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從本質(zhì)上講,姜憲出身顯赫,就算是她前世做過攝政的太后,可脾氣還是比一般的人大。太皇太后的死,讓她心情煩躁,也就無心在趙璽面前控制情緒了。
曹宣知道這件事他爭不過姜憲,更不愿意讓姜憲在這個時候還徒增煩惱,忙道:“金陵那邊的事你就交給我好了,太皇太后的葬禮,我們也不跟你爭……”白愫聽著欲言又止,曹宣則拍了拍白愫的手,繼續(xù)道,“我們出一萬兩銀子好了,其余的,你們出吧!”
“這也是我們的心意�!卑足郝犃松裆凰�,臉上泛起淡淡的喜悅,道,“嘉南,你也要理解我才是�!�
姜憲含著淚點了點頭。
曹宣立馬寫信派專人送往金陵。
趙璽接到信之后還是沒有表態(tài)。
左以明只好勸趙璽:“太皇太后歷經(jīng)幾朝,德高望重,皇上不應(yīng)該拖而不決。至于葬禮的費用,大可明明白白地跟嘉南郡主說清楚,朝廷只能撥多少銀子,然后把其他的條件都答應(yīng)了,畢竟謚號這種東西誰會總記得?過個幾年,又有新的事出來,大家也就忘了。”
趙璽正等著左以明的這句話呢!
左家和李家是姻親,他這邊走不通,李家肯定會去求左以明幫忙。
趙璽一兩銀子也不想出。
他李謙不是節(jié)制北地嗎?想必?fù)屏瞬簧巽y子,嘉南郡主要大操大辦,就讓李謙這個粑耳朵自己去想辦法去!他馬上要修金陵的行宮了,能節(jié)省一兩銀子是一兩銀子。
“也好。”趙璽裝模作樣地道,“我原本是不大贊同嘉南郡主大操大辦的意思的,可又怕嘉南郡主心里不高興,正尋思著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呢!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太皇太后的葬禮,就出二千兩銀子,不,還是三千兩銀子好了。不管怎么說,她也是朕輩分最高的一個長輩了。”
二千兩銀子?!三千兩銀子?!
左以明嘴角微抽,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跟姜憲和李謙開口,為太皇太后爭取了半天,趙璽卻咬緊三千兩銀子不松口。左以明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恭聲應(yīng)了,下去寫圣旨。
趙璽松了口氣。
聽說簡王也快不行了。
這樣等簡王去世的時候,他就可以只拿一千兩銀子就行了。
不過,想想簡王做的那些事,他覺得一千兩銀子都是抬舉了簡王。最好是一分都不給!或者是,到時候讓簡王世子簽個單子,然后一分錢都不發(fā)。反正那家伙也是個無能之輩。等簡王世子守制之后,也不用回到朝堂上來了,等著一輩子賦閑在家吧?
趙璽只要這么想想,心里就覺得很快活。
而姜憲這邊已經(jīng)搭好了靈堂,在京城的四品以上的外命婦都來祭拜太皇太后,那些留守在京城的三院六部的大小官員也來祭拜,還有些曾經(jīng)受過太皇太后恩惠或是和李謙、曹宣私交很好的朋友,甚至是遠(yuǎn)在太原的胡以良都帶著李長青等人前來祭拜,姜律也時隔多年后第一次踏足京城,而趙璽這個名義上的曾孫卻只派了個禮部侍郎顧朝代表他過來。
顧朝是涇陽書院顧家的子弟,因在趙璽親政之事上旗幟鮮明地支持他親政,親寫了大篇引經(jīng)據(jù)典的奏折來論述趙璽親政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得到了江南很多士子的支持,趙璽親政之后就讓顧朝做了禮部的侍郎。
看著白簌簌一片的壽皇殿,想到馬上會見到北地梟雄李謙和那個一聲不響就敢在金鑾殿上埋伏人手殺了遼王的嘉南郡主,他這個在江南長大的人,感覺自己像深入了虎穴似的,生怕一句話不對,李謙或是姜憲就要了他的性命……年輕官員的小腿直打顫。
畢竟對江南的人來說,李謙和姜憲都是那種殺人不眨眼,想殺誰就殺誰的角色。
他由內(nèi)侍帶路,恭敬地給太皇太后上了香,磕了頭。
然后顧朝發(fā)現(xiàn),給來賓答禮的居然是兩個女的。都是鵝蛋臉,柳葉眉,神色悲傷,只是一位讓人感覺穩(wěn)重點的行事有節(jié)有禮,儀態(tài)大方,一位看上去活潑點但舉止木訥,沉浸在悲傷中有時候居然忘了還禮。
所有來祭拜的人都裝作沒有看見似的。
他的心怦怦亂跳,踮了腳打量。
就有人在他耳邊道:“那個穩(wěn)沉點的是清蕙鄉(xiāng)君,另一個,應(yīng)該是嘉南郡主。”
她這樣不答謝來人行禮合適嗎?
