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許是對土樓族長的圖謀感到不耐，他微微壓著火氣，兩片薄薄的唇緊抿著，窄窄一線，病懨慘紅。

    直播間、直播間風向瞬間就改了：

    【是的沒錯！衛(wèi)厄已經(jīng)有婚配了，他的老公就是我！】

    【胡說，厄美人和我一個被窩。】

    【都醒醒吧，幾個菜幾個酒啊醉成這樣？不怕被大佬一紅繩勒死吊房梁上？】

    【嗚嗚嗚嗚我不信，我老婆不會這么對我的�！�

    和“神郎降囍”又是詭神又是怪棺的場面相比，眼下公堂客宴算得上熱鬧平緩，

    直播間也跟著和緩一些。

    但身處堂廳中的解元真、衛(wèi)厄、唐秦等寥寥幾人卻壓根沒覺出這份“熱鬧”。

    堂室非常陰寒，火燭雖多，卻架得很高，席桌面全灰蒙蒙的，只有個個盛菜的紅托盤微微反光，桌對面落座著十幾名干瘦佝僂的“族老”，全都面目模糊，陰瘦干巴。席桌菜盤已經(jīng)不少，但還有一名名十幾歲的丫頭端著紅托盤往上上菜。

    這些丫頭和先前領他們進來的姑娘極像，全都低頭上菜，不說一句話。

    一盤盤肉桂燉的骨湯、姜母燒的番鴨、土筍燜的閹雞油汪汪，亮堂堂。

    全是正宗閩地大菜。

    衛(wèi)厄冷眼看這些菜，燒得極好，卻未免燒得太好了——周圍的玩家楊清他們剛剛還在提防土樓族長說的“婚配”，眼下一雙眼睛全直勾勾盯在菜上面了。手里更是不知不覺拿起一雙雙筷子。

    就連張遠和唐秦都在不自覺地嗅聞著空中的香氣。

    “來來來，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比不得豫州大宴，”土樓族長熱情地，“還請自便，千萬莫要客氣�！�

    土樓族長的話一出，原先就已經(jīng)拿起勺筷的玩家們立時全伸出去。

    席間的張遠面部肌肉微微扭動了幾下，最終也將筷子伸了出去。

    “咕嘰”“咕嘰”。

    狼吞虎咽的聲音響起。

    楊清他們拖湯帶水地將一塊塊大骨頭撈進碗中，跟十天半個月沒吃一口翻般吞咽起來。

    原先還有些熱鬧松快的直播間覺出了古怪：【不……不對勁，玩家今天是沒吃什么東西，但也不至于餓成這個樣子啊�！�

    【什么餓不餓的，這鬼氣森森的，副本npc上的飯菜，正常能吃得安心？】

    【張遠！張遠是經(jīng)驗豐富的玩家，怎么連他都動筷子了——唐秦，唐秦也動了！】

    咕嚕、咕嚕。

    衛(wèi)厄和解元真視線一掃，立刻落到宴桌中間的大青花瓷甕。

    大青花瓷甕底下的火爐正燒著，爐里咕嚕咕嚕，冒出詭異的肉香。在那肉香的催促下，其他玩家的食欲越來越強，進食速度也越來越快。非主流小伙楊清甚至差點將一塊番鴨連皮帶骨地吞下去。

    滿桌都是狼吞虎咽的人，解元真和衛(wèi)厄持筷端碗慢了些

    “兩位是否食欲不振啊？”土樓族長笑瞇瞇地看了過來，宴桌對面的族老們也跟著看了過來。不知何時，這些“族老”的影子已經(jīng)連到了后面的廊柱上�！八麄儭币还�(jié)一節(jié)抬起頭，視線直勾勾的，黑褂白襟，背后拖著長影。

    ——不像坐了一桌的族老，倒是坐了一桌的靈牌！

    堂屋里陰風陣陣，桐油亮子光影明滅。

    解元真應變機敏，土樓族長問話，他沒回答，連視線都沒轉過去，只是一節(jié)節(jié)端碗伸手——看起來就像也著了道，只是著得慢一點。同時借著袍袖的遮擋，解元真在桌下碰了衛(wèi)厄一下，示意他也跟自己一樣遮掩。

    衛(wèi)厄：“……”

    解元真這樂山道士給的護撒刀在“神郎降囍”時發(fā)揮了大用，算起來也算欠他兩個人情。

    眉骨被桐油燈照出一片陰影，

    衛(wèi)厄壓著火氣夾起一塊老姜燒的番鴨。

    番鴨被燒得爛熟，等送到眼前，衛(wèi)厄散瞳的視野里，就印出鴨肉里滲著的一絲絲黑線，仿佛有一條條蛆蟲般的細小黑蛇在肉里蠕動。

    沒等衛(wèi)厄暴起將欠解元真的人情丟一邊，他布料扎著的手就滲出一陣陰寒之氣。番鴨肉里的細小黑蛇如同遇到什么無法抵抗的力量似的，立時就消融了個干干凈凈。緊隨著，系統(tǒng)提示彈出：

