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7年，周硯池走了。臨別前他說，明年下第一場雪的時(shí)候，他就回來了。
08年，南方確實(shí)遭遇了罕見的暴雪，不過佳夕沒有等到他。
后來，佳夕從小住的大院被拆，那晚她在日記本上寫：我再也不會想他了。
2012年初，佳夕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喜歡上了同班的祁煦。
這一年春天，周硯池出現(xiàn)了。
-
祝佳夕聽說，瑪雅人預(yù)言2012年世界會走向末日。
她膽戰(zhàn)心驚地等待著，只是許多年后她才意識到，那年末日沒有到來，還將她最重要的人帶來她身邊。
001.
春天里的佳夕
香港回歸的那一年春天，祝佳夕出生了。
那一天，她的家鄉(xiāng)南縣女主家鄉(xiāng)南縣，江蘇省南方縣城，緊挨南京。虛構(gòu)地名，無原型。下了
1997
年的第一場雪。
不過，那個時(shí)候，祝佳夕還不叫祝佳夕，而是王佳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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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
年
3
月初的一個夜晚，江蘇省的南縣中學(xué)教師宿舍大院內(nèi)，雪花被早春的夜風(fēng)裹挾著散落，坑坑洼洼的水泥地在路燈的照映下，白茫茫的一片。
這是南方立春以來的第一場雪。
大院的一個雙間平房里，懷孕
37
周的祝玲正躺在鄰居許宜的躺椅上看著租來的《新白娘子傳奇》。
此時(shí)，29
寸的創(chuàng)維電視機(jī)里正播放到白素貞面容痛苦地誕下肚子里的文曲星，祝玲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肚子也在這時(shí)感到一陣不適。
“葉童演男人可真像啊，我早上看到她報(bào)紙上穿的女裝，都開始覺得別扭了。”祝玲看劇的間隙不忘和許宜說話。
“你別說還真是，她和趙雅芝看起來真像一對夫妻。”許宜搭腔道。
等到一集結(jié)束，屏幕里又開始唱起《千年等一回》的時(shí)候，祝玲側(cè)頭望了一眼窗外。
“你說這年都過完大半個月了，怎么又下起雪了？”
祝玲一開始還以為屋外飄著的是玉蘭花的花瓣。
窗戶的玻璃上已經(jīng)起了一層薄薄的霧，邊上被許宜的丈夫周遠(yuǎn)貼上了報(bào)紙，盡管呼呼的風(fēng)聲就在耳邊，但一點(diǎn)冷風(fēng)也沒有灌進(jìn)來。
臥室中央置放著一個燒著木炭的火盆，火盆上的紅薯已經(jīng)被烤出了甜味，室內(nèi)溫暖，和一窗之隔的室外仿若兩個世界。
“瑞雪兆豐年，興許是個好兆頭�！痹S宜拿鏟子將紅薯翻了個邊，摸了摸乖乖坐在自己腿邊的兒子，“一會兒就能吃了�！�
“好�！�
許宜繼續(xù)織手上的毛衣，這是給祝玲未出世的孩子準(zhǔn)備的，她第一次做這個，手還有些生疏。
未滿兩周歲的周硯池安安靜靜地看著火盆里燃起來的炭火星子，腳邊突然滾過來一個白色毛球，周硯池從凳子上蹦下去，將媽媽織毛衣的毛線球撿起來，抱在了自己的懷里。
線是白色的羊毛線，純潔得就像屋外的雪。
許宜問她：“預(yù)產(chǎn)期到了，你肚子就一點(diǎn)感覺也沒有？”
“今早有點(diǎn)，王平說要帶我去南京的醫(yī)院待產(chǎn)，”南縣就在南京邊上，來去都方便，“但我一想到這白娘子還沒看完，心里總是記掛著，難受�！�
說著話的功夫，她眼神又飄到許宜的兒子身上，就見小硯池安生地坐在大人身邊，不吵也不鬧，小大人一樣。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要是我們家這個出來，也能像你家的一樣安靜穩(wěn)重我就開心了�！�
許宜笑了，“才兩歲，你就看出穩(wěn)重啦。”
“三歲看八十這個道理，你不知道啊�！�
許宜低頭看著兒子，回憶道：“你還記不記得，硯池剛出生的時(shí)候，整天不哭不鬧的，你還說他會不會是個啞巴。”