顧朝皺了皺眉。
陪同他來的人就不屑地脧了他一眼。
太皇太后的葬禮,皇上只出了三千兩銀子,大家都?xì)鈮牧耍鹆甑氖钩季谷贿想得到禮遇?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那陪同就笑盈盈地道:“鎮(zhèn)國公府是大公子爺親自來的,四川巡撫郭大人家里是郭大人的長子親自來的,可巧都比您來得早,王爺陪他們祭拜過太皇太后之后,就去了慈寧宮給太皇太妃請安,一時半會兒恐怕不會回來,您不如到茶房去坐坐,等筳席開始了,我再來請大人過去一起吃個便飯?”
茶房通常是招待那些貴人們的隨從或是婢女的吧?
顧朝陡然間臉色脹得通紅,道:“這不太合適吧?”
那陪同明白顧朝的意思,笑道:“誰讓這里是紫禁城,是壽皇殿呢?別說是你了,有的時候那些內(nèi)閣的閣老們要見皇上,能在茶房里有個坐的地方就不錯了。您還是別挑了。等會兒人多了起來,可別連這茶房也沒有了。”
這倒是。
他雖然沒有做過權(quán)臣,但聽家里的長輩說過。
遂沒有再多說什么,跟著那內(nèi)侍去了茶房。
只是他還沒有坐穩(wěn),就聽見外面一聲響動,有人低聲道:“簡王爺來了!”
顧朝入朝為官的時候簡王爺已經(jīng)回了京城,但他曾在其他的場合見過簡王爺,想著簡王爺應(yīng)該對他也有印象才是。
遠(yuǎn)在家鄉(xiāng)千里之外遇到個熟人,也是不錯的。
可他翹首以盼了半天,也沒有看見簡王爺進(jìn)來。
他塞了個封紅給身邊服侍的小內(nèi)侍打發(fā)他去看看情況。
誰知道那小內(nèi)侍收了封紅卻動也不動,十分敷衍地道:“簡王爺來了,肯定是要去偏殿和郡主說話的,你要是想通稟一聲,我倒是可以幫這個忙�!闭f著,將手中的封紅掂了掂。言下之意,若是要通稟,還要加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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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九十七章
受辱###
顧朝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是涇陽書院顧家的人,從小在涇陽書院的光環(huán)下長大,還從來不曾受過這樣的侮辱,一時間氣得直發(fā)抖,半天都沒有做聲。偏那內(nèi)侍還斜著眼睛看他,一副瞧他拿不出銀子,是個窮酸的樣子。
顧朝出現(xiàn)在這里代表的是金陵那邊的小朝廷,這些內(nèi)侍是閹人,他可是堂堂正正的讀書人,就算是氣憤,總不能狗咬了他一口他再咬狗一口吧?
他臉憋得發(fā)紫,陰沉著臉又拿了一個封紅出來,這次也不偷偷地塞了,直接給了那內(nèi)侍,冷冷地道:“還請小公公幫著通稟一聲�!�
那內(nèi)侍接過封紅“哧”地嘲笑了一聲,道:“你等著!”又陰陽怪氣地道,“大人也不必動怒,實則是南邊的人都太小氣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殯天,皇上才出三千兩安葬費,還是宗人府看不下去,想辦法又補了二千兩,湊了個五千兩�?删瓦@些銀子,連買口楠絲棺木也不夠啊,還怎么操辦太皇太后的葬禮?要我說,你也別怪咱家眼皮子淺,要怪還是怪你們南邊來的不好打交道!”
顧朝聽著,臉上開始泛白,又有些恍然大悟。
皇上這事的確做得不地道,難怪跟著皇上南下的官員都稱病不出不愿意代表朝廷給太皇太后奔喪!他就說,南邊的那些商賈說起北邊,總是異口同聲地說北邊的治安好,稅抽得少,而且朝政清明,怎么到了他這里,臨潼王眼皮子底下,一個小小的內(nèi)侍就敢向他勒索銀子��?想必這是得到了臨潼王允許的,所以那小內(nèi)侍也不怕他去告狀吧?
嘉南郡主是個敢在金鑾殿上殺親王的主兒,臨潼王家是招安的土匪,他們不會殺使臣吧?
想到這里,顧朝就覺得脖子上涼颼颼的。
早知道這樣,他就不去主動請纓,想著利用過來祭拜太皇太后的機會看看北邊的形勢了。
顧朝后悔著,就看見那小內(nèi)侍嘴角噙著一絲譏諷的笑意走了進(jìn)來,不冷不熱地道:“恐怕還得請大人再等一會兒。這會兒簡王正在太皇太妃面前哭訴皇上的不是呢,您這個時候去了,王爺怕您被太皇太妃和簡王遷怒�!�
他早沒有了剛才的意氣風(fēng)發(fā),低著頭道:“那我就在這里等會兒,有勞小公公了�!闭f著,又塞了一個封紅給那內(nèi)侍。
內(nèi)侍拿著錢走了。
顧朝卻有種一入宮庭深似海的惶恐和不安。
他不由走到了窗欞邊,想看看靈堂里都有哪些人進(jìn)出,總比他這樣悶坐在茶房里好。
誰知道等他走近了,卻聽到了一陣低低的哄笑聲。
有人道:“你倒乖覺!太皇太妃可是住在壽康宮,只有你,一去一來只要一炷香的功夫。以后壽康宮有什么事,我們都請你去跑腿�!�
顧朝就聽見剛才勒索他的小內(nèi)侍不屑地“嗤”了一聲,道:“那些南邊來的蠻子知道些什么?太皇太妃住哪里?過去要多長時間?通稟一次要經(jīng)過哪些衙門?騙了就騙了,在這宮里,他還能把我怎樣不成?再說了,之前郡主可是說了的,把太皇太后送上山之后,再也不會和南邊的人來往了。說不定我這輩子也就見這人這一次。我還怕他來找我算賬不成?就算他找我算帳,我往郡主那里一哭——郡主這兩天可捏著脾氣呢?說不定一怒之下血濺三尺!我肯定會被郡主杖責(zé),可總比那個什么禮部侍郎占便宜。郡主要是杖責(zé)我,我就全當(dāng)是給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出氣了,報答她老人家這幾年對我們的恩德了!”
