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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你有什么可掙扎的!別動了!”

    “你一個靈修,得了乾曜師兄這么多年照顧,都已經(jīng)是天大的福分了!”

    “別動了,師兄!聽話些!”

    “別再動了,我們扎不中,就得多扎幾刀,豈不更疼嗎!”

    “也是為了你少受幾刀,我也是為你好呀,師兄……��!”

    拿劍在他身上丈量著的弟子突然一聲驚叫。

    沈悵雪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到令他作嘔的氣息。他本來正如一條被掐著尾巴按在菜板上掙扎的活魚掙扎著,這氣息一來,他立即停住了撲騰。

    他突然不敢動彈了,他看見耿明機(jī)也出現(xiàn)在視線里。

    “師尊……”

    他聽見自己聲音發(fā)抖。喉嚨作痛沙啞,那一口血仿佛還在喉間卡著,令他難受得直流眼淚。

    可他顧不上把它咳出來或咽下去,滔天的恐懼已經(jīng)將他淹沒。

    他怕又惹乾曜生氣,在他人手中再也不敢動彈一下,又不住地流著眼淚,用乾曜向來最愛看的屈服卑微的模樣和聲音說:“師尊,我……什么,什么都做……我什么……都會做的……我,我再去一次……”

    “沒必要了,廢物�!�

    耿明機(jī)眼神陰寒,聲音森冷。

    “不過一個畜生,你們跟他廢話這么多。”

    耿明機(jī)說著,一劍生生扎進(jìn)他肩頭。

    鉤月劍貫穿肩骨,釘子一般將他死死釘在了那處。

    一劍落下,那便已定了他的命數(shù)——乾曜長老一劍,就會定他所有的命數(shù)。

    因為他是乾曜長老的東西,大家都這樣認(rèn)為。乾曜刺穿了他,那他便只有去死。

    絕望之中,他聽見有人厲聲慘叫。待到鮮血控制不住地從口中咳出,喉嚨痛得再說不出一句話,他才終于發(fā)覺,是他自己在慘叫。

    “快些,別磨蹭,扒一只野兔子的皮罷了,你們要花多長時間?”

    沈悵雪漸漸看不清眼前了,他的視線模糊了,他感到徹心徹骨的疼。他再也沒力氣喊出一句話,可又聽見耿明機(jī)的聲音似遠(yuǎn)若近地響著。

    “冬兒等不了太久�!惫⒚鳈C(jī)說,“骨頭挖完了,剩下的爛肉扔到后山去就好。隨那些山獸吃了吧,也算是成了兔子的末路。這世道,哪只兔子不被吃。”

    門口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敲門聲響了很久,將沈悵雪從亢長的噩夢里叫了出來。

    他睜開眼。

    看到一旁桌柜上燒著的燈燭和四周的布置,沈悵雪安了安心。

    他知道自己又做夢了。

    他從床榻上坐起來。把滑落到手邊的外衣拉回肩上,整理好衣服,沈悵雪站起身,出去開了門。

    門一開,蘇玉螢站在外面,手里抱著一個食盒。

    沈悵雪回到宮舍來,已經(jīng)散下了頭發(fā)。

    他長了一雙桃花眼含情目,本就極其漂亮,再見到他這幅披散長發(fā)的模樣,蘇玉螢立即紅了臉。

    “啊,師兄�!碧K玉螢喚他一聲,又欲蓋彌彰地咳嗽了幾聲。

    沈悵雪彎起眼睛笑笑:“怎么了?”

    他笑起來更好看了,蘇玉螢?zāi)樕细t了。

    她趕緊把食盒端起來了好些,甚至舉過肩頭擋住自己的臉,不敢再看沈悵雪一眼,緊張地提高聲音道:“師、師兄前幾日發(fā)燒剛好,又剛過來,想必屋中沒什么點心!我、我們前些日一直在靈澤宮中暫住,靈澤宮的師兄師姐們給了些靈藥草,我拿來做了些……藥膳湯和點心!請師兄嘗嘗!”

