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唯獨(dú)李長博瞬間明白付拾一的意思,吩咐人去將家屬請進(jìn)來問話——原本怕家屬看著這樣畫面受不了,所以不敢讓人進(jìn)來。
家屬進(jìn)來之前,付拾一已將尸體蓋住,不讓家屬看見。
家屬含淚進(jìn)來,下意識看向尸體,李長博自己上前一步,柔聲問:“你是他什么人?”
家屬輕聲道:“我是他媳婦�!�
“他最近身體可還好?”李長博再問。
家屬猶豫片刻,下意識看向周氏商行的人。
李長博循循善誘:“我們需要了解一下這段時(shí)間他身體狀況如何,再進(jìn)行判斷�!�
家屬點(diǎn)點(diǎn)頭:“最近也沒什么不好的,就是他經(jīng)常說頭暈,頭痛,有時(shí)候心煩氣躁的——倒也沒別的病。”
李長博還記得剛才付拾一說的那些癥狀,于是繼續(xù)問:“那耳鳴和心悸有沒有?夜里起夜嗎?記性好嗎?會不會容易疲憊?”
家屬不疑有他:“起夜。他之前一段時(shí)間都在為賽龍舟做準(zhǔn)備,每天飯量增加許多。每天回家就累得不想動。耳鳴有,但是不嚴(yán)重。大夫看過了,說沒事兒。至于別的就沒有了。他頭痛和頭暈,可能也是因?yàn)榭偝龊怪笥忠婏L(fēng)導(dǎo)致的�!�
付拾一嘆了一口氣,輕聲道:“沒有別的問題了,您先出去吧�!�
待到家屬出去,付拾一這才說了一句:“我已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了�!�
眾人齊刷刷看向了付拾一。
莊王忍不住說了一句:“小丫頭片子不知道天高地厚,這就敢說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兒了?那你倒是說說,他是怎么死的?”
不等付拾一開口,翟仵作就已道:“頭暈眼花,起夜頻繁,這些都是很常見的中毒情況。只是中毒還不深而已——”
付拾一搖頭,沉聲打斷:“他是本身就得了�。〔⒉皇鞘裁粗卸�!他死,怪不了任何人!純粹就是吃出來的!”
###第243章
敢不敢賭###
這一下倒是好,兩人直接就成了針尖對麥芒了。
翟仵作頭發(fā)胡須都花白,怒目瞪著付拾一,顯然不服。
而付拾一一臉執(zhí)著堅(jiān)持,同樣是半點(diǎn)不讓。
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
同樣劍拔弩張的,還有莊王和敏郡王。
兩人一個支持翟仵作,一個支持付拾一。
李長博咳嗽一聲:“先前就說過,這件事情,各自出結(jié)論,誰能拿出證據(jù)來,誰能服眾,才能算數(shù)�!�
“翟仵作既然說是毒,那就要證明有毒�!崩铋L博笑吟吟看著翟仵作,往人心窩子上扎刀子。
翟仵作要是能證明,那現(xiàn)在那小雞應(yīng)該一命嗚呼才對。可偏偏……
眾人想起了還在活蹦亂跳扒拉土找蟲子吃的小雞,一時(shí)間齊刷刷無語了。
翟仵作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付拾一咳嗽一聲,不等李長博開口,就主動說出了證明的方法:“首先死因,肯定是因?yàn)橹舷�。所以我還是會將肺部切開,給你們看看,里頭是否有嘔吐物�!�
“我剛才說,是他本身身體生了病,所以才造成嘔吐。也沒有說謊。同樣可以通過解剖找出證據(jù)�!�
眾人聽著付拾一言之鑿鑿的話,頓時(shí)不由自主有點(diǎn)兒相信起來。
畢竟,人家小娘子看上去那是真的信心十足的——
翟仵作惱羞成怒:“解剖已經(jīng)開始,你都看過情況了,看著情況現(xiàn)編罷了。至于證據(jù),你說是證據(jù),難道就是證據(jù)?”
