靠。
唐秦將細小黑蛇嘔出,人立刻清醒了過來。
她對著道前的記憶還有點印象。
解元真朝她打個手勢,示意收著聲。唐秦壓低聲問怎么了。她只記得自己聞到一股非常古怪的肉香,說不出的肉味濃膩,再然后,就覺得自己很餓,非常餓,腦子里只剩下吃東西一件事。
唐秦直覺覺得危險,但在那股肉香的引誘下,卻是什么都記不得,連自己身在何處都忘了。
如此,竟然在副本里將一桌明明就有問題的“死人席”給吃了個七七八八。
“是那個瓷甕的問題。”解元真解釋,“那青花瓷甕里熬的‘肉貢香’不知道是什么東西,配合宴桌上其他被詭怪侵染過的食物,會讓人在頃刻間喪失理智,只剩下最原始的暴食欲。其他人被詭異侵染過的食物侵蝕得太深,一時三刻祛除不了�!�
說到這,解元真略微一頓。
“張遠原本不該被侵染得那么深,但他自身能力‘鬼面’戾氣過重,又不加修養(yǎng)心性,受‘肉貢香’影響反而比楊清還高。否則現(xiàn)在也能再多個幫手�!�
【……有一說一,就張遠和衛(wèi)厄那天生犯沖的德行,是多個幫手,還是多個兇手,還真不好說�!�
唐秦的看法明顯和直播間一致。
倚在墻壁上衛(wèi)厄單手拎著護撒刀,面頰病瘦,眉骨不耐……怎么看怎么像要是張遠沒著道,能給補一刀的。真放這兩個在一塊,說不定詭怪沒出現(xiàn),張遠就沖衛(wèi)厄背后下狠手,衛(wèi)厄就沖張遠脖頸揮刀子了。
唐秦和解元真都是有分寸的,誰都沒問衛(wèi)厄,他怎么沒受“肉貢香”和詭異侵染影響。
“還有另外一件事,”解元真道,“鎮(zhèn)壓怪棺的祭器至少有一件,就在祠堂里�!�
唐秦和衛(wèi)厄同時朝解元真看去。
解元真一翻手,一個羅盤出現(xiàn)在他手中。原來解元真參加迎風宴的時候,出于一貫的謹慎,將用來尋找鎮(zhèn)壓怪棺的羅盤也帶上了。而在啞巴姑娘領他們上祠堂二樓時,解元真發(fā)現(xiàn),羅盤的指向動了!
【……一件祭器就鎖在祠堂。祠堂里的“祖公”都是詭,土樓胡氏這是壓根就沒想讓玩家收集全五件祭器吧?!】
【是這樣了,】主線任務會對直播間顯示,已經(jīng)有人從描述里分析出了血腥陰謀,【文本說主家和分支血脈相連,因此可以作為‘替命鬼’——閩地胡氏根本就是利用“貢物”將主家的人騙過來送死!】
【合理懷疑死的“新嫁娘”太多,土樓胡氏被反噬,所以囍棺失控了……】
土樓樓內(nèi),細笑轉(zhuǎn)為了七約鎮(zhèn)伙計形容過的尖笑。
凄厲怨毒的女人笑聲在土樓的樓層通廊里穿梭,隱約的血色從門縫縫隙滲入。
玩家面板多了一個倒計時。血色的倒計時一分一秒地跳動。
解元真輕輕拉了拉樓層門,自門縫里往土樓樓內(nèi)窺探了一眼,又立刻退了回來。
“沒辦法打通廊出去,”解元真搖頭,“外邊沒人,但屋檐下掛著燈籠,對面起碼二十戶樓戶的窗格正對著我們,一開門出去,立刻就會被發(fā)現(xiàn)。而且……”他打了個手勢,“通廊木梁底下,可能有蛇術(shù)�!�
聽到解元真的話,唐秦有些焦躁不安。
“土樓”這種封閉式的聚居建筑結(jié)構(gòu)對玩家太不利了。
環(huán)形的圓樓中間是巨大的青石廣場,給予整座碉堡般的建筑良好的空間感的同時,卻也讓土樓樓戶的視野變得非常開闊——住在圓樓樓里的人,只要一出門,其他任意方向的所有樓戶,就都能看到他的一舉一動——就更別提靠近祠堂了!