    語畢,蘇玉螢把食盒往他身前一遞。

    沈悵雪愣了愣,接了過來:“多謝�!�

    “沒、沒事!師兄不嫌棄才好!”

    蘇玉螢直起身,大著膽子看了他一眼。

    沈悵雪抱著食盒,模樣呆呆的——看著是沒想到會收到這等好東西。

    乾曜宮里從來沒人送他東西。

    察覺到目光,沈悵雪又望向蘇玉螢。

    見她看著自己,沈悵雪猶豫了下,道:“抱歉,師妹,我如今沒什么東西能回送你……乾曜宮的東西的話,我還有兩三件……你要嗎?”

    “不用的不用的!”蘇玉螢趕忙擺擺手,道,“我只是想送師兄些東西,順便打個招呼罷了,不勞師兄回禮!師兄如今剛搬過來,想必也是沒什么東西的!呃……那師兄,我就先回去了!”

    沈悵雪點點頭,笑道:“師妹費(fèi)心了,早些睡吧�!�

    “師兄也早點睡!”

    蘇玉螢說完,向他躬了一禮,回身離開了。

    她前腳剛走,鐘隱月后腳就落了地。沈悵雪看見他從院里走來,便也就不急著關(guān)門,在門口等了他一會兒。

    鐘隱月一進(jìn)宮廊,往這邊一走,就看見他抱著個食盒站在門前。

    鐘隱月稀奇道:“誰給的?”

    “蘇師妹�!鄙驉澭┤鐚嵒卮�,“蘇師妹人很好。”

    “確實。那快進(jìn)去吧,別在門口傻站著了�!�

    沈悵雪點點頭。

    待鐘隱月進(jìn)來,他便關(guān)上了門。

    鐘隱月走進(jìn)屋子里,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又問:“她給你送了什么來?”

    “說是前些日子在靈澤宮時,那處的師弟師妹們給她了些靈藥草。她見我發(fā)燒剛好不久,便用那些藥草做了藥膳湯和點心,送來了。”

    沈悵雪說著,將食盒放在桌案上,打開來道,“真是麻煩她了�!�

    “她本來就時常掛心你�!辩婋[月說,“她愛操心,門里誰病了誰傷了誰少吃了兩口飯,她都看在眼里�!�

    沈悵雪笑了笑:“師尊本就細(xì)心,更關(guān)注著弟子們,所以師妹也這般關(guān)心著同門�!�

    鐘隱月哈哈干笑兩聲,看向沈悵雪端出來的藥膳點心。

    蘇玉螢手挺巧,點心一端上來就有股香味兒,賣相也精致極了。

    鐘隱月看得輕聲驚嘆,剛要出言夸贊幾句,沈悵雪手頭上的動作突然明顯一頓。

    沈悵雪突然的停止讓鐘隱月愣了愣,到了嘴邊的話也止住了。

    突如其來的,沈悵雪臉上的笑意濃了些,但顯然表情變了——和鐘隱月在一起時,那張臉上向來都不會有什么厭煩與殺氣,可鐘隱月很明顯看到了他的笑里多了一股莫名的厭恨。

    沈悵雪把端出來的湯碗放到桌子上。

    碗剛落下,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

    沈悵雪突然笑出了一聲來,轉(zhuǎn)身去開門。

    鐘隱月感覺不太對勁,起身來跟著走過去幾步。

    門一開,他看到一個很熟悉的身影局促地站在門外。

    白忍冬。

    第062章

    陸拾壹

    白忍冬局促地站在門外,

    手里也拿著一個東西,看樣子也是來送禮的。

    只不過他拿的不是食盒,而是個木頭箱子。

    沈悵雪開了門,

    白忍冬便張開嘴,正要說什么,鐘隱月又從后面走了上來。

    白忍冬一驚,

    慌忙低身:“師尊。”

    “嗯。”鐘隱月應(yīng)了聲,“這么晚了,

    有什么事?”