付拾一嘆一口氣:這個糟老頭子好固執(zhí)哦。
不過翟仵作到底還是很有威望的。
所以,翟仵作的話,還是讓大家腦子清醒了一點(diǎn),沒有那么盲目被洗腦了。
付拾一本來還想毒舌一把,可是一直沒坑過聲的鐘約寒這個時(shí)候吭聲了:“要我說,不如打個賭�!�
鐘約寒微笑提議:“付小娘子現(xiàn)在說出證據(jù),然后證明給我們看。有我們判斷,是否是真的�!�
鐘約寒看一眼翟仵作:“同樣,翟仵作也可以繼續(xù)證明�!�
“當(dāng)然,既是打賭,肯定要有賭注。若是付小娘子贏了,日后翟仵作見到付小娘子,不得以女子身份,不得以年齡大小,對付小娘子有任何的看輕。”
眾人:哦~說白了就是要翟老頭畢恭畢敬嘛。
莊王冷笑一聲:“那若是翟仵作贏了呢?”
鐘約寒笑容更深:“那就讓付小娘子執(zhí)弟子禮,每次見到翟仵作,都需得磕頭奉茶,伺候左右!”
這賭注……夠狠的。
不少人斜睨鐘約寒:這位郎君真的是長安縣衙門的人?
不過長安縣衙門的人,一個也沒有覺得不妥當(dāng)或是生氣的。
反倒是一個個都同情看向了翟仵作,仿佛翟仵作已經(jīng)輸了。
翟仵作一把年紀(jì),根本咽不下這口氣,當(dāng)即冷哼一聲:“豈止?我要她再也不許踏足這個行當(dāng),免得弄得烏煙瘴氣,叫人笑話!”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翟老頭挺狠呀。
然后齊刷刷看向付拾一:不知道小娘子迎戰(zhàn)不迎戰(zhàn)。
說到打賭,付拾一還真沒有怕的。
她看著翟仵作那花白頭發(fā),滿臉褶子,撅嘴不樂意:“賭就賭,不過我要加一條。”
翟仵作故作大方:“你說,別說一條,三條我都應(yīng)你�!�
付拾一笑瞇瞇伸出一根手指頭:“就一條。”
翟仵作笑呵呵:“小娃娃你說�!�
付拾一撇嘴,心里瞧不起小老頭兒:“你這么大年紀(jì)了,我也不想看著你這滿臉褶子,但是你肯定有徒弟吧?我就要你資質(zhì)最好的那個徒弟,讓他來給我當(dāng)徒弟!怎么樣?敢不敢?”
翟仵作被付拾一的“滿臉褶子”這么一句,氣得差點(diǎn)沒當(dāng)場升天。
他冷哼一聲:“這有什么不敢的?”
付拾一扭頭就看林侍郎:“那勞煩林侍郎和諸位給做個見證?”
莊王和敏郡王都在,林侍郎不愿冒頭,直接就笑道:“有莊王和敏郡王在,我相信誰也不會食言�!�
付拾一:馬屁精。
不過既然立下賭約,付拾一就不必藏著掖著,笑瞇瞇的說:“其實(shí)我的證明方法也簡單,就是切開顱骨,看看腦里是否有出血的地方。死者之所以嘔吐,可能就是腦子里出血,引起的劇烈嘔吐。通常這種情況,會劇烈頭痛和劇烈嘔吐,嚴(yán)重的,會很快喪失意識。可以問問當(dāng)時(shí)跟他在一起的人�?纯此笆欠裼蓄^暈,惡心,還有頭痛的癥狀�!�
付拾一再說一遍;“但是死因還是因?yàn)閲I吐物嗆了,導(dǎo)致的窒息。”
李長博輕聲道:“翟仵作剛才說,付小娘子是已經(jīng)看過了,所以才現(xiàn)場編造。不過諸位也聽見了,腦子里面,付小娘子可沒有辦法看出來�!�
李長博又看一眼尸體:“還有肺部里面,也沒有看。諸位覺得,這個證據(jù),做不做得數(shù)?”
敏郡王第一個響應(yīng):“自然作數(shù)�!�
河源郡主也立刻幫腔:“自然作數(shù)。若這都算看得見,那付小娘子還真是身懷絕技了。要有這個本事,她還當(dāng)什么仵作?”