那些小內(nèi)侍聽著,又嘻嘻地笑了起來。
顧朝氣得手腳直哆嗦,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什么叫小鬼難纏。
趕情這些人根本就沒有把自己要見臨潼王的消息通稟給李謙!
可他也只能氣氣——這里可不是金陵,他在宮里也沒有相熟的人,這個啞巴虧,他也就只能忍著,徐徐圖之。
好不容易等到未時,來祭拜太皇太后的官員陸陸續(xù)續(xù)進(jìn)了壽皇殿,顧朝已是又冷又餓,那些內(nèi)侍除了熱茶水,其他一律不給提供,他又不敢多喝,怕要去官房又被這些內(nèi)侍戲弄。
他干脆出了茶房,朝一個穿著當(dāng)朝一等公侯麒麟補子官服的人奔走過去,遠(yuǎn)遠(yuǎn)地就拱著手道:“在下禮部侍郎顧朝,請問這位大人怎樣稱呼?我想見見臨潼王,還請行個方便?”
那人微微有些發(fā)福,皮膚白凈,留著兩撇小胡子,聞言愕然,道:“我乃北定侯。你怎么在這里?”
顧朝松了口氣。
北定侯府是清蕙鄉(xiāng)君的娘家,北定侯府也算是京城百年勛貴世家,行事自有章程氣度。
只是他哪里好意思說自己被宮里的小內(nèi)侍給戲弄了?這不僅僅是丟面子的事,他既然代表朝廷過來祭拜太皇太后,接下來的幾天說不定還要和這些小內(nèi)侍打交道,若是他們存心使絆子,他防不勝防,總不能每次都向人訴苦吧?
“或者是因為大家都太忙的緣故,這邊禮部的人把下官安置在了茶房�!彼L話短說,道,“我一直也沒有在意,誰知道一眨眼就到了這個時候,卻沒有看見臨潼王來祭。就想問問侯爺臨潼王等會兒過不過來?”
北定侯心想他多半是被人戲弄了,趙璽只撥了三千兩銀子給太皇太后治喪,南邊朝廷捉襟見肘,這個可以理解,可趙璽居然沒用自己的內(nèi)庫補貼一下,這就讓很多人都不滿了。誰知道出手的是哪些人?北定侯只當(dāng)不知道,笑道:“王爺肯定是要過來的,祭拜酉時才開始,恐怕顧大人要再等一會兒了�!�
總算是有了個準(zhǔn)確的消息!
顧朝暗暗吁了口氣,笑道:“沒事,沒事。我在這里等王爺好了!”
北定侯淡淡地點了點頭,抬腳就往設(shè)為靈堂的正殿去。
顧朝連忙跟上。
已有不少官員過來了,大家并沒有進(jìn)靈堂,而是三三兩兩地在靈堂外低聲說著話,要不是豎著耳朵聽,壓根兒就聽不到說話的聲音。
顧朝大吃一驚。
只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敬,才會在沒人監(jiān)管的情況下出現(xiàn)這樣的情景。
他不由朝北定侯望去。
就見北定侯也在屋檐下就停住了腳步,朝著一個穿著白澤補子的人拱了拱手,兩人都是滿臉肅然,并沒有說話。
當(dāng)然也沒有人理會顧朝。
顧朝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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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九十八章
昂頭###
顧朝站在旁邊等著,沒多久,就看見一大群人擁著三個人往這邊走過來。
領(lǐng)頭的穿著四爪蟒服,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他正皺著眉頭聽著身邊的一個說著什么。
想必這就是臨潼王李謙了。
據(jù)說當(dāng)初就是因為他長著一副好相貌,這才被嘉南郡主瞧中的。瞧李謙現(xiàn)在的樣子,那傳聞倒也有幾分真實。
顧朝胡思亂想,對面迎了上去,遠(yuǎn)遠(yuǎn)地就作揖自報了家門。
李謙正等著金陵那邊派來祭拜太皇太后的人,打量了顧朝一眼,冷冷地道:“顧大人什么時候到的京城?二十七天的國喪,如今已經(jīng)過去二十天了。”
有這樣行事的嗎?