    “沒……這幾日,弟子沒能和沈師兄好好打過招呼,

    便想來送些什么……正好,靈澤長老與我有恩,師尊閉關(guān)這些時日,弟子在靈澤山宮中時,

    靈澤長老也愿意多照拂我,前幾日還給了我許多珍稀之物。她說……這法器,

    能使修者與仙劍靈氣合一,

    有助修行,弟子便想送與師兄……”

    白忍冬聲音漸弱,怯怯地望著沈悵雪,“人劍若能合一,對劍修來說,

    那才是上好的。弟子與師尊同樣,

    是符修,但沈師兄是乾曜山出來的劍修,

    此物……想來更適合沈師兄,我才想來送給沈師兄�!�

    沈悵雪笑得眼睛都沒睜開。

    “這么好的東西,

    師弟還是自己留著吧�!彼f,“靈澤長老送你的東西,你隨意送我,我日后若是被靈澤長老看見了,怎么解釋?”

    白忍冬慌了,連忙解釋:“不是不是!靈澤長老送了我許多,她也說了,若是覺得門中有人比我更適合,便可送與同門的!她不介意!”

    靈澤想得還真全……

    鐘隱月暗暗腹誹。

    白忍冬又接著說:“而且,這些天里,師兄都不怎么與我說話……”

    這話就很有意思了。

    鐘隱月頗為意外地看向沈悵雪:“是這樣嗎?”

    鐘隱月一直以為沈悵雪對白忍冬感情復(fù)雜,但總體來說偏向愛護(hù)——畢竟沈悵雪之前明知自己的下場如何,卻還強(qiáng)壓下自己心中苦楚,硬是不計較這些還拜托鐘隱月好好教他。

    沈悵雪依然笑著:“沒有的事,白師弟誤會了而已。這些天里,都是其他師弟師妹與白師弟一起三兩結(jié)伴地來找我,話頭一雜便來不及回師弟的話,才無意間冷落了師弟吧。”

    哦,白忍冬這小子愛自卑的毛病又犯了。

    原文里他就這樣,尤其是剛?cè)肭讓m那會兒。

    動不動就會想多,自卑,自顧自地給別人加戲,猜測對方這話是不是有別的用途,是否討厭他等等。

    鐘隱月十分無奈:“大約是人多口雜,有幾句話頭沒來得及聽到罷了,你莫想太多。”

    白忍冬迷惘:“是嗎?”

    “自然是了,再說,你沈師兄為何要冷落你?”

    鐘隱月邊說著邊走上前去。一走過來,他就感受到了木箱里這法器的靈力。

    的確是個上等的法器。

    鐘隱月看看木箱,又問沈悵雪:“靈澤長老既說了無妨,你收下也不礙事。不過收不收一件東西,也得看受贈的人愿不愿意,并非是他人要給,受禮的就一定要收著的。你意下如何?”

    沈悵雪搖了搖頭。

    “我用師尊給我的就好�!彼f,“這是靈澤長老給師弟的,師弟自己收著吧。”

    白忍冬面色尷尬,臉都紅了,支支吾吾地應(yīng)了兩聲,說好。

    “要是沒有別的事,師弟就請回吧�!鄙驉澭┱f,“師弟不必多想,我并沒有故意不和師弟說話�!�

    白忍冬尷尷尬尬地抱起箱子,點了兩下頭,又把頭低了下去。

    好尷尬。

    鐘隱月都替他尷尬,于是打了個圓場,揮著手讓白忍冬回去,又哄著沈悵雪回了屋子里。

    沈悵雪乖乖回去了,鐘隱月隨他一同邁過門檻,回到屋里。

    沈悵雪伸手關(guān)門。

    白忍冬突然聲音低低又可憐巴巴地叫:“師尊……”

    沈悵雪都轉(zhuǎn)身回屋子里了,門都關(guān)上一半了。

    白忍冬這一聲師尊出來,他關(guān)門的動作止住了。

    鐘隱月站在門后:“還有什么事?”

