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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奶奶家里的人都叫她水花。

    村里人的名字都挺土,劉慶陽算是比較時髦的了,像大柱、二狗這種名字很常見,水花也很符合武樟村的風(fēng)格。

    但這不是她的真名,是劉家人管她叫水花,其他人便也跟著叫。

    劉慶陽發(fā)現(xiàn)他不知道他親媽的真名。

    水花聞言怔了怔,笑道:“提名字做啥?”

    她不想說。

    劉慶陽堅持道:“我就是想聽聽,看看好聽不�!�

    水花沉默片刻,說:“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我叫徐韞玉�!�

    *

    穆昔已經(jīng)找到兩個人。

    兩人身上都有舊傷,年紀不大,得知穆昔是警察,堅定的要跟她一起離開。在村后,周所準備了一輛車,穆昔先把她們送到車上,又折回村子。

    車是繞遠路開上來的,山上沒有路,他們只能盡量挑平坦的地方走,下車時周所看著傷痕累累的車,心都在滴血。

    他們所想換一輛新車可困難……

    劉慶陽的名單里,還有三個人沒找到。

    穆昔幾人的行為已經(jīng)引起村中其他人的注意,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拄著拐杖看了他們半天,心生懷疑。

    穆昔當作沒看到,繼續(xù)找人。

    他們找到的人中,有被關(guān)在小黑屋的,也有被鎖在地窖的,這些都是年輕的姑娘。年紀稍微大些的,都是自由的,在村里人看來,她們已經(jīng)被同化,現(xiàn)在就是武樟村人,不會跑了。

    穆昔不知道誰更可悲。

    她按照地圖繼續(xù)找。

    雖然已有幾人上了車,但如果被村民發(fā)現(xiàn),躺在車前不讓走也很麻煩。

    穆昔走到劉慶陽家門口。

    劉慶陽的母親就是被拐來的,但按照劉慶陽的說法,他母親早已接受,當年父母尋來都沒跟著走,現(xiàn)在大概更不會走了。

    穆昔站在柵欄外看了一會兒,正打算走,看到端著洗臉盆出來的劉慶陽。

    二人越過柵欄對視,劉慶陽怔住。

    穆昔輕輕蹙眉。

    劉慶陽是知道他們的目的的,雖然目前為止應(yīng)該還沒泄密,但難保他現(xiàn)在不會大喊大叫。還有人沒被找到,付家還沒去,她得躲著劉慶陽,免得他亂說話。

    穆昔正要走,忽然瞥見劉慶陽右眼流下一行淚。

    劉慶陽悄無聲息地看著她,淚水止不住。

    穆昔愣住。

    紅鳴玉搜完負責(zé)的區(qū)域與穆昔匯合,“你打人家了?怎么哭了?”

    應(yīng)時安幾人也忙完手里的事,準備一道去付家,看見穆昔和劉慶陽,都走過來。

    林書琰問:“你又教訓(xùn)他了?”

    把人都揍哭了?

    穆昔:“我是這種人??”

    林書琰堅定道:“你是。”

    紅鳴玉說:“你真的是,這一點我和林書琰的看法很一致……呀,我和林書琰也是很有緣分的!”

    穆昔:“……”

    徐韞玉從房中走出來。

    她看起來只是普通的中年婦女,因為山中紫外線強烈,又要經(jīng)常在地里干活,皮膚黝黑,皺紋明顯,比同齡人看起來更蒼老。

    劉慶陽回過頭,看著身材瘦弱的母親,淚流得更兇。

    徐韞玉怔住,“你怎么……”

    劉慶陽說:“她叫徐韞玉�!�

    他聲音哽咽,口齒不清,但說到“徐韞玉”三個字時,卻是清清楚楚。

    劉慶陽丟下洗臉盆,捂著臉泣不成聲,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道:“叫徐韞玉,徐韞玉……”

    正午陽光最好,西風(fēng)清冷卻舒緩,周圍只能聽到他的哭聲。

    林書琰低聲道:“好像說的他媽媽的名字。”

    紅鳴玉說:“哭得是挺慘的,但咱們還是別看了,趕緊去找人,你們不是要找范玉蓉?”

