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讓他寫報告?
他能寫出個屁。
只是除了段永晝,沒有人信余弦說的那些他自己也沒底氣的瘋言瘋語,畢竟精算和寫PPT這事兒就不是余弦能干的來的——但從那些領(lǐng)域的結(jié)果看來,段永晝對余弦的信任獲得了超額回報。
但余弦呢?
余弦把錢都用在吃飯上了。
他根本沒錢理財,而且得過且過。
得到余弦的評價,段永晝對那個老板開口:“不用談了,你回去吧�!�
對方的冷汗在往下流,但還是盡量鎮(zhèn)定地開口:“這是這份方案的詳細資料,段總,如果可以您方不方便……”
“合作愉快�!�
段永晝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文件,握了握手,再很快收回,不熱情也并不冷淡:“你回去吧,之后集團會聯(lián)系你洽談接下來的流程�!�
這倒也不全是只因為余弦一句話。在此之前,段永晝就已經(jīng)把所有企業(yè)相關(guān)的情況落實得非常清楚。
但只要有了余弦這句話,這次合作就不會有任何變數(shù)。
主打的就是一個聽余弦話,余弦讓他往東他就絕不往西。
除了分手。
幸福來得太突然,小老板認真地和段永晝道了謝,再去謝謝余弦。
當他轉(zhuǎn)向白書劍的時候,白書劍卻也意料之外地斂了性子,對他點了點頭。
不一會,圓桌前就只剩下三個男人。
更尷尬了。
誰都不愿意走。
余弦……有點想跑路。
但他確實又不太舍得這一頓吃的。
他提了個建議:“要不這頓我付錢,你們下次想吃我請你們,先讓我自己在這吃,你們先走吧?”
“不行。”
他得到的答案,當然也異口同聲。
第67章
間奏(4)
你在搞純愛,他腦子里卻是……
看來這一頓飯是不能好好吃了。
余弦苦著一張臉,嘴角往下耷拉,一幅愁云慘霧的樣子。
段永晝看著余弦這副表情,就算被敲暈十次他也知道余弦這表情是什么意思——不想和人交往,不想?yún)f(xié)調(diào)問題,懶得動。
他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卻是安慰的。
余弦能有這種表情,說明他此刻還算是放松狀態(tài)。
如果不放松,那他的臉上就不可能有任何表情。
段永晝站起身,余弦就抬頭看著他。
他走到余弦身前,微微彎腰,望著余弦的眼睛:“認真問你一個問題,你還記得我嗎?”
你還記得我嗎?
——在你浩如煙海的記憶,和無數(shù)次的失憶癥下,我是否仍有一絲機會,再得到一席之地?
段永晝可以為余弦接受甚至容忍許多,他只想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余弦愣了一下,對上段永晝的視線。
他明白了段永晝話里的意思。
他開口:“不會忘�!�
他再小聲接話:“但是……”
“這就夠了。”
段永晝俯下身,輕吻了吻余弦的額頭,這個吻輕得幾乎不留痕跡,也是他們戀愛時無數(shù)次互動過的動作。
自然到不需要額外的提醒,或者其他的什么。
它早已被重復了上百遍。
余弦沒有躲開,其實他們彼此都心照不宣。
他們曾經(jīng)就是親密無間。
單純的時光不會鐫刻痕跡,但段永晝會一次次執(zhí)著地再次提起。
真真正正地在一起過,怎么可能說忘就忘。
尤其是余弦這種懶得挪窩的人。
“好好享受美食,吃完給我發(fā)個消息,我接你回家……他不是什么好人�!�
段永晝看了一眼白書劍,同樣穿著正裝的英俊男人微笑著望著這邊。
白書劍的那張臉是看不出年齡的,你說他顯年輕吧,他的氣場又能笑里藏刀地壓你一頭;你說他顯老吧,他的皮膚又比絕大多數(shù)男人十八歲的時候狀態(tài)更好。而且骨相就好看,眼窩深、鼻梁高而唇薄,往那兒一坐,像是時尚雜志上的模特,精致、強勢得讓人忌憚。
不難看出,他是個完美主義者,對自己的外貌同樣苛刻。
倒是和白子悠那家伙血脈相承。
都不是什么好人。
段永晝轉(zhuǎn)頭走向侍應生:“帶我去包間吧�!�
他就算清楚一些行業(yè)內(nèi)的情況,也對能和余弦共進晚餐的白書劍嫉妒得要發(fā)瘋,仍不會去真正打擾余弦的選擇和個人空間。
余弦有自己的生活節(jié)奏。
場面話是這么說的。
他當然想酸溜溜地對余弦來一句:“你想腳踏幾條船呢?”