    “我……我想和師尊說幾句話�!卑兹潭忧拥�,“可以嗎?”

    鐘隱月沒有“不可以”的理由。

    他便拍拍沈悵雪,讓他先行回屋,自己又出了門來。

    沈悵雪就笑著點頭,關(guān)上了門,自己回了屋子里。

    鐘隱月問道:“有什么事?”

    白忍冬沒立刻說話。他又怯怯地看了看沈悵雪的宮舍,小聲地道:“師尊,能借一步嗎?”

    鐘隱月意味深長地把他這些神色收進(jìn)眼里,點了點頭,跟著他往外去了些。

    到了院子的一處樹下,鐘隱月帶著白忍冬停了下來。

    “這里行了吧?”鐘隱月說,“是怎么了,你非要避著他說話?”

    “也沒什么……就是剛剛,弟子所說的事。”白忍冬說。

    “你剛剛說的?”鐘隱月道,“你覺得他不怎么跟你說話的事?”

    “是呀。雖說,這幾天我的確是和師兄師姐們?nèi)齼山Y(jié)伴去尋的沈師兄,可是不論在一處談話時有多人多口雜,沈師兄總是會很耐心地回答師兄師姐們的每一句話的�!卑兹潭f,“只有我總是受師兄冷落……況且不止如此,師兄每每與我說話,都隱隱語氣不善,還十分警惕……似乎很提防我�!�

    說到此處,白忍冬又嘆氣起來,可憐巴巴道,“若只有一兩次,我也不會這般在意。師尊,我知道這些事大約同師尊說了也沒辦法,或許也不能同師尊說……只是,我實在想知道,我是……做了什么讓師兄討厭的事了嗎?”

    是還沒做,但也不能說完全沒做。

    鐘隱月心情微妙,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沈悵雪。

    他知道自己原本的結(jié)局,也知道自己一顆真心全喂了狗——縱使知道一切還沒發(fā)生,但他很難心里不會膈應(yīng)。

    更何況按照原本劇情,白忍冬會是乾曜長老的心頭肉,這輩子最愛的愛徒,超越邱戈和沈悵雪的首席大弟子。

    就這個情況,沈悵雪還一直不甚在意地掏心掏肺地對他,什么都教給他。

    最后為了他死于非命,就換來那么一句輕飄飄的理所當(dāng)然。

    別說冷落了,鐘隱月覺得他拔劍砍白忍冬一頓都使得的。

    對此絲毫不知情的、站在鐘隱月面前的白忍冬這會兒表情很無辜。

    鐘隱月望著他,心里也有點情緒復(fù)雜——白忍冬這會兒也還沒做錯什么,打他穿書之后因為劇情改變,他本性也改了不少,這會兒還什么都沒干,就莫名其妙遭了沈悵雪一頓暗搓搓的冷落,何其無辜。

    總結(jié)一下,雙方都沒什么錯。

    鐘隱月扶了扶額,隱隱頭痛,突然發(fā)現(xiàn)做老師真難,怪不得高中同學(xué)會上那位做了高三數(shù)學(xué)老師兼班主任的同學(xué)年紀(jì)輕輕就地中海了。

    他嘆氣:“我知道了,我回頭幫你探探口風(fēng)。你不必太在意,或許是因為你從前還未覺醒靈根時和他打過照面,所以如今同處屋檐下時,還是有些自卑,只是自己沒意識到。大約他并沒有提防你,也沒有語氣不善,只是你太愛想多了�!�

    白忍冬嘟囔:“是這樣嗎?”