“我那時(shí)候說話那么沒頭腦？”祝玲失笑，笑完又指著自己的肚子問：“你看這肚子，會是女孩還是男孩？”
“你希望呢？”許宜停下了手上織毛衣的動作。
“女兒吧，長得像我最好了。”祝玲說，雖然大家都說女兒像爸爸，但她家的幾姐妹都好運(yùn)地像媽媽。
“如果是男孩像王平？”
“別了吧，”祝玲苦惱地望向許宜，“我想來想去還是希望像黎明。”
“哈哈，你這話可別讓王平聽見�！�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祝玲目光再度投向電視屏幕，“眼看著婦女節(jié)也快到了，要是女孩的話，干脆再等五天再——”
不過佳夕到底還是沒能等到婦女節(jié)那天，也沒能等她的媽媽將這套電視劇看完，就這樣匆匆地來到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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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玲從疼痛中睜開眼的時(shí)候就聽到接生的醫(yī)生對她說，你的女兒在笑呢，一出生就帶著福氣。
她終于松了一口氣，疲憊地笑了。
等看到王平的時(shí)候，祝玲虛弱地問：“媽呢？看到我們女兒了嗎？”她問的是王平的媽媽。
“太晚了，路上還都是雪，我就沒讓她過來。”
祝玲也不介意，“好，我剛剛在想啊，女兒出生在一個很好的夜晚，就叫佳夕好了，怎么樣？”
王平對此自然沒什么意見。
-
佳夕的降生除了給自家?guī)砹嘶蚨嗷蛏俚淖兓�，隔壁周硯池的生活也開始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1997
年秋天，周硯池在飯桌上喝粥，聽到爸爸和媽媽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隔壁那丫頭叫佳夕？誰給取的？”周遠(yuǎn)給許宜夾了個脆蘿卜干放進(jìn)粥里。
許宜咽掉嘴里的東西才說：“祝玲起的，說寶寶出生在晚上，佳夕，良夜的意思�！�
周遠(yuǎn)給兒子擦了擦嘴巴，笑容溫和：“這名字起得好聽有水平，不愧是語文老師�！�
佳夕，良夜？
這時(shí)的周硯池還并不能理解“佳夕”的含義，但是他已經(jīng)確信自己并不喜歡佳夕這個寶寶。
因?yàn)椋源蛩錾院�，一墻之隔的他再也沒有一個早上能睡到自然醒。
每一個清晨，他都在雞還沒睡醒的時(shí)刻被佳夕中氣十足的啼哭聲吵醒……
在又一個被佳夕暴力喚醒的早晨，周硯池學(xué)著給自己穿衣服，幾次以失敗告終之后，他蔫蔫地坐到媽媽身邊，貼著媽媽的胳膊打盹。
周硯池揉了揉眼睛，在看到媽媽又在給隔壁的炸彈型鬧鐘織帽子以后，他第一次感覺到委屈。
許宜很快注意到兒子的小腦袋耷拉著，嘴巴也撇著，情緒不高，只以為是因?yàn)樗R上就要上幼兒園了，在鬧脾氣呢。
兒子自打出生以來就從沒有讓她操過心，安安靜靜，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許宜也從很少見他去和院子里同齡的小朋友玩。
許宜幫兒子把襯衫上扭錯的幾個紐扣重新扭好，將手上快完成的白帽子拿給兒子看。
“妹妹戴這個一定很可愛，等再過兩年，我們硯池就可以帶妹妹一起上幼兒園了，高不高興？”
周硯池聞言，感覺到天塌了，毀滅性地塌了個徹底。
許宜見兒子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不符合年紀(jì)的苦大仇深，只覺得可愛異常，倏地笑了。
“你不喜歡妹妹？”
周硯池想說，她才不是妹妹，只是他雖然年紀(jì)小，已經(jīng)開始能辨別出大人的一些情緒，難得見到媽媽笑得這樣輕松開心，一張充滿童稚的臉因?yàn)榧m結(jié)皺成了一團(tuán)。
最后周硯池只是低下頭，小聲說：“她，吵吵。”
好在，吵吵的佳夕在一歲半的時(shí)候漸漸地不再嚎哭，周硯池發(fā)現(xiàn)自己重獲了美好的睡眠。
好多次，他坐在床上醒神的時(shí)候，猶疑著將耳朵貼在墻上，還有些不習(xí)慣。
她怎么不哭了？
快兩歲了，果然懂事一點(diǎn)了嗎？
然而很快，周硯池就發(fā)現(xiàn)佳夕又發(fā)展出一個新的愛好……
002.