    穆昔擰眉看了劉慶陽片刻,點點頭,“我們走�!�

    他們正欲轉(zhuǎn)身,劉慶陽忽然擦干眼淚追上來,“等等,你們得把我媽一起帶走�!�

    穆昔:“?”

    “她現(xiàn)在想走,我爸和我奶奶肯定還是不樂意。我說帶她一起出去打工也不方便,我爸也會想跟著去。你們把她帶走,我去收拾行李,下午我去找你們�!�

    徐韞玉茫然地看著劉慶陽,完全聽不懂他是何意。

    劉慶陽堅持道:“我爸不知道我在哪里打工,我現(xiàn)在賺的錢能養(yǎng)活兩個人,他就算想找,也找不來。如果她真想再回來……到時候再說。”

    穆昔最先明白過來。

    應(yīng)時安緊跟著說道:“周所,麻煩你把人送過去,擠一擠應(yīng)該能坐下�!�

    周所示意徐韞玉跟著他走。

    徐韞玉掙扎了一下,看向劉慶陽,劉慶陽說:“他們是警察,你就跟著他們走,在派出所等我�!�

    徐韞玉終于明白了。

    她先是怔住,眼底慢慢積了淚水,然后鄭重點頭。

    *

    付家在村子里的條件不太好,房子明顯比其他房子要破舊。

    穆昔丟給應(yīng)時安一個眼神,應(yīng)時安向院后走去。

    劉慶陽跟著穆昔幾人一起過來了,“你們要找范玉蓉?人找全了嗎?”

    穆昔說:“剩下三個找不到�!�

    “去山里找,”劉慶陽指著大山深處說,“里面有個護林人留下的木屋,只要警察過來,他們就把人藏在木屋里。”

    穆昔問:“警察過來,他們怎么會提前知道?”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記得那天有人把幾個女人都送了過去,第二天警察就過來了,什么都沒搜到�!�

    穆昔看向周所,“看來派出所不僅不是鐵板一塊,還四處漏風(fēng)�!�

    周飛白心虛地低下頭。

    他這個所長做的真是窩囊,在幾個年輕人面前唯唯諾諾,還得承認派出所有問題。

    但說到底,也是他們不夠重視,是他們內(nèi)心深處習(xí)慣了這一現(xiàn)象的存在,才會把余水市的警察招惹來。

    林書琰問:“木屋遠嗎?”

    “遠,得走一個多小時,而且只有一條路,你們要回來,必須經(jīng)過村子�!�

    一個多小時,村里其他人拿再多慰問品都該回來了。

    到時候發(fā)現(xiàn)村里少了人,肯定不依不饒。

    劉慶陽想了想,說:“我想辦法吧,你們別管了�!�

    周所帶著林書琰幾人去找木屋。

    劉慶陽說完想辦法就走了,穆昔也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辦法。

    武樟村只流下她和應(yīng)時安,應(yīng)時安看著后院,穆昔走進付家。

    付家的日子過得很緊巴,聽說張耀村送東西,全都跑去了,家里只留下殘疾的付忠。

    穆昔一進狹窄黑暗的小屋,就看到臉上坑坑洼洼的男人坐在床邊擺弄他殘廢的腿。

    付忠看到穆昔后,把鞋穿好,奇怪道:“你不是我們村子的吧?”

    范玉蓉雖然不是絕色美人,但好歹五官端正,聽話又懂事。

    付忠看起來像是范玉蓉的長輩,二人年紀雖然相仿,但完全不匹配。

    穆昔掃了一眼屋子,沒看到所謂的剛生的兒子,應(yīng)該是被其他人抱出去了。

    穆昔問:“范玉蓉在哪里�!�

    付忠緊張起來。

    他早就聽村長說,好像是范玉蓉的家人找過來了,派出所那邊在打聽范玉蓉的下落。這段時間大家都很小心,他們不想再起大沖突。

    “不知道不知道,”付忠拿起臟衣服驅(qū)趕穆昔,“離開我的家,不然我叫人了!”

