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良久才聽她道:“若他還會來,那么必定不是他。他很疼愛陳巧娘,對她諸多虧欠心思,出門總不忘給她帶禮物�!�
這樣的人,怎會殺人?
“愛之深,恨之切�!崩铋L博語氣不咸不淡,不帶感情。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若是劉大郎,必是密謀已久。絕不會如此倉促。而家中財物并無損失,那為何殺人后,他不帶著東西干脆去外頭,隱姓埋名?”
李長博不言語。
“兇手挖掉了陳巧娘的眼睛。劉大郎若恨到殺人,不至于只挖眼睛�!�
李長博還是不言語。
付拾一抿緊嘴角,徹底沒了脾氣。
李長博替她茶杯斟滿茶水,終于開口:“本縣查案,只看證據(jù)�!�
付拾一微微一愣,嘴角不自覺的松了。
這話,莫名叫人覺得可信。
直到天黑城門關閉,他們也沒等到要等的人。
付拾一只得歸家。
謝大娘看見付拾一,將臉一肅:“姑娘家家的,還要潔身自好。否則,這個宅子寧可不租!”
付拾一垂眸:“曉得了�!�
燈光投在付拾一臉上,這個嬌美的小娘子臉上有些淡,謝大娘莫名就不敢再廢話。
頓時有點訕訕。
付拾一回屋,皺眉想:還是要盡快租個屋自己住。
第二日收攤,付拾一又一次的去了城門口。
心情依舊矛盾。
李長博依舊請付拾一喝茶。
付拾一納悶:“李縣令沒有別的公務么?”
李長博惜字如金:“尚可�!�
兩人悶頭喝茶。
李長博心如止水,付拾一心不在焉看著城樓底下的蕓蕓眾生。
直到太陽西下,天邊只余下一片黯淡紅霞,一輛馬車終于從城外進城。
付拾一霍然起身。
李長博輕輕咳嗽一聲。
付拾一只得頓住腳步。
一片嘩然后,底下歸于平靜。
李長博整理下衣衫,緩緩下了城樓。
付拾一緊隨其后,神色也緊繃。
劉大郎一臉風塵,滿面茫然不安。
李長博也不廢話:“回衙門�!�
付拾一還要跟。
李長博回頭:“閑雜人等回避�!�
閑雜人等付拾一不得不住了腳步。
而后抿著唇,蹙了眉,死死盯著李長博背影。
可李長博卻半點感覺也沒有。
衙門馬車漸行漸遠,劉大郎的馬車也被駕走。
付拾一猶豫片刻,叫了馬車,直接回了家。
第二日一大早,依舊出攤。
昨夜長安縣縣衙顯然忙碌一宿,出來買卷餅的人,個個兒都是憔悴。
如同被鹽巴揉過的白菜葉子。
付拾一問老熟人王二祥:“審問出什么了?”
王二祥鐵面無私:“小娘子莫要亂打聽�!�
付拾一默默瞅他一眼,然后多加了個煎雞子。
王二祥悄悄改口:“招了�!�
付拾一手上一抖,鹽面和胡椒面頓時重了。
帶著卷餅回了衙門的王二祥咬了兩口,咸菜臉變成苦瓜臉:小娘子昨日撿了一袋鹽?
付拾一沒了心思做卷餅,草草收攤。
###第12章
一起死嗎###
付拾一收拾攤位,將東西送回去后,又到了長安縣縣衙。
她是來探人的。
劉大郎現(xiàn)在被抓進去,她理論上是可以進去探望的。
只要上頭沒下令說不能見,那就沒人攔。
付拾一說明來意,卻被一口拒絕:“上頭有令,案子沒結之前,不能探望�!�
付拾一皺眉,卻也沒糾纏。
思忖片刻,干脆換了個策略,直接去求見縣令李長博。
門房愕然片刻,最后猶豫片刻:“小娘子,你這是要作甚?”
都是熟人熟事的,不好辦啊這!
