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但是宋欣兒竟然跟別的男人一起在帶孩子,這實在是出乎許南煙的預(yù)料,她以為宋欣兒會跟她似的,這輩子都不會再喜歡上任何人了。
但是這也很正常,是她一廂情愿給付斯越做那個立了墓碑卻沒有死去的未亡人,一切都是她自行施加的孽果,如果不是許南煙對他的百般折磨,付斯越又怎么會自殺在冰冷的湖水中呢。
他是一個那么怕冷的人,從南方千里迢迢來到這里讀書,圍上厚重的圍巾和羽絨服依舊會輕微的發(fā)抖,像一只抵抗著趨向溫暖本能的鳥兒。
許南煙知道,付斯越是為了自己才留在這的。
正是意識到這點,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極端的冷漠和殘忍。作為許川好友的付斯越,在他的死亡面前難過并不比任何一個人少,他們一家人卻像是用著鋒銳的矛,趕走了想要暫且歇息的、傷心欲絕的鳥。
許南煙原諒不了她的家人,也原諒不了自己。
宋欣兒抱著茜茜趕回車?yán)飼r發(fā)現(xiàn)暖氣開得很足,付斯越已經(jīng)倚靠在后座睡著了。她對茜茜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姑娘立刻懂事地捂緊嘴巴。
開啟車門的聲音還是吵醒了他,付斯越揉著眼睛,聲音還帶著些沒睡醒的含糊:“怎么樣?有沒有事?把茜茜給我抱吧�!�
“沒什么,”宋欣兒簡直有些痛恨自己的多管閑事,如果她一早發(fā)現(xiàn)水邊罰站的人是許南煙,她一秒都不會理會,“看錯了,人家釣魚呢�!�
茜茜依賴地窩進付斯越懷里,仰起頭甜甜地說:“爸爸,謝謝你今天陪我出來玩�!�
“不客氣寶寶,”付斯越笑了起來,親了她粉嫩的臉頰,“有沒有謝謝姑姑?”
“姑姑自己比我還想出來玩呢!”茜茜哼了一聲,立刻又變乖了,“爸爸,你今天回去之后是不是好幾天都不能出來了,茜茜想你了怎么辦?”
“不會的,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讓茜茜每天都可以看見爸爸�!�
三年前付斯越差點死在了水下,是宋欣兒不管自己的生命危險把他救了上來,他的病情已經(jīng)到了岌岌可危的邊緣,如果不是宋欣兒,付斯越一定不可能活到現(xiàn)在。
調(diào)養(yǎng)三年之久,他終于恢復(fù)到了可以做手術(shù)的身體狀態(tài)。
南方的幾個醫(yī)院都說太冒險,帶付斯越回京市實在是無奈之舉,宋欣兒費盡心思偽造出他死亡的假象,剛剛在碰見許南煙時,她背上已經(jīng)冒出了一層冷汗。
第十四章
真是陰魂不散。
茜茜小一點的時候,付斯越的身體甚至差到?jīng)]有辦法長時間抱著她,偶爾她要住進醫(yī)院的化療倉,一分別就是幾個月,所以茜茜才會擔(dān)心著付斯越這次陪她出來玩后,很久才能再次見面。
這也是付斯越不同意保守治療的原因,茜茜跟宋欣兒相處的時間更長,卻意外地很黏付斯越,他實在不舍得看女兒那張小臉上露出渴求又壓抑的神色了。
小時候的茜茜時常哭著喊著找爸爸,但大了些她就明白了,爸爸生病了,所以沒辦法長時間擁抱她,陪她出門玩,她變得更加懂事聽話,從來不會賴在付斯越身上給他增加負(fù)擔(dān)。
有這么個孩子,很累卻很幸運。
那時候的付斯越一點生的希望都沒有,他很感動宋欣兒拼了命把自己救起來,卻始終找不到生存的欲望,癌癥像吞金獸一般大口大口貪食著宋欣兒的財產(chǎn),他幾次三番尋死,不想再拖累任何人。
直到宋欣兒抱回來一個還在牙牙學(xué)語的孩子。
她那么小,臉蛋像花瓣一樣柔軟嬌嫩,連哭泣都是細聲細氣的,小手緊緊攥著付斯越的手指,付斯越茫然地看向宋欣兒,一大一小的兩張臉頰上透露出同樣的疑惑。
“這是我姐姐的孩子,”宋欣兒深吸一口氣,難過道,“她的丈夫是軍人,為國捐軀后,姐姐殉情了。”
“孩子還一歲半,我們一起把她養(yǎng)大,好不好?”