    穆昔沒有理會付忠,她大步走進屋子,尋找范玉蓉曾在付家生活的證據(jù)。

    正經(jīng)的屋子里,連女人用的東西都沒多少,穆昔在陰冷的偏房看到一張晃晃悠悠的床,床上有個粉色發(fā)卡。

    和照片里范玉蓉戴的發(fā)卡一模一樣。

    穆昔走過去,將發(fā)卡放到隨身攜帶的證物袋中。

    付忠見狀,嚇得想大喊大叫,穆昔直接提著菜刀走過去,問:“你,認識我是誰嗎?”

    付忠驚恐地搖頭。

    穆昔又問:“不知道我的名字?”

    付忠還是搖頭。

    穆昔說:“所以我現(xiàn)在把你殺了,你家里人也找不到我。不光他們找不到我,就連警察都找不到,因為連你都不認識我,你都不知道我為什么殺你。”

    付忠沒聽懂其他話,但他知道穆昔想對他動手。

    “你到底想問什么!”

    “范玉蓉去哪了?”

    穆昔就差把刀子抵在付忠的脖子上。

    付忠恐懼地看著穆昔手中的刀,他磕巴道:“跑了,自己跑的,和我、和我沒關(guān)系,別來找我�!�

    “什么時候。”

    “好多天了,十幾天前?可能更久�!�

    “你們沒去抓人?”

    “去了,沒找到,跑進山里了,肯定已經(jīng)沒了。山里情況復(fù)雜,還是冬天,我們進去都不一定能活著出來,何況一個傻子�!�

    付忠言語之間流露出對范玉蓉的鄙夷。

    穆昔拍拍付忠的肩膀,“一個傻子你們都看不�。靠磥砟銈円患胰思釉谝黄鸲疾蝗缫粋傻子�!�

    付忠臉色痛苦。

    不是因為穆昔的話,而是穆昔拍他肩膀時的力道……她還是人嗎?!

    穆昔還在持續(xù)拍肩膀,但一句不好的話都沒說,反而安慰他,“生活還在繼續(xù),你要打起精神,不能因為買來的人跑了,就自暴自棄。”

    說兩個字就拍一下,付忠好像已經(jīng)聽到骨頭振動的共鳴聲。

    穆昔說:“要接受生活給你帶來的苦難,不要大喊大叫噢。”

    付忠:“……”

    得,喊疼都不行了,他只能默默流淚。

    付家人都不知道范玉蓉的去向。

    買來的老婆跑了,他們發(fā)動全村人一起去找,但范玉蓉走的太遠,沒能找到。

    付家人買范玉蓉是付了錢的,穆昔相信他們是真的認真找過,救下范玉蓉的機會好像很渺茫。

    守在房后的應(yīng)時安敲了敲窗戶。

    穆昔蹙起眉,示意付忠去里屋,然后丟給他一段繩子,“該做什么你明白�!�

    付忠可憐兮兮的把繩子往自己身上繞。

    他捆的亂七八糟,穆昔確認他沒法亂動了,便故作驚訝道:“你怎么把自己綁起來了?”

    付忠:“?”

    不是被脅迫的嗎?

    穆昔說:“繩子是你家的,我是讓你把繩子收好,唉,你看你,你在這里等著,我找人來救你!”

    穆昔偷偷擦掉菜刀上的指紋,然后往外跑。

    付忠:“……”

    他家是進了一個神經(jīng)病嗎!!