付拾一:郡主您這話,好戳我心窩子。老話說得好,上輩子掘墳,這輩子才學(xué)醫(yī)。表面光鮮,實(shí)則……都是血淚�。�
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就算莊王想找話說,可是也不好天昧著良心了。
于是,莊王也捏著鼻子不情不愿的點(diǎn)點(diǎn)頭。
付拾一又看向翟仵作,笑瞇瞇問:“翟仵作覺得呢?”
翟仵作臉色黑透了,也只能點(diǎn)點(diǎn)頭。
付拾一笑得更歡實(shí)了。
笑著將袖子往上推了推,付拾一伸出手去,將肺部捧出來。
眾人捂住眼睛:哎呀我的娘欸,這個小娘子太兇殘彪悍了吧?
付拾一將肺放在木托盤里,然后才拿起解剖刀:“現(xiàn)在我要切開肺部了�!�
不知道誰嘀咕了一句:“瞧著也不是那么嚇人——”
付拾一笑瞇瞇:“是啊,只要解剖單看各種器官零件,和豬羊的也沒什么太大區(qū)別。只要別看臉和眼睛——”
眾人不由自主想起了死者青青白白的臉,然后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zhàn),不由自主又有點(diǎn)兒毛毛的了。
翟仵作冷哼一聲:“我看是嘩眾取寵。不敬死者。”
###第244章
嘩眾取寵###
付拾一嚴(yán)肅搖頭:“弄清真相,維護(hù)公正,怎么能說是嘩眾取寵呢?我們敬畏生死,但卻不至于要過分注重外在的東西,最主要還是內(nèi)里怎么想�!�
付拾一緊接著,就切開了肺部。
付拾一指著那些明顯水腫的肺泡:“這些肺泡都有明顯水腫,也是因?yàn)閱苋氘愇镏舷⑺�。而且切開肺部,明顯有淤血,顏色也是暗紅,同樣也是窒息而死的特征�!�
付拾一剪開主氣管,將內(nèi)壁上的嘔吐物用棉簽一點(diǎn)點(diǎn)刮下來:“大家可以看看,這就是證據(jù)。嘔吐物因?yàn)椴⒉皇峭耆逅�,�?nèi)里有食物殘?jiān)�,所以這些食物殘?jiān)芏喔街诹藲夤苌��!?br />
付拾一嘆一口氣:“而且明顯有炎癥跡象,可見不是死后才進(jìn)入。”
付拾一輕聲問大家:“下面我開顱骨,你們還要看嗎?”
莊王早就受不了了,此時(shí)臉色鐵青的站起身來:“我去外頭透口氣�!�
其他膽小的,不愿意看這一幕的,也紛紛站起身來出去。
敏郡王就屬于膽子特別大的,當(dāng)即還催促:“快看看,我都迫不及待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了�!�
河源郡主此時(shí)也完全不怕了:“我也想看看。氣死那個老頭兒!”
老頭兒翟仵作:……我忍。
李長博咳嗽一聲,歉然看向翟仵作:“郡主心直口快,并無惡意�!�
李長博還有一句沒說:主要我也管不住。
河源郡主對于李長博的說法嗤之以鼻:“我就是故意這么說的。他自己對人付小娘子那副態(tài)度,分明是倚老賣老!我說他兩句怎么了?!”
河源郡主鄙視李長博:“你身為縣令,該護(hù)著自己手底下人才是�!�
長安縣衙門一眾人:……我怎么覺得郡主不是那個郡主了?之前不還是追著李縣令跑嗎?怎么忽然就成這樣了……
李長博倒是面不改色:“郡主說得是。”
河源郡主冷哼:“光說不做。”
李長博:……我做。
付拾一差點(diǎn)沒被河源郡主笑死:郡主威武。李縣令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付拾一咳嗽一聲:“那我開始了。”
付拾一說干就干。
說實(shí)話,她也是很久沒開顱骨了。
開顱是最麻煩也最費(fèi)工夫的事情。
首先,要將頭皮掀開——這里一定要細(xì)致,而且要保證縫合之后,看不出來明顯痕跡。
付拾一后腦勺慢慢切出一條弧線,然后沿著弧線慢慢剝離。
當(dāng)付拾一完整的將頭皮剝開,整個翻過來,蓋住了死者的臉時(shí),成就感簡直爆棚——
付拾一看著那暴露出來的顱骨,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看來還沒手生�!�
眾人:……嘔。頭皮好麻。
李長博也有點(diǎn)兒招架不住。他不斷在心里道:習(xí)慣,習(xí)慣就好了。
只是看著那說不上來是白還是黃,還是紅的頭皮,李長博還是崩潰了:我覺得我這輩子都很難習(xí)慣了。
敏郡王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把臉蓋住了,倒是不那么害怕了。那之后弄完了,還給縫上嗎?”