如果趙璽派的人還不到,李謙就要決定他們這邊自行發(fā)喪,不管趙璽那邊的旨意了。
顧朝就知道這件差事不好當(dāng)�?伤杂讱J佩張儀,想效仿張儀出使邊國,這才有了這次北邊之行。
他忙上前又恭敬地行了個禮,道:“王爺暫且息怒。南邊戰(zhàn)事又起,皇上剛剛親政,顧頭顧不上尾,又想著太皇太后身份尊貴,北上的使臣一時半會也不知道選誰才好,這才耽擱至今。不過臣下出行前皇上有旨,讓臣等一律聽侯王爺?shù)牟钋�,說王爺對太皇太后的喪禮肯定有自己的安排,我等聽命就是�!�
這話他說得有點臉紅。
實際上是趙璽不太想管太皇太后的喪事,趙璽話里話外透著“誰出主意誰出銀子”的意思,既然姜憲要管太皇太后喪事,就讓她們管好了,他們正好可以當(dāng)個甩手的掌柜。
趙璽的使臣遲遲不到,他們提出來的條件只要是虛名趙璽全都應(yīng)下,只要是涉及到銀子的事一律含含糊糊,李謙就已經(jīng)知道趙璽的意思了,此時聞言心中連個波瀾都沒有,平靜地點了點頭,對顧朝道:“隨我來吧!”
甚至沒有介紹身邊人是誰。
顧朝聽過李謙的很多傳聞,見到李謙才發(fā)現(xiàn)李謙氣質(zhì)溫和,像個書生反而不像上陣殺敵的大將軍,而他縱觀史書,越是這樣反差比較大的越是有主見,有性格的人。加之北邊這幾年在李謙手里兵強馬壯的,和朝廷糾纏了快三十年的韃子如今乖乖退兵五百里,是真正手握重權(quán)的封疆大吏,顧朝哪里敢多說一句。
他小心翼翼地跟著李謙進(jìn)了正殿。
正殿里白茫茫一片。
那些官員紛紛上前和李謙打招呼。
李謙點了點頭,道了聲“辛苦了”,介紹了顧朝。
眾人客氣地和顧朝見禮。
留在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吏都在這里了。人比顧朝想像的多。他盡量把人和名字對起來。
一陣寒暄過后,儀禮司的人過來,顧朝先是代表趙璽給太皇太后上了香,然后自己給太皇太后上了香。
李謙就請了他去旁邊的偏殿坐下,問起他的來意:“……皇上是否有其他的交待?”
顧朝面色微紅,道:“那倒沒有。只是說一切都聽王爺?shù)陌才��!?br />
不指手畫腳也是樁好事。
李謙自我安慰,卻能想到姜憲聽到這話之后的憤怒。
他輕輕地在心底嘆了口氣,和顧朝說了幾句話,安排顧朝等人在四夷館住下,回了慈寧宮。
姜憲這些日子都歇在慈寧宮,除了整理太皇太后的遺物,就是回憶當(dāng)年的舊事。
李謙怕她觸景傷懷,也曾想過讓姜憲回長公主府住些日子或是去太皇太后妃那邊小住,可都被姜憲拒絕了。不僅如此,她還安慰李謙:“我沒事。你就讓我放縱放縱。等太皇太后上了山,我也該放下了�!�
當(dāng)年,她也曾經(jīng)經(jīng)歷太皇太后的死,卻沒有像這次這樣的傷心。是因為前世她隱約知道太皇太后去世之后她就沒有了依仗,只能靠自己了,所以不得不堅強?還是因為她那時候還懵懵懂懂不太懂事,不像今生,太皇太后的命是她挽回的,比前世多活了十二年?
姜憲無力地依偎在李謙的懷里,并不擔(dān)心以后,并不需要堅強,她想軟弱到什么時候就軟弱到什么時候,她想傷心到什么時候就傷心到什么時候。
李謙緊緊地抱著姜憲,心里全是痛惜。
這樣的姜憲,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好像放棄了自我,只想依靠著他,隨他去哪里,隨他天荒地老,日月星晝。
這樣的姜憲,讓他驚奇,也讓他心醉。
好像和姜憲在一起越久,她就會表現(xiàn)出越多的面來,每一面都讓他覺得有意思。
想到這些,李謙回宮的腳步都快了幾分。
可今天的姜憲卻與往常又有些不同。
她沒有像前些日子素面朝天,衣飾隨意地伏在臨窗的大迎枕上發(fā)呆,也沒默默地和宮女內(nèi)侍們整理著太皇太后的衣飾,而是整整齊齊地梳了個比較復(fù)雜的百花髻,還簪了兩根銀飾,穿了素凈的白色素面緙絲的褙子,安靜地坐在那里聽孟芳苓說著七天后太皇太后移棺槨去陵墓的事。
見李謙回來,她打斷了孟芳苓的話,問候李謙:“你回來了!”聲音里帶著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嬌氣,仿佛等了他好久。
李謙心中頓時蕩起無限的柔情蜜意。
他顧不得孟芳苓在場,上前幾步坐在姜憲的身邊,溫聲地問她:“下午用了茶點沒有?”