    離開付家,穆昔和應(yīng)時安往山里走,村里人已經(jīng)回來了一部分,不過他們的車已經(jīng)開走,想攔也攔不住了。

    這是穆昔想的“奇怪”方法,他們不是擔(dān)心村里人多嗎?那就想辦法把人都支走。

    在穆昔的提議下,周飛白緊急采購了一批“慰問品”,全是重物,連夜運送到張耀村,再由卓高路以官方的名義進行安全教育,凡是參加大會的人,都能拿到慰問品。

    她故意選在張耀村,張耀村離武樟村近,消息一定會傳到武樟村,老頭老太太都能排大長隊買便宜幾分錢的雞蛋,免費領(lǐng)米面這種事,他們不可能拒絕。

    慰問品是重物,大部分青壯年男人都會過去幫忙,這樣他們即便被發(fā)現(xiàn),壓力也會小很多。

    可惜卓高路的“演講”持續(xù)的時間太短,沒能控制好人數(shù)。

    在他們回來以前,穆昔和應(yīng)時安偷偷往山上走。

    他們馬上就會發(fā)現(xiàn)村里少了人,肯定會去木屋確認,警方得盡快找到人。

    下山時還要再經(jīng)過武樟村,肯定會碰見,到時候估計會動手。

    他們帶著三個人,還有一個生死未卜的范玉蓉,情況很不妙。

    穆昔正往山上鉆,忽然看到回到村子里的男人們都在往一個方向聚集。她停下來,看到穿著打扮像是劉慶陽的人在比劃什么,然后往山里指了個方向,男人們都跟著他往山上走。

    他指的方向,和小木屋正相反。

    *

    劉慶陽出生在武樟村,熟悉村子的一切。

    村子里這些人,沒有他不認識的,他和村長、村支書混的都很熟。

    對他來說,武樟村是他的根,是他的家,是最親切的地方。

    劉慶陽以前曾和村里其他男人一起去找逃跑的媳婦,這種情況經(jīng)常發(fā)生,他早就習(xí)慣了。山外仍然是山,她們很難逃出去,這些年大概只有一個人成功跑了出去。

    劉慶陽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帶著村里其他人一起進山找不可能找到的人。

    冷風(fēng)穿過枯樹枝,吹散最后一絲生氣。

    劉慶陽踩著干草往上爬,他在前面帶路,找得最賣力。

    村長也跟著來了,上山這一路都沒看到踩斷的枯枝或是被壓倒的干草。村長越看越覺得奇怪,這條路不是下山的路,就算是她們集體造反想逃跑,也不該選這條路。

    “慶陽,你確定她們往這邊走了?”

    劉慶陽雖然喜歡做小偷小摸的事情,但還沒和村長撒過謊,他心臟撲通撲通跳得越來越快,緊張地回頭說:“是往這個方向走的,咱再找找?可能是想先躲躲,等風(fēng)頭過了再走。”

    有人罵道:“就他媽會惹事,生了孩子還不老實!”

    “這種人就不配當媽�!�

    “還不是挑的人不行。”

    劉慶陽沒說話。

    這些話他聽到過很多次,以前沒覺得有什么,現(xiàn)在卻很難受。他當作沒聽到,繼續(xù)做最努力找人的那一個。

    村長拽住幾個男人,幾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又走了快半個小時,村長用目光示意那幾人停下,幾人將劉慶陽圍住。

    “慶陽,到底是怎么回事?”村長嚴肅道,“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可不能撒謊。”

    劉慶陽緊張地擠出笑容,“叔,撒什么謊?我咋聽不懂�!�

    村長的年紀在五六十左右,是村里最德高望重,也是見識最多的人。

    他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現(xiàn)在,也只是平靜地看著劉慶陽,朝他招手,“乖孩子,過來�!�

    村長越冷靜,劉慶陽就越害怕,他的雙腿一直在哆嗦,靠近村長時好像能嗅到危險的氣息,抖得更厲害。

    男人們圍了上來。

    第105章

    第

    105

    章

    這些人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武樟村,

    對武樟村的歸屬感很強烈,在今天以前,劉慶陽也是如此。

    他們之中就有花錢買媳婦的,

    每個人都花了“大價錢”,媳婦跑了就會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們彼此之間或許會有其他矛盾,但在此時此刻,

    都會齊心協(xié)力。

    劉慶陽一個人,想跑都跑不掉。

    他盡量維持冷靜,

    和村長說好話,“她們可能上山之后又轉(zhuǎn)方向了,這里根本沒路,不好走,有的地方還很陡,可能知難而退,叔,

    咱必須得把人找回來,

    咱去其他地方找找?”