付拾一低眉順眼,誠意十足的塞了一吊錢:“我有要緊事�!�
門房猶豫片刻,到底還是動搖,去幫通傳了一聲。
付拾一本來還是有些不確定的,不知道到底李長博會不會見自己。
可結果居然讓人有點兒意外。
李長博似是早就預料到這一點,半點好奇也無,只問付拾一:“你覺得不是他?”
付拾一:這是我的臺詞。
不過也沒什么好矯情,付拾一直接點頭:“我要見他一面,才能確定�!�
李長博緩緩提醒:“他已經招認了。”
付拾一還是堅持。
李長博垂下眼眸思忖片刻:“若他說不是,你要如何?”
付拾一琢磨片刻,給了句荒唐的回答:“那李縣令的結果若我不滿,我就去擊鼓鳴冤!“
這個事兒吧,的確是可以。
判決不服,或者覺得不公道,那么自然就可以再去上一級衙門擊鼓鳴冤。
不過代價嘛……有點兒慘。民告官,先得掉一身皮肉。
李長博聽完,難得扯了扯唇角,似乎是覺得有趣:“好。”
李長博親自帶著付拾一去見劉大郎。
經過一夜,劉大郎又憔悴了不少。
整個人也不知是經歷了什么,像是被抽空了魂。
這和印象中的劉大郎全然不同。
甚至于到了不是一個人的地步。
“劉大郎�!备妒耙怀錾�,在這地牢里,聲音清越,竟莫名叫人覺得精神一振。
劉大郎一愣,飛快轉過身來,神色更加驚愕:“你怎么來了?”
一個女郎家,在這種地方作甚?
被付拾一看到自己如此狼狽,劉大郎甚至有點兒驚慌,不自在的扯了扯自己衣裳。
付拾一看他這幅樣子,心中更加堅定,索性也不廢話,直接就問:“陳巧娘果真是你殺的?”
劉大郎好半晌沒吭聲。
最后疲憊無力的應一聲。
那副樣子,竟像是無所謂一般。
付拾一皺眉,心頭起了火氣。
李長博淡淡瞥她一眼。明明什么都沒說,卻好似什么都說了。
付拾一索性道:“我只再問一遍,劉大郎你真的是要讓真兇逍遙法外嗎?陳巧娘就算做錯了事兒,你就真的忍心她九泉之下都無法安息嗎?”
劉大郎雖然有所震動,可還是不開口。
付拾一說到做到,半點沒停留,直接拔腿就走。
李長博反倒嘆一口氣。
出來后,李長博就看一眼付拾一:“回去好好歇著吧,”
眼底下都青黑了,這些日子是熬狠了。
小姑娘家家的,何必如此?
“讓他想想�!备妒耙粚χ铋L博行禮:“我雖然不敢說百分百了解他,可他不該會殺人。李縣令您別著急——”
李長博意味深長:“這個時候,就不是我著急了�!�
付拾一皺了皺眉。
付拾一剛出了縣衙,那頭衙役就來跟李長博稟告,說劉大郎又改口了。
這……
李長博揉了揉眉心:“重新審問�!�
對于李長博的興師動眾,師爺謝雙繁不大同意:“李縣令,這個案子已經結案了。上頭也都過問過了�!�
如此翻來覆去,對于李長博來說,并非好好事。
謝雙繁算是為李長博操心。
李長博垂眸:“我是長安縣縣令�!�
幾個字,噎得謝雙繁沒了脾氣。
謝雙繁半晌“哎”的長嘆一口氣,隨他去了。
只是劉大郎翻供后,再審問,卻審不出有用的東西。
謝雙繁板著臉收拾了筆錄,提醒一句:“查不出來,成為懸案——”
可沒法交代。
尤其這還是李長博第一個命案。
上頭會怎么想?
李長博卻仿佛沒聽見。
也不知哪個多事的,將這個事情捅了上去。李長博明明捉拿了兇手卻不結案的事情,也一并受到了非議。
圣人聽完,叫來郭將軍:“你去問問,是不是無法決斷,需得幫忙?”