就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衛(wèi)厄忽然動了。
他徑自走到土樓朝外的窗前,伸手試了下窗戶條。隨后,他一反手,寒光一閃,阿昌族寶刃護撒刀出現(xiàn)在手中。
下一秒,衛(wèi)厄干脆利落拆起了窗戶!
直播間:“……????”
解元真、唐秦先是一愣,緊接著卻恍然醒悟——振遠樓四百多號胡氏族人,從空屋正門出去,再怎么小心潛伏,都會被發(fā)現(xiàn)。但如果拆了后窗,打土樓外墻翻上去,踩屋檐走,完全可以避開樓內(nèi)的所有眼睛!
霍然醒悟后,解元真唐秦立刻上前幫忙。
很快,整扇窗戶的木條子都被他們近乎無聲地卸了下來。
土樓的窗戶開得不大,但解元真、衛(wèi)厄、唐秦都不是身形寬大之人,只一試,便知能夠順利翻出去。
封死的窗戶拆好后,唐秦取出了她得自“佛山影人”的柳派龍頭剪。
唐秦手腕翻轉(zhuǎn),無數(shù)兩條銹蝕蛟龍銜形成的民間剪紙刀一張一合,一紅一黑兩張棉紙變成了紙人,一拿戲旗,一舉嗩吶,如。紅黑兩剪紙人一落窗,立刻變成兩道扁平的身影,從窗戶里無聲無息折滑向上。
唐秦解釋:“這是我在佛山副本里得到的【春官報曉】的剪紙剪譜,沒有實戰(zhàn)能力,但探個路還行�!�
三人等候片刻,一紅一黑兩紙剪紙人擦著窗戶口掉落,衛(wèi)厄眼疾手快,刀尖一挑,將紙人挑了進來——兩張紙人變得皺皺巴巴,卻還勉強保了個完整。
“有危險,但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唐秦深吸一口氣,看向兩人,“走?”
解元真頷首:“貧道打頭。”
將幾張符箓交與唐秦和衛(wèi)厄兩人,叮囑他們將符箓貼在雙肩,解元真率先翻出了窗戶。衛(wèi)厄?qū)⒆o撒刀咬在口中,第二個爬了出去。剛一翻出土樓,衛(wèi)厄雙肩的符箓就一陣灼熱。緊接著,面前土樓的夯土厚墻,就被照成了一片血紅。
他緩緩地呼吸,沒有冒然轉(zhuǎn)頭,而是以余光朝不遠處的解元真瞥去。
解元真就在他上邊一些的地方,身前的墻壁同樣被照得通紅。
一盞血淋淋的人頭燈籠,緊貼著他的后背。
【�!耍」残疫\的玩家“血供品”觸發(fā)詭怪[人頭點燈]!】
作者有話說:
解道長和唐妹子都是我方陣營的。感謝在2023-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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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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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閩南
◎“消失的阿秀”正式激活◎
血涔涔的人頭燈籠口張目睜。
眼珠子滴溜溜打轉(zhuǎn),
半寸厚的人燈皮溢出紅光。
[詭怪09-34:血燈詭]
盡管沒有系統(tǒng)提示,但驚悚的人頭燈籠印在屏幕上,直播間一秒就認出了這官方編號命名的詭怪——去年五月,
閩西南到粵東北頻頻出現(xiàn)一盞盞紅幽幽的人頭燈籠,最初只在初一十五出現(xiàn),但隨著詭異復蘇的加劇,詭燈出現(xiàn)的地域、頻率,都在迅速增加。
