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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

    張奇原本在書房里,聽下人說周元回來了,不由皺了皺眉。簡直胡鬧,前方行軍打仗,哪有半路退回的道理。

    張奇立刻就去了周元的院子,趕到院子里時,兩個下人攔住他,他這才發(fā)現(xiàn),周元竟然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馮家大娘子那。

    張奇有些搞不明白了,他只好又轉(zhuǎn)頭去了阿瑤的院子。

    周元見他來了也很吃驚,朝他行了半禮,“張先生。”

    張奇今年已經(jīng)快六十歲了,輩分高,被稱一句先生也不為過。

    張奇皺眉道:“你怎么回來了?”

    周元一拱手,“是莊主派屬下保護馮姑娘�!�

    張奇握著折扇,狠狠地皺起眉心。

    ·

    到了酉時,天邊都微微暗淡了下來,沈意行命老太監(jiān)把一個婦人帶上來。

    婦人衣衫襤褸,發(fā)絲潦草,神色萎靡,被兩個小兵拖著到了軍帳中央。

    婦人見沈意行坐在上方,不由朝他露出怨毒的神色,“好你個沈世子,倒是會算計人�!�

    這個婦人正是陳氏,沈意行搜別院那天,就是她被抓住了,口稱自己知道阿瑤的下落。

    沈意行并不在意她說了什么,男人握了握手里的劍,面龐在燭光的映襯下看起來溫潤如玉,“馮夫人謬贊了,子安不如你�!�

    陳氏低著頭,冷笑一聲,半晌才道:“我是不會告訴你怎么進莊子的�!�

    莊子近在眼前,但是只能找到一條窄的只能叫兩個士兵進入的小路,這就是沈意行為何不遲遲出兵的原因。這樣不是不能打,只是不能保證一定能救回阿瑤。

    沈意行是為了救人,不是為了打仗。

    莊子里一定有其他可以進出的路,沈意行不想打進去了,卻叫別人帶走了阿瑤,他就又只有一個空蕩蕩的莊子。

    “你女兒也在里邊。”沈意行看著她,語氣有些不耐。

    陳氏笑了笑,“該救回來的自然能救回來�!�

    陳氏說完那句話后就閉上眼睛,一副聽君處置的模樣。

    沈意行點了點腰間的玉佩,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是旁人眼中的如玉君子,但有時候也不是。

    他看也不看陳氏,朝一旁的老太監(jiān)抬抬手。

    太監(jiān)會意,出去一會就進來了,叫兩個小兵抬著個炭盆。

    七月的夏日,燒的發(fā)紅的黑炭,幾乎將空氣都扭曲。

    老太監(jiān)從底下抽出一個鐵棍來,放進炭盆里燙著。陳氏被這股熱浪熏開了眼睛,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意行。

    “我可是馮將軍的夫人!你敢這么對我!”

    沈意行已經(jīng)同她講過懷柔政策了,但是她嘴硬,就只能用別的方法撬開了。

    陳氏在地上發(fā)抖,鐵棍沒一會就燒得通紅,老太監(jiān)抽出鐵棍,幾乎帶起一陣火星,“夫人,得罪了�!�

    鐵棍靠近臉頰的一瞬間,陳氏似乎嗅到了皮肉被燒焦的味道,她有些崩潰道:“我說,我說!”

    老太監(jiān)聞言朝主位上看去,沈意行嗯了一聲,他才將鐵棍收回去。

    沈意行叫來副官,備好紙筆,朝陳氏抬抬下巴,笑道:“夫人早該如此�!�

    戌時,天色黑沉,像是有墨水鋪在天邊。

    沈都司下令出兵,一隊兩千人的小隊從山后邊繞過去,四千人的小隊由李忠?guī)r李副官帶領(lǐng),從山腳向山上行進,沈都司帶著剩下的五千人,從一個隱蔽的角落里,緩緩地接近莊子。

    火把像星火,連在一起又點燃了一片天。

    25.