郭將軍一聽這話,心里替李長博叫了一聲苦,隨后領命去了。
郭將軍和李長博也是熟人了。傳完了話,避開左右,壓低聲音提醒一句:“這是問你,是不是不能勝任了�!�
如今還是維護小輩的心思,可天長日久,加上有心人挑撥,那就不好說了。
李長博神色平靜:“郭叔叔放心,只管告訴圣上,此事,我必在三日之內了結。”
郭將軍驚異看他一眼,沒再多問。
喝了一盞茶,便馬不停蹄進宮去復命了。
李長博當眾立下這話,謝雙繁早已是瘋了,連形象都顧不得,揪著自己的頭發(fā)問:“三日?沒有別的證據(jù),你還想再交出一個真兇來,三十日都不夠!”
李長博淡淡道:“仵作說,死者生前,有過敦倫。可劉大郎,提都沒提�!�
“那也不能證明劉大郎是無辜!”
“可兇器一樣沒有找到�!�
謝雙繁幾乎要大吼:“他就不能殺了人后扔了?”
李長博還是那副天塌下來我都不多看一眼的神色:“他不擅長用刀。他會些防身手段,不過……擅長的是棍�!�
謝雙繁氣得不行了:“已有那么多證據(jù),你何必如此!”
這樣計較是為了啥!又沒有賞錢!
李長博終于肯多看自己師爺一眼:“在其位,謀其職。我是縣令�!�
謝雙繁徹底沒了脾氣:這孩子怎么就這么軸!小時候怎么就沒看出來!到時候自己怎么跟他家交代!
謝雙繁倒是沒想過,自己會不會在那之前,就被氣死了。
謝雙繁有氣無力:“那你現(xiàn)在是什么打算?”
李長博終于卡了一瞬:“不知�!�
謝雙繁,卒。
不只是謝雙繁,整個長安縣縣衙,徹底蒙上了一層陰霾:三日轉瞬就到!要是那時候還查不出來,別說李長博沒法交代,他們也要跟著受牽連!
難道說,李長博是要大家一起死嗎?
###第13章
也許可以###
李長博依舊淡定,其他人卻總覺得自己脖子上懸著一把大刀,莫名其妙發(fā)涼。
有壓力就有動力,反正現(xiàn)在長安縣縣衙每個人,都鉚足勁兒。
付拾一的煎餅生意一下子好得不得了:人人買了就走,一句廢話也沒有。
往日怎么也要剩一點,今日卻早早就賣完了:沒辦法,熬了一宿,大家都快餓死了!
付拾一收拾完攤子也不走,反而慢慢踱步去了縣衙門口,對著門房抿嘴一笑:“幫我通傳一聲?我想見見李縣令。”
門房經歷昨日,已經麻木,錢都沒要,直接進去通報。
不多時,李長博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出來了。
只是即便如此,也并不影響李長博的英俊美貌。
甚至讓人看著還有那么一點兒心疼。
付拾一覺得自己給自己找到了理由。所以本來還有些躊躇的話,說得格外順溜和理所當然:“我?guī)湍悴榘�。�?br />
李長博盯著付拾一,直到幾息過去也沒挪開目光。
直到付拾一有點不自在,他才悠悠拒絕:“你不是衙門的人�!�
閑雜人等,不能接觸案子。
付拾一……
“但你可以說說,你的猜測�!崩铋L博一臉坦然,“本官會酌情采納�!�
聽聽,多么義正言辭,多么合情合理。
付拾一覺得自己要是開口,都有點兒賤皮子的意思:人家這位根本不著急啊喂!
當然,付拾一也的確比他著急,所以默默忍了。
付拾一深吸一口定定神,飛快提醒:“查一查與巧娘來往的人里,是否有用刀特別好的人。不管是屠夫還是劊子手,都查�!�
“另外,那個人,大概身高是七尺八九左右。身材魁梧。不會太過瘦小。”
付拾一還要繼續(xù)說,冷不丁被李長博打斷:“為何?”