    村長的頭發(fā)已經(jīng)半白,

    神情威嚴,沒有往日的慈祥。

    “她們是自己跑的?無緣無故的,

    都長本事了?”

    劉慶陽汗流浹背,

    “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出門就看見她們一起走了�!�

    “可我卻聽說,

    你媽現(xiàn)在也不在家,有人看到她和一個村外人走了。慶陽,你帶外人來村子里了?”

    村長能管理這么多號人到今天,

    不是吃素的。

    以前劉慶陽覺得村長聰明有大智慧,現(xiàn)在看他卻像只老狐貍。

    以前他對劉慶陽好時,

    還會在工分換的糧食不夠自己吃的情況下分給劉慶陽,但在這件事上,他是一點兒舊情都不念。

    村長很失望,“你是我們村的孩子,居然幫著外人來對付我們?你知道為了娶上媳婦,大家付出了什么嗎?那可能是他們一輩子的積蓄,辛辛苦苦一輩子,就是為了老婆孩子熱炕頭,你太讓我失望了!”

    那幾個女人的“老公”推搡著劉慶陽罵道:“人到底在哪?!她們要是跑了,你得賠我們媳婦!”

    劉慶陽踉踉蹌蹌后退。

    那幾人不依不饒,都是平時關(guān)系好的叔叔哥哥,現(xiàn)在卻都想吃了他。

    劉慶陽頭皮發(fā)麻,知道瞞不住了,便吼道:“人家本來就不愿意來,買賣犯法!”

    這話一出,是徹底激起村里人的怒氣。

    什么叫愿不愿意?他們付了錢的,人就是他們的!不管是打還是罵,都是看他們心情的!

    “你個小崽子,你娘就是你爹買回來的,你還有沒有良心,你爹白養(yǎng)你了!”

    “出去干了幾天活兒,就忘本了,趕緊把人交出來,不然我讓你好看!”

    “兔崽子不聽話,揍一頓就得了!”

    劉慶陽嚇得呼吸都停止了,一門心思想跑,可越是如此腿上越?jīng)]力氣,扶著樹干向外跑了一步,竟然向山下跌去。失重感只持續(xù)不到一秒鐘,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更讓他害怕,他的衣服被揪住,幾個人抓住他的胳膊、腿將他拖回去。

    劉慶陽開始后悔,他不該冒頭做這種事,他心疼他媽,偷偷把她帶走就好了,其他人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

    凌亂的拳頭落在劉慶陽身上,他們不會招式,只有蠻力,但都是常年干活兒的壯年,只有蠻力也足以讓劉慶陽皮開肉綻。

    劉慶陽不斷求饒,可沒人理會他,村長也只是在旁邊冷漠看著。

    那些拳頭好像已經(jīng)敲在他骨頭上,他渾身上下每一處都是痛的,時間久了,連痛也感覺不到,只覺得渾身上下都熱乎乎的,已經(jīng)麻木了。

    劉慶陽非常后悔,不知道今天收場時會是什么局面。

    他會不會被打死?

    有可能。

    他被打死后會如何?

    可能直接把他扔進深山里,然后全村人統(tǒng)一口徑,就說沒看見他,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喂野獸。

    劉慶陽想,他怎么會在這種地方出生?

    意識模糊前,劉慶陽聽到怒喊聲,好像每個人都在喊,他分不清。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后悔,不該管她們,真不該管,就算活下去,可以后連回村都不行了……

    有人把撲在劉慶陽身上的揪開。

    劉慶陽睜開腫脹的眼睛,看到一個熟悉的瘦弱身影。

    他想,連來救他的人都是個弱雞��!

    *

    這些日子,穆昔一直保持鍛煉的習(xí)慣,每天跑步,每周去武館聯(lián)系三四次。雖然上次競賽她沒能參加格斗的項目,但她的目標很明確——把分局最強的應(yīng)時安打倒,成為最厲害的人!