她來了，她又來了
1999
年的春天伊始，佳夕已經(jīng)可以不用人牽從自己家走到隔壁周家不帶喘的了。
但是幼兒佳夕走路的風(fēng)格和別人不同，她除了一蹦一蹦得像個不倒翁往前踏，嘴里也不知疲倦地隨著步伐發(fā)出一聲又一聲極具穿透力的尖叫聲。
“我們佳夕真有節(jié)奏感，聲音跟百靈鳥似的，以后去學(xué)音樂好不好？”
周硯池在房間里聽到媽媽顛倒是非黑白的話，耳邊不時(shí)傳來幾聲振聾發(fā)聵的“嗷嗷呀呀”聲。
百靈鳥？明明是只會打鳴的小雞……
祝玲剛把女兒喝完的奶瓶刷干凈，轉(zhuǎn)過身，女兒已經(jīng)不在客廳了。
雖然住在教師宿舍，大院里的所有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她倒不是很擔(dān)心孩子的安全問題，但想起從前看到的小孩失蹤被拐賣的新聞，腦海里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那么點(diǎn)大的佳夕被人拐騙走，哭著叫媽媽救她的畫面，祝玲吊著一顆心胡亂地擦了擦手上的水就跑出來找女兒。
“許宜，見著寶寶了嗎？”她剛走出平房，就看到許宜興致盎然地看著不遠(yuǎn)處，見她出來，在嘴上豎了根食指，示意她小點(diǎn)聲。
祝玲見到許宜在外面，松了一口氣，側(cè)頭一看，就看到佳夕正站在許宜家的窗臺外，手腳并用地爬窗外的那個小凳子。
周硯池本來在爸爸給他整理出來的小書桌上用蠟筆畫畫，書桌前有一扇窗戶，正對著大院內(nèi)的幾棵樹，春天一到，坐在這里就能感受到柔和的陽光和盎然的綠色，即使在盛夏，周硯池也不會感覺到炎熱。
意識到某種動靜越來越迫近自己前，他愜意地在紙上畫第二棵小樹。
突然，眼前的陽光伴隨著各種噪音的到來被掩去了大半。
周硯池眼睛都不用抬，就知道：她來了，她又來了。
夏日來臨之際，佳夕爬上這個凳子來和他“打招呼”的頻率簡直比樹上的鳥叫得還勤快。
周硯池懊惱地看著紙上越來越圓的陰影，實(shí)在想不明白媽媽為什么非要在他的窗戶外放凳子，他每一次晚上將它拿走，第二天早上它又出現(xiàn)在那里。
“葛格，你，干嘛呀？”佳夕小手熱情地拍著玻璃窗，一邊殷切地開口。
周硯池原本不想回答，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給出一個答案，佳夕就會把她為數(shù)不多會說的字眼顛來倒去地隔著窗戶說個沒完沒了。
“畫畫。”周硯池頭也不抬地回答。
“什么？花花，香嗎？”佳夕努力嗅了嗅，意識到聞不到味道以后，她兩只手的掌心貼在窗戶的玻璃上，像是為了聽清周硯池的聲音，她把耳朵也貼了上來。