    “是呀。今日也是,他一個做師兄的,還曾是乾曜宮的首席弟子,怎么能拿你這等剛?cè)氲赖男煹艿姆ㄆ�?�?br />
    一語驚醒夢中人,白忍冬立即恍然大悟,又面露窘迫:“我、我沒想那么多……”

    “我知道的,你本性不壞。”鐘隱月說,“你沈師兄也是啊。你細(xì)想想,他有什么理由非要提防你?”

    白忍冬想想也是:“也對。”

    “此事你不用太過思慮�!辩婋[月說,“回去吧,早些睡�!�

    鐘隱月把白忍冬哄回屋子里,自己也回了沈悵雪的屋子。

    沈悵雪在屋子里等他多時了。

    鐘隱月一回去,就看見他趴在桌子上,小口小口吃著蘇玉螢送來的點心。

    門一開,沈悵雪往他這邊一看,立馬又撇下臉來,一臉傷心:“師尊又撇下我�!�

    “我這不是馬上就回來了嗎�!辩婋[月無奈。

    沈悵雪朝他笑起來,溫和問道:“師尊都與白師弟說什么了?”

    “沒什么,他問我秘境的事罷了。這次是他第一次進(jìn)秘境,心中緊張�!�

    鐘隱月不著痕跡地把方才白忍冬的話瞞了下來。

    和沈悵雪說也沒什么用,他心里的坎邁不過去的。反正說了也是徒增煩惱,倒不如不說。

    鐘隱月心里打著算盤,坐到他旁邊去。

    沈悵雪立刻不著痕跡地往他那邊挪了挪。

    “誰家修道之人不入秘境……師弟也是太過擔(dān)憂了。他那般強(qiáng)力的靈根,有什么需要擔(dān)憂的呢。”沈悵雪輕聲嘆著,“與之相比,我這靈根可就太普通了。還真是羨慕師弟,又有天賦,還能在這般晚的時候,占用師尊的時間,來問這些本不該擔(dān)憂的事情�!�

    “沒辦法,他入道才幾個月,就要進(jìn)萬年秘境了�!辩婋[月摸摸他腦袋,“我本以為你對他頗有偏愛的,怎么今日瞧著,又對他多有厭煩了?”

    “哪兒有厭煩……只是害怕罷了�!�

    “有什么可怕他的?”

    “自然是怕的呀。”沈悵雪用兩指捏起一塊小點心,送到鐘隱月嘴邊,笑道,“白師弟實力這般高強(qiáng),師尊之前也同我說了我原本的命數(shù)。我一想到日后恐會為他而死,心中如何能不怕呢……師尊,張嘴�!�

    被沈悵雪親手喂東西,鐘隱月紅了臉,張開了嘴。

    沈悵雪把點心送進(jìn)他的嘴里。

    絲絲甜意帶著清苦味道在嘴里蔓延開來。

    甛饣并甲鳥

    味道不錯。

    “玉螢手藝可以�!�

    鐘隱月低聲嘟囔著評價了句,抹了抹嘴角的碎屑,又看向沈悵雪說,“你別怕,天道雖是向著他,可也不是非要你為此而死的。命數(shù)這東西,并非先天而定,還是有許多能更改之事的。我已確認(rèn)過了,用你獻(xiàn)祭那等要你去死的爛事,絕不會再落到你頭上�!�

    沈悵雪怔了怔:“真的?”

    “自然是真的�!辩婋[月笑著道,“我是你師尊,是這兒的宮主。做長老的,從來不騙底下的弟子。日后不論你出了什么事,我也會幫你擋下來的,不用擔(dān)心�!�

    沈悵雪眼睛里亮起了光。

    他表情呆愣愣的,似乎一時之間難以消化掉這個事實。

    呆了片刻,沈悵雪笑了起來。他側(cè)過身,抱住鐘隱月,腦袋擱在他肩頭上,一個勁兒蹭著他的頸窩。

    “師尊�!彼谒呡p輕叫著,一聲又一聲,“師尊,師尊,師尊�!�

    鐘隱月無奈應(yīng)著:“我在呢。”

