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應(yīng)時安反問：“我們不像警察？”
童左搖頭。
“我們像什么？”
童左說：“悍匪�！�
應(yīng)時安：“……”
不無道理。
應(yīng)時安道：“說說剛才的情況�！�
“進喬主任的辦公室了，結(jié)果碰到我們班主任，他說什么學(xué)校前幾天出事了，所以過來看看�！�
“出什么事？”
“我問了，他沒細說，好像是我們副校長出了什么事，晚上在學(xué)校被人襲擊了？大概是這樣。”
應(yīng)時安看向教學(xué)樓。
教學(xué)樓的樓梯是灰色的，多年未修繕，教學(xué)樓上用紅漆寫的字已經(jīng)被雨水沖刷掉一多半。
國旗和主席臺就在教學(xué)樓前，紅旗在寒風中隨波逐流。
學(xué)校的副校長在夜間被襲擊，不是小事。
應(yīng)時安問：“報警了嗎？”
“好像沒有，茅老師說要幫副校長把人找出來�！�
“他們二人是什么關(guān)系？”
“沒什么關(guān)系，我們副校長人好，幫一把很正常�！�
童左也很喜歡副校長，他正想向應(yīng)時安吹噓副校長人有多好，忽然睜大眼睛看著應(yīng)時安身后。
應(yīng)時安回頭，是穆昔走了過來。
她已經(jīng)離開學(xué)校，沿著柵欄往前走，手上、衣服上全是血跡。
應(yīng)時安喉嚨發(fā)緊，心臟狂奔，很想立刻飛奔到她身邊，又擔心他的反應(yīng)會讓她緊張，他努力克制著情緒，走過去冷靜問道：“遇到誰了？”
穆昔搖搖頭。
應(yīng)時安忍不住抓住她兩只手左右查看，“受傷了？傷口在哪兒？”
童左原本也有些擔心，看到這一幕在心里犯嘀咕，“警察能這么親密的啊�！�
早知道他努力學(xué)學(xué)習(xí)考警校，看起來能分媳婦。
穆昔彎唇，“擔心？不溫柔的人也擔心嗎？”
應(yīng)時安肅穆道：“別鬧了，送你去醫(yī)院�！�
穆昔說：“不用，我沒受傷。”
她挽住應(yīng)時安的胳膊，走到童左身旁，“你們離開的時候，我聽到他說學(xué)校怎么樣了，具體說說�！�
童左看著穆昔和應(yīng)時安挽在一起的胳膊——警察還能這樣？？
童左將對應(yīng)時安說的話又和穆昔說了一遍，“我們擔心你遇到傷人的那位，絕對是為了你好�！�
穆昔說：“少拍馬屁，你們副校長不回家？怎么會在晚上被襲擊�！�
提到副校長，童左眉飛色舞道：“我們副校長可不一般，他是我們村的人，很早以前是普通老師，這些年慢慢升成副校長的。他是孤兒，沒有任何靠山，升職全憑自己的本事。他教的也特別好，我們村唯一的一個大學(xué)生就是他教出來的，知識特別淵博，不像其他老師，一個人教好幾個班，看著挺累，其實很糊弄，自己都學(xué)不明白，還教別人�！�
鄔江的師資力量太差，教師數(shù)量不夠，像是英語老師，是極為寶貴的，英語老師還兼任語文老師。
英語老師的語文教的一般，英語口語也一般，只能湊合教。
童左說，副校長是真正有學(xué)識的人，他是為了村子才留在學(xué)校，不然早就調(diào)到余水市里的學(xué)校了。
穆昔說道：“剛剛看到的教職員名單，我記得你們的副校長叫龍元亮？長得挺普通。”
“但是形象格外高大！”童左強調(diào)道，“他一個人就能教語文數(shù)學(xué)英語！”
“你還是沒說他為什么會在晚上被襲擊�！�
“龍校長努力��！”童左說，“他是我們村子的，跟著爺爺一起長大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大概是五六年前吧，他爺爺病逝，之后他就不回家了，直接住在辦公室里，方便辦公�！�
穆昔問：“寒暑假期間，他也一直留在學(xué)校？”
童左點頭，“不過他的辦公室不在這棟樓里，在那邊單獨的小樓里，那邊以前也是教室，后來學(xué)生越來越少，小樓荒廢了，龍校長就把幾個老師的辦公室搬了過去�！�
應(yīng)時安問：“他現(xiàn)在傷勢如何？”
“應(yīng)該不嚴重，好像都沒去醫(yī)院�！�
“能不能帶我們?nèi)タ纯�？�?br />
“你們？別了，”童左說，“我剛和班主任打過照面，他肯定得把我回來的事告訴我爺爺奶奶，我現(xiàn)在得回家一趟，不然他們非得打死我。對了，你身上為什么有血跡？”
穆昔說：“血？不是血，是顏料。立柜里有一件衣服，上面涂滿了紅色顏料。”
*
童左家在半山腰，在整個鄔江村來說，不是個好地方，附近只有他們一戶人家。
童左很喜歡他家的位置，進山方便，周圍沒有其他人，他還能看到其他人家，地理位置得天獨厚。
他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童左嘮叨道：“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他是鐵礦的工人，我媽特別生氣，我爸死了沒多久她就走了，說是去余水市打工，我奶奶說那會兒還要用票證呢，她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她走了就沒再回來，不過每年都給我打錢，我爺爺奶奶都給我存著�！�
穆昔隨童左來到他家。
還沒進家門，穆昔就看到一個駝背老人正在院子里剁雞食。
穆昔擔憂道：“你爺爺奶奶看到你早戀，會不會不高興？”
童左沒聽到穆昔的話，他迫不及待地跑進院子，“爺爺！我又又回來了！”
老爺子抄起大掃帚追童左，“讓你別亂跑你不聽，又被人家攆回來了？又回來了？！”
穆昔：“……”
會不高興，但不是因為她。
老爺子追了童左五分鐘，童左東躲西藏上躥下跳，老爺子氣喘吁吁，遂放棄。
“你又跑回來干什么？你說實話，真的找到好工作了嗎？！”
童左不敢做聲。
穆昔走過去，“爺爺，我是童左的女朋友�！�
童左生無可戀地抬頭望天。
“女朋友？”老爺子瞇著眼打量穆昔，“挺好看，穿的也好，能找我家小子當男朋友？圖什么？”
童左：“……，爺爺，我沒有很差�！�
老爺子冷哼道：“你是差到?jīng)]邊了。”
童左：“……，你就是看不起我！我奶呢，我要和她控訴你！”
童左的奶奶聽到聲音走出來，撿起老爺子剛?cè)拥膾咧悖靶⊥冕套幽氵�知道回來？！”
新一輪的追逐開始。
穆昔：“……”
童左是怎么學(xué)壞的？
在學(xué)校被老師打，在家里被爺爺奶奶打，他居然還敢學(xué)壞？！
穆昔又解釋了幾次，老兩口才相信她真是童左的女朋友。
倆人對穆昔很熱情，“提前給村子打個電話多好，我們好準備準備�！�
奶奶找出一連新的AD鈣奶，“能喝這個不？”
童左：“！！，我上次問你說沒有了！”
奶奶白了童左一眼，“給你都白瞎了。”
童左：“……”
爺爺說：“剛過完年，家里沒留什么好東西，喜歡吃雞嗎，我去逮只雞。”
童左：“你說它是辛辛苦苦下蛋的母雞，不能吃！！”
爺爺：“閉嘴！”
童左：“……”
