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他的動作本該是隱秘的,然而太陽光照落的陰影卻暴露了他,迦妮塔從柏油路上看到了他手部的動作,疑惑地偏過頭。
拉撒法只是稍微頓了一下,便將手掌持續(xù)抬高,直至遮在迦妮塔頭頂:“曬嗎?”
“�。俊卞饶菟壑橄蛏咸�,額頭險些擦到微涼的掌心。
“我聽說皮膚白的人其實是黑色素不足,更容易被太陽曬傷,弗比斯灣的陽光太烈了�!崩龇ù鬼此�,為她擋住落在臉上的眼光。
迦妮塔很快不再疑慮他在自己身后的小動作:“你知道的不少�!�
拉撒法開始合理化自己的身份:“因為曾經(jīng)在圖書館做過打雜,偷偷看了很多書,所以知道一些�!�
此刻的他并沒有意識到,當他下意識完善貧窮男學生的背景時,謀殺計劃已經(jīng)偏離了原本的軌道。
“你能在那種環(huán)境下堅持學習,如果正常進入學校,你一定比現(xiàn)在懂得更多,過得更好,這就是我創(chuàng)辦學堂的原因。”
“他們都說學習沒用的,因為沒有身份ID,根本不會有人雇傭我們,其實不是的,知識會讓人的思維更加遼闊,那遼闊里有更多精彩的活法。”
“況且我相信,對神祇系覺醒者的不公待遇早晚會取消,聯(lián)邦里存在的弊病也會被根除,所以我們要時刻做好準備�!�
拉撒法笑笑,不置可否。
迦妮塔居然是個可笑的理想主義者。
但從古至今,這世上的理想主義者都是用來犧牲的。
而他絕不會做那個犧牲的人,他只會讓別人犧牲。
迦妮塔打了車,載著拉撒法一起,來到城郊的聯(lián)邦濱海私立學校。
“我們的學堂就在學校對面,隔著一條馬路,我想著孩子們可以偶爾聽聽私立學校的音樂課,看看體操課,總會耳濡目染�!�
迦妮塔趴在車窗邊,鼻尖貼在玻璃上,眼睛不眨地向外看著。
她每次來都要盯著聯(lián)邦濱海私立學�?春芫茫驗榘职衷�(jīng)帶她來過,她其實很想到這所最好的學校上學。
只是怕爸爸傷心,她一直沒有說過。
拉撒法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里窺視迦妮塔,她此時的情態(tài)有點可愛,難得符合這個年紀Omega該有的樣子。
她現(xiàn)在背對著他,和他的距離不足半臂,只要他迅速邀神明附身,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擊穿她的心臟。
他的心剛硬了一分,恰好一縷陽光照到她睫毛上,她映在車窗上的影子笑了。
“你很喜歡這所學校�!崩龇ㄊ栈厥�,時機已過,迦妮塔可以透過玻璃看到他了。
“嗯,當年很想來這里上課�!卞饶菟呀�(jīng)坐直了身子。
“那就在這里上課吧�!崩龇ǖ馈�
迦妮塔搖頭:“怎么可能,他們還嫌我們會拉低周邊的檔次,況且我們沒有身份ID。”
拉撒法沒有說話,他十指交疊,搭在前身,整個人向后靠去。
車停好后,迦妮塔去檢查教學場地的裝修,拉撒法留在外面等她。
他沒有本分地待在原地,而是徑直穿過馬路,朝聯(lián)邦濱海私立學校走去。
學校的鋼質(zhì)鐵門攔在他面前,他抬起手指輕輕一敲,雙眼短暫出現(xiàn)一秒純黑,隨后大門在他面前砰然彈開。
不過片刻,拉撒法已經(jīng)堂而皇之地坐在校長室里,而西裝革履的校長則低頭躬身,戰(zhàn)戰(zhàn)兢兢站在他身邊。
他的信使中除了有憎惡人類的反社會人格,也有貪婪于力量的愚蠢富人。
只要他肯賜予他們一丁點神跡,他們就會頂禮膜拜,俯首稱臣。
拉撒法笑道:“聽說你的學校歧視神祇系覺醒者?”