付拾一點(diǎn)頭:“當(dāng)然縫了。不縫,家屬看了還不得打死我?”
敏郡王煞有介事的點(diǎn)頭:這倒是。
掀完了頭皮,付拾一就開始掀頭蓋骨了。
掀頭蓋骨比較費(fèi)力氣。
一般先要用刀自額部眶上緣2厘米處開始作一鋸線,向兩側(cè)延伸經(jīng)耳廓上緣切斷兩側(cè)顳肌,向后會合于枕骨粗隆處。
有電鋸時(shí)候,尚且都是費(fèi)事的事情。更何況現(xiàn)在用手鋸——
付拾一和鐘約寒兩人不停換班,一個累了又換另一個,還不能讓鋸條過熱——太熱就該將顱骨上還沒剝離的軟組織全部烤糊了。
付拾一倒是不怕,可就怕這味道讓他們受不住。
付拾一:為了能讓你們自在的吃烤肉,我真是費(fèi)盡了心思。我真是個好人~
這個過程太過無聊,付拾一有時(shí)候干得忘我時(shí)候,通常忘記還有一波人在圍觀,就開始自嗨:“讓我掀起你的頭蓋骨~看看里面有什么~你的腦子大又圓吶~”
眾人:……小娘子你是在唱歌嗎?為什么調(diào)子這么奇怪?為什么歌詞如此可怕?
第一遍時(shí)候,眾人心中忐忑不安。
第二遍的會后,眾人有點(diǎn)兒麻木。
到了第三遍的時(shí)候,眾人心里忍不住開始跟上。
到了第四遍第五遍,敏郡王受不住了:“付小娘子�!�
付拾一大汗淋漓抬頭:怎么了?
敏郡王認(rèn)真建議:“付小娘子還是別唱歌了。怪滲人的�!�
付拾一歉然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習(xí)慣了�!�
眾人瑟瑟:習(xí)慣了?習(xí)慣什么了?習(xí)慣掀開別人的頭蓋骨嗎?我怎么覺得這么冷呢……
李長博揉了揉太陽穴:我總覺得,付小娘子可能要成為全長安風(fēng)靡一時(shí)的人物。
河源郡主第一次有點(diǎn)兒慫:“付小娘子你真厲害�!�
付拾一實(shí)話實(shí)說:“嗨,這有什么好厲害的?熟能生巧嘛�!�
河源郡主:……我不聽,我不聽。
翟仵作始終一聲不吭,緊緊盯著付拾一,也不知腦子里到底想了什么。
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付拾一和鐘約寒總算是打開了整個頭蓋骨,并且最后還用了一下鑿子——
當(dāng)里頭完整的大腦露出來的時(shí)候,付拾一簡直是被自己感動了:啊,多么完美的解剖!這簡直就是可以載入教科書作為典范了!
付拾一還沒將整個大腦取出,就已經(jīng)看到了出血點(diǎn)——
根據(jù)這個出血量,付拾一覺得,就算當(dāng)時(shí)沒嗆死,估計(jì)也會死于腦溢血。
付拾一指著那個已經(jīng)凝固的血包:“這就是出血的地方。這種腦血管破裂,出血,就會引起人昏迷,休克,死亡。也就是俗稱的中風(fēng)。當(dāng)輕微出血時(shí)候,就會引起頭痛,惡心,頭暈。眼前發(fā)黑。”
付拾一惋惜道:“出血量這么大,其實(shí)也很大可能會死亡。只是恰好他的嘔吐物造成了窒息——如果不是開顱解剖,我們或許永遠(yuǎn)不會知道這個。”
付拾一沒忘記賭約,所以看一眼翟仵作,輕聲道:“如果翟仵作還是覺得是我胡言亂語,咱們可以多找?guī)拙呤w,解剖來看看。對比一下是否是如此。”
###第245章
你要出名###
敏郡王有些猶豫:“那畢竟是對死者不敬了。如今是為了找出真相也就罷了,若是……其他人卻是無辜。”
付拾一于是換個法子:“換成小豬也是一樣。雖然無法造成顱內(nèi)出血對比,但是可以尋找健康小豬看看,健康的腦內(nèi)是什么樣。”
長安縣眾人:付小娘子你這是又想吃豬肉了吧�。�!