    穆昔和應(yīng)時安一路跟蹤劉慶陽,見他挨打,再不制止可能會鬧出人命,穆昔率先沖出來。

    她出現(xiàn)得太突然,以至于村民們都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她沖進包圍圈了。

    穆昔將劉慶陽身邊的人趕走。

    村民們錯愕了幾秒鐘,有人破口大罵,“這又是哪來的小屁孩!”

    他們連生氣都沒有,都無語地看著穆昔。

    瘦瘦的,挺高挑,細皮嫩肉,臉好看,一看就是天天在家里好好養(yǎng)著的。

    放他們村里,倒是能賣個好價錢,都會搶著買。

    今天真是邪門,什么都有人管!

    穆昔沒理會他們,她四處看著,終于在劉慶陽身體下面發(fā)現(xiàn)自己想要的東西。穆昔把劉慶陽踢開,拿出附近最粗的樹枝,像個棒子。

    村民們:“……”

    不是來救劉慶陽的嗎?怎么還踢了一腳……

    穆昔先表明身份,“警察,你們是主動跟我走,還是打算打一架,再和我走?”

    劉慶陽勉強睜開眼,他已經(jīng)動不了了。

    他在心里咒罵穆昔——一個人就敢跑出來,就不能多叫點兒人?!笨!蠢!

    穆昔的棍子指向劉慶陽,“你的目光告訴我你罵的很臟�!�

    劉慶陽:“……”

    他乖乖閉上眼睛。

    也是不太忍心看到穆昔挨揍的畫面。

    他都半死不活了,穆昔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挺好的,死了個警察,警方會重視,他就不用不明不白的死了,將來調(diào)查清楚整件事,再給他一個英勇就義的好名聲……

    村民們被穆昔的態(tài)度激怒,“我們村里的事,你警察就能管?他把我老婆搶走了,你怎么管?!”

    還有脾氣暴躁的,直接來搶穆昔手中的棍子。

    來搶棍子的是個體重達一百八十斤但看不到肥肉的壯漢,他粗魯?shù)刈プ」髯樱瑢δ挛舨恍家活櫋?br />
    正要開口大罵,卻見靈活的繞到自己身后,猛踹他的膝蓋。一般女人的力量打到他身上,他甚至都不會動一下,可穆昔這一踹,男人的腿好像失去知覺,瞬間跪倒在地上。

    對于體重高于自己的人,穆昔不會留余地,直接抓住他的頭發(fā)往地上磕,但也沒真的按到底,只是順手扒了他的衣服,再翻轉(zhuǎn)過來抽掉腰帶,然后將手綁住。

    所有事結(jié)束,也只過去幾秒鐘,穆昔的速度快到難以想象。

    村民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們之中戰(zhàn)斗力最強的人已經(jīng)被穆昔像踢垃圾一樣丟到路邊。

    這下另外幾個相對年輕的男人也惱了,一邊嚷著“警察打人”一邊圍住穆昔,穆昔舉起手中的棍子,指了指劉慶陽,“如果你們不停止施暴行為,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后果自負�!�

    壯漢的下場擺在這里,幾人心有余悸地看向村長,村長輕輕搖頭。

    他是不想和警察起沖突的,無論如何都不能動手。

    穆昔見狀,故意問道:“你們之中,有幾個人是買了老婆的?你們的行為,違背婦女意愿,是違法行為!我們把她們帶走,是解救她們。”

    幾個年輕人有點兒火大。

    什么叫解救?!

    穆昔繼續(xù)拱火,“你們看看你們村里,連個像樣的房子都沒有,最簡單的遮風(fēng)擋雨都做不到,窮的要死,還強行把人家留在這里給你們生兒育女,你們這是□□!”

    “我要起訴你們!全都起訴!”