校長猛然抬眼,冷汗瞬間打透了后背:“如果有,那他絕活不過今天�!�
拉撒法闔上眼,不再說話。
他不喜歡聽保證,他只看怎么做。
此時正準備出門的迦妮塔接到了聯(lián)邦濱海私立學校的電話,那個曾指責她拉低學校周邊檔次的教導主任聲音帶著哭腔,請她原諒他的歧視和唐突。
事發(fā)突然,迦妮塔心中莫名不安起來。
她揣著滿心疑慮走下樓,打算去對面學校問個清楚,誰料卻正撞見拉撒法坐在臺階上,彎折枝莖,用路邊的紫羅蘭編了一頂花冠。
第236章
第236章(一更)失控�!�
拉撒法就這樣侵入了迦妮塔的生活,他以窮學生的身份嚴密監(jiān)視著迦妮塔的一舉一動,對她的計劃和游說工作了如指掌。
迦妮塔的日常工作是奧賽輔導師,被剝奪的上學資格并不能抹除她在數(shù)學與物理方面的天賦,網(wǎng)絡(luò)的發(fā)達也讓她有機會接觸最前沿的科技,但遺憾的是,她仍然沒有資格進入任何研究所。
當初正因為她寫了一封郵件,指出紅娑研究院一位知名學者的論文錯誤,才引起了烏里爾的注意,進而,烏里爾才注意到神祇系覺醒者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拉撒法喜歡聰明人,迦妮塔無疑是聰明人,這讓拉撒法需要耗費更大的精力避免露餡,但同時也獲得了難得的精神享受。
白天,迦妮塔需要輔導準備參加競賽的學生,拉撒法則借口在咖啡店打工。
晚上,他們會在距離迦妮塔工作地點很近的車站見面,然后約會。
拉撒法是個極其善于隱藏的人,他知道多說多措,所以裝出一副性格內(nèi)斂,善于傾聽的模樣。
迦妮塔沒有絲毫懷疑,在這段關(guān)系里她是樂于分享的那個人。
拉撒法之所以沒有立刻殺了迦妮塔,一是他雖然不懂愛情,但仍然喜歡欣賞漂亮的事物,二是他相信人性,聯(lián)邦政府永遠不會真心接納神祇系覺醒者,迦妮塔的努力注定會失敗。
這天迦妮塔照例出門教課,拉撒法則回到了自己的私宅。
他換回了原本的衣服,回到背叛者組織首領(lǐng)的身份。
那家咖啡店本來就是他的產(chǎn)業(yè),平常用來掩人耳目,他當然不會在里面打工。
他要趕在迦妮塔下班之前處理完背叛者組織的事物,然后及時切換到另一個身份。
這天解決完全部事宜是在下午三點,拉撒法對了一下表,然后進到衛(wèi)生間清洗。
他摘掉手腕上昂貴的手表,對著鏡子刮著淡青色的胡須,就在他清洗完,打算更換廉價T恤時,發(fā)現(xiàn)一名秀氣白皙的Omega等在門口。
顯而易見,是有人送來取悅他的。
Omega一見他就熱情地擁上來,并熟練地蹲下身,以下位者的姿態(tài)仰頭望他,目光含滿欲念:“先生�!�
拉撒法沒有主動拒絕,他本就是沒有底線的人,但他也沒有動手將Omega按在腿間,因為他突然覺得有些乏味。
這些千篇一律的美貌Omega,只知道用扭動的身體和拉絲的眼神取悅?cè)�,就像高油高鹽的垃圾食品,食之有味但棄之不可惜。
Omega用牙齒咬住他的浴袍帶子,慢動作將袋子扯開,然后用鼻尖去拱浴袍。
拉撒法本應(yīng)在生理需求的刺激下被撥起興致,只是時間已經(jīng)三點了。
他毫不猶豫地踹開Omega:“以后不用再來�!�
Omega狼狽栽倒,呆呆望著拉撒法褪去浴袍,露出精悍強壯的身材,并將手伸向一件極其廉價的衣服。
她明白,剛剛她沒能勾起拉撒法絲毫興致。
拉撒法從遠在烏薩海灘的私宅趕往迦妮塔上課的地點,按照他精準的預估,他會在四點整抵達車站,而迦妮塔下課是在四點半,他有充足的時間。
誰料今天出了些狀況。
濱海大道出現(xiàn)罕見的連環(huán)車禍,車塞了足有三公里,將道路徹底堵死。
而迦妮塔提前結(jié)束了輔導任務(wù),在四點整來到車站。
她沒有看到拉撒法,于是準備去咖啡店里找他,所幸咖啡店也不遠。
然而當她進去咖啡店時,卻并沒有在服務(wù)生中看見拉撒法,而且以店內(nèi)訓練有素,亂中有序的樣子來看,他們似乎也不缺人。
迦妮塔雖然坦誠,但并不是對人全無警惕,她站在店門口片刻,才走進去,徑直找到柜臺,詢問:“拉撒法沒來上班嗎?”
這店內(nèi)的所有人都和背叛者組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但拉撒法與迦妮塔的關(guān)系,卻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
拉撒法的確和他們交代了,自己名義上會在這里打工,但并未告知為什么。
一位直呼首領(lǐng)名字的Omega出現(xiàn)在店內(nèi),讓前臺本能的警惕起來。
“他今天有事外出,你找他做什么?”