    圍住

    馮姑娘清清白白。我不想再聽見這……

    到了夜間,

    知夏還在收拾衣裳,阿瑤趴在床上,托著下巴看著那個黑色的小匣子。

    窗戶外的猴子時不時昂昂地尖嘯兩聲,

    阿瑤起先還出去看看它,

    喂它些吃食,

    后來它叫得實在頻繁。阿瑤嫌棄它聒噪,

    把這一側(cè)的窗子都關(guān)上了。

    小黃原本喊得十分賣力,阿瑤只要出去瞧它,

    它就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十分人性化地唉聲嘆氣,

    可憐兮兮地望著阿瑤。

    阿瑤將窗子關(guān)上了,它又昂昂叫了兩聲,

    見阿瑤確實不再出來了,

    立馬翻身上了樹,

    睡得比阿瑤都早。

    阿瑤著實無語,

    在窗戶的小縫里往外看,小黃仰倒在樹上,

    睡得四仰八叉差點打鼾。阿瑤原本還擔心它被馮清雅砸出個好歹,

    想來是好得很。

    躺會床上,阿瑤睜著眼睛毫無睡意,時不時就要側(cè)著腦袋看一看枕邊的盒子,又猶豫著翻過來,

    這樣翻來覆去小半個時辰都沒睡著。

    知夏在給她打理衣裳,

    見她一副難得安眠的模樣,還以為她是擔心世子,不由安慰道:“世子爺善于謀略,一定能把姑娘安全救出去�!�

    沈意行自然是滿腹經(jīng)綸,

    精通謀略,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成了沈都司,只是他的謀略沒有用在阿瑤身上,反而去救了馮清雅。

    阿瑤想起來還是覺得心里堵堵的,也不好同知夏說,只好閉上眼睛,做出一副要睡覺的模樣。

    知夏見了果然沒再說話,輕手輕腳地整理衣裳。

    眼見夜色黑稠,阿瑤實在睡不著,她悄悄趴在床上,輕輕把盒子拿起來。

    這個盒子不過巴掌大小,外殼被細致地磨得發(fā)亮,上邊搭著一個小鎖扣。

    阿瑤纖細的十指搭上去,像是一塊白玉撫著墨玉,有種渾然天成的美感。

    食指在鎖扣上一撥,這個裝飾作用的鎖扣就打開了。

    阿瑤期待地朝盒子里看去。

    一個小小的半個拇指長的木色葫蘆拴著跟小紅繩,放在一張白色的帕子上。

    阿瑤歪著頭看,不太明白這個禮物有什么含義。

    她只認得這張帕子。

    那天李淮修就是用這張帕子給她擦眼淚。

    這個小葫蘆呢,阿瑤小心翼翼地把它拿起來,仔細地打量。

    真的只是個小小的木頭葫蘆,像是常年賞玩過的,外皮被磨得格外的光滑,邊上栓了根紅繩,應(yīng)該是小孩拿著逗趣的。

    小孩的玩意,卻送給她,而且分明已經(jīng)被人捏在手中賞玩過許久了,不然為何和如此光滑。

    葫蘆小小胖胖的身干上,用刀刻了個眉眼稚氣的小娘子,扎著簡單的發(fā)髻,可以想象得出應(yīng)該是個白白嫩嫩的漂亮小娘子,正垂著眼睛,委屈地要哭不哭的。

    阿瑤皺了皺臉,分辨不出這小娘子到底是誰。

    知夏把衣裳疊好了,轉(zhuǎn)身見她捧著個小葫蘆發(fā)呆,不由愣了愣,笑道:“姑娘怎么又玩起這些東西了?”

    阿瑤把小葫蘆翻來覆去地看,有些疑惑道:“我何時玩過這些玩意?”

    知夏想了想,有些懷戀道:“姑娘小時候在鎮(zhèn)南王府得了不知道多少稀奇玩意,后來回了家,老夫人生性簡樸,見不得那些消遣東西,叫管家全鎖起來了,現(xiàn)在還堆在姑娘的庫房里呢?”