周硯池用余光就看到她臉頰的肉都被玻璃擠成一團(tuán)，她在窗外，而他在房間里，周硯池不知怎么想到前陣子?jì)寢屧诳吹暮孟窠小缎淌聜删儥n案》的電視劇。
再看眼前這個眼睛睜得像銅鈴，恨不能扒開玻璃鉆進(jìn)來的人，越發(fā)覺得這畫面蹊蹺得像是他在里面坐牢，而她在探他的監(jiān)……
“你……擋住我的光了�！�
祝玲走到許宜身邊，瞧著兩歲的女兒不知疲倦地要和四歲的哥哥“交流”。
“你說，她一天到晚怎么精神那么足？我記得硯池剛出生那會，每天都在睡覺，沒見像她這么能說能鬧啊。”祝玲說。
許宜說，“鬧一點(diǎn)好，有生氣，我們家太靜了。”
祝玲剛想開玩笑，那我們兩家換換，不過她的玩笑話還沒能開口，她人生第一次聽到許宜兒子驟然提高的嗓門。
“媽媽，她口吐白沫了！”
祝玲聞言失笑著幾步跑過去，將女兒的臉扭過來一看，隨后用佳夕脖子下的小布擦了擦她的嘴。
“妹妹這是漾奶呢，哥哥以前也有過的�！�
“我沒有……”
許宜也走近，見兒子對于他也曾漾過奶這一事實(shí)不愿相信的樣子，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將他的窗戶推開了一點(diǎn)。
來自夏天的氣息是在這一瞬間傳進(jìn)周硯池的屋子里，他聞到了陽光中梔子花的香氣還有淡淡的類似旺仔牛奶的味道。
“不要大驚小怪，”許宜摸了摸兒子的頭，“下次看到要直接幫妹妹把嘴巴擦干凈，知道嗎？”
周硯池看著眼前這個扎著兩個朝天鬏，嘴角沾著口水，一邊啃手一邊沖他咯咯傻笑的佳夕，收回了目光，沒有說什么。
他心里暗暗地想：不。
他絕不會給她擦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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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兩個又大又深的搪瓷盆被放置在大院的一棵桂樹下。
兩個盆內(nèi)上方氤氳著淡淡的水汽，不過一個盆內(nèi)只有熱水，水中還能倒映出盆底的圖案和天上的月亮，另一個盆里則像是一個小型的池塘，上面游滿了各種只會移動的塑料小鴨子。
祝玲和許宜各自將兩個小孩抱過來準(zhǔn)備給他們洗澡。
教師大院的每家每戶并沒有獨(dú)立的衛(wèi)浴，容易出汗的夏季，大家除了去浴室，也只能在家里用盆給自己擦擦。
今年春天的時(shí)候，周遠(yuǎn)自己動手在這棵桂樹周圍做了木質(zhì)的圍欄，給這里圈出一個小天地留給兩個孩子洗澡。
周硯池自己脫完衣服的時(shí)候，看到佳夕在一旁雙手舉得高高的，乖乖地讓祝媽媽脫衣服。