付拾一摩拳擦掌,滿含期待看向了李長博:“李縣令您說呢?”
李長博嘴角抽搐片刻,實(shí)在是擠不出笑容來。
最后,他咳嗽一聲:“若翟仵作還是不信,就只好如此了。”
李長博心頭暗嘆:恐怕長安縣衙養(yǎng)豬的傳聞,又要再度被流傳了。
付拾一一聽李長博同意了,于是更期待了。
她眼巴巴看向翟仵作:小老頭你快說你不信��!快快快挑我毛�。�
然而翟仵作卻頹然認(rèn)輸:“不必了。”
付拾一期望落空,頓時(shí)更討厭翟仵作了: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糟老頭子翟仵作:怎么贏了還瞪我?我都沒哭呢……
李長博最知道癥結(jié)所在,咳嗽一聲表示:“為了公正,還是買頭豬吧。正好上個案子大家勞累辛苦,也該補(bǔ)一補(bǔ)——”
付拾一差點(diǎn)就歡呼了。
鐘約寒看著付拾一那歡歡喜喜的樣兒,心頭默默的嘆氣。
河源郡主本想戳付拾一腦袋,可看著她那一身血糊糊的,就作罷了,只恨恨的:“瞧你那出息!”
翟仵作更惱怒了:這是羞辱,這是羞辱!
敏郡王真是敏而好學(xué),居然在這個時(shí)候還好奇問了句:“那為什么會得這種�。俊�
付拾一實(shí)話實(shí)說:“有道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xì),美味是美味,上檔次是上檔次,可是清粥小菜,粗茶淡飯,同樣是不可或缺的。說白了就是,少鹽少糖少油,時(shí)不時(shí)來點(diǎn)粗糲的食物。比如糙米,比如野菜,比如各種菜蔬。就是怎么工序少,怎么用料少,怎么吃�!�
敏郡王一聽就垂頭了:“那估計(jì)好吃不了�!�
付拾一還是實(shí)話實(shí)說:“也不必天天那么吃,就是注意均衡。油大的吃多了,就吃幾天清淡的養(yǎng)一養(yǎng)。精細(xì)的吃多了,就吃幾天粗茶淡飯。然后日常要多活動,能走路別騎馬,能騎馬別坐轎�!�
敏郡王別看年紀(jì)輕輕,對這些可聽得進(jìn)去,連連點(diǎn)頭:“沒想到付小娘子年紀(jì)輕輕,對這些還這么多研究�!�
付拾一看一眼還沒縫合的尸體:“見多了,自然就知道不保養(yǎng)身體,會是怎么樣個情況了。自然也就知道怕了。”
付拾一說實(shí)話:“畢竟世界這么美,我還想多活幾年看一看�!�
敏郡王合掌而笑:“和付小娘子說話,真是愉快�;仡^若是付小娘子有空,咱們一起多聊聊——”
敏郡王想什么付拾一不知道,付拾一想的卻是自己小飯館。
所以付拾一露齒一笑,格外殷勤:“我家開了個小飯館,營養(yǎng)均衡,飲食講究,回頭敏郡王若想找我,只管去。保證也能吃好喝好。還健康!”
李長博扶額:付小娘子真的是掉進(jìn)錢眼子里了。
敏郡王:……我不是很想吃。
河源郡主好奇:“你親自做?就不怕客人都跑光了?”
付拾一咳嗽一聲:“一般是大廚做。但是我做的更好吃!再說了,吃過了他們肯定跑不了!”