    沈悵雪把他抱得更緊,半點兒不愿松手。

    “師尊。”沈悵雪說,“有師尊在,真好。”

    鐘隱月紅了臉,哈哈干笑起來。

    “師尊對我這般好,以后師尊若是有天厭煩了我,松了手……我不知會有多傷心�!鄙驉澭┱f,“師尊可千萬不能松手,師尊若松了手,我唯有去死了……”

    “別亂說話�!辩婋[月拍了下他的手臂,語氣略微責(zé)備地斥道,“我不會松手,你以后也不能死�!�

    沈悵雪的腦袋擱在他頸窩間。他輕笑了聲,點著頭:“我錯了,都聽師尊的�!�

    他說話時,氣息都呼在鐘隱月脖子上,連胸口都貼在鐘隱月身上起伏。

    鐘隱月一時心中狂動,禁不住又猛烈地咳嗽了幾聲。

    鐘隱月試圖轉(zhuǎn)移話題:“過兩日的秘境……你,做好準(zhǔn)備�!�

    “師尊放心�!鄙驉澭┱f,“我不會有事的,師尊不用擔(dān)心……”

    沈悵雪嘟囔著說著,一點兒放開他的意思都沒有。

    鐘隱月嘆著氣,隨他去了。

    兩日后的一大清早,依照掌門所囑咐的,天還沒亮,鐘隱月就到別宮院里敲響了一把破鑼,把所有人叫了起來,又叫溫寒去調(diào)出來了三輛馬車,拖家?guī)Э诘仫w了天,跟上天決門秘境之行的大隊,前往了萬年秘境之處。

    剛下馬車,狂風(fēng)卷著地上的黑塵撲面而來。這些黑塵如刀般硬,風(fēng)一吹就吹刀子似的割在臉上。

    鐘隱月臉疼。

    系統(tǒng)還很是時候地冒了出來,給他預(yù)告:

    【“秘境篇”已開啟�!�

    【請宿主一路小心,祝您平安�!�

    我謝謝你。

    鐘隱月暗暗回了一句,把系統(tǒng)關(guān)了后,轉(zhuǎn)頭看向四周。

    四周一片荒涼,寸草不生,生靈涂炭。天上一片黑壓壓的黑云,雷電時不時從上劈下。

    劈下的雷直直落到地上,在四周的焦土上燒起雷火來。

    腳下大地開裂,想來都是天上那些黑雷劈下的焦痕。

    四周狂風(fēng)四起,而在他們面前,一處巨大的、滿是混沌的半圓結(jié)界橫在焦土之上,正源源不斷地吸收著空中黑云與地上黑塵,而大作的狂風(fēng)也朝著其中席卷而去。

    那就是這次的萬年秘境。

    玉鸞山的弟子這次都是第一次進(jìn)這等萬年秘境,都驚詫又愕然極了。

    頂著狂風(fēng),弟子們走到鐘隱月身邊來。

    風(fēng)聲巨大。

    溫寒用雙臂擋著塵風(fēng),大聲問:“師尊!那就是萬年秘境嗎?怎么……看著,一點兒都不像,能尋出很多仙家法寶來的秘境��!”

    鐘隱月大聲回他:“當(dāng)然了,如果它長得仙里仙氣的,那就不叫秘境,叫仙境了!”

    溫寒:“……”

    還挺有道理。

    風(fēng)沙瞇眼,鐘隱月也不得不抬起手臂來擋了擋:“這些天忘跟你們說了。我一直在說秘境兇險,但也沒告訴你們?yōu)槭裁磧措U……人都齊了是吧�!�

    鐘隱月邊說邊回頭望了一圈。

    畢竟接下來要講課了,得保證他這邊的學(xué)生都能聽到。

    他門下的弟子都湊到了他身邊來,沈悵雪還往他身前擋了擋,替他擋了一部分大風(fēng),方便他張嘴說話別喝風(fēng)。

    鐘隱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放下些胳膊來,朝其余人繼續(xù)道:“秘境這東西,雖說入秘境又能成功將其封印者能獲法寶無數(shù),但其中兇險又可比刀山火海。自古以來,不知多少修道者都折在里面了!”