付拾一不悅:“下次我說完再問�!�
這樣一打斷,就斷了她的思路了。
李長博沒吭聲了。
付拾一這才反應過來現(xiàn)在自己身份,于是咳嗽一聲,詳細解釋:“傷口角度傾斜,必然是從上往下。不同高度的人,傷口角度會有些不同。巧娘脖子上那傷口,格外上揚——”
李長博無師自通:“所以那人必定是比她高很多。”
“對�!备妒耙稽c頭承認:“另外就是,傷口干脆利落,挖出眼睛的也很干脆利落,并沒有那種猶豫痕跡,或是補刀痕跡——可見兇手對這方面很熟練�!�
熟練么?
李長博若有所思看住付拾一。
付拾一看都不看他:“不是我,我雖也熟練,但是陳巧娘比我高。我除非踩在凳子上——而且巧娘從未讓我去過她的寢室�!�
不知為何,李長博對于踩在凳子上殺人這句話,格外有畫面感,然后忽然有點兒想笑。
于是李長博清了清嗓子。
付拾一還當他有話要說,特地頓了會。
只是半晌沒動靜,這才疑惑看他一眼。
李長博宛若面癱,表情紋絲不動。
付拾一繼續(xù)往下說:“其實最好問問劉大郎,他回家時候有沒有異樣。我覺得,如果時間真的那么湊巧的話,那么他和兇手,必定是前后腳。甚至……”
這個猜測純粹是個人猜想,半點證據(jù)依靠也無,所以付拾一沒說出口。
李長博又等一會兒,見沒了動靜,竟然也不追問,只一點頭:“我知曉了。你說得很有道理。”
“另外,晚上現(xiàn)在那邊撤銷了巡邏的人了。夜里注意安全�!�
說完這話,李長博居然就這么告辭回了衙門,一句多余探討都沒有。
付拾一站在原地,總覺得自己有點兒凄涼。
不過,很有道理,是采納了罷?
還有沒有人巡邏……
付拾一若有所思一陣,挑著自己東西回去了。
是夜,付拾一的爐子咕嘟咕嘟的開始熬上湯,謝大娘也熄燈睡下,付拾一再度悄悄出了自己院子。
夜涼如水。
而且月光透亮。
所以是個做賊的好天氣。
不過不幸的是,這個賊剛到了目的地,就看見了有人站在那兒,也不提燈籠,站在陰影處等著自己。
付拾一饒是膽子大,心還是突突了一下。
所以付拾一沒忍住,壓低聲音就嘲諷了句:“李縣令晚上睡不著嗎?大半夜出來閑逛?”
李長博表情紋絲不動:“我得盯著你�!�
說得十分大義凜然。
付拾一……。
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怎么現(xiàn)在倒像是被強迫一樣!
到底是誰在幫誰?!
付拾一有點兒想轉身就走。
李長博已經“吱呀”一聲推開了門扉:“走吧。再有半刻,打更的就會來�!�
付拾一只得跟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亦或是心理因素,付拾一總覺得這個院子比前些日子看到的,更加蕭瑟。
付拾一一踏入現(xiàn)場,就不自覺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tài)。
雜念統(tǒng)統(tǒng)清掃干凈,手腳也利落起來,就連呼吸也保持一個勻速的平靜——
李長博忍不住側頭多看了一眼。
付拾一這一次,徑直朝著寢室走過去。
地上的血跡依舊是沒有清除,反而因為這么久過去,變成了一種暗黑的紅。
空氣里已沒了什么血腥味,反倒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腐臭味——
沒有人清掃,這些血液里的東西,難免變質。再加上一些東西放久了,也會開始爛——這說明微生物開始作用了。
繞開血跡,進去屋子,付拾一先是站在門口打量了很久,這才輕輕的走過去床榻邊上。
然后問了李長博一個問題:“李縣令,你說,如果那天在劉大郎第一次出門后,巧娘也就起床將被子疊好過了呢?”