這個自信,付拾一還是有的。
李長博忽然想起了昨日的瑪瑙肉。
于是他慢悠悠的幫著打廣告:“付小娘子所言甚是。不知什么時(shí)候開業(yè)?我到時(shí)候定去捧場�!�
河源郡主眼睛一亮,熱情道:“到時(shí)候我跟李縣令一起去!”
敏郡王也表態(tài):“我也一定去看看�!�
耿家的人也表態(tài):“到時(shí)候我們也去捧場,付小娘子莫要嫌棄�!�
付拾一歡歡喜喜:哎呀我仿佛看到了小錢錢朝著飛奔而來!
鐘約寒默默縫合:去吧去吧都去吧。
翟仵作看著一片熱鬧的情景,不由得悲憤交加,忽然只覺得腦子一熱,轉(zhuǎn)而“哐當(dāng)”一聲就倒下了。
付拾一第一個反應(yīng):完了,我不會攤上大事兒了吧?
眾人都嚇了一大跳。
李長博趕緊叫人去請大夫。
付拾一冷靜下來,沉聲喝道:“快,抬出去,放在通風(fēng)陰涼的地方,然后將衣裳松開一些�?峙率悄昙o(jì)大了,受不住刺激,氣得中風(fēng)了!”
付拾一一說中風(fēng),眾人下意識的都想回頭看看躺在驗(yàn)尸臺上那個。
付拾一看著翟仵作那雙目緊閉,不知情況到底如何的樣子,忽然有點(diǎn)兒后悔:早知道不惹他了!多大個事兒……
付拾一滿臉懊悔,指揮眾人抬著翟仵作出去,盡量減少頭部震動,并且放平了。
付拾一知道這個時(shí)候應(yīng)該給予甘露醇,可是現(xiàn)在是大唐,哪有?
最后絞盡腦汁又想到了另一條:“將他的頭歪向一邊,萬一有嘔吐跡象,免得窒息�!�
付拾一是真后悔:“我也是,干什么和他一個年歲大的人計(jì)較——”
李長博沉聲寬慰:“這個事情也不怪你。只怪我們方才太忘形,竟也沒留意這些�!�
林侍郎臉色也不太好看,不過更多是丟人。
這個時(shí)候他咳嗽一聲:“這個事情的確不怪小娘子。翟仵作年事已高,我們本不該讓他來�!�
正亂哄哄的,翟仵作自己竟然醒了。
付拾一微微松一口氣:這個時(shí)候醒了,說明可能并不嚴(yán)重,甚至可能沒有出血,只是暫時(shí)的顱壓升高。
不過她還是趕緊上前去,關(guān)切問道:“有沒有頭暈,惡心或是頭痛的癥狀?”
翟仵作看著付拾一那臉,呼吸都急促了一點(diǎn)。
付拾一:……忘了我是罪魁禍?zhǔn)琢恕?br />
于是她趕緊跳到了一邊去,不繼續(xù)刺激病人。
李長博見她那般,就知她心頭感受,于是也退到一邊,低聲寬慰:“的確不能怪你。”
河源郡主也湊過來,小聲嘀咕:“是他自己輸不起。一把年紀(jì)了,還這么看不開……分明是心胸狹隘�!�
李長博扶額:……郡主您就別添亂了。
付拾一誠摯建議:“郡主,這話還是別說了。氣死人了不妥。”
###第246章
尊老愛幼###
李長博目瞪口呆:付小娘子你還真敢說別人?氣死人的不是你嗎?
河源郡主也目瞪口呆:我這不是在幫你說話嗎?而且明明是你把人氣成這樣的。
付拾一悄悄問李長博:“給人氣成這樣,算不算工傷?我要不要賠錢��?咱們衙門會不會被上頭問責(zé)��?”
李長博一言難盡:付小娘子,這個時(shí)候你想的竟然還是錢嗎?你難道就沒有一點(diǎn)意識,覺得自己要出名嗎?
看著付拾一真的緊張那樣,李長博艱難開口:“不會,這些事都有我�!�
付拾一頓時(shí)長出一口氣:“那太好了�!�
萬一要賠錢,她的小飯館又泡湯了,說不定還要欠債!