但現(xiàn)在確實不行。
曾經(jīng)的他能追到余弦,就是因為拎得清,拿的準。
段永晝的自我認知特別清晰,如果他問余弦他和那頓飯誰重要,余弦肯定會回答飯重要。
那就得等吃完飯再說。
就這樣,余弦就這么和白書劍面對面地吃完了一頓美食。
對于段永晝說白書劍“不是好人”這點,至少他在這頓飯感覺不到。
完全相反,白書劍對他很溫柔,也沒有什么不耐煩的臉色。
余弦喜歡長得好看的人。
白書劍無疑長得很好看。
全程下來,白書劍都沒怎么和他談其他話題,兩個人談了談鬼域里的事,但也沒談深。白書劍沒有問余弦去了哪兒,余弦也不想去問白書劍在鬼域里的目的,反而將話題換到了那些鬼域里比較有趣的東西——道具、食物和商品。
他們似乎都并不怕鬼。
人們常常聽到的一句話是,當你覺得你和對方的談話十分舒適的時候,意味著對方在向下兼容你。
余弦不在意這個問題。
他覺得如果對方覺得在向下兼容,那對方應該直接走人,他不介意的。
反正他也沒那個高攀的耐心。
天生就吃不起那碗飯。
但他吃得起面前這碗。
一頓飯很快結(jié)束,白書劍看準時機,適時邀請余弦:“坐我的車回去怎樣?”
他認為這餐吃得應當很愉快。
讓人有些意外的是,余弦搖搖頭拒絕了:“抱歉�!�
白書劍的笑容微深,唇角仍向上微勾。
段永晝走過來,給余弦披上純黑的西裝外套,朝著白書劍一笑:“我負責送他回去,就不麻煩白先生了。”
余弦的老規(guī)矩就是先來后到。
當然因為這個老規(guī)矩,曾經(jīng)大學校園里也出現(xiàn)過這個追余弦的人前腳還沒離開,正好撞上另外一個約余弦的人出現(xiàn)在余弦身邊的大撞車名場面。
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
在段永晝把余弦所有時間都約滿之后就沒有這個問題了。
他對處理這種場面熟能生巧。
余弦剛準備和白書劍告?zhèn)別,就被段永晝摁著往外走,探出頭來朝著白書劍揮了揮手,得到了白書劍溫和的回應之后,余弦就連忙轉(zhuǎn)回頭又往前快走了好幾步……段永晝的腿太長了,怎么感覺更高了?
他記起來了,幾年前他就是因為段永晝腿太長不好擺姿勢,正面嫌擠背面嫌高,才怒而把段永晝搞塌。這要是更高了怎么辦��?這還夠不夠得著��?
當然,要是段永晝知道余弦此刻在想什么,別說余弦開不開口了,他的腿都得軟。
直到走出餐廳,段永晝就松開隔著一層西裝外套摁著余弦肩膀的手,試探著去握住余弦的手。
微涼的、修長的手指。
被觸碰的時候沒有躲開。
段永晝握了上去,輕咳一聲。溫度相接,他接著握緊,緊緊牽著余弦的手往停車處走。
他的車停在地下車庫,這一段路程并不算長,但段永晝放慢了速度。
別人看著他們的時候,只會覺得段家年輕的董事長帶走了自己的漂亮男友。
高大英俊的男人眉目斂著,肩寬腿長,氣勢極強。
而被他牽著手的美人眉目清淺,穿著一身更具設(shè)計感的白西裝,披了一條顯然出自段永晝身上的外套。
余弦很白,對比就更為清晰。
只有段永晝知道,這是他小心翼翼珍視的初戀,他曾朝夕相處的愛人。
直到走到后座車門前,段永晝?yōu)橛嘞依_車門,看余弦垂著視線,若有所思。
他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聲音盡量放得溫緩,打趣道:“想什么呢?”