誰也沒想到,
這遍布閩粵兩郡的人頭燈籠,
竟然會出現(xiàn)在副本《香火閩南》。
“人頭點燈,
一命換一命�!毖挠牡娜祟^燈籠在黑夜出現(xiàn),會自行貼跟在夜行人背后,一旦回頭,
人頭換人頭。但如果棄之不管,人頭就會緊貼而行,
固定在被跟者肩上,置換人身肩頭的“命燈”。
俗話說,人身三盞燈,左、右兩肩,
頭頂各一盞。
這三盞燈,原本指的是人自身的陽氣,也叫命燈。
一旦人身三盞火燈,都被人頭燈置換,人就會永遠變成肩扛三盞人頭燈的“肉身燈架”。
眼見著滴血的人頭燈籠貼到了衛(wèi)厄身上,直播間頓時提起了一口氣。
衛(wèi)厄先前連副本通關(guān)失敗會影響現(xiàn)實都不知道,
怎么瞧都不像會曉得“人頭點燈,
一命換一命”的。萬一回頭,
那就完了。打他前邊上去的解元真倒肯定是知道血燈詭的殺人規(guī)律,可他們現(xiàn)在正趴在土樓厚重的夯土外墻上,左右就是土樓樓民的窗戶,既回頭不得,也出聲不得。
正自揪心間。
停在衛(wèi)厄上側(cè)方的解元真單手鉚力,固定身體,騰出的另一手往側(cè)后垂下,并且收起兩根手指。
【解道長是想告訴他三盞命燈的事?】
【?!】
【太太太簡潔了吧,沒頭沒尾的,衛(wèi)厄能懂嗎?】
彈幕剛出,土樓夯土外墻上的衛(wèi)厄以刀插墻,一插一蹬,靈貓一般悄無聲息地繼續(xù)向上,沒理會背后的人頭燈籠半秒。
直播間:�。�
沒等直播間和特地停下來的解元真,還有后面跟上的唐秦松一口氣,黑暗里就傳來符紙細微的“茲茲”聲響。
聲音不高,在黑夜里很容易被忽略。
但解元真修道之人,耳音極其敏銳,一聽這個聲音,臉色驟然就變了。而跟在衛(wèi)厄身后的唐秦則是親眼瞧了個清楚——血涔涔的人頭燈籠貼在衛(wèi)厄肩上,衛(wèi)厄肩頭的符箓茲茲冒出了青煙!
符箓冒煙的速度極快,眼看轉(zhuǎn)眼就要被點燃。
這解元真給他們的符箓是天師府的“定魂符”,又叫“正陽符”。有定住魂魄,護持陽火,防范邪魔入侵的功用。雙肩各定一張,穩(wěn)住人身陽氣,人頭燈籠一時半刻附身不得,因此才只貼著后背。
按理說,有這兩張符箓,足以支撐他們摸到詭祠堂的位置。
卻不曾料到,衛(wèi)厄是“血供品”,命格太輕,更兼?zhèn)麕Р�,陽火虛弱飄搖,符箓著得比他們二人快多了。剎時,黑暗中又是七七八八,多數(shù)盞血淋淋的人頭燈籠在衛(wèi)厄背后升起。
符箓?cè)紵臍馕洞蚣珙^傳來,面前的夯土墻紅澄得就像在淌血。
周身的血腥和陰寒拽著人的四肢要往下墜,眼看一個眼珠亂轉(zhuǎn),肉皮滴血的人頭燈籠就要落到衛(wèi)厄肩上,衛(wèi)厄?qū)⒆o撒刀插||進墻面,“新嫁娘”的怨嫁衣悄然覆蓋。
一陣溢散黑霧的怨厲傳遍全身。
衛(wèi)厄本就虛弱的陽火立刻被怨嫁衣的怨氣蓋了過去。
自身的三盞命燈更是直接□□暗中消失。
周圍繞過來的七八盞人頭燈籠頓時在原地,燈籠面皮上,一雙雙漆黑帶血的眼珠瞪得老大,在紅澄通亮的血光里滴溜溜打轉(zhuǎn),似乎弄不明白,剛剛還是美味獵物的活人,怎么一眨眼就變成了與自己相同的詭物?
人頭燈籠要的是“一命換一命”,本就沒命的同類對它們來講,半點用處也沒有。
血涔涔的嫁衣垂在黃褐的夯土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