李長博秒懂她的意思,沉靜接話:“那么說明,她曾和人,又一次睡在床榻上過�!�
“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為何她是在寢室里出的事。”付拾一上前去,仔細的湊近看床榻上。
然后果然就在被單上,發(fā)現(xiàn)了一點發(fā)黃的印記——說真的,不是過去了這么多天,可能還真的未必看得出來。
那是某種不可描述的體液的痕跡。
###第14章###
“李縣令回去之后,問問,他們當天有沒有同房�!备妒耙浑m然覺得必定不是巧娘和劉大郎——卻不能武斷。
李長博默默的看了付拾一一眼,一下領會:“巧娘與奸夫二人,做過私密之事后,才發(fā)生命案�!�
仔細看,他神色仿佛是有點不自在。
不過付拾一根本就沒看他。
李長博恢復正常:“有痕跡?”
付拾一就指給他看,“之前時間不夠久,所以這些痕跡并不明顯。如今這么久過去,天也不算涼,那些微生物稍微工作了下——”
“微生物?”李長博疑惑出聲。
付拾一有點兒尷尬:怎么辦,一不小心說了個專業(yè)詞匯——
付拾一咳嗽一聲:“可以理解成長霉那一類的行為�!�
李長博很誠懇指出來:“發(fā)霉不該是這個顏色�!�
“人的衣服上的汗液,最開始染在衣服上,并無痕跡。若一直不洗,最終那地方就會慢慢泛黃——這就是汗液發(fā)酵,被微生物作用后弄出來的痕跡�!备妒耙粡纳迫缌鞯膿Q了個說法。
“而這�!备妒耙恢钢矄紊夏菈K痕跡:“會比汗液更快起反應�!�
李長博看著付拾一一臉坦然和自若,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才是那個齷蹉的人。
于是他不自在的避開眼睛。
李長博微微走神:眼前這位,真的是女郎么?如此坦然……
付拾一絲毫不覺得自己像流氓,依舊一口一個“奸夫”什么的:“奸夫和巧娘要做這樣的事情,必定不可能是在劉大郎返回家中之前——時間太短了,都不過脫衣服的�!�
“所以必定是在劉大郎第二次從家里出門之后�!�
“但是奸夫,會不會不是那時候才來的?”
付拾一想起廚房里那個焦了的肘子,輕聲道:“肘子也是給奸夫做的�?梢姡赡镌趧⒋罄勺吆�,就蒸上了,為的是中午跟奸夫兩人逍遙——”
“可以豚肉鋪子問問�!崩铋L博瞬間接上。
這個思路讓他眉目微微明朗:“若是一大早才買的,對對時辰,就知道奸夫什么時候來的。知曉時辰,就可以根據(jù)這個,身高,還有帶刀這個特征,去問問那天有沒有這么一個人進坊。”
“甚至,那肘子會不會是奸夫買來的?”付拾一提出這個,眼睛都亮起來:“很有可能!李縣令,倘若你有相好,你去見她,會空手還是會帶東西?”
被點名的李縣令臉色發(fā)青,聲音像是咬著后槽牙:“我沒有相好�!�
付拾一嫌棄他:“就是一個假設!有點想象力!”
想象力……
李長博勉強努力片刻,最后面無表情:“莫要亂假設。”
付拾一覺得這個問題不重要,于是從善如流換了人舉例:“假如我是男子,我有這么一個相好,必定會帶點什么東西過去�?偛荒馨壮园缀劝姿�?那就成占便宜了。巧娘是個講究人,必定看不上這樣的——”
付拾一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略顯直白的詞匯,成功讓這位面嫩的李縣令,耳朵尖都有點兒泛紅。
李長博咳嗽一聲:“這是個可能,我會叫人去查。”
“不過咱們可以在屋里先看看�!备妒耙晃⑿Γ骸拔矣浀�,屋里還有一壇子杏花酒�!�
劉大郎也愛喝酒,可最愛燒刀子。
因為在外頭,唯有烈酒才能解乏,暖身。
屋里果然有一小壇子杏花酒。
李長博微微驚異:“這么久了,你竟還記得屋中細節(jié)�!�
付拾一謙遜:“過目不忘我又有什么辦法?”