這回答本是沒有問題的,是前臺的警惕出了問題。
正常人對這件事的反應(yīng)可能是意外,淡漠,熱情,八卦,但絕不會是警惕。
拉撒法只是一名普通員工,她又沒有荷槍實彈,來者不善,有什么可警惕的?
迦妮塔倒是沒有懷疑拉撒法和前臺的關(guān)系,因為前臺是位Alpha,那么能讓他瞬間變得警惕的,或許是......
迦妮塔不動聲色,她準備明日工作時間托個朋友來店內(nèi)看看,拉撒法是否在打工。
然而這個念頭剛在她腦海中成型,咖啡店大門突然被推開,拉撒法喘著粗氣喊道:“我回來了!”
只見他手中拎著一盒紫羅蘭花束蛋糕,鬢角被汗水打濕,胸膛快速起伏著。
驀然抬眼見到迦妮塔,拉撒法臉上立刻露出意外且驚喜的表情:“你怎么來店里找我了?”
迦妮塔的目光落在蛋糕上,怔忪道:“這是......”
拉撒法瞥了一眼手中的蛋糕,確認上面用紅色果醬寫的別人的名字已經(jīng)被徹底顛碎,分辨不出,他才抿唇低笑:“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沒想到提前被你發(fā)現(xiàn)了,今天是我們認識第一百天,我想和你慶祝一下�!�
蛋糕是從附近蛋糕店搶來的,當然給了重金封口,一百天也是拉撒法在路上現(xiàn)算的。
由于車禍堵塞了公路,拉撒法不得不棄掉自己的豪車,招來飛禽形態(tài)覺醒者,將他送至咖啡店附近。
鬢角的汗也是他特意淋的礦泉水,為了讓跑動的狀態(tài)更真實。
“原來是這樣�!�
拉撒法走上前來,抱住她,手掌撫摸她紅色的軟發(fā):“抱歉,蛋糕被我顛壞了,我第一次給人買,沒有經(jīng)驗�!�
說著,他朝前臺使了個眼色。
他說這話半真半假,顛壞其實是因為上面有別人的名字,但他確實是第一次給人買蛋糕,他以前根本不會在女人身上花心思。
“沒關(guān)系,我很喜歡,辛苦了�!卞饶菟o緊摟住拉撒法的腰,心里那點懷疑已經(jīng)蕩然無存,不僅如此,她甚至還生出了歉疚,因為她就完全沒有記得一百天。
迦妮塔自認不是個浪漫的人,也不會主動制造驚喜,沒有人在她成長途中給她指引,父母的婚姻是場一死一瘋的悲劇,老瘋子也是個游戲人間的浪客。
所以被如此珍惜的對待讓她很感動,她也真誠的道歉:“對不起,我沒能為你準備驚喜�!�
拉撒法的手一頓。
他與迦妮塔的相識和結(jié)交充滿了謊言,他們每一日都活在謊言中,這本就是他擅長的事情,對于欺騙,他毫無心理負擔。
他最終一定會殺死迦妮塔的,現(xiàn)在只不過是在真相撕開之前,享受片刻刺激和新奇。
但當迦妮塔把臉頰貼在他的鎖骨,并毫無防備地允許他將手掌扣在腺體的位置,拉撒法有一瞬的遲疑。
他對迦妮塔花的心思,是出于對謀殺對象的關(guān)注,還是摻雜了別的什么?
當晚,他們一起吃了這塊蛋糕,拉撒法抬起迦妮塔的下頜,吻上她的唇。
三個月,他才只吻了唇,這對以前的他來說是不可思議的。
但或許是來之不易,讓他對這個吻印象深刻。迦妮塔在采訪里,在其他神祇系面前總是冷靜的,堅決的,有一種不達目的不回頭的蠻勁,但此刻她卻是柔軟的,唇舌柔軟,腰線柔軟,目光也柔軟。
銀色的月光落在她長長的紅發(fā)上,為她鍍上一層圣潔的光暈。
她就像偶然下墜的天使,可她不知道拉撒法是徹頭徹尾的魔鬼。
滋生在謊言里的濃情熱烈了月余,拉撒法就得到一條關(guān)鍵訊息。
“首領(lǐng),丁洛克先生傳來消息,說元老院確實有意為神祇系覺醒者正名,尤其是黑眸元老�!北緫n低聲說。
拉撒法原本靠在沙發(fā)里,單手拄著耳際,闔目處理組織要務(wù),聽到這句話,他倏地睜開眼,目光凌厲且陰郁。
“你說什么?”