饒是穆昔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讓老兩口再破費，她推脫道：“我就是聽童左總說想你們，所以過來看看，您不用費心，明天我就走了�！�
爺爺雖然看著仍然嚴厲，但語氣溫和很多，“這小子，就知道惹事，難得辦件好事。”
童左坐得板正，心虛地低著頭。
穆昔好說歹說，才保住老母雞的命，不過爺爺還是去街上買菜了。
穆昔跟著童左去他的房間。
童左的房間里有書桌，桌面上倒扣著一張照片，還有幾頁作業(yè)紙和圓珠筆。
“你已經(jīng)見過爺爺奶奶，一會兒能出門了？學(xué)校的事必須查清楚，龍元亮昨晚是被誰傷的？”
“去去，”童左走到柜子前翻出自己的衣服，“我換身衣服就去，你們這破衣服我穿不慣。”
穆昔倚著書桌笑道：“更習(xí)慣穿警服？”
童左：“……”
“不用太擔心，”穆昔說，“以后我們還會給你免費發(fā)衣服�！�
童左：“！！”
悍匪！悍匪行為！
童左雖然只換外衣，穆昔還是轉(zhuǎn)過身。
她閑得無聊，拿起倒扣在書桌上的照片，看到一對年輕夫婦抱著一個嬰兒，女人朝鏡頭溫柔地笑著。
“你爸媽？”
“啊？哦，是。”
“你爸在礦里出什么事了？”
“偷錢，沒偷成，死了�！�
童左換好衣服過來搶照片，“別看了，沒什么好看的。”
“等等，”穆昔察覺到異常，“沒偷成怎么會死？而且你剛剛好像說過，你爸死了以后你媽很生氣，為什么會生氣？”
童左說：“他想和人家一起去搶礦場給工人們的工資，被擊斃了�！�
鄔江鐵礦廠屬于國家，每個月發(fā)的工資都是從市里銀行運過來的。年底積壓工資，在過年前一次性發(fā)放三個月的工資加部分獎金，這會兒是鐵礦廠里現(xiàn)金最多的時候。
一般都有配槍的警察或者守衛(wèi)看守。
童左的父親童正勤是鐵礦廠的普通工人。
十二年前的年關(guān)，鐵礦廠出了件大事。
在年前應(yīng)該發(fā)工資的那幾日，鐵礦廠鬧出人命案。
“我也不太清楚具體情況，當時我才四五歲吧，就記得我爸那天晚上沒回來，我媽還帶我出去找他。第二天聽說有人死了，我媽和爺爺奶奶跑出去認尸，都沒人顧得上管我。哦，還說當天晚上有好幾聲槍響，是住在礦廠附近的人說的，我沒印象了�！�
當天一共死了三人，童正勤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后查明，他們?nèi)耸且黄鹕塘恐寗傔\到廠子的現(xiàn)金的，而且還帶著槍。
八十年代余水市較混亂，警察帶配槍出門時家常便飯，還可能會貼身帶著回家。
有不少槍支失蹤案就是警察的配槍被搶。
這三人的槍就是警方的，后查實，其中一人還殺害了執(zhí)勤中的民警。
三人與在礦廠值守的兩名警察發(fā)生槍戰(zhàn)，有兩名礦廠工人被誤傷，兩名警察也身負重傷，但成功擊斃三人。
廠內(nèi)工人及時報案，派出所民警趕到，守住了礦廠上下三個月的工資。
現(xiàn)在村里人提到這事，還得罵童正勤幾句，因為三人中只有他是礦廠工人，只有他是本地人，另外二人都是外來的。
童正勤相當于是內(nèi)應(yīng)，聯(lián)合外人來害他們，三個月的工資差點兒丟了，這是多少家庭的救命錢。
童左看的很開，“是我爸想害人，又不是我想害人，而且我不也沒爹沒媽了？他們好歹還保住了三個月的工資�！�
穆昔將鐵礦廠的命案發(fā)給應(yīng)時安，讓他去找人查。
童左說：“我上學(xué)的時候，也有人因為這件事對我有意見。但是龍校長就很好，他告訴我，這不是我的錯，是我爸辦了壞事，和我無關(guān)�！�
穆昔問：“這個副校長這么好，什么人會想殺他？你說過他是本地人，本地人應(yīng)該都很喜歡他吧？你確定沒搞錯？”
“我怎么會搞錯！我又不是孩子！”童左憤憤道，“你等著，我把我奶叫過來和你說！”
老太太被孫子推到穆昔面前，“哎，不就是什么AA鈣奶嗎，你要喝就喝，只能喝一瓶，剩下三瓶給人家留著，你推我干什么？”
“是AD鈣奶！”童左把奶奶拉到床邊坐下，“你也認識龍校長，你和穆昔說說龍校長人怎么樣�！�
“龍校長當然是好人，”奶奶迷茫道，“怎么說起龍校長了？難道他真的出事了？”
穆昔道：“奶奶，您聽說了？”
“都傳開了，說是龍校長包著頭，腿也瘸了，傷的特別嚴重。好像已經(jīng)去過醫(yī)院了，應(yīng)該是家長吧，自己不好好教孩子，朝人家校長出氣，你看我們家童左雖然不怎么樣，但我們承認這就是孩子不行，可不會去學(xué)校怪老師�！�
不怎么樣?童左：“……”
穆昔問：“童左說龍校長人特別好，您認識龍校長嗎？”
“認得，都是一個村里的，怎么會不認識？小龍為人是真不錯，對每個人都彬彬有禮，對我也不錯。他知道童左沒父母，以前還經(jīng)常給童左開小灶補課，可惜這孩子實在不上進，算了，反正我也沒念過大學(xué)，哪有臉要求他？”
“他既然為人很好，在村里應(yīng)該沒有仇人？”
“肯定沒有，他不會得罪人，我們這些老家伙提到他只有夸獎。他還從火場里救過學(xué)生呢，有幾個老師能做到這份上？現(xiàn)在的老師呦�！�
穆昔問：“既然沒有仇人，怎么會被襲擊？知道他會住在學(xué)校的，應(yīng)該都是村子里的人？”
“這就不清楚了，”奶奶說，“可能是誰嫉妒他，這都說不準，小龍可是從小老師升到校長的。他有本事！而且……”
奶奶低聲對穆昔說：“你別害怕，在我們家不會有事�！�
“？”
“可能是撞鬼了，”奶奶神秘道，“住在學(xué)校附近的人家說學(xué)校經(jīng)常鬧鬼，半夜總是能聽到聲音，他一個人住在學(xué)校里，估計是撞到鬼，被鬼打了！”
*
應(yīng)時安的車停在村外的林子里，穆昔和童左手挽手走出來。
應(yīng)時安按下開鎖鍵，穆昔和童左坐到后排。
穆昔興致勃勃地匯報最新消息，“聽說學(xué)校鬧鬼！”
童左已經(jīng)嚇慘了，“鬧鬼！是鬧鬼！不是鬧財神！你為什么高興？！”
穆昔說：“副校長在學(xué)校獨住，一整個學(xué)校的老師都喜歡打人，副校長被襲擊后不報警，學(xué)校其他老師來幫忙找鬼，我還在學(xué)校主任的辦公室里發(fā)現(xiàn)沾了紅色血跡的衣服，這些因素加在一起，還不讓人開心？”
童左：“有什么好開心的？”
應(yīng)時安說：“確實很有意思。”
童左：“哪里有意思？”
穆昔說：“本來以為只是來看看童左是怎么挨揍的，沒想到還有大案，這趟來的值得�！�
童左：“？！，你是來看我挨揍的？！”
穆昔沒理童左，拉著應(yīng)時安商量下一步計劃。
應(yīng)時安的視線落在后視鏡上，正正好好與童左對視。
童左心里毛毛的，應(yīng)時安的目光實在算不上友善。
穆昔原本就打算在村里留一晚，她決定晚上和應(yīng)時安一起去學(xué)校，看看學(xué)校到底是如何鬧鬼的。
至于童左……
穆昔說：“你在家里休息，記住了，再有人遇到我們，一定要說我們是情侶，不要讓他們發(fā)現(xiàn)村里來了外人�！�
只要不讓童左去撞鬼，童左完全沒意見。
穆昔松開童左的胳膊下車。
童左也想推車門，應(yīng)時安透過后視鏡看著他。
童左小心翼翼問道：“哥，還有其他吩咐嗎？”
應(yīng)時安面無表情道：“你們是假的�！�
“？”
應(yīng)時安轉(zhuǎn)過身，“在車里不用挽胳膊�！�
童左：“……”
“你們警察，都這樣嗎？”
第
150
章
鍛煉鍛煉
離夜間還有一段時間，
穆昔催童左買點兒東西去看望龍元亮。
這種事童左從沒做過，穆昔幫他買了送禮常用套裝：水果罐頭、奶粉果汁、白糖和酒。
童左嘴里嚷嚷著龍校長是全世界最好的校長，但一點兒都不了解人家的喜好，
穆昔只能都買一些。
去學(xué)校的路上，穆昔數(shù)落道：“說人家對你好，也沒見你對人家上心，
裝警察混吃混喝倒是有一手，如果你爺爺奶奶知道你要進看守所了，你讓他們怎么想？”
童左茫然道：“不是很快就出來了嗎？”
“兩三年都有可能。”
童左一時無言。
派出所和他說過可能有的后果，但他總有一種想法：他還是孩子，還是個學(xué)生，
沒關(guān)系的。
就算裝警察被發(fā)現(xiàn)了，派出所說可能會被關(guān)一段時間，童左都還覺得這是很遙遠的事情。
穆昔提到爺爺奶奶，他才回到現(xiàn)實。
“我該怎么辦？”
穆昔說：“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為了爺爺奶奶，為了自己，將來找一份正經(jīng)的工作。配合我們的行動，
我們給你爭取減少刑罰�！�
童左茫然無錯，“還來得及嗎？”
穆昔道：“你應(yīng)該慶幸你還不滿十八歲�！�
童左突然亢奮：“我?guī)湍�！抓誰？抓班主任？茅亦那小子，
我早就看他不爽了！還有其他打人的老師，全都抓起來！”
穆昔好心問道：“你打的過他們嗎？”
童左：“……，姐姐，
我還是站在你身后吧。”
*
穆昔對龍元亮很感興趣。
一個德高望重的校長，
從基層做起，贏得所有人的喝彩，不顧自己的安危將學(xué)生救出火場……
這些事跡放在余水日報上能占一整個版面。
事跡可以被美化，
連童左這種不愛學(xué)習(xí)、不愛上學(xué)的學(xué)生都夸副校長，他看起來是真有點兒東西。
穆昔和童左大搖大擺來到學(xué)校。
學(xué)校依然沒有門衛(wèi)，二人從小門進去，往龍元亮的辦公室去。
他有兩間辦公室，一間平時辦公用，另一間是他的住處。
獨立的小樓共有三層，每層有四五個房間，一樓是校長辦公室，龍元亮的辦公室在三樓。
經(jīng)過校長辦公室時，穆昔看了一眼，低聲問道：“校長辦公室在最里面，有些偏僻，走廊里還有垃圾，校長平時存在感不高？沒有人去打掃嗎？”
童左說：“我們學(xué)校的事基本都是副校長在處理，校長年紀大了，現(xiàn)在天天在家種地，說要回歸從前的生活�！�
龍元亮的辦公室在三樓，穆昔走到二樓半時，又拽住童左，“好像有人�！�
“副校長應(yīng)該在�！�
“其他人，有說話聲�！�
童左納悶地看著穆昔，他是什么聲音都沒聽到。
等上了三樓，說話聲音更清晰些，童左也聽到了。
不過童左走路的聲音大，他們剛一動，說話聲音就停了下來，接著里間辦公室的門被打開。
茅亦站在門口呵斥道：“童左？又是你！”
茅亦吼完才注意到穆昔。
“聽說你帶了城里的女朋友來，就是她？”
小地方有什么事，下一秒全村人就都知道了。穆昔剛和童左在外面高調(diào)地轉(zhuǎn)了一圈，很多人都偷偷打量穆昔。