    【恭喜幸運的玩家“血供品”清除一次詭怪侵染。香火+10�！�

    “詭異侵染”？

    衛(wèi)厄面無表情地將番鴨肉往嘴里送，咀嚼間如吃到了一團凝固的蠟。

    他在囍棺中被主神以“神郎官”身份侵蝕時，系統(tǒng)曾警告，高危詭怪的侵染無法祛除，無法凈化。那相對應的，一般詭怪的污染是可以祛除凈化的。

    并且……更高等級的“詭怪”侵染對低等級的詭異侵染有壓制？

    【恭喜幸運的玩家“血供品”清除一次詭怪侵染。香火+10�！�

    衛(wèi)厄送筷的速度不斷加快，他面無表情地進食，看得直播間一陣心驚膽戰(zhàn)。

    【救命，衛(wèi)厄也中招了！難道要全員覆滅嗎？】

    【衛(wèi)厄中招正常吧，他本來就是新人玩家。搞不懂，一群人怎么突然就把他當成高玩�！�

    【？？？前面的，你把單人刷了隱藏劇情，首個砸了床母像的叫“新人玩家”，你家新人這么吊��？】

    【那又怎樣，爺就看不慣一個副本都沒通關過就被吹上天的家伙。牛皮扯上天，鼓噪！】

    【別吵了別吵了！其他直播間的玩家也都倒了——甲榜二十二的贛南鼓班頭“葉青”也著道了！】

    073直播間遇到“堂屋吃席”的時候，其他直播間也遇到了同樣的事。

    似乎這是土樓副本第二天的必刷劇情。

    有一個直播間的乙榜玩家像解元真、衛(wèi)厄他們一樣沒直接著道，但在他試圖直接逃出堂屋時，坐席桌對面的“族老”們猛然拉長身影，黑褂白袖的詭影在屏幕上劃過，緊隨一陣慘叫，生吞血肉的聲音隨之不斷響起；

    另一個直播間，帶隊察覺不對的高級玩家，一上樓就聞到了肉香，立刻試圖帶隊友折身退出去。結果土樓已經(jīng)關門落鎖，一樓四百多人，齊齊涌出。不出五分鐘，直播間直接團滅。

    在更多的直播間里，一個個玩家狼吞虎咽地進食，十三四歲的啞巴姑娘來來回回，不斷用紅托盤往上送菜。

    直到此時，才有閩地的觀眾猛然想到：“紅托盤……那些紅托盤不對！我們這邊、我們這邊那樣子的紅托盤，都是拿來拜香供祖公的！”

    直播間一片駭然。

    閩地的“祖公”同“祖宗”、“先祖”，都是死去的長輩——那這、這哪是接風宴，分明就是一桌死人席！

    ——————

    “咕�！�—咕��！”艱難的吞咽聲不斷響起。

    宴桌上，玩家的眼睛還直勾勾盯著紅托盤，但進食已經(jīng)變得艱難起來——最先動筷的楊清將一筷雞肉塞進口里，坤長脖子往下咽時，“咚”一聲，摔到地上。緊隨著，衛(wèi)厄晃了晃，跟著唐秦倒了下去。

    解元真最后一個倒下。

    所有玩家全部倒下后，堂屋里的火光一跳，宴桌對面的“族老”們變成了一尊尊黑底白字的靈牌。土樓族長起身，點起一柱香，弓腰道：“祖公們降神坐鎮(zhèn)勞煩了——還請祖公歸位——”

    堂屋里卷起一陣煞煞陰風。

    靈牌后的火燭齊齊熄滅，堂屋瞬間只剩一半燈火。

    咕嚕咕嚕。

    宴桌上，青花大瓷甕底下的火爐子緩緩鼓著小火，咕嚕咕嚕的肉香比先前更加濃郁。

    土樓族長拿火燭照解元真和衛(wèi)厄的面，冷笑道：“還當豫州主家的人有多厲害，能抗得過‘肉貢香’的催誘呢？不還是倒得跟個死豬一樣。哼，主家？虧我還浪費三柱上好血香，請祖公壓陣。來人啊，把伊們給我?guī)Щ匚菘春��！?br />
    幾名黑布衣黑布褲的胡氏漢子應聲涌入。

    他們挨個將玩家用麻繩捆了，土樓族長邊盯邊吩咐道：“邊上那個小心點，看他命相相符，說不定獻給神郎就能平災降囍——行了，都帶回屋關起來，等候明日師公到，擇命算時，看哪幾個適合填棺替命，哪幾個適合留著熬藥食�！�

    胡氏族人連聲應是，跟拖豬羊一樣將玩家往外拖。

    這回，胡氏族人沒再帶眾人下祠堂穿天坪回去，而是直接打公堂的通廊門出去了——“振遠樓”一共四層，每層都有一圈公共的木質通廊。此時，樓廊梁架下，懸著的紅燈籠晃晃蕩蕩，照得整條走廊血氣涔涔。

    剛被拖出屋，衛(wèi)厄就從“假寐”狀態(tài)轉醒。

    他猝然轉醒，血色的散瞳在昏暗中略微睜開一隙，雖然無聲無息，卻嚇了直播間一跳。

    【我靠？？？？？他沒中招？】

    【�。。∥揖椭���！能從正厲級“詭神”降囍支線里單人活出來的狠人怎么可能這么簡單就倒了！】

    【我勒個去，什么級別的演技��？老子剛剛硬是沒看出他是裝的！】

    【等等，他醒著不會被發(fā)現(xiàn)吧！那些黑衣黑褲的胡氏漢子好嚇人�！�

    直播間議論紛紛。

    昏迷的人和清醒的人被拖拽而行是完全不同兩種狀態(tài)，但明明是清醒著的衛(wèi)厄，卻表現(xiàn)得和昏迷的玩家一般無二。他略微側臉，毫無波動地掃視土樓二樓的通廊。

    玩家進土樓的第一個晚上，直接被帶到了空屋里。曾經(jīng)用來舉行“神郎娶親”的空屋二層以上的樓層門全得從外邊打開。玩家進去的時候樓層門已經(jīng)被從外邊鎖死了，根本查看不了通廊的情況。

    眼下，衛(wèi)厄以余光往經(jīng)過的樓戶房門木檻縫隙一掃——

    所有樓戶面朝通廊的房門，門檻縫隙里全貼著黃紙符箓。這樓里的人似乎極害怕有什么東西在晚上的時候進屋。

    衛(wèi)厄立時想到了第一天早上，被“腸子”拖拽，面朝下，死在門檻上的胡氏族人。

    除此之外，自二樓的環(huán)形公共通廊往下看。

    樓內石坪廣場里的藍色霧氣，比他們進來的第一晚上濃了不止一重。

    藍霧彌漫，紅燈晃晃。細細的笑聲在樓內回蕩，石坪中心的靈棚里，紙盆里燒的火，血光濃重——系統(tǒng)提示音在同一時刻響起：

    【主線劇情：“肉貢香，詭祠堂”已開啟！】

    【一場鴻門宴，尊貴的主家來客看到了主家所要的“貢物”。但與此同時，閩地分支則暴露出了他們的不軌之心——囍棺復蘇在即，胡氏分支迫切地想要平息血怨之怒，尊貴的主家來客與胡家血脈相連，正是他們最好的替命鬼�！�

    【然而，除了囍棺血怨外，閩地分支似乎還有更深的陰謀埋在暗處……】

    【任務：找出分支圖謀的線索】

    【提示1：祠堂三樓儲存族中的所有公簿，但在天亮之前，你們只有三個時辰】

    【提示2：當心燈籠！】

    作者有話說：

    補一個注釋！

    上章提到的中下八景宮指的是道家醫(yī)理中的人體“二十四八景”，即謂人身為三部有八景。即上元八景：腦、發(fā)、皮、膚、目、頂髓、膂、鼻、舌；中元八景：喉、肺、心、肝、膽、左腎、脾；下元八景：胃、窮腸、大小腸、胴中、胃膈、兩脅、左陽、右陰。感謝在2023-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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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瓶；沉痛悼念73^_^

    4瓶；仇薄燈天下第一

    3瓶；淡月、蝦毛絕配莫挨我、棲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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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

    香火閩南

    ◎[人頭點燈]◎

    “咚咚”兩聲悶響，

    胡氏族人將最后一名被捆成粽子的玩家塞進空屋，“嘎吱——”一下，關門落鎖。

    房屋驟暗。

    兩名精壯的胡氏漢子持著燭燈在門口把著。

    直播間剛提起一口氣，

    昏暗里，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玩家中，衛(wèi)厄就悄無聲息地坐了起來。他略微低垂著頭顱，也沒人看清他到底做了什么，只一眨眼，

    他雙手雙臂就從麻繩里脫了出來。

    【是我眼花還是這直播間出故障，

    咋唰啦一下，

    衛(wèi)厄的麻繩就跟裝飾一樣掉下來了？】

    【前面的，不是你瞎，也不是著直播間故障，

    他手腕一轉，那麻繩就散了！】

    【剛來，

    胡氏漢子這么沒力氣，落他這里沒捆結實？】

    【沒捆結實個鬼，你是沒見著那些家伙捆兩腳羊一樣的捆法，專挑關節(jié)活動的地方捆，

    我叔一武場子的看家教練看了都說難掙脫�！�

    【！��！原來我老婆是縮骨功當代傳人！】

    【？？？？？？】

    直播間震驚得彈幕飛起。

    這時，屋子另一頭的解元真也翻身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