本憂垂下眸:“黑眸元老確實在推進為神祇系覺醒者注冊身份ID,只是有很多細則還要反復商定,一旦提議通過聯(lián)邦議會的投票......”
事實上,元老的提議必然會通過聯(lián)邦議會的投票,那只不過是走個過場。
這意味著這件荒謬的事,真的要被迦妮塔做成了。
偌大的廳堂里,頃刻間寂靜無聲,拉撒法眸中神色變幻,最終只剩寂然的濃黑。
他與迦妮塔維系的假象快要終結(jié),他必須盡快殺了她。
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殺迦妮塔易如反掌,他已經(jīng)完全取得了迦妮塔的信任,甚至搬進了她的家里。
拉撒法并不是個會拘泥于情愛的人,為了他籌謀多年的復仇,他甚至可以犧牲自己。
他準備好了一切,并在進到家門前喝了一杯紅酒。
他需要濃郁的酒氣掩蓋住紫羅蘭的香氣,因為迦妮塔死時,信息素必然會爆發(fā)得滿屋子都是。
然而當他擰動門鎖,踏入屋內(nèi),卻發(fā)現(xiàn)客廳沒有開燈,反而點著幾根燭臺。
餐桌上擺放著豐盛的菜肴,被透明罩子小心遮著,以防變涼。
聽到門有響動,迦妮塔從臥室跑出來:“你回來了?”
她只穿了一件粉色的連衣短裙,絲綢面料,緊貼皮膚,露出奶白色的肩頸。
裙擺遮在她大腿一半的位置,其實并不色情,但就是讓人移不開目光。
她濃密的紅發(fā)披散著,顯然精心梳理過,發(fā)尾帶著俏皮的卷翹。
拉撒法將握緊的左手背在身后,露出一個訓練多時的完美笑容:“怎么突然準備燭光晚餐?”
平時都是他來準備驚喜的,因為迦妮塔很忙,當然,他也很忙,所以驚喜有真有假,甚至是信使幫他策劃的。
迦妮塔抬起眸子,琥珀色的瞳孔熠熠生光:“今天是你生日啊,我也是第一次給人過生日,沒有經(jīng)驗�!�
拉撒法的心顫了一下,藏在身后的左手緩緩垂了下來。
他從沒有過過生日,那對消失的父母當然不會在他身上傾注半點愛意,所以六歲之前,他對生日沒有概念。
后來長大建立背叛者組織,他也沒有將生日這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告訴信使。
但迦妮塔不一樣,迦妮塔想知道,所以他告訴了她。
或許是紅酒的干擾,或許是燭火的簇擁,拉撒法望著這樣的迦妮塔,突然憤恨即將撕破的謊言。
他猛地扣住迦妮塔的后頸,將人壓向自己,掠奪潤紅的唇,他的手掌肆無忌憚地游走,讓觸摸點燃細膩的皮膚,也點燃他的血液。
他從未對哪個Omega如此渴望,她像危險的罌粟,在侵蝕他的底色,他提防著被她同化,又難以控制的被她吸引。
兩種信息素在空氣中碰撞,頃刻間蓋過了酒氣菜香,拉撒法在跳動的燭火中踢開臥室門,將迦妮塔抱到床上。
迦妮塔雖然驚訝于他與個性不符的瘋狂,但卻并未拒絕。
其實她應(yīng)該懷疑的,但她實在不了解信息素對Alpha的影響該有多大,沒有長輩教過她。
她以為,拉撒法只是被信息素支配了。
“拉撒法......”