    “究其原因,便是秘境生成的緣由�!辩婋[月說,“秘境此物是由天地靈氣而生的。靈氣本就是天地精華之物,是流轉(zhuǎn)在人世間的‘氣’�!�

    “但這些在世間的靈氣本身無主,極易被影響。它會受到雷劫與修者施法影響,并且這里的修者不論派別——也就是說,不論是仙修鬼修魔修還是妖修,凡是施法留痕,都會對靈氣造成影響!”

    “多方力量如此混雜后,混沌的力量就會交雜,最終匯聚在一起,形成‘秘境’!而這些混雜之物還會影響到物件,在秘境中多年沉淀,經(jīng)受多年靈氣洗禮后,會成為法寶。而這些混沌之力還會吸引妖獸前來,守護(hù)法寶�!�

    “這些妖獸在秘境里待久了,也會受到靈氣影響,會越來越強(qiáng)。秘境若是一直不被攻破,封印,就會持續(xù)存在,便會有百年、千年、萬年之別�!�

    “不論什么東西,一旦活了萬年,那就都會恐怖如斯了!”鐘隱月說,“都小心點。就算是大乘,進(jìn)萬年秘境都要處處謹(jǐn)慎的�!�

    弟子們被說得越發(fā)緊張,趕緊都一同點頭如搗蒜:“是!”

    第063章

    陸拾貳

    “玉鸞!”