只是沒想到翟仵作緩和了一會兒之后,又將付拾一叫了過去。
而且叫過去就為說一句話:“愿賭服輸。隨后我將人送來。”
說這話時(shí)候,翟仵作都上氣不接下氣的,也不知是羞辱,還是心疼。
付拾一連忙擺手:“就是隨口一說,不用當(dāng)真——”
翟老頭身體這個樣子,她哪敢要��?
翟老頭臉都漲紅了:“愿賭服輸,你休要辱我!”
付拾一:……好吧我好像不該說話。你看你又激動了。
付拾一哄孩子一樣:“好好好。我要我要�!�
她暗自下定決心:不行到時(shí)候先養(yǎng)兩天,等那兩兄弟偷師差不多了,就給送回去。
翟老頭讓人護(hù)著他走了,攔都攔不住。
付拾一看他那堅(jiān)決的樣子,悠悠的感慨:“這人啊,不能太要強(qiáng)了。臉面算什么,輸不起更丟臉嘛——”
李長博扶額:人都走了,你就別說話了。萬一傳出去,又要給人氣死不可。
付拾一看了一眼還沒走的人,問李長博:“李縣令,咱們還買豬嗎?”
李長博:“……買�!�
付拾一及時(shí)克制住情緒外露,故作鎮(zhèn)定:“那我去?”
李長博揉了揉眉心:“找方良拿銀子。讓他幫你——”
付拾一笑瞇瞇:“我有使喚的人。放心吧。不過今日去不了了,天太晚了,沒人賣了。明日一大早去吧�!�
李長博想了想,誠摯建議:“徐郎君還好,是個小孩子心性。但是鐘郎付拾一擺擺手:“李縣令你不覺得要是老了變成翟老頭這樣,也很不好嗎?他現(xiàn)在年輕,不容易氣出毛病。等他習(xí)慣了,老了就不容易中風(fēng)。”
李長博:……我竟然無法反駁,甚至還覺得有道理?
河源郡主看看李長博,又看看付拾一,想了想:“我跟你去?”
付拾一看一眼河源郡主:“郡主怕臭嗎?”
河源郡主點(diǎn)點(diǎn)頭。
付拾一語重心長:“那還是在這里歇歇腳吧。我們?nèi)ベI豬,豬可臭了。而且得趕著豬,一路走回來。又累又臭�!�
河源郡主道:“你都行,我有什么不行的?就這么說定了,明日我來找你�!�
付拾一一臉蒙圈:郡主吃錯藥了?
不過河源郡主想湊熱鬧,付拾一自然也就不攔了。反正想坐車,河源郡主隨時(shí)能坐車。
所以付拾一告訴郡主明日在橋頭匯合,再一起去買豬。
交代完了,付拾一就進(jìn)去檢查縫合情況。
李長博則是先送其他人走,約定明日林侍郎和莊王府,敏郡王等人再來看成果。
鐘約寒現(xiàn)在飛針走線的技術(shù)已經(jīng)很不錯,付拾一站在旁邊看了一陣子沒發(fā)現(xiàn)什么毛病。就感慨:“果然是要熟能生巧�!�
鐘約寒也說實(shí)話:“我之前,就沒見過幾次解剖的。自從來了長安縣,反倒是幾乎每次都要解剖�!�
付拾一攤手:“就比如這個,我不想解剖,人家上趕著送來,我有什么辦法?”
頓了頓,鐘約寒又道:“付小娘子恐怕要出名了。”
付拾一“啊”了一聲,反應(yīng)過來:“翟老頭很有名?”
鐘約寒點(diǎn)頭:“有名。關(guān)鍵是刑部丟了臉�!�
付拾一低頭思量片刻:“那也不影響。我反正就會干這個。出名了也好,順帶給我家小飯館打廣告——”
鐘約寒聽見新詞匯,不太理解:“廣告?”
李長博跨進(jìn)來,剛好接話:“廣而告之�!�
付拾一笑瞇瞇夸他:“李縣令真是聰明。我覺得,整個長安,就沒有比李縣令更聰明的了�!�
鐘約寒、徐雙魚默默對視一眼:所以我們是什么?