“噓�!�
拉撒法的手指沿著迦妮塔的脊背一路向下,將裙擺掀了起來,這種強勢和壓迫只屬于背叛者組織的首領(lǐng),屬于那個處心積慮的陰謀家。
他承認他犯了致命錯誤,但他已經(jīng)失控了。
那是荒唐又瘋狂的一夜,他沒能殺死迦妮塔,是欲望貫穿了兩個人的心臟。
后黎明日107年8月19日,迦妮塔懷孕了。
第237章
拉撒法頓覺不妙。
他與神明合作的前提,是殺死其他神明的通道,可現(xiàn)在他親手創(chuàng)造出一個通道,還是一個雙神明通道。
這個孩子絕不該生出來,或許它應(yīng)該與迦妮塔一起死亡,拉撒法理智上這么認為。
然而迦妮塔很期待這個孩子,得知懷孕的那天她很開心,甚至難得跟拉撒法說了心里話。
“我的親人都離開了,我?guī)缀跻呀?jīng)習慣自己一個人,這似乎是神祇系覺醒者的宿命。但是我遇見了你,我覺得很幸運,我又擁有家庭了�!卞饶菟⑿χ^拉撒法的手,撫摸自己仍然扁平的肚子。
這個月份的胚胎根本還不能動彈,甚至也沒有成型,但拉撒法將手附上去,仍然有了種奇妙的感覺。
如果他此時召神明上身,可以立刻打碎迦妮塔的肚子,殺死里面的胚胎。
他緩緩瞇起眼睛,但掌心感受著小腹的溫度,呼吸的起伏,他居然生不出一絲戾氣。
他認為他被屬于地球生物的某種特質(zhì)污染了。
在自然界中,雄性生物會本能保護懷孕的雌性,甚至有的雄性還甘愿被吃掉作為雌性的養(yǎng)分。
拉撒法撤回手,好在他擁有壓制本能的能力。
當天回到背叛者組織,拉撒法讓人準備了藥。
對于擁有偉大目標的首領(lǐng)來說,和迦妮塔的這段荒唐是徹頭徹尾的丑聞,現(xiàn)在也該結(jié)束了。
就在他下定決心要在夜晚殺死迦妮塔時,布里昂·丁洛克再次向他傳信。
“我的人探聽到了元老議事廳的談話,黑眸元老極力主張要改變神祇系覺醒者的生存環(huán)境,遵守當年與黎組長定下的協(xié)議,然而金眸紅眸這兩位卻不太同意。兩名元老都在阻撓,我看這事還有的磨�!�
“那個社會學家呢?”拉撒法問。
“他?他現(xiàn)在人在尤托皮亞,暫時顧不到這邊�!�
拉撒法閉上眼,將掌心的藥瓶捏碎。
分明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但事情卻又可以拖延了。
其實他完全可以繼續(xù)謀殺計劃的,但此刻掌心已經(jīng)空無一物。
就這樣日復一日,時間來到次年五月。
拉撒法樂此不疲的在兩種身份里切換,一年有余,毫無破綻。
在這一年里,背叛者組織迅速擴張,成員由弗比斯灣擴散到整個聯(lián)邦,再擴散到極地,加勒比,塔斯曼,太平洋。
其中塔斯曼的滲透工作是最難的,因為那里的人很少有怨氣,在桑德羅的領(lǐng)導下,他們生活富足,衣食無憂,每日最操心的,就是在哪張椅子上曬太陽。
想要挑撥動蕩,激起憤怒,就要拉下國王桑德羅。
但桑德羅執(zhí)政塔斯曼海盜國百年,在塔斯曼人心里已經(jīng)神圣不可侵犯,拉撒法暫時沒有好辦法顛覆他。
不過這個念頭已經(jīng)滋生在他心里。
聯(lián)邦派遣來弗比斯灣的大使是名保守派,他極力反對聯(lián)邦政府對神祇系覺醒者仁慈,為人類留下禍患,他甚至在公開場合大談特談邊沁的功利主義,認為神祇系覺醒者的個人權(quán)利和自由是不重要的,身為世界的主導者,聯(lián)邦政府必須為更多人的快樂和幸福做出貢獻,從而實現(xiàn)效益最大化。
在民族大融化的今天,歧視言論是絕不被允許的,然而歧視神祇系覺醒者卻沒人覺得不對,因為那不涉及自己的利益,因為八百多人的聲量實在太小,無法被看見。
這位大使甚至堂而皇之稱:“如果最初那些科研人員知道自己及后代將會給人類帶來威脅,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自殺,這就是黎明日前科學家的素養(yǎng),可惜現(xiàn)如今的神祇系覺醒者已經(jīng)沒有了這種素養(yǎng)�!�
弗比公-眾-號高-唥-萄-萄斯灣地區(qū)的神祇系覺醒者憤怒不已,他們撥打聯(lián)邦舉報電話甚至寫血書以示抗議。
聽說了這件事,拉撒法面露厭惡,懶得評判一個字。
他的這些同胞愚蠢得可笑,竟然靠遵守敵人制定的規(guī)則來舉報敵人。
果然有些人一輩子都是沒有腦子的蠢貨,被人欺凌壓迫還要跪下謝恩。
拉撒法這次沒有將命令下達給信使,他準備親自動手。
當天晚上,等迦妮塔睡熟,拉撒法悄然離開貧民區(qū),乘上早已等待在路口的豪車,一路駛向大使的宅邸。
大使家里仍亮著燈,院子里有未來得及收拾的燒烤架,顯然這里今晚才舉行了一場聚會,熱鬧非凡。
拉撒法如入無人之境,沉重堅硬的院門在他面前就如易碎的紙殼,他輕易將大門拉得扭曲變形,然后走了進去。
大使一家人正坐在客廳看電視,他有兩名Omega妻子以及三個孩子,這位大使是坦摩納人,他們的習俗是一夫多妻制,所以有兩個妻子也很正常。
當然,在聯(lián)邦經(jīng)濟下行的今天,并不是所有坦摩納人都娶得起多名妻子,大多數(shù)人是被迫一夫一妻的,不過身為聯(lián)邦的大使,自然沒有這種困擾。
拉撒法堂而皇之地走入,讓一家人愕然呆立。
那名男性O(shè)mega妻子反應(yīng)過來,猛然起身,厲聲質(zhì)問:“你是什么人,立刻從我家里出去!”