這幾天姜憲吃得不太好,人都瘦了一圈。
姜憲點頭,眼底有了些許的笑意,道:“印霞讓御膳坊做了很多的米糕�!比缓笏氲竭@些天自己也沒有管孩子,又道,“我把慎哥兒幾個也都叫了過來,讓他們墊了墊肚子�!�
李謙長吁了口氣,覺得姜憲終于“活”了過來,從太皇太后的死中慢慢恢復(fù)過來。
他不由握住了姜憲搭在椅扶的手,輕聲道:“太皇太后的葬禮你不用擔(dān)心,我和承恩公都說好了,和親恩伯世子也反復(fù)商討過了。你到時候只管跟著孟姑姑走就是了。這兩天你每天給太皇太后哭喪上香也辛苦了,要好好休息休息才行�!�
不然太皇太后出殯的時候會累倒的。
姜憲也知道。
她點頭,看見李謙眼底的青色,不禁嘆了口氣,道:“這些天我也沒管你,你也要保重身體才是�!�
姜憲是關(guān)起門來只顧自己傷心,李謙卻負(fù)責(zé)太皇太后出殯的具體事宜,真正受累的,還是李謙。
李謙卻道:“你好好的,我就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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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九十九章
野心###
這樣親密的話,李謙當(dāng)著孟芳苓的面說給姜憲聽,姜憲還是面皮發(fā)燒。好在是孟芳苓是看著姜憲長大的,姜憲在她眼里就像她的侄女,李謙和姜憲的感情好,只會讓她覺得欣慰,她笑盈盈地看著李謙和姜憲說了幾句話,就借口有事離開了東暖閣,把地方留給了李謙和姜憲說悄悄話。
印霞卻找到了她,和她商量著出宮的事:“有太皇太后之前的囑咐,宮里已經(jīng)辦好了手續(xù),只等太皇太后下葬之后,我們在姑嫂寺里給太皇太后守孝一年之后就可以正式離宮了�!闭f到這里,她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打量著屋里的陳設(shè),喃喃地道,“我九歲入宮,算算也快二十年了,離開這里,還真舍不得!”
她們是服侍過太皇太后的人,得過太皇太后的恩典,已經(jīng)決定為太皇太后守孝一年,住在長公主府就有點不太方便了。她們決定按照宮里的慣例,先去個能供奉皇家香火的寺廟里吃齋念佛,等孝期滿了再去服侍姜憲。
孟芳苓卻沒有這么多的感觸。
在她看來,到哪里都一樣。主要是跟誰在一起。能跟著姜憲,是太皇太后對她們最好的安排了。
她道:“太皇太后去了,太皇太妃不過是個嬪妃�;噬蠈μ侍蟮氖露既绱说牟簧闲�,對太皇太妃恐怕更不會放在心上了。聽說金陵那邊的派了祭拜太皇太后的使臣過來,我已經(jīng)派人去打聽紫禁城這邊是怎么安排的了�!�
怕就是怕要閉城。
到時候這闔宮的內(nèi)侍、宮女怎么辦?
大家這幾天都在擔(dān)心這件事,不過是因為有李謙和姜憲鎮(zhèn)著,還沒有出什么大亂子。但大家的心都散了,做起事來也沒有從前用心了。
印霞嘆氣。
就有太皇太妃那邊的大宮女過來找印霞。
印霞不由跟孟芳苓交換了一個眼神。
孟芳苓道:“你快去吧!想必是為了以后的事找你�!�
滿宮能讓太皇太后留下來遺言的也就那幾個人了,其他的人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印霞應(yīng)聲而去。
來人果然是為了以后的事而來,道:“聽說太皇太妃已經(jīng)自請去姑嫂寺修行,皇上已經(jīng)同意了�?晒蒙┧庐吘共皇莾�(nèi)宮,據(jù)說太皇太妃只能帶三十個宮女過去,內(nèi)侍都要留在宮里。不知道王爺和郡主這邊有什么樣的安排?”
這就是來探聽消息的了。
若是平時,印霞肯定不會管。可現(xiàn)在,她不免心生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觸,答應(yīng)去幫著打聽打聽消息。
但她平日里畢竟只是服侍太皇太后起居的,這種事,還是得請孟芳苓幫著打聽才行。
太皇太妃一走,這宮里也就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地方了。孟芳苓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太皇太后的事一了,她就搬到姑嫂寺去住,以后和印霞做伴。印霞找到她,她少不得要去問問。
姜憲和李謙早就商量過這件事了,孟芳苓來問,正好把這件事傳出去。姜憲道:“想出宮的,等到太皇太后出殯之后就可以提出來了,按照從前放出宮的慣例照著辦。不想出宮的,就放到各宮,幫著看看門戶,打掃打掃宮寢。例錢若是金陵那邊不撥,就由臨潼王府來負(fù)擔(dān)。”
那些宮女、內(nèi)侍聽了消息一陣歡呼。
嘉南郡主說話向來斬釘截鐵,既然說由臨潼王府養(yǎng)著他們,就一定會養(yǎng)著他們。他們也就不用指望著金陵那邊的月例了。
除了一些十幾歲的宮女,其他的人都決定留下來。
人數(shù)超過了之前姜憲和李謙的預(yù)料,但也沒有很多。
姜憲松了口氣。
等到太皇太后出殯,姜憲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把太皇太后的棺槨暫時安放在了側(cè)室,并留了一條道,讓禁衛(wèi)軍守著,準(zhǔn)備時機成熟之后再單獨給太皇太后立個陵墓。
親恩伯覺得這有點離經(jīng)叛道,說話不免有些忐忑,道:“這樣有些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姜憲想著李謙從潭柘寺運回來的那些金銀珠寶,覺得不要說給太皇太后重新修個陵墓了,就是修個和太宗皇帝一樣的陵墓也值當(dāng)。
“皇上若是不高興,讓他來跟我們說�!苯獞棽灰詾槿坏乩^續(xù)道,“我們又沒有花朝廷的一分銀子!”