衣物摩擦過頭頂靜了電，她的頭發(fā)像是春日里的蒲公英似的突然向上炸開了。
“哈哈哈哈，媽媽，看，哥哥，看�！奔严ξ嬷�，指著自己水中的影子咯咯笑個不停。
周硯池本來是在盯著她的頭發(fā)，一聽到她叫自己看，就又高傲地收回了目光，自己進(jìn)了盆里。
他安安靜靜地擦洗著身體，想要快點(diǎn)逃離身下這盆熱水，在夏天洗熱水澡實(shí)在不是一件幸福的事，特別是耳邊除了有蟬鳴還有不間斷的環(huán)繞式的人聲噪音陪伴著他。
“嘿嘿，媽媽癢�！�
“媽媽，水進(jìn)眼睛……”
“哈哈，小鴨鴨游水。”
……
佳夕顯然和周硯池不同，她快樂地捧起水里的小鴨子，輕輕撫摸著它們的頭，和它們打招呼，不厭其煩地關(guān)心著它們在水里的心情，每一只都不放過。
周硯池聽到她那些一捏就會嘰嘰叫的鴨子，只感覺耳朵疼。
“硯池，把耳朵捂好，媽媽給你洗頭，別進(jìn)水了�！�
太好了，終于可以把耳朵堵住。
他剛一低下頭，看到盆里突然蕩起淺淺的水花，一只鵝黃色的小鴨子出現(xiàn)在自己的盆里，慢慢地游近他。
“哥哥，小鴨鴨，陪你�！�
周硯池抬起頭，看到月光下，她眼里的純真和熱情不加掩飾。
他又低下頭看向水里那只靠在自己腿邊的塑料鴨子，他將它推開，但是它很快又再次靠過來，幾次過后，他率先累了，那句“我才不要”就這樣溢在嘴邊，卻沒有說出口。
很快，周硯池裹好浴巾出來，不忘把小鴨子捧在手里帶出來，只是佳夕不知道因?yàn)槭裁醋兊门d奮，開始在水里撲騰起來，幾秒鐘的功夫就濺得周硯池一身。
“……”
周硯池摸了一下臉上的水，沒好氣地把她剛剛過繼給他的那只鴨子又丟回了她的澡盆里。
-
周硯池是花了相當(dāng)一段長的時(shí)間才意識到一件事：在把佳夕當(dāng)成親妹妹照顧這件事上，他的媽媽好像并不是很關(guān)注他的意愿如何。
“硯池，把妹妹扶一下。”
我上一秒剛把她扶起來，她就是愛躺在地上怎么辦？
“硯池，陪妹妹一起玩會兒羽毛球，你多動動多好呀�！�
可是她根本不會打球，她只會把球拍讓棍子一樣舞出去，然后砸到我的腳。
“硯池，別讓妹妹啃手，要好好跟她講。”
她就是喜歡啃手，不給她啃她的手，難道換我的給她啃嗎？
“硯池，牽住妹妹的手，別讓她亂跑。”
……
周硯池真的很想說，她又不是他的風(fēng)箏，他的小狗狗，怎么會乖乖被他牽住不亂跑。
只是漸漸的，就像習(xí)慣每個清晨都會迎來的鐵窗探監(jiān)，每個夜晚水盆里的月亮和小鴨子，周硯池已經(jīng)習(xí)慣周圍所有人理所當(dāng)然地把佳夕劃分在他必須看管好的人群里，雖然，這個群體中，目前只有佳夕一個人。
以及還有一個問題，大人們都忽視了，久而久之，就連周硯池自己都快忘記了，那就是：他只比佳夕大不到兩歲。
003.