說著,他背后突然甩出一條蝎子尾鉤,直刺拉撒法咽喉。
非法入室,主人有權(quán)射殺。
雖然有權(quán),可惜沒有能力。
拉撒法再抬眼,眼球已經(jīng)變成了完全的濃黑,這樣詭異的眼睛讓他看起來不像人類,他只是盯著男性O(shè)mega看,那名Omega就突然全身爆炸,將血肉炸得滿地滿墻都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他是怪物!”
一對雙胞胎同時尖叫起來,剛剛死的那個就是他們的母親。
拉撒法懶得聽這刺耳的喧鬧聲,于是兩指輕輕一擦,尖叫聲就戛然而止了。
大使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三名家人死在眼前,鮮血險些迸濺進他眼里。
可他生不出憤怒,他看著拉撒法,心底只有恐懼,他的眼珠像不受控制般顫抖,他的膝蓋僵硬地彎曲,隨后重重砸在地上。
他從未感到如此恐懼,驚悚,壓迫,汗滴進眼睛里,整個屋子的燈光似乎都變暗了,他在黑暗里無法呼救,逐漸沉沒。
大使絕望道:“別......別殺我孩子。”
拉撒法的眼睛有一瞬變回正常,他的皮鞋踏著血漿,褲腿沾染血點,朝大使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你在宣揚犧牲別人的時候,有想過神祇系覺醒者也有孩子嗎?”
大使終于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了。
他們恐懼的,擔憂的事情終于發(fā)生,有神祇系覺醒者掌握了神明的力量,并肆無忌憚地對聯(lián)邦展開報復。
大使的頭顱從脖子上飛出去,砰然砸碎電視的時刻,拉撒法突然接到了電話。
他皺起眉,發(fā)現(xiàn)居然是迦妮塔。
但短暫的幾段鈴聲里,拉撒法已經(jīng)迅速為自己找了借口,并想好該如何隱瞞迦妮塔。
他用皮鞋底碾著大使的尸身,笑著接起電話:“怎么醒了,我剛剛——”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迦妮塔咬著牙低泣:“我好像,要生了!”
拉撒法的笑容消失在唇邊。
迦妮塔沒時間懷疑他,他也沒時間說出自己編織的謊話,他在那瞬間想,如果救護車延遲抵達,或許迦妮塔腹中的孩子就會死了。
迦妮塔強忍難受,將唇貼近手機收音口,緊張又興奮:“拉撒法,你要做爸爸了,我要做媽媽了,我很開心。”
拉撒法闔上眼,最終撥打了芒星國際醫(yī)院急救中心的電話,同時支付了五萬的費用。
路上,拉撒法一邊走一邊清理著身上的血跡。
他將黑色衣袍扔入貧民區(qū)的垃圾桶,在積水坑洗掉鞋底花紋里的碎肉,然后坐上車,換上廉價的外套,趕往芒星國際醫(yī)院。
迦妮塔自己也叫了救護車,不過叫的是普通醫(yī)院,她的寶寶預估只有五斤多,母體的負擔并不重,她評估過后,不認為自己處于緊急時刻。
然而不過十分鐘,救護車就趕到了,居然是那家費用最昂貴的。
不消多說,一定是拉撒法叫的。
她不懂拉撒法為什么又叫了最貴的這家,這幾乎要花光拉撒法打工一年的工資。
“我......我得取錢。”迦妮塔就要從擔架上起身。
“您已經(jīng)支付過了。”醫(yī)務(wù)人員耐心又熱情地解釋道。
迦妮塔微怔,拉撒法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支付數(shù)萬塊,畢竟他們又沒有卡,而且拉撒法賺的錢都放在家里。
她正思考著,肚子突然抽痛,瞬間讓她無暇亂想。
整個生產(chǎn)過程很順利,迦妮塔看到自己靈境系統(tǒng)中的外神也睜著眼,觀察這個孩子從體內(nèi)到體外。
“Malbe.”(丑)
外神評價。
迦妮塔憤然閉上了眼睛,不讓祂看。
所以當她被從生產(chǎn)室推出來時,拉撒法還以為她睡著了。
孩子被包巾裹著,放在迦妮塔身邊。
拉撒法掃了一眼那團粉紅色的,仿佛只有巴掌大的生命。
它閉著眼,微微張嘴,皮膚嫩得好像一戳就破。
然而拉撒法很快就將目光移開,看向安靜美麗的迦妮塔。