親恩伯閉了嘴。
消息傳到趙璽那里,趙璽非常的不高興。還是新晉的內(nèi)閣輔臣姚先知道:“哪朝哪代的皇帝修繕陵宮的時候不要花費個十幾、二十年的?如今北邊不打仗了,消耗也少了,若是臨潼王愿意給太皇太后重修陵墓,也是件好事。”
在日常嚼用上銀子花得多了,打起仗就會出現(xiàn)銀子不夠用的時候。
趙璽聽著心中一動,覺得這個姚先知的腦子還轉(zhuǎn)得挺快。
他立刻讓姚先知寫了一封信給李謙,同意由他們給太皇太后新修一個陵墓。
這消息也讓遠(yuǎn)在福建的趙嘯吁了口氣。
讓李謙照著這樣再繼續(xù)下去,北方很快就會比南方多幾倍的兵力。這對靖海侯府來說,可不是件什么好事。
只是這個消息還沒有讓他高興兩天,遼東那邊又傳來了消息,說是姜律打下了一半的高麗。
按趙璽之前的承諾,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給姜律一個王爺?shù)姆Q號了。
具體是郡王還是親王,趙璽之前可沒有說清楚,任誰知道了都會覺得姜律十之八|九會被封為郡王。畢竟這世上還沒有一個異姓王。
趙璽當(dāng)著行人司的當(dāng)值官員卻表示想封姜律為親王。
而且想封姜律為高麗王。
趙嘯整個人都不好了。
誰不知道鎮(zhèn)國公府和李謙的關(guān)系?李謙現(xiàn)在已經(jīng)強悍到無人敢掠其鋒芒的地步,如果姜律再封了高麗王,節(jié)制高麗,北方可就整個全是李謙的了。
他想寫封信勸勸趙璽,又怕說不清楚,索性去了金陵。
趙璽對趙嘯的突然出現(xiàn)有些不高興。
不管怎么說,趙嘯是鎮(zhèn)守閩南的大將軍,不奉詔就應(yīng)該呆在閩南一帶哪里也不要去�?伤麉s出現(xiàn)在了金陵,而且趙嘯是快到了,才派人給宮里送信他才知道。
不管姜律怎么危險,畢竟還隔著李謙和一道長江天塹。
閩南離金陵則有點近。
趙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心里的那點想法深深地藏在了心底,這才見的趙嘯。
趙嘯還像從前那樣看上去風(fēng)流瀟灑,只是趙璽對他再也沒有了從前欣賞的感覺。
趙璽問起趙嘯的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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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百章
危急###
若是有心,誰都會成為察言觀色的高手�?上иw嘯此時心情煩躁,又自認(rèn)為自己在趙璽面前已經(jīng)夠低調(diào)馴服,只看了趙璽一眼,見趙璽笑瞇瞇的,好像很高興看到他似的,一時間也就沒有放在心上,雖是為了姜律而來,還是謹(jǐn)守了尊卑之心,恭敬而又委婉地先說起了閩南的戰(zhàn)事,等兩人之間的氣氛越發(fā)好了起來,這才提起了高麗,提起了姜律:“……聽說高麗頻傳捷報,恭喜皇上了!”
趙璽的心思千回百轉(zhuǎn),提攜姜律,原本是為了掣肘李謙。在他看來,沒有什么是比權(quán)力更動人心的東西了。李謙和鎮(zhèn)國公府再好,在利益面前,兩家怎么也會生出點罅隙。在封賞姜律的事上,他覺得自己做了件非常正確的事,甚至因此而有些洋洋自得�?上У氖巧磉厸]有可炫耀的人。
此時趙嘯問起,他不由喜上眉梢,立刻道:“我也沒有想到姜律這么能打仗。說起來鎮(zhèn)國公府還真是代代都出名將��!你也知道,朝廷這幾年國庫空虛,不管是九邊還是其他總兵府,都有所虧欠。好在是鎮(zhèn)國公不愧是肱骨之臣,從不曾向朕要過軍餉糧草不說,為了解決軍需,還主動向高麗等地借勢。我尋思著,是不是賞點什么給姜律。朕剛登基的時候,要不是鎮(zhèn)國公愿意鎮(zhèn)守遼東,那些亂臣賊子也不可能那么快就伏誅。仔細(xì)想想,朕還沒有好好謝過鎮(zhèn)國公呢!”
趙嘯看著趙璽嘴上急的直起泡,可話卻不能那么直白的說出來,怕趙璽反感,只好自己暗暗地調(diào)整了呼吸,徐徐地笑道:“鎮(zhèn)國公府在遼東的確有所建樹,可鎮(zhèn)國公已是超品公侯,與其封賞姜律,不如封賞姜家女眷或子弟。我記得姜律好像有兩個堂弟,這些年來一直幫著鎮(zhèn)國公府做事,姜律也有幾個兒子,蔭子也是不錯的選擇……”
剛開始趙璽還聽著,覺得趙嘯說得頗有些道理,不如等姜律真正打下了高麗再說�?伤犞犞铰犜叫拇婧�。
他可沒有跟趙嘯說過要封賞姜律,怎么趙嘯一副認(rèn)定了他會給姜律加官進(jìn)爵的樣子?