余弦:“我只是在想,你如果更高了,我究竟夠不夠得著啊?”
還真就那個心直口快。
段永晝的腦子轟一下就炸了。
第68章
間奏(5)
俯首獻頸,屈膝稱臣�!�
余弦這個人……不是很有節(jié)操。
從他能和人無縫約會就知道了,他的腦子里就沒有正常的戀愛概念。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只會規(guī)規(guī)矩矩地先被人告白,然后和人上床。
段永晝之所以醒來之后還能壓著余弦做一次,就是因為在余弦的腦子里,段永晝沒有執(zhí)行“分手”這個程序。
雖然失蹤是失蹤了吧,但又追回來了,這讓余弦的邏輯出現(xiàn)了一定程度上的混亂,混亂之中,段永晝就幸運地得逞。
雖然那一次給段永晝的代價是他三天都不敢進行大范圍動作,也不敢走太快,稍一行動就是撕扯一樣的疼,又被余弦無視了幾天,導致他在員工面前的臉更黑,低氣壓到那一周都沒人敢打擾段永晝,但也算打開了一個口子。
聰明的人懂得怎么鉆程序和規(guī)則的漏洞,而段永晝可謂是為了接近余弦費盡心思,乃至熟能生巧。
所以當余弦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段永晝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余弦問的不可能是“能不能吻到他”,讓余弦主動去親吻一個人比登天還難,他沒辦法理解親吻這種行為的情感含義,更不可能有那些浪漫的傷春悲秋,情緒缺失到堪稱機器,因此段永晝也從來沒有看到余弦什么時候感覺過“恐懼”。
就連余弦會主動親吻人魚,都是人魚一再貼近的成果。
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性。
段永晝微微俯身,望著余弦,低聲開口:“你要試試嗎?”
拋出誘餌,引人上鉤。
這兒經(jīng)常接待名流,所以地下車庫很上道,沒有監(jiān)控。
有的時候,看似高級的其實并不高級。
余弦眨眨眼,看著把手撐在自己身側(cè)的段永晝,伸出手,一點點觸碰著段永晝的臉。
昏暗的燈光勾勒出更深邃的輪廓,他面前的男人鼻梁挺而筆直,濃眉下是一雙深邃的眼。
男人的身材無可挑剔,肩寬腰窄,又因為太高,落下一片深沉的影,將他籠罩。
熟悉的記憶再隨著觸碰一點點復蘇,讓余弦有了那么點兒找尋回曾經(jīng)的沖動。雖然只有一點兒,但也比全然的沒有情緒要生動許多。
愛人。
比起愛意,更濃墨重彩的是欲望。
可欲望如果沒有愛意,又怎能完整。
他們沒有青澀的少年戀愛,在和彼此見面的時候都已經(jīng)是成年人。
記憶刻進的不止靈魂,還有□□。
余弦問:“你會聽話嗎?”
“會。”
“你不會傷害我�!边@是陳述句。
事實上,段永晝很服從,服從到堪稱縱容。
主動權(quán)從來都在余弦手上。
換句話說,自我防衛(wèi)的手段之一從來都是逃避。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余弦的眼神冰冷而帶著審視,手指卡著段永晝的后頸。
他并不是完全信任段永晝,但他可以試試。
“嗯�!�
段永晝一再執(zhí)著地重復:“我愛你�!�
如果語言和時間不能證明,那就用生命來證明。
他也確實說到做到。
車廂的后門不知何時被關(guān)上了,段永晝的膝蓋撐在車座椅上,低頭去吻余弦。
寬敞的車內(nèi)對于段永晝這個身高腿長的人來說還是顯得有點逼仄,擠進兩個成年男人就有些更為擁擠。
但他還要往下。
到更暗處,到更深處,到更隱匿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