    “還有這回事?”阿瑤是一點也不記得了。她印象里的老夫人,喪夫喪子,總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身上染著股香火味道,并不慈愛。

    一個月叫她去請安一次,見了面也不太說話,只問她字練得如何,女則背熟了嗎。祖孫二人大多只是湊伙吃頓飯,但是老夫人確實不喜歡她做些與淑女無關(guān)的事情。

    有一次她下了學,見幾個小丫鬟在院子里翻花繩,她停著看了會,叫老夫人知道了,后來府里就沒有小丫鬟敢在當值的時候玩這些東西了。

    “姑娘可喜歡這些玩意了,那時候還天天嚷著要回王府,說要意行哥哥給您買玩意�!敝幕蛟S是覺得有趣,自己也笑道:“誰知道,后來,院子里一個小葫蘆就把姑娘哄好了�!�

    知夏又指了指京城,語氣中不乏惋惜,“那時大少爺還未走丟,姑娘哭著要回王府,細聲細氣地嗓子都啞了,大少爺就給姑娘念了個什么葫蘆的話本就把姑娘哄好了。”

    “后來又給姑娘摘葫蘆,姑娘整日捧著,吃飯睡覺都不放下,寶貝得不得了呢�!�

    她兒時竟然與庶兄的感情這么好嗎?阿瑤竟然毫無印象了,她想了想,有些疑惑道:“可是我院子里沒有種葫蘆?”

    她院子里只有一棵梨樹,其余都是些花花草草。

    “哪里是您院子里的,姑娘小時候愛熱鬧,老夫人又喜靜,見大少爺待你和善,便整日纏著他,叫他學都上不了,大少爺脾氣好,姑娘說什么都依著,種個葫蘆算什么�!�

    阿瑤聽得面露迷茫,撐著腦袋想了好久才隱隱約約有些印象,仿佛是有個金相玉質(zhì)的少年,帶著笑地看著她。可是再多的就想不起來了。

    阿瑤想起在桌上給自己夾栗子糕的馮久知,將他和那個少年聯(lián)系在一起,心里閃過一絲奇怪的感覺,但是稍縱即逝,她也沒細想,就是越發(fā)覺得庶兄待她好了。

    阿瑤把這葫蘆放在眼睛跟前,確實是個連口都沒開的小葫蘆,大當家的為什么要給這個給她呢?

    阿瑤想不明白,她把葫蘆壓在枕頭底下,慢慢地趴著睡去了。

    夜里,阿瑤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睡眼朦朧地睜開眼睛,就見柳嬤嬤面色嚴肅地望著她,“姑娘,快穿衣服,老奴送你走�!�

    ·

    沈意行帶著人從陳氏說得小路靠近莊子,一旁的副官舉著火把,勾著腰照著前方。

    一座占地極廣的莊子映入眼簾,莊子里沒有燈火,想來是已經(jīng)到了安寢的時間。其他副官帶領(lǐng)的兩隊人還沒到指定的位置,沈意行不急著行動,讓將士們注意警戒,保存體力。

    “趙承潤找到了嗎?”沈意行看著陰森森的后山,語調(diào)淡淡的。

    副官小聲道:“趙公子走得急,且有些功夫在身上,派了幾個小隊去找了,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這種少年人膽子大,又有些不識好歹,一口氣走多遠都是有可能的。

    沈意行不在意一個不服管教的少爺會不會死在后山,且照這個旱災(zāi)的程度,他幾乎不會有被凍死的可能,

    但是他父親趙永年,位極人臣,是個慣會使陰絆子的笑面虎。嫡長子要是死在了他這,也是個麻煩事。

    沈意行沉吟一會,一張玉雕般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命他們繼續(xù)找,找不到就明天再說�!�

    目無軍紀,在軍隊里,這種人要不是他姓趙,沈意行都不會多問一句。

    很快,李忠?guī)r帶著另外一個分隊,從山腳上來了,他讓隊伍熄了火把原地警戒,接著自己竟然向沈意行這邊來了。

    “世子�!崩钪�?guī)r向他一拱手,男人身高體壯,說話也嗡嗡地響,“下官聽說馮家二娘子也在這匪窩之中?”

    沈意行并不意外他知道,鎮(zhèn)南王不會安分地呆在后方,他抬手示意李忠?guī)r起身,沒心情同他繞彎子,直接道:“李副官有何事?”