李長博搖頭:“付小娘子才是。今日一事,恐怕付小娘子在長安是家喻戶曉。而且付小娘子懂的東西如此多,我望塵莫及——”
付拾一趕緊擺手:“哪里哪里,李縣令就莫要謙遜了。李縣令的英明,就是他們比不上的。同樣一件事情,李縣令您就能立刻融會貫通,明白了解,也總能正確處置�!�
付拾一敬仰看他:“我覺得李縣令很厲害�!�
李長博被夸得嘴角都翹起來,不過還是說實(shí)話:“我最英明的事情,就是請了付小娘子來衙門——”
徐雙魚哀怨嘆息:“李縣令……”
鐘約寒專注盯著自己手里的針,冷酷道:“如果不是死得不能再死,我想他都要捂耳朵了�!�
徐雙魚沒忍住笑了,“嘎嘎嘎”的,笑得像是幼兒園三歲的寶寶。
付拾一:……這么夸張!
李長博咳嗽一聲:“鐘郎君這個玩笑挺好笑�!�
鐘約寒繼續(xù):“不是玩笑�!�
付拾一、李長博:……好吧我們不說話了。
徐雙魚最關(guān)心的還是另外一件事:“付小娘子,那回頭真將人送來了,怎么辦?”
付拾一無奈攤手:“還能怎么安排。咱們就當(dāng)多了個免費(fèi)勞工。他到時(shí)候驗(yàn)尸你們盯著點(diǎn)。翟仵作雖然這次失手,但是肯定身上也有絕技。你們?nèi)f一能偷師——”
徐雙魚、鐘約寒:偷師是不對的。
付拾一看出來他們的意思,擺擺手:“同行之間,叫相互學(xué)習(xí)。不叫偷。我說錯了�!�
李長博伸手握拳,遮住自己暗笑的嘴角。卻掩不住眼底的笑意。
付拾一還振振有詞:“再說了,他也能從我們身上學(xué)。就看他自己是不是有心了�!�
鐘約寒覺得自己好像終于理解到了付拾一的用意:“付小娘子是不是還想將人送回去?”
付拾一實(shí)話實(shí)說:“主要是養(yǎng)不起。”
###第247章
提個建議###
眾人絕倒:付小娘子越來越摳了。
不過,李長博想了想之后,也覺得這個法子的確是很好:“畢竟是人家的徒弟,真搶了也不妥�!�
付拾一點(diǎn)頭:“可不是么?”
不過這樁案子了結(jié)了,付拾一卻生出了更多心事來:連刑部的仵作都是如此只憑一些或許根本就不對的尸體現(xiàn)象來驗(yàn)尸,驗(yàn)尸的準(zhǔn)確性……能有多高?
付拾一這樣一想,就有些憂心忡忡。
李長博看著付拾一的情緒不妥,想了想,便道:“我送付小娘子一程?”
馬車上,李長博問付拾一:“付小娘子贏了,怎還不高興?”
付拾一沒想到他看出來,有些意外。
隨后又悵然笑了笑:“就是覺得天下冤案,恐怕比我想象的多�!�
李長博也就明白了。
對于付拾一這種情況,李長博沉吟片刻,才輕聲道:“付小娘子從前勸慰我,說,總會越來越好的�!�
付拾一聽著,只一愣就止不住笑了:人就是這么奇怪,勸別人時(shí)候,總有許多大道理,可輪到自己的時(shí)候,就沒了那么豁達(dá)。
付拾一頷首,將這話聽進(jìn)去了:“多謝李縣令的開解。是我鉆了牛角尖�!�
李長博笑一笑,目光溫暖:“付小娘子現(xiàn)在越來越有名氣,將來,必定會引起諸多反響�!�
付拾一豁然開朗,忍不住一合掌:“對哦!我有名了不只是可以給我的菜館打廣告!我還可以讓所有仵作都來長安進(jìn)修!”
李長博:……付小娘子真的是很愛錢啊。
不過付拾一后面這個提議,又讓李長博忍不住有些驚訝。
李長博斟酌了片刻,才看付拾一:“付小娘子這個提議,真的是十分新奇!但是也非常有用!”
付拾一笑瞇瞇:“主要是李縣令給了我靈感。多虧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