    喊他的是掌門。

    天決門一群人都聚集到了秘境的混沌結(jié)界前。按照掌門先前說的,

    他們所有人都要聚集到結(jié)界前,由耿明機(jī)施法打開秘境,他們一起進(jìn)入其中。

    鐘隱月不再與弟子們說話,

    領(lǐng)著他們走上了前去。

    餂.饣并.甲鳥.zi.整

    走到跟前,這秘境之中的靈氣便黑壓壓地?fù)涿娑鴣怼?br />
    走得越近,風(fēng)就越大了。

    上玄掌門如今沒多少修為。他的首席大弟子不得不擋在他身前,

    拉著他的胳膊,以防他被這兇險的秘境吞噬了去,

    而化作結(jié)界的靈氣。

    鐘隱月走了過來。

    結(jié)界前風(fēng)大,掌門向他點了點頭,

    不再多說,轉(zhuǎn)頭給了耿明機(jī)一個眼神。

    雖說如今門中修為最高的成了鐘隱月,但耿明機(jī)現(xiàn)在多少也還是個天下第一劍。

    兩人如今水火不容,掌門又不能丟棄了哪一個。

    鐘隱月有了與魔尊一戰(zhàn)過的實績,

    耿明機(jī)近日又是因為他而接連吃癟,天天一臉怒氣。上玄掌門想一碗水端平,

    便要讓他來開秘境,

    給他找回一點兒面子來。

    鐘隱月走到了跟前,耿明機(jī)也開始施法了。

    臨施法前,他瞥了眼鐘隱月——他的視線只在鐘隱月身上停留了須臾,立刻就將視線又投向沈悵雪。

    沈悵雪就緊跟在鐘隱月身后。他抬著胳膊擋著沙塵。

    他也看了過來。耿明機(jī)跟他四目相對,又冷冷地收回目光。

    他拔出劍來。

    那是一柄新劍了。

    那柄劍薄如蟬翼,

    劍身修長,

    似有若無地泛著炎光,其上雕刻的劍紋隱隱走著火色。雖說是柄新劍,

    但瞧著并不遜色鉤月,應(yīng)當(dāng)是耿明機(jī)從倉庫里翻出來的另一把萬年仙劍。

    鐘隱月吹了聲口哨,

    心說乾曜宮還是好東西多,這么快他就能找到下家。

    耿明機(jī)走出幾步,上前來,直面秘境。

    他一挽手中劍,另一手也扶于劍刃之上。他口中輕念出咒文來,過于輕的聲音被周身的狂風(fēng)碾碎。

    無人聽得清他念的什么,但那柄劍上的劍紋火色逐漸亮起。

    火靈氣逐漸遍布全身。

    待咒文念成,劍身之上已燃起火光。

    耿明機(jī)突然大喝一聲,握劍的手一挽,一劍刺向結(jié)界。

    一道法術(shù)隨劍氣襲出,炸在結(jié)界之上。

    一陣碎裂聲響后,結(jié)界砰地碎裂開來,出現(xiàn)了一道能供兩三人通過的裂洞——用大白話來講,這書里的秘境本身便是一個蘊(yùn)藏寶物的黑暗副本,根本沒有門,只能自己生炸出來一個。

    耿明機(jī)順利自行開“門”,弟子們一陣嘩然,紛紛贊嘆。

    耿明機(jī)淡淡收劍入鞘,又淡淡拂去衣上沙塵,雙手抱臂,微揚(yáng)起頭,一臉驕傲地帶著乾曜宮的,率先信步進(jìn)了那裂洞,入了秘境之中。

    又有幾個弟子一陣崇拜,鐘隱月都能在身邊大作的風(fēng)聲里聽得清清楚楚了。

    “不愧是天下第一劍的乾曜長老!”

    “好靠得住呀!我聽說,秘境的結(jié)界可不是想破就能破的……”

    “那當(dāng)然了,就算是萬年秘境,在乾曜長老跟前也是完全不夠看的!”

    弟子們嘰嘰喳喳的。

    鐘隱月揉了揉太陽穴。

    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高興得太早。就算耿明機(jī)的劍斷了,依靠沒了,可那都是長老間才知道的秘事。

    作為最在意名聲的天決門,作為最在意地位的天下第一門,上玄是不會把耿明機(jī)大敗魔尊的事說出去的。

    他更不會把沈悵雪是怎么被交給鐘隱月的事兒說出去。畢竟此事一經(jīng)公開,聽著就十分像耿明機(jī)大敗鐘隱月了。

    輕輕松松就把鉤月捏碎了的魔尊,和鐘隱月打了個平手。雖說后半句話耿明機(jī)完全沒參與,可聽著就很像是耿明機(jī)被鐘隱月按在地上摩擦。

    總而言之,上玄掌門并不想在外,以及對全山弟子公開什么,他不想損了耿明機(jī)的威名。

    耿明機(jī)現(xiàn)在還是風(fēng)光無限的天下第一。

    看這些弟子這會兒的崇拜模樣,大約在那之后聽來的傳言也只有玉鸞長老出關(guān)后就平步青云,根本沒聽說耿明機(jī)的事。

    鐘隱月頭疼地揉著腦袋。

    天決門的人跟著乾曜宮,接二連三地入了秘境。

    鐘隱月嘆著氣,帶著自己一家老小,跟在最后面,走入其中。

    秘境之中,是一片如山洞似的地方。

    頂上垂著無數(shù)鐘乳石柱,面前是蔓延到遠(yuǎn)方,陷入一片黑暗,似乎遙遙沒有盡頭的數(shù)條山洞之路。

    每一條路都被洞壁或?qū)捇蛘胤珠_,黑漆漆地通往不知名的黑暗之處。

    四周都是石壁,腳下的路凹凸不平。有滴滴答答的聲音微弱地回響著,不知是哪里一直在滴水。

    秘境寒涼,妖獸的低吼聲陣陣從里面?zhèn)鞒觥?br />
    彷如哭號,又滿是警惕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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