    李忠?guī)r有些訕訕地笑了笑,他是馮將軍的舊部,兩人是過命的交情,馮清雅又是馮將軍唯一的子嗣,就是想著當年的情誼,他也要保證這小娘子安然無恙,“世子到時可否也幫著找找二娘子�!�

    李忠?guī)r打過很多仗,知道到時情形亂,怕女孩受些不必要的折磨。

    沈意行朝他頷首,眼神卻看著莊子,語調(diào)變得散漫,“將軍放心就是�!�

    男人豐神俊朗,氣質(zhì)溫和,專注地望著莊子,面上的表情有些漫不經(jīng)心,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李忠?guī)r粗人一個,躊躇一會,見男人不打算繼續(xù)說下去,只好朝他一拱手,回了自己的隊伍里。

    眼見三支隊伍都已經(jīng)到了事先商量的地方,沈意行慢慢把劍□□,劍鋒磨在鞘上,在寂靜的夜里發(fā)出細微的嗡鳴聲。

    “三面包抄,先圍起來�!蹦腥说穆曇衾飵е烧f不出的意味。

    ·

    阿瑤慌忙地穿上衣服,就見外邊幾乎被照成了白晝,大元的士兵扛著大旗,將莊子圍了整整一圈,真是插翅也難逃。莊子里的人竟然不見慌亂,依舊有條不紊地開始召集莊子上剩余的戰(zhàn)斗力。

    柳嬤嬤還在催她,“那個馮家二娘子真是瘋了,竟然說自己聯(lián)合姑娘把莊子的密道傳了出去,張奇那個老賊這會要拿姑娘問罪呢�!�

    阿瑤穿上衣服,半晌都摸不著頭腦,磕磕絆絆地:“嬤嬤,我不知道密道的�!�

    小女孩面上有些慌亂,白嫩的臉頰上睡得紅撲撲的,柳嬤嬤見了心里有些不舍,自然是相信她的,“這老賊借題發(fā)揮,老奴已經(jīng)給主子傳信了,姑娘先找個地方躲一躲,等主子回來了,把那老賊狠狠地修理一頓�!�

    馮清雅一個錯漏百出的謊言,明眼人都不會信,她從哪里能傳消息出去?張奇怕是要借此泄私憤。

    阿瑤穿好衣裳,知夏慌忙地拉著她要走,阿瑤走到門前,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呀一聲,“我得去把小黃放了!”

    阿瑤不知道會是誰勝誰負,可是萬一大當家的吃了敗仗,這莊子叫朝廷占了去,小黃可不要餓死。

    知夏拉不住她,只得叫她去解了小黃的繩子,小黃早就嚇醒了,上竄下跳想跑得不得了,阿瑤把它一解開,它立刻就沒了影子,跑得比人都快。

    阿瑤臨走前,最后看了一眼這個房間,將那個小匣子也揣在了懷里。

    柳嬤嬤叫兩人往莊子后門走,還把小門悄悄告訴了她們,頗為不舍道:“外頭有姑娘的親人,只管往外跑,老奴把那老賊堵住�!�

    “可是嬤嬤你怎么辦?”刀劍無眼,老人家身體也不好,阿瑤幾乎想拉著她一塊走。

    柳嬤嬤摸摸她的頭,見她的目光里滿是擔憂,不由笑道:“姑娘放心,這莊子可不是看著這么簡單,把我們圍起來容易,想打進來可不是那么簡單的�!�

    柳嬤嬤說得還有些自豪,阿瑤只好連連點頭,走前還擲地有聲道:“嬤嬤,我還會再回來的!”

    她說得真心實意,已經(jīng)打算好了,她在外頭躲一陣,等朝廷的人走了,自己再悄悄地回來。

    柳嬤嬤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只擺著手叫她快走。

    知夏聽得臉色發(fā)白,只覺得這地方果然待不得了!拽著她就跑。

    一路上竟然一個人也未曾遇見,阿瑤一路到處亂看,她是不會回馮府的,可是要是真出了小門,叫朝廷的人看見了,把她送回馮府是輕,再叫她嫁給元帝,那才真的是欲哭無淚。

    可惜阿瑤并沒有猶豫的機會了,張奇帶著一隊人,黑著臉守在小門前,見了阿瑤,扯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苦等馮姑娘了�!�

    ·

    李淮修并只帶走了一半的人,所以當他看見莊子外邊亮起成片的燈火時,他就知道朝廷的人找到了莊子的小路。

    男人沒有戴面具,面容清俊,氣質(zhì)內(nèi)斂而淡然,他看著亮如白晝的莊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很輕地笑了笑,“這到方便了�!�

    寂靜的山頂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是周元騎著馬,被外頭的小兵放了進來。

    周元喘著粗氣一路疾馳,跑到李淮修面前時,幾乎要斷氣。

    李淮修見他來了,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周元緩了好一會才有力氣說話,“莊主,張奇要拿馮姑娘去陣前!”

    “張奇要問馮姑娘的罪,說她聯(lián)合莊子外頭的人把密道泄露了�!�

    “還請莊主下令,屬下這就去攔了張奇�!睆埰孑叿指撸上過戰(zhàn)場,脾氣特別倔,除了李淮修的話,他是誰的話也不會會聽。

    周元方才攔不住他,只好連忙來扯李淮修這封大旗。

    李戾蹲在一旁,聞言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過了會才不滿道:“我討厭這個老頭,我也要去把他拿了�!�

    說罷,他拿起腰間的大錘,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感覺。

    李淮修聞言垂了垂眼睛,面上看不出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過了半晌,他才輕輕嗯了一聲,眼神平靜地望著底下的莊子,“就這樣吧�!�

    張奇不會平白無故就要拿阿瑤作伐子,怕是要用阿瑤換些東西,挺好的,這樣回去了也不會和他們沾上關(guān)系。

    周元一愣,“可是,姑娘與莊主……”

    “馮姑娘清清白白�!崩罨葱藓鋈惶ь^看向他,英雋的臉上閃過一絲煞氣,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再聽見這樣的話�!�

    26.

    一個

    馮姑娘和您的表姑娘,您只能救一……

    阿瑤和知夏一齊被捆了手,

    帶到張奇面前。

    這是個留著長須,面相嚴肅的老頭,阿瑤還記得,

    他先前用一種很不友善的眼神看過她,

    因此他雖然年邁,

    但阿瑤對他的印象也并不好。

    張奇年近七十,

    已經(jīng)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他曾在戰(zhàn)場上受過傷,好像傷過腦袋,

    后來就變得極為壓不住情緒,說話也直來直去的,

    十分沒有分寸。

    李淮修念著他功高勞苦,平日里并不與他計較,

    他到越發(fā)覺得自己思慮周全了。

    大皇子也被捆得嚴嚴實實,

    叫人像畜生一樣系在樹上,

    見了阿瑤還有心情調(diào)笑,

    “馮姑娘別來無恙啊�!�

    阿瑤見了他,一時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皇子!”

    知夏都跟著驚了,

    不知道該說什么。

    宮宴那天,大皇子久不露面,眾人不當回事,就連陛下也并不詢問。大皇子生性放浪,

    早就名聲在外,

    跑到哪里喝醉了酒錯過了宮宴也是有可能的。

    皇后娘娘雖然著急,但是起初也并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心里也認為大皇子估計又跑到哪里荒唐去了。

    但是絕對沒有人能想到,大皇子竟然叫這群土匪抓來了。

    馮清雅也被捆著手,

    面無表情地靠在一旁,一伙人就把這個角落塞得滿滿當當,隔著一道高高的圍墻,外邊不到十里就是朝廷的兵馬,這群土匪也不覺得慌亂。

    圓妞竟然也在這,靠在一個黑面土匪身后,悄悄地打量著阿瑤。

    阿瑤勉強朝她笑了笑,心里忐忑,不知道張奇要怎么處置她。

    大皇子見了阿瑤,先是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直到阿瑤有些厭惡地背過身去,大皇子這才瞇著眼睛,沖張奇意味不明地笑道:“我可沒有騙你,沈世子要是見了馮姑娘,怕是什么都會答應(yīng)你�!�

    他這兩日叫李淮修折磨慘了,一想起那人冷淡的眉眼,骨子里都是懼怕,可是這會李淮修不在,朝廷的軍隊僅僅只有一墻之隔,大皇子一下就有底氣了,在他心里就不覺得朝廷會戰(zhàn)敗,待他又成了那個威風八面的大皇子,自然要叫這些人好看。