他對那個孩子沒有感情,也生不出任何情緒,但一會兒,他要在迦妮塔面前表演喜悅,表演歡迎那孩子的到來。
迦妮塔被推入病房,固定床位,拉撒法就靠在窗臺邊,任由夜光照在他的后背,這是他第一次用黑暗的那面面對迦妮塔。
迦妮塔其實醒著,但沒有睜開眼睛。
她知道拉撒法就在身旁,而且他對孩子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迦妮塔心底發(fā)涼,這是她第一次對拉撒法產(chǎn)生懷疑。
第二天,她睜開眼睛,拉撒法突然變得很正常,簡直像個教科書一樣的好爸爸,清理,拍嗝,哄睡,哼搖籃曲,迦妮塔甚至以為他去哪里進修過了。
他甚至知道不可以摸孩子的臉頰和腦袋,以及每隔三四小時要喂一次奶。
那段時間,只要迦妮塔醒著,拉撒法就會醒著,他仿佛不知道疲倦,任何時候都能以最溫和的姿態(tài)對待迦妮塔。
如果是以前,迦妮塔會淪陷在他的細心和情意里,但有了那晚的疑慮,她突然發(fā)覺拉撒法的體力好得驚人,同時也完美得不真實。
迦妮塔不想懷疑枕邊人,如果只是誤會,那會讓拉撒法非常心寒,但如果不是,她貿(mào)然問出口只會打草驚蛇。
所以她沒提自己醒著,只是問拉撒法錢是從哪兒來的。
拉撒法回答得滴水不漏:“我當晚和咖啡店老板在一起,有一批咖啡豆凌晨到港口,他讓我?guī)兔纯闯缮�,錢是他幫我墊付的�!�
毫無破綻。
看拉撒法笑著攥住小寶寶的拳頭,迦妮塔甚至覺得自己是受孕激素影響,疑神疑鬼。
轉(zhuǎn)眼,小寶寶滿月了,皮膚也張開了。
它和迦妮塔一樣皮膚白皙,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胎毛也是細軟的紅色。
“怎么不像我?”拉撒法淡笑,小寶寶簡直和迦妮塔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意識到這一點,他才難得不厭惡這個不該出生的孩子了。
“或許性格像你,耐心,細心,脾氣好�!卞饶菟蠛⒆拥哪_心,看它疑惑地睜著大眼睛,五顆小腳趾用力張開。
拉撒法眼神閃動,勾起小被子,蓋在了寶寶身上。
好事仿佛接踵而至,烏里爾從尤托皮亞回來后,事情進展得飛速,元老院罕見達成一致,同意給予神祇系覺醒者平等的權(quán)利,緊接著,聯(lián)邦議會投票通過,媒體也大肆報道起來。
輿論場有人支持有人抗議,但在黑眸元老的強權(quán)壓制下,反對者的聲音被消除,只留下贊成的聲音。
元老院鮮少如此強硬地干涉聯(lián)邦的決策,就連聯(lián)邦議員們都不清楚,烏里爾到底有什么魔力,能一直在高壓線上蹦迪還安然無恙。
時間最終敲定,聯(lián)邦將在十一月為所有神祇系覺醒者注冊身份ID,神祇系覺醒者首次被允許走出弗比斯灣,來到更廣闊的世界。
那天拉撒法印象最深刻的是兩句話——
迦妮塔說:“拉撒法,我的努力沒有白費,我為寶寶爭取到了公平的未來�!�
布里昂·丁洛克說:“我們的契機來了�!�
最終,拉撒法決定遺忘第一句。
第238章
拉撒法猜,當烏里爾成為階下囚時,迦妮塔已經(jīng)想明白了一切。
所以平叛之戰(zhàn)爆發(fā)后,她一次都沒有聯(lián)系自己,反而將孩子的位置告訴了烏里爾。
他曾與迦妮塔探討過神明的力量,知道迦妮塔的實力,所以布里昂·丁洛克做好了拿近十萬的生命去消耗迦妮塔的準備。
不過最后,如拉撒法所料,迦妮塔沒有反抗。
因為她的人生已經(jīng)沒有意義,她想要拯救的,盡數(shù)湮滅在了戰(zhàn)爭里。
成為黑眸元老后,拉撒法將所有尸體就地處理,唯獨將迦妮塔的尸體偷偷運進了禁區(qū)。
他以紀念平叛之戰(zhàn)英雄的名義,在后山建立墳冢,實則是為了隱藏迦妮塔的存在。
他遵循了自己的意志,實現(xiàn)了自己的目標,他從不后悔,可他也忘不了迦妮塔。
他這一生都不懂愛是什么東西,也不知道他是否愛過迦妮塔,但他確實為迦妮塔做了許多不會為別人做的事。
他偶爾會坐在地下冰窖里,拄著腦袋望著迦妮塔,就像他們曾經(jīng)住在貧民區(qū)的破屋里一樣。
他有時會說:“如果你不是神明通道......”