童左支支吾吾道：“恩，好像、好像是吧�！�
“你小子挺有本事，屁大點兒就敢找對象，還找了個城里的�！泵┮鄴咭曋挛�，“還沒高中畢業(yè)？”
童左緊張到不敢看茅亦。
穆昔長得是挺好看的，但她都已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工作好幾年，比他大五六歲幾歲，說出去還算是姐弟戀，村里人對姐弟戀都忌諱得很。
童左不敢吭聲，他害怕人家說他找年齡大的。
穆昔做出乖巧狀，“老師好，我今年讀高一�！�
童左：“……”
高一？
穆昔說：“我雖然比童左小一歲，但我已經(jīng)懂事了，童左打工很努力的，將來我考不中高中，會和他一起努力打工。”
童左：“……”
雖然小一歲……
童左悟了。
做警察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學(xué)會臭不要臉。
茅亦顯然有所懷疑，但又沒有懷疑的理由。
他審視穆昔兩分鐘，收回不屑的目光，對辦公室內(nèi)說道：“校長，童左來了�！�
辦公室內(nèi)傳來校長熱情的聲音，“快進來快進來�！�
龍元亮主動走出來迎接童左，“童左怎么過來了，前段時間還鬧著要休學(xué)去打工，終于想明白了？”
茅亦笑容中帶著諷刺，“找了個女朋友，看著嘛……呵呵�！�
看著沒什么錢。
帶的東西都是在鄔江買的，穿的是普普通通的運動褲和棉襖，雖然看著挺好看，但似乎不是什么值錢的貨，尤其是不小心露出來的袖口，上面竟然還有卡通圖案，他上小學(xué)的閨女都不愿意穿帶卡通圖案的衣服了。
說是城里人，但看著其實沒什么錢。
茅亦不想和窮鬼多說話，他轉(zhuǎn)身進了辦公室。
龍元亮走過來，熱情道：“怎么想起來看我了？”
龍元亮的容貌極為普通，五官既不突出也不算難看，組合在一起就是普通的大眾臉。但他總是笑著的，無形之中又會增加親切感。
看到童左和穆昔，龍元亮沒有任何架子。
童左關(guān)切道：“聽我奶奶說您受傷了，特意過來看看您，您還好嗎？”
龍元亮的頭上纏著繃帶，隱約能看到血跡。
“沒什么大問題，”龍元亮說，“我太不小心了�！�
穆昔問：“奶奶說您是被人襲擊了？”
“傳的這么離譜？”龍元亮很驚訝，“我是因為走廊的燈壞了，腳下踩空摔了一跤，怎么變成被襲擊了？”
穆昔不動聲色地看著龍元亮的傷口。
他傷在腦后，正上方偏右側(cè)。
童左立刻說：“哪里的燈壞了，我?guī)湍バ扌�。�?br />
龍元亮指著頭頂說：“就這盞燈，別在外面站著，進來坐。”
龍元亮雖然是副校長，鄔江不是有錢的地方，他的住處很簡陋。
房間有十幾平米，進去就是單人床和書桌，左側(cè)是做飯的地方，有一排柜子，柜子上放著鍋碗瓢盆，很有生活氣息。
穆昔自我介紹道：“龍校長，我是穆昔，童左的女朋友，他聽說您受傷，特別擔心您，我就陪他過來看看您�！�
“聽說了，你們?nèi)藖砜梢�，東西我不能要，這些都得拿回去。童左，你爺爺奶奶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不許浪費錢，”龍元亮教育完童左，看著穆昔笑道，“這小子，不好好學(xué)習(xí)，交女朋友倒是挺快，才去余水市多久，女朋友都領(lǐng)回來了。不過我十九歲時就結(jié)婚了，婚后就要了孩子，童左已經(jīng)17，不小了�！�
穆昔害羞道：“我媽說我還小，不考慮那么遠的事情呢。”
童左的表情十分嫌棄。