    馮清雅望著大皇子,見他頗為狼狽,原本只能算英氣的五官,經(jīng)過幾日折磨,竟然也變得極為普通,甚至還有些猥瑣。馮清雅看了他好幾眼,見他一動不動地望著阿瑤,半點沒有在意自己的意思,捏著袖擺,恨恨地扭過頭,也不再看他。

    張奇把折扇插進腰里,還是有些半信半疑,他看向阿瑤,有些探究地打量起來。

    雖然心里對她頗有偏見,但是張奇依然不得不承認,阿瑤確實生得極為美麗。張奇以往見過許多漂亮得女子,沒有一個女子有她這般驚人的美貌,美得幾乎有些邪性了。

    夜色深重,阿瑤竟然覺得有些冷,她看向張奇,一張月白的小臉上滿是誠懇:“我絕對沒有朝莊子外頭遞過消息,將軍要是不信,可叫她與我對質(zhì)�!�

    聞言,馮清雅冷不丁地笑了一聲,極為抗拒地扭過了頭。

    張奇本就不相信阿瑤的話,見馮清雅不愿意對質(zhì),也懶得去追究。

    阿瑤在心里嘆了口氣,一時不知道馮清雅是蠢還是惡,馮清雅此時也不知道世子會救她,只是為了拉阿瑤下水就撒這樣的謊,她難道不怕張奇一時氣憤就拿她開刀嗎?

    知夏更是氣得臉色發(fā)青,想著等世子救了幾人出去,定要世子懲戒她。

    馮清雅并沒有想這么多,她只是看著莊子外頭,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沒有丫鬟伺候,她好幾日沒換衣裳,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原本英明神武的大皇子,現(xiàn)在像條狗一樣落魄。

    馮清雅受了不止一點點的打擊,她現(xiàn)在只想著要回馮家,叫王氏好好心疼她一番。

    柳嬤嬤匆匆地從院子里趕來了,見阿瑤被捆住了,就一副要撲上來撕打張奇的模樣。

    張奇躲閃不及挨了好幾圈,黑著臉,叫個下人把她拉開,“無知愚婦!”

    柳嬤嬤呸了一聲,“好你個張奇,多半是聽說沈焦永的兒子來了,你……”后面的半截話,柳嬤嬤不知想到什么,吞回了肚子里,沒再繼續(xù)說下去。

    張奇聽了,臉色更黑,叫人把柳嬤嬤送回院子看管起來,看著乖乖坐在地上的阿瑤,一時更覺得她是個禍害。

    他瞇了瞇眼睛,很快就想出一個既能將這精怪一樣的女子送走,又能謀些好處的法子。

    張奇也不欲多說,有些熱切地望著莊子外。只等著莊主下令將這女子任由他處置,他就可以施展計劃。沒看一會,就見周元騎著馬趕了回來。

    周元翻身下馬,見了張奇,臉色也不太好,只冷冷道:“莊主同意了。”

    張奇立刻大喜,心中得意,不過一個女子,倒讓柳嬤嬤幾人當個寶了,還是他最懂莊主的心。一個女人算什么,比起家國大業(yè),這都是些不足掛齒的東西。

    有了手里這幾個人,完全可以不廢莊子的一兵一卒,就可讓朝廷退兵。甚至,還能謀些意料之外的好處。

    阿瑤同知夏靠在一塊,有些忐忑地望著周元,周元現(xiàn)在騎馬跑進跑出,一定是去請示大當家的了。

    感受到阿瑤有些殷切的目光,周元猶豫一會,避開了她的眼神。周元從小跟著李淮修,一向以為自己了解他,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自己或許看到的都是表面,他并不懂莊主的想法。

    周元并不看她,阿瑤明白過來了,心里不知為何有些酸楚,難道大當家也不相信她嗎?

    張奇看了一眼莊子里剩下的人,琢磨著叫周元出去交涉,他們有這么多的人質(zhì),該著急的是朝廷了。

    這時,遠處忽然有一隊巡邏的士兵壓著個人過來了。

    張奇皺眉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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