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此話一出,趙瑾重重一震。
「怎么可能?沈卓早就死了,你手上怎么會有沈卓的認罪書?!」
怎么不可能呢。
當年契丹勢如破竹,裴執(zhí)就已經(jīng)察覺到軍中可能有奸細。軍中知道城防布置的人就那么幾個,裴伯父和秦雁南絕對不可能叛國。
唯一可能泄露軍機的,就只剩下他營中的副將沈卓。
而沈卓原本是趙瑾身邊的侍衛(wèi),他說自己的阿爹死在契丹人手上,想上戰(zhàn)場手刃仇人。裴執(zhí)看在趙瑾的面子上,把他收入麾下。
他報仇是假,潛伏在裴執(zhí)身邊替趙瑾做事才是真。
趙瑾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沈卓替他做事,他卻擔(dān)心沈卓會把通敵的事說出去,悄悄派暗衛(wèi)潘敬去殺他滅口。
沈卓為了活命,最后選擇向裴執(zhí)坦白。
戰(zhàn)爭的號角一旦吹響,在分出勝負前是停不下來的。
裴執(zhí)當機立斷,處死了沈卓和潘敬,并將沈卓親手寫下的認罪書交給了秦嘉,命她上玉京找到我阿爹。
之后秦嘉入宮為妃,以及柳岸青收復(fù)懷州,都是我們計劃好的。
趙瑾得知我設(shè)計了他,眼中閃過一絲兇光,但他還是不服輸,「那有怎樣,就算有沈卓的認罪書,你就能扳倒我?」
我斂住笑,搖了搖頭,「當然不能,所以在陛下死后,我會以您自己的名義,下一份罪己詔,將整件事昭告天下�!�
說著,我再次俯身。
親自握著他的手,就著他的血,在早就準備好的罪己詔上蓋上紅色的印記。
「趙瑾,哪怕你是皇帝,做錯了事,也是要伏法認罪的。」
他意識到我的意圖,拼命握緊手心不想讓我得逞。但他越是掙扎,體內(nèi)的毒就擴散得越快。
鮮血越淌越多,他掙扎的力氣卻越來越小。
最后,我終于如愿以償,掰開了他的手掌。
殿外的風(fēng)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東方露出了淺淡的光芒,太陽就快要升起來了。
那光芒愈來愈盛,鋪灑在朱紅色的宮墻上。遠遠望過去,在長廊的盡頭,似乎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那人穿著銀色的鎧甲,臉上的笑容比這春光還要燦爛上幾分。
我的視線一下子模糊起來。
眼淚滑落的瞬間,我揚起一抹笑,「裴執(zhí),你在天有靈,可以安息了�!�
22
次日,我在朝陽殿召見了包括阿爹在內(nèi)的六位重臣。
秦嘉生下的小皇子是趙瑾唯一的血脈,繼任皇位是順理成章的事。
但除了我阿爹,其余五位大人都不贊同我將趙瑾的罪行公之于眾。
見我面色不愉,一位老臣苦口婆心地勸道:「娘娘,新君年幼,若是貿(mào)然將此事大告天下,恐怕會引起百姓的不滿,有損我朝根基啊�!�
此言一出,隨即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
我深深呼了口氣,直面迎上他們的目光,「諸君的擔(dān)憂,本宮自然是明白的。但本宮想問各位一句,你們當中,可曾有人真真正正上過戰(zhàn)場?」
幾人互相看看彼此,不解地搖了搖頭。
我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唇,「本宮也沒有。所以這件事,我們說的都不算。應(yīng)該聽一聽那些千里之外的,真正見過,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人的聲音。」
話音剛落下,殿外響起了蘇盛尖細的聲音。
「驃騎將軍柳岸青,請求覲見。」
年輕的將軍嘴角緊緊抿成一條直線,眼角眉梢透露著森冷。
「關(guān)于先帝私通敵國一事,本宮想聽聽柳將軍的想法。」
柳岸青低垂著腦袋,肅聲說了四個字。
「死不足惜。」
諸臣嘩然,厲聲呵斥道:「柳將軍,朝陽殿可不是你能隨意胡說八道的地方!」
「難道我說錯了嗎?」
面對大臣們的指責(zé),柳岸青沒有絲毫畏懼,「皇帝者,天下之父也。為君者該做的,是廣施仁政,為天下萬民解憂。
「而趙瑾做了什么?為了權(quán)勢和私欲,置懷州數(shù)十萬百姓于不顧,像這樣的人,諸位難道還要包庇他不成?!
「那些死去的守土將士和家破人亡的懷州百姓,都在等著朝廷給他們一個公道!」
大臣們被他咄咄逼人的話語說得面紅耳赤。
眼看著他們就要吵起來,我趁機站出來,沉聲說道:「柳將軍無意冒犯諸位,他之所以對此事如此憤懣不平,是因為柳將軍在懷州營述職的兄長七年前就戰(zhàn)死在雁山鎮(zhèn)�!�
「試問諸君,若你們遭遇和柳將軍一樣的事,你們會愿意自己的至親至愛冤死沙場嗎?」
這一次,沒有人再說話。
一旁的阿爹輕咳兩聲,「新君初立,諸位擔(dān)心此事會引起百姓們的不滿,但為何不能換個角度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