然而這種說法并不成立,因為那樣根本就不會有一個聰慧,堅韌,與眾不同的迦妮塔引起他的注意。
海底燈光忽明忽滅,熒光石盡數(shù)暗淡下去,與之一同消亡的還有警衛(wèi)們的生命。
黑暗如同那群瘋狂撕咬的異獸,即將吞噬這個輝煌燦爛的塔斯曼帝國。
拉撒法沒有回答蘭斯關(guān)于輸贏的問題,而是漫不經(jīng)心道:“在尤托皮亞,你的Alpha中了羅布亞的異能,我沒讓他們直接殺了他,是為了讓你親自感受與最親近的人反目成仇的痛苦�!�
“那就是我得知你母親要帶領(lǐng)神祇系覺醒者與聯(lián)邦和解的感受。是憤怒,是背刺,是悲哀,她可以不與我同路,但絕不能與聯(lián)邦和解,因為她沒資格。”
蘭斯冷聲道:“瘋子�!�
撒拉法并不介意他的冒犯:“從你有意識開始,你的神明一定會想盡辦法恐嚇,蠱惑你,讓你成為祂虔誠的信徒,為祂贏得這場游戲的勝利。”
蘭斯不語,他知道拉撒法還沒說完。
拉撒法將手背到了身后,幽幽道:“祂對迦妮塔也是一樣,沒有半點長進�!�
“Li
parolnas
pri
mal
boj
afero?”(他說我的壞話嗎?)
“Morti
lin......”(殺了他)
蘭斯嗤笑:“你倒是有長進,甘愿淪為高維生命游戲的工具,殺妻殺子,摧毀地球�!�
拉撒法不在意蘭斯的諷刺,只是云淡風輕道:“你知道我的神明是怎么做的嗎?祂將祂所選擇的歷代通道的一生灌輸?shù)轿夷X中,祂什么都沒說,只是讓我看到了我的結(jié)局�!�
“祂的第一任通道,是世界科考隊的隊長,十二歲上大學,十六歲獲得博士學位,二十歲發(fā)現(xiàn)地球現(xiàn)存最大的金剛石礦山,為聯(lián)邦帶來千億收益。二十四歲,發(fā)現(xiàn)釷鉬硅礦藏,學界以他的名字為其命名,叫葉列德礦。三十二歲,他已取得所有學術(shù)類最高獎項,成為世界當之無愧的瑰寶。五十歲,他帶隊赴撒哈拉沙漠鐵門內(nèi)考察,瑪雅預言出現(xiàn),將其稱為世界的毀滅者。六十歲,黎岑二人逝世,聯(lián)邦政府將其驅(qū)趕至弗比斯灣,剝奪一切公民權(quán)利,同年,他自縊身亡�!�
“祂的第二任通道,是葉列德的女兒,她從小將黎容視為偶像,十歲醫(yī)學文獻,十六歲報考醫(yī)學院,博士畢業(yè)后師從黎容,加入紅娑研究院從事生物醫(yī)學研究,三十歲研發(fā)出醫(yī)治必死癌癥胰腺癌的藥物,拯救全球百萬生命。四十歲,聯(lián)邦發(fā)現(xiàn)神祇系覺醒能夠通過血脈繼承,在驅(qū)逐了幾乎所有神祇系覺醒者的親人后,對她法外施恩,要求她摘除子宮,繼續(xù)為人類做貢獻。百萬受益者,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話,當晚,她在紅娑研究院頂樓跳樓自殺�!�
說這些話時,拉撒法語氣始終很平淡,他已經(jīng)過了最憤怒的時刻。
他之所以說給蘭斯聽,因為這些人也是蘭斯的祖輩,蘭斯身上流淌的,也是這樣悲慘的血脈。
蘭斯果然收縮了瞳孔。
或許是拉撒法本身就極具煽動力,他聽了這些話,也難以避免的胸腔悶澀,仿佛有一團火燒干了全部氧氣。
“Um”(嗯?)
“Citio
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