    年輕人心思少,受不了穆昔接二連三的辱罵。

    一個人最先沉不住氣,朝穆昔揮拳,另外幾人受到鼓舞,都沖了上來。

    劉慶陽吊著最后一口氣偷偷睜眼,看到這一幕倒吸一口冷氣。

    穆昔的膽子是真大,她不怕真的交代在這里?

    劉慶陽努力向外挪,以免穆昔挨揍時會連累他。

    穆昔絲毫不慌。

    她握著樹枝,靈巧地旋轉(zhuǎn)起來,先避開第一拳,左手抓住對方的手,側(cè)身借力,膝蓋頂住他的小腹,再用樹枝狠狠往下半身扎去。

    全場安靜。

    劉慶陽倒吸的冷氣更多了。

    原來穆昔對他已經(jīng)手下留情了��!

    另外幾人見狀有些恍惚,他們面前站著的好像不是強壯的男人�。�

    但打出去的拳頭已經(jīng)收不回去了。

    他們的速度比普通警察都要慢很多,穆昔根本不用集中注意力去躲,便能避開他們所有攻擊,然后照葫蘆畫瓢,樹枝只照著最準確的地方攻擊。

    慘叫連成一片,比夏天池塘里的青蛙叫得都歡快。

    穆昔的動作卻是瀟灑自如,一招一式都有力量的美感。

    劉慶陽在身體極度不適的情況下顫顫巍巍捂住雙眼,這種痛,只有男人能夠體會,他害怕。

    現(xiàn)場一片狼藉,混亂嘈雜。

    幾人盯緊穆昔想一同動手,他們這么多人,就算靠人海戰(zhàn)術(shù),也能將穆昔制服。

    然而就在他們蠢蠢欲動時,微弱的求救聲傳來,“別,別……”

    所有人都回過頭,他們身后不知何時又來一人,應(yīng)時安站在村長身后,胳膊搭在村長的肩膀上。

    這下村民們都緊張了,“我們村長年紀大了,你還想拿他當人質(zhì)?”

    應(yīng)時安淡淡道:“客氣,老朋友敘敘舊,勾肩搭背而已,何談人質(zhì)?”

    村民:“……”

    現(xiàn)在的警察也太不要臉了。

    應(yīng)時安道:“正好路過,你們繼續(xù),這位要和我回所里談?wù)�。你們結(jié)束后可以下山去派出所報警,我們再來收尸。一定要記住致命傷是誰留下的,將來判刑,對你們大部分人都有好處。”

    應(yīng)時安的聲音平靜得就像是在說一日三餐該吃什么。

    說完,他低頭看向村長,很有禮貌,“請您隨我去派出所,協(xié)助破案,走吧�!�

    村民:“……”

    他們以前見到的警察不是這樣的啊??

    村長哪里不懂應(yīng)時安的意思,忙說:“我們都配合,你說的太嚴重了,哪有人命?只是村里人有小摩擦,都能解決好,都能�!�

    村民們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后退。

    穆昔轉(zhuǎn)身查看劉慶陽的狀況,“還有氣,死不了�!�

    劉慶陽:“……我可是傷者�!�

    穆昔問:“能走嗎?”

    “疼……”

    穆昔便把劉慶陽拽起來,“我背你去搭牛車�!�

    劉慶陽:“?”

    誰背誰?

    眾目睽睽之下,穆昔輕巧地背起一百五十斤的劉慶陽,健步如飛地走向應(yīng)時安。

    村民們:“……”

    有的時候沒打起來也挺好的。

    *

    劉慶陽都是外傷,雖然會疼上幾天,但內(nèi)臟完好無損,是好事。讓他不理解的是,渾身上下都好端端的穆昔也躺在病床上喊疼,倆人住在同一間病房。

    剛包扎成木乃伊的劉慶陽面無表情地看著穆昔。

    來病床上例行詢問情況的是個新醫(yī)生,長相清秀,穆昔拽著人家的白大褂,淚眼婆娑地控訴,“他們一個個大男人,下手太重,那么多人,一起欺負我這個弱女子,我現(xiàn)在一閉上眼睛就頭疼,好痛,一定是傷到了……”

    劉慶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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