肯定是有人跟趙嘯說了些什么?
趙嘯是為了反對冊封姜律而來!
就算不是全為這件事,這件事也與趙嘯的來意有很大的關(guān)系,至少他這次進(jìn)宮,就是為了姜律。
是誰把這件事告訴給趙嘯的?
趙璽多疑的性格在此時達(dá)到巔峰。
他頓時感到風(fēng)聲鶴唳,身邊哪一個人看著都像是給趙嘯通風(fēng)報信的人。
這讓他感覺非常的不安全!
他勉強聽著趙嘯說了半天,這才暗暗咬牙道:“靖海侯所言極是。若是那姜律真的打下了高麗,到時候我再給他封妻蔭子就是了。此時高麗的戰(zhàn)事還沒有完,說這些都還早了一點�!�
趙嘯就知道趙璽壓根沒有把自己說的話聽進(jìn)去,可看見趙璽一副不愿意多談的樣子,他也不好繼續(xù)說下去,只得隨著趙璽的話轉(zhuǎn)移了話題,想著自己反正已經(jīng)來了金陵,肯定是要在金陵呆一段時間,再找機會勸趙璽好了,也就把這件事暫時放到了一旁,說起了李謙:“……聽說太皇太后殯天,姜律立刻就前往京城奔喪。李謙和姜律前兩年還聯(lián)手抵御慶格爾泰,這兩郎舅的感情倒是好!”
所以他才要大肆封賞姜律,卻被你攔著了。
趙璽冷眼看著趙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趙嘯也不知道該怎么跟趙璽說下去。
這次他從福建過來,一路上都在和心腹的幕僚分析李謙。
李謙當(dāng)年答應(yīng)朝廷,韃子不再進(jìn)犯之后,西北的官員將由朝廷任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趙嘯壓根不相信。等到太皇太后的死訊傳來時,他才恍然大悟——李謙可以不遵朝廷旨意,但這樣做卻會陷太皇太后于不義。因而不管趙璽的要求要多不合適,李謙也會捏著鼻子認(rèn)了。大不了在私底下做手腳。
現(xiàn)在太皇太后去了,壓在李謙頭上的那頂“忠孝”的帽子也跟著去了,李謙以后行事,只會更強勢,更堅持。
他當(dāng)年答應(yīng)的事也就未必會兌現(xiàn)。
趙嘯覺得應(yīng)該提前提醒趙璽一聲。
誰知道趙璽卻一點也沒有朝這方面想。
誰會乖乖地把自己的后背露給陌生人?!
李謙若是這么蠢,又怎么可能活到現(xiàn)在?
趙嘯想了想,只好笑道:“皇上派去祭拜太皇太后的人回來了嗎?不知道李謙對明年朝廷官員的調(diào)整有什么看法?”
李謙從來沒有說過這件事。
他下旨,李謙遵從就是,有什么好說的?
趙璽在心里腹誹,面上卻不顯,道:“去祭拜太皇太后的人這兩天就應(yīng)該回來了。至于明年官員的調(diào)任,現(xiàn)在說這些還早,先把西北的局勢穩(wěn)定下來再說。”
趙嘯笑道:“自李謙鎮(zhèn)守京城,那些官員就沒有再調(diào)任。幾百官吏,只怕到時候吏部要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噬线是早做打算的好�!�
難道趙嘯是來給誰跑官的?
不然西北官員的任免與他何干?
趙璽汗毛都立了起來。
閩南的事務(wù)他聽從左以明的建議,一切以趙嘯方便為主,根本沒有插手,難道趙嘯人心不足,還想插手西北的事務(wù)?
這讓趙璽非常的不滿,也非常的生氣。
“也不用動那么多的人!”趙璽有些敷衍地道,“只動幾個封疆大吏就行了。左以明說,一次性動的太多,容易出事。這個事要慢慢的來�!闭f到這里,他又怕趙嘯不相信,繼續(xù)道,“比如說山西巡撫胡以良,在山西一呆就是十幾年都沒有挪地方,任勞任怨,從不曾抱怨,這樣的人就應(yīng)該動一動了。”
左以明的意思,當(dāng)初內(nèi)閣由汪幾道一個人說了算,就是因為內(nèi)閣輔臣太少。如今汪幾道死了,李瑤也準(zhǔn)備致仕,蘇佩文尸位素餐,早就應(yīng)該換人了。不如選拔幾個能吏進(jìn)入內(nèi)閣,又是他親政之后提拔上來的,肯定會對他感恩戴德,為他所用,這樣他的政令才能如臂指使,朝廷上下才能照著他的意思行事。
趙璽覺得這個建議非常的好,甚至因此在之前中秋節(jié)的時候還賞了左家老安人一根拐杖一串念珠。
他對趙嘯的話不免生出抵觸情緒來。
可趙嘯積威深重,他還沒有膽量直接反駁趙嘯,就繼續(xù)拖延道:“這件事我已經(jīng)交給了左以明,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問問左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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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百一章
兩端###
看來左以明很得趙璽的信任!