李長博:……我就不該問。
隨后他指著壇子上:“賣酒鋪子,各家都有記號�!�
“我會叫人去問�?词乔赡镔I的,還是那日為旁人帶來。”
提著肘子或是酒壇子,還帶刀的男子,怕是不多見。見過了,就會有印象。
案子仿佛有了眉目。
李長博又忍不住多看了付拾一一眼,眼底光芒微有些疑惑。
付拾一卻不打算只給李長博這么一點點驚喜。
付拾一很快低聲道:“你說,又要處理肘子,又要和奸夫歡愛,巧娘有多少時間呢?”
“巧娘死的時辰擺在那里。奸夫也不會早有預謀要殺人。應當是臨時起意�!�
李長博已順著付拾一的思路想下去:“所以,殺人之前,或許是與巧娘起了爭執(zhí)——這個爭執(zhí),也必定不是三言兩語就過去。更不可能是在……”
李長博左右思量,最后不甚自在選了個“途中”二字:“更不可能是在途中起了爭執(zhí),必定是事后�!�
“對,也不可能一見面就心急火燎——前頭也要去一部分時間�!备妒耙荒樕细∑鹨粋略顯猥瑣的笑:“能讓巧娘如此喜歡。”付拾一笑容更加猥瑣。
巧娘是因為劉大郎不能人道而出軌,那肯定就圖這個。
所以……
李長博臉上像涂了一層薄薄的胭脂,手指都蜷起來,竭力讓自己鎮(zhèn)定:“所以那奸夫很可能是在劉大郎二次歸家之前,就進了門�!�
再讓這個沒羞沒臊的人分析下去,他都不敢想象還會說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話來!
真“沒羞沒臊”的付拾一,還是沒讓李長博失望,暗戳戳假設:“對,甚至,很可能劉大郎是差一點撞破他們歡好。所以才會有后頭殺人的事情。”
“但是為何沒殺劉大郎?”付拾一這一點想得不是很明白。
李長博便輕聲道:“或許奸夫并不打算娶巧娘,更不愿污了自己的名聲。所以,殺了巧娘,將這件事情掩蓋妥當�!�
付拾一呼出一口氣,掐掉自己心頭那點感慨,重新冷靜:“若是奸夫當時就在,那么他肯定是躲起來了�!�
付拾一看一眼李長博:“李縣令你覺得,他會躲在哪里?”
李長博沒有猶豫:“最有可能是寢室。其次是廚房�!�
付拾一順口夸贊:“李縣令真是思維敏捷。不過廚房沒有可藏身的地方。米缸太小。”
所以,就只剩下了——寢室。
兩人對視一眼,隨后便都重新往寢室去。
寢室里,可以藏人的地方就很多了。
###第15章
壓力山大###
比如柜子,比如床底,比如箱子——
付拾一有點頭疼。
李長博只環(huán)視一圈,便道:“床底�!�
付拾一瞬間開竅:“是了,奸夫太高了。藏在哪里都憋屈。”
唯獨床下,還寬敞點。
“劉大郎回家拿過東西。”李長博解釋,“若開箱子和柜子,必定會撞破�!�
有道理。付拾一點頭,不過她的觀點也正確。
兩人齊刷刷的看向了被幔子遮住的床底。
付拾一剛露出猶豫神色,就被李長博打�。骸安荒苓M去,趴在地上,將燈籠伸進去,照一照�!�
付拾一一面過去一面點頭:“床下灰塵多,必定會留下痕跡。我有分寸。”
說完就伏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將燈籠探進了床底。
李長博看著付拾一認真專注的模樣,忽然有一瞬錯覺:這怕是個男兒漢。
至少李長博從未見過如此不拘小節(jié)的女郎。
“有腳印和掌印�!备妒耙坏穆曇舸驍嗔死铋L博的錯覺。
畢竟付拾一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清脆的女聲。
李長博深吸一口氣,過去將付拾一扶起來,而后鄭重道謝:“今日多謝你。不過剩下的,便交給我了�!�
付拾一頷首,找證據(jù)她擅長,破案子她的確不擅長。
兩人輕手輕腳出來,方良在門外提著燈籠候著。一見自家郎君,登時舒了口氣:“郎君再不出來,我就得進去找了。”
“無妨�!崩铋L博短短兩個字,卻莫名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