我不嫌棄哥哥
2001
年
7
月
13
日的傍晚，祝玲放暑假難得輕松，躺在床上看《情深深雨蒙蒙》，女兒躺在她身邊睡覺，擔(dān)心把女兒吵醒，祝玲將音量調(diào)得很低。
醒著的佳夕太能纏人，祝玲兩天才看到何書桓發(fā)現(xiàn)依萍寫的日記這里。明天就得把這個碟片還回去，盡管祝玲覺得這劇情唧唧歪歪，但還是打算今晚熬個夜把它看完。
王平在大院的杜老師家打麻將，祝玲在他吃完晚飯出門前瞪了他一眼，讓他輸超過十塊錢就找個借口回來，祝玲看了一眼床邊的鬧鐘，也不知道這個不自覺的東西什么時(shí)候能回來。
房間只開了一盞床頭燈，放片尾曲《好想好想》的時(shí)候，祝玲又忍不住低頭望了一眼女兒，露出了笑容，睡著的佳夕實(shí)在可愛，小手還捂在嘴巴上。
今天白天，祝玲已經(jīng)聽她念了一天，祝玲早上帶她去社區(qū)醫(yī)院吃糖丸的時(shí)候就一直聽她說：“下面有顆牙牙在晃晃。”
祝玲總覺得四歲多就開始掉乳牙有些早，但一看，女兒下面的一顆門牙松動得厲害，確實(shí)離落地不遠(yuǎn)了，只是她說什么也不敢手動將那顆牙拔掉。
于是，佳夕小心翼翼地晃著那顆牙晃了半天，就這樣睡著了。
祝玲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將女兒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揉捏著，軟綿綿的好像棉花。
大約十點(diǎn)鐘的時(shí)候，宿舍大院內(nèi)突然爆發(fā)出歡呼聲，佳夕本來還在睡夢中，夢見自己在和牙形狀的怪獸做交易，夢里的交易還沒達(dá)成，佳夕就被外面的嚎叫聲嚇得手一抖，硬是把那顆搖搖欲墜的乳牙給放生了。
睜開眼的時(shí)候，沒有預(yù)計(jì)中的疼痛，佳夕嘴巴咧著，本來已經(jīng)做好哭的準(zhǔn)備，見媽媽不在，眼睛眨巴了幾下，又把嘴巴閉上了。
佳夕聽到屋外的聲音越來越大，她在床上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媽媽回來，于是捧著那顆小小的乳牙，涼鞋都沒穿好就往屋外找。
人剛踏出去家門，她就看到媽媽正站在周家正對面的桂樹下和許媽媽聊天，硯池哥哥也站在外面。
佳夕見媽媽神情興奮，手上還不斷比劃著動作，不想打擾媽媽聊天，于是想也沒想地走到哥哥身后，將乳牙塞進(jìn)口袋以后，就去牽他的手。
“哥哥，晚上好呀�！�
周硯池也是半睡半醒中被外面的動靜鬧醒的，頭發(fā)還是亂蓬蓬的，還有些遲鈍。被佳夕牽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yīng)過來，又把手給抽了回來。
佳夕盯著他的頭發(fā)，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佳夕很想笑，但是哥哥一定會覺得丟臉，于是手捂住臉，嘴巴鼓成一團(tuán)憋著笑，笑得活像一個花栗鼠。
周硯池還沒注意到佳夕的怪模怪樣，他低著頭，借著月光一眼就看到佳夕的涼鞋沒有穿好，左腳有三根趾頭都露在外面。
周硯池緊緊盯著那里，到底是怎么做到把鞋穿成這樣的？他初具雛形的強(qiáng)迫癥已經(jīng)開始發(fā)作。
“你鞋子為什么這樣穿？”
“天黑黑的，看不見，媽媽不在，我怕怕�！�
周硯池糟心地揉了揉本就凌亂的頭發(fā)，他盯著她看了幾秒鐘后，最后還是彎下了腰。
“腳往這邊一點(diǎn)�！敝艹幊貨]好氣地說。
佳夕乖乖地把腳周硯池那里伸了一步，從剛剛她就聽到媽媽在說什么申奧成功，這時(shí)候她忍不住對周硯清分享她得來的情報(bào)。
“哥哥，她們在講北京，你聽到了嗎？”
周硯池在她說話的功夫終于把她可憐的三根腳趾給解救了出來。
“我沒聾，”他握著她的腳踝正正好好地塞進(jìn)了鞋子里，“好了�！�
周硯池起身后，佳夕非常捧場地在原地蹦了兩下后，兩只手一起牽住他的左手晃了晃。
“哥哥，你穿得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