念頭在趙嘯的腦海里一閃而過。
他想到自己快一年沒有和趙璽打交道了,有些話還是不能說得太直白,免得影響他們君臣之關(guān)的關(guān)系,遂笑著應(yīng)下,和趙璽說了些朝臣們的逸事,見趙璽有了些許的倦意,這才仿若賓主盡歡般的起身告辭。
可兩人一分手,各自的面色都沉了下來。
趙璽覺得阿福說得有道理,趙嘯如今連打了幾場勝仗,就開始驕傲自滿,不怎么把他這個少年皇帝放在眼里了,理應(yīng)趁著趙嘯這次來金陵警示他幾聲才是。
趙嘯卻覺得自己離開金陵果然是個錯誤的決定。皇上年少,喜新厭舊,他一段時間不在趙璽的身邊,趙璽就對他沒有從前那樣的恭敬和順從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
他已經(jīng)在戰(zhàn)事上輸給了李謙,如果不從其他方面趕上,等到他真的和李謙碰上了,只怕未必是李謙的對手。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他和李謙差不多的年紀(jì),若是讓李謙占了鰲頭,以后這朝廷就只有李謙而沒有趙嘯了。
趙嘯努力奮斗了這么多年,不就為了出人投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嗎?
他一路靜默地出了宮。
等在宮門外的幕僚立刻迎上前來,問他怎樣了。
他心里正猶豫著,也就沒有客氣,和幕僚上了馬車,就在車廂里說起了這次去見趙璽的情況。
那幕僚聽著直皺眉,道:“那侯爺您的意思……這個時候要去拜見左大人嗎?”
趙嘯雖然不在金陵,卻留下了不少的人幫他打探消息。左以明住在哪里,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此時去方便不方便?
他只思忖了幾息功夫,就決定去拜訪左以明了。
既然皇上和他說起左以明,他去拜訪拜訪,皇上應(yīng)該不會生氣才是!
趙嘯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沒有回府,直奔左府而去。
在宮里得到了消息的趙璽此時正在練字。
他久久沒有吭聲,直到筆中的墨汁不夠,需要重新潤筆的時候,他這才放下手中的狼毫筆道:“隨他去吧?朕正好看看那些人都是副什么樣的嘴臉!”
每次有什么事朝中都有一大堆的人為趙嘯說好話。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在為趙嘯說好話?
趙嘯卻一無所察。在他到達(dá)左家的時候,左以明甚至率領(lǐng)著自己的兄長和兩個侄兒一起在大門口迎接趙嘯。趙嘯有些意外。
他雖然身份尊貴,可文武殊途,做為內(nèi)閣首輔的左以明對他未免太客氣了點。
但他也沒有一直惦記著這件事。在他看來,左以明為人謹(jǐn)慎,對他擺出這樣的一副陣勢也是有可能的。
兩人熱情地說著話去了書房。
趙嘯直明來意:“……皇上是不是想封姜律為異姓王?若是這樣,若是以后也有人立下如此戰(zhàn)功,是不是也可以照例封為異姓王呢?”
現(xiàn)在唯一的異姓王就是李謙了。
他這么問是怕李謙占了他的風(fēng)頭吧?
左以明在心里暗自好笑,眉宇間卻一派正氣凜然,道:“我倒沒有聽說過。不過,當(dāng)初李謙能封異姓郡王,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是儀賓,以立有奇功。姜世子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不及李謙。不過,侯爺?shù)膿?dān)憂我已經(jīng)知道了,定會竭盡所能讓皇上打消這樣的念頭的�!�
趙嘯迭聲道謝,感慨道:“皇上身邊要都是像大人這樣明理事的人就好了!”
“事在人為�!弊笠悦魑⑿χ�,“我們慢慢來。烹小鮮如治大國。有些事只能慢慢來,不可操之過急。”
趙嘯直嘆氣。
左以明好酒好菜地招待了趙嘯,之后又親自送了趙嘯出門,對趙嘯非常的恭敬。
趙嘯覺得左以明太客氣,并沒有多想。
左以明卻是松了口氣。
他是那個堅定支持皇上封賞姜律的人。先不說他之前就認(rèn)識姜律,自認(rèn)為熟知姜律的為人,鎮(zhèn)國公忠君愛國這么多年,不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的一高麗王封號就改變主意,而且他和趙璽想的一樣——李謙和姜律再壯大,那也在千里迢迢之外,來來往往都不方便,肯定不會主動攻打金陵。可趙嘯卻不一樣。不管怎樣輕手輕腳,也在臣榻之旁守著,這要是行宮里有個什么變化,誰知道趙嘯會做出怎樣的反應(yīng)?
他必須安慰好趙嘯。
說到姜律的爵位,撇,等到姜律打下了高麗再議也不遲。
兩個人就這樣各懷心思地道了別。
高麗那邊的捷報傳過來,趙璽果然再不提賞封之事。
趙嘯松了口氣。
李謙這邊卻沒有人覺得這有什么不好。
太皇太后的棺槨送入陵墓后的第三天,姜律就匆匆趕回了遼東。
如今在遼東主持戰(zhàn)役的是他這幾年提拔起來的幾個將軍,雖說都能獨當(dāng)一面了,但姜律還是有點不放心。
李謙送走了姜律之后則拉著姜憲去看了從潭柘寺帶回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