這時候付斯越才知道,宋欣兒作為醫(yī)生的儲蓄早就在他頻繁的病重中用完了,現(xiàn)在他治療的所有費用都是茜茜的爸媽留下來的撫恤金和遺產(chǎn)。
他抱緊了這個失去雙親的孩子,就像抱緊了年幼時期的自己,潸然淚下。
從這天后,付斯越再也沒有想過自殺,他的生命中多出了一個和宋欣兒一樣重要、還需要他養(yǎng)育長大的小小孩童,那沉甸甸的責(zé)任感成為了他活下來的錨點。
他愛著茜茜,就如同茜茜愛著他一樣。
外面再怎么寒冷,車?yán)镞是像一個溫暖的港灣,茜茜得到了爸爸的承諾,心滿意足地睡著了,付斯越解開她的圍巾,聲音淡淡的。
“湖邊那個人是許南煙,對嗎?”
宋欣兒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她下意識想反駁,但只能良久的沉默。而付斯越就在這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他笑了笑,眉眼如同溫柔舒展的柳葉:“宋欣兒,你在怕什么?”
“我……”宋欣兒看向大路,悶悶地說,“我沒有�!�
“我不會再愛那個人,”付斯越依舊是那么輕卻那么堅決的語氣,“宋欣兒,我不會再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賤了。”
“我沒有這個意思�!�
宋欣兒只恨自己嘴笨,但她從內(nèi)視鏡看到后座的付斯越,他嘴角竟帶著一點淡淡的笑意,絲毫看不出來難過和勉強。
“宋欣兒,你真的好笨啊,”付斯越的眸子閃了閃,“真的。”
莫名其妙被說笨,宋欣兒卻覺得有些甜蜜,她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確實在擔(dān)心付斯越是否會重新愛上許南煙,更害怕他會再次被傷害。
三年前的那一幕也成了她的心理陰影,看著湖中人事不省的付斯越,宋欣兒頭腦前所未有的冷靜,她沒有經(jīng)過付斯越的允許,直接替他辦理了銷戶,帶著他南下而去。
現(xiàn)如今就像是一場噩夢的后續(xù),再次看到許南煙,她下意識捏緊了拳頭,如果不是抱著孩子,她一定會把許南煙打一頓。
付斯越說完那句話就默不作聲了,他垂下眼帶著點淡淡的笑意,撫摸著女兒熟睡而微微發(fā)紅的臉頰。
三年間,宋欣兒沒有表過白。
她愛付斯越的時間很長,卻因為笨拙和許南煙的截胡一次次錯過,那么多個互相依偎的時刻,宋欣兒只是想著能夠保護好他就足夠了,他開心快樂就足夠了。
不管付斯越愛不愛她,只要能和他還有茜茜在一起,對于宋欣兒來說已經(jīng)是最大的幸運。
此時此刻,她卻從付斯越那帶著點縱容笑意的語氣中聽懂了什么,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就好像預(yù)感到了即將發(fā)生的事情。
“我……”她手足無措,停下車后,打開了后座的門,伸手去接熟睡的茜茜。
付斯越卻伸手制止了她接下來要說的內(nèi)容,因為病弱,他現(xiàn)在白得欺霜賽雪,眸子漆黑晶亮,笑著道:“噓,以后再說�!�
付斯越不是一塊木頭或者鐵板,三年來宋欣兒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早就捂熱了他被許南煙冷透的心,只是在他的癌癥沒有治好前,他哪敢給任何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