茅亦自己坐到椅子上，說：“剛剛還見童左在喬主任的辦公室，說是想和主任談?wù)劊^續(xù)回來上學(xué)。”
“是嗎？”龍元亮驚訝道，“終于想通了？也好，繼續(xù)上學(xué)是好事，如果能考上大學(xué)就更好了，這么多年我也就帶過一個大學(xué)生�！�
穆昔故作擔憂，“喬主任好說話嗎？我媽媽還是希望我倆能繼續(xù)上學(xué)的，就怕童左回不來了�！�
“小喬人不錯，平時是個悶葫蘆，但有關(guān)學(xué)生的事可不含糊，從不推辭，我把話放在這里，只要童左愿意，他隨時都能回來上課。”
童左是最不愛上學(xué)讀書的，可猛然聽到龍元亮的話，心里竟有些期待。
可惜他已經(jīng)做了錯事……
他們今天是來打探消息，有些話穆昔不好問，她看向童左。
童左：“？”
穆昔朝他眨眼睛。
童左：“……你眼睛進沙子了？”
穆昔：“……”
她嘴角抽動，趁龍元亮和茅亦不注意，做了一個抹脖的動作，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頭。
童左恍然大悟，低聲道：“交給我�！�
他看向龍元亮，情感充沛真摯，“龍校長，您知道我在學(xué)校最喜歡的老師就是您，您如果遇到難事，一定要告訴我，我想幫您�！�
龍元亮忍俊不禁，“你能幫我做什么？”
“什么都行！”童左說，“只要我能幫得上，我一定都幫您！您千萬別再自殺了！”
辦公室內(nèi)瞬間安靜。
茅亦神色古怪。
龍元亮眉頭高挑。
穆昔：“？”
童左說：“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不是傻子，您別想不開，不能抹脖子！”
龍元亮：“？”
穆昔：“……”
茅亦說：“我看你就是傻子�！�
穆昔：確實。
穆昔的臉色如同風云變幻，比任何一個朝代的局勢都要波詭云譎、變幻莫測。
她遇到了神！經(jīng)！��！
龍元亮忍著笑意說道：“你真的誤會了，我是不小心撞的，剛剛不是和你說了嗎，就在門口。你放心，我已經(jīng)請茅亦老師來幫我換燈泡了�！�
“可是茅老師說什么學(xué)校有人搗亂，就是今天說的啊�！�
茅亦矢口否認，“我沒說過，你聽錯了，你就是最能搗亂的人。”
“我奶奶也說最近學(xué)校經(jīng)常有怪事，”童左越想越不對勁，“校長，你一個人住在這里太不安全了，這段時間搬走吧。”
“都是亂說的，要相信科學(xué)，哪有什么怪事？”
茅亦道：“你是不是沒睡醒？被繁華城市迷得睜不開眼了？”
童左急道：“明明就是你說的�！�
“你腦子不夠用，學(xué)習(xí)時腦子就不行，現(xiàn)在更不行，就找女朋友行，好不容易在余水市找了個女朋友，也不知道……”
龍元亮瞪了茅亦一眼。
茅亦把話吞了回去——也不知道找個有錢的。
光有臉有什么用？看穆昔的窮酸樣，買東西來看校長，都是在鄔江買的，一看來村子時就沒帶東西，是空手來的。
穆昔見狀，說道：“龍校長，您得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如果真遇到危險就糟了，門口的燈會不會是被人故意破壞的，要不咱們?nèi)ヅ沙鏊咭惶税�。�?br />
“派出所的所長是我小舅子，”茅亦冷哼，“這心你們就別操了�！�
童左嘀咕道：“我們也是關(guān)心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