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沒有回家。</p>
那個精心布置了燭光晚餐,亮著一盞暖燈的地方,現在對他來說,比任何地方都更像一個笑話。</p>
他把車開到了江邊。</p>
夜晚的江風很大,吹得人衣衫獵獵。</p>
許宴靠在車頭,點了一支煙。</p>
他其實很少抽煙,只有在項目壓力最大的時候,才會偶爾來一根。</p>
煙霧繚繞中,他的思緒前所未有的清晰。</p>
沒有憤怒,沒有心痛,只剩下一片空茫。</p>
就像一個高燒不退的病人,在燒到極致后,突然迎來了詭異的清醒。</p>
手機在口袋里瘋狂震動,不用看也知道是徐慕婉打來的。</p>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個熟悉的備注——“我的小公主”。</p>
許宴自嘲地笑了笑,手指一劃,直接拉黑,關機。</p>
世界瞬間清凈了。</p>
他想起五年前,他還是個剛出校門的窮學生,徐慕婉是系里最漂亮的女孩。</p>
她追了他三年,為他洗衣做飯,為他翹課占座,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p>
他以為那就是愛情。</p>
結婚后,他拼了命地工作,想給她最好的生活。</p>
她也確實過上了她想要的生活,只是,她的欲望也越來越大。</p>
從一開始的口紅、包包,到后來的車子、房子,再到如今......</p>
她想要的,是他給不了的刺激和虛榮。</p>
或許,她愛的從來不是他,而是那個能滿足她所有需求的“許宴”。</p>
當他滿足不了,或者當有更好的人選出現時,他就會被毫不猶豫地拋棄。</p>
一支煙燃盡,燙到了手指。</p>
許宴回過神,將煙蒂掐滅在江邊的護欄上。</p>
他掏出手機,重新開機。</p>
沒有理會那瞬間涌入的幾十條未接來電和短信提醒,而是直接撥通了一個號碼。</p>
電話很快被接通,傳來一個爽朗的男聲。</p>
“喲,宴哥,稀客��!你不是在德國搬磚嗎?怎么有空給兄弟打電話?”</p>
“胖子,我回來了�!�</p>
許宴的聲音有些沙啞。</p>
電話那頭的人叫王浩,是許宴大學時睡在他上鋪的兄弟,也是本市最好的離婚律師之一。</p>
因為體型微胖,被許宴他們叫慣了“胖子”。</p>
“回來了?我靠,真的假的?怎么不提前說一聲,兄弟好去給你接風洗塵��!”</p>
王浩很驚喜。</p>
“別提了�!�</p>
許宴靠在車上,看著遠處江面的點點燈火,“胖子,幫我個忙�!�</p>
“咱倆誰跟誰,說!”</p>
“我要離婚�!�</p>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p>
過了足足十幾秒,王浩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敢置信和小心翼翼。</p>
“宴哥......你沒開玩笑吧?跟......跟嫂子?”</p>
“嗯�!�</p>
“為什么��?你倆不是好好的嗎?”</p>
“前陣子嫂子還發(fā)朋友圈秀你給她買的包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p>
“沒有誤會。”</p>
許宴的語氣很平靜,“我今天,剛把她和別的男人‘捉奸在床’�!�</p>
他把今晚的事情用最簡練的語言復述了一遍。</p>
電話那頭的王浩,從沉默到倒吸涼氣,最后直接破口大罵。</p>
“臥槽!這個徐慕婉,她腦子被驢踢了?”</p>
“放著你這么好的老公不要,去跟一個畫得跟妖精一樣的網紅搞在一起?”</p>
“她是不是忘了當年自己是怎么哭著喊著追你的了?”</p>
“胖子,別罵了�!�</p>
許宴打斷了他,心里沒什么波瀾,“沒意義�!�</p>
“我......操!”</p>
王浩氣得不行,“行!離!必須離!這種女人留著過年嗎?宴哥,你放心,這事兒交給我!我保證讓她凈身出戶!”</p>
“不�!�</p>
許宴搖了搖頭,“房子、車子,都可以給她�!�</p>
王浩愣住了:“不是,宴哥,你傻了?那房子首付是你爸媽給的,月供是你一個人還的,憑什么給她?”</p>
“就當......買斷這五年的青春吧�!�</p>
許宴看著江面,語氣淡得像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最快速度,辦完離婚手續(xù)�!�</p>
他累了。</p>
不想再為這件事,浪費任何一絲一毫的精力。</p>
王浩在那頭沉默了許久,最后重重地嘆了口氣。</p>
“行,我明白了。宴哥,你現在在哪兒?我過去找你�!�</p>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待會兒�!�</p>
許宴說,“明天把擬好的協議發(fā)給我就行。”</p>
掛了電話,許宴感覺心里最后一點郁結也消散了。</p>
他拉開車門,坐了回去。</p>
在車里靜靜地坐了很久,他才重新發(fā)動車子,調轉車頭,朝著家的方向開去。</p>
有些東西,總要親手了結。</p>
輝騰的車燈劃破小區(qū)的寧靜,最終穩(wěn)穩(wěn)停在熟悉的車位上。</p>
許宴在車里坐了很久,沒有立刻上去。</p>
他抬頭看著那扇亮著燈的窗戶,那里是他和徐慕婉的家。</p>
五個小時前,他還滿心期待地想推開那扇門,給她一個驚喜。</p>
現在,那扇門對他而言,沉重得像有千斤。</p>
最終,他還是熄了火,下了車。</p>
電梯門打開,冰冷的感應燈照亮了走廊。</p>
然后,許宴的腳步頓住了。</p>
他家的門前,縮著一團小小的身影。</p>
是徐慕婉。</p>
她脫掉了那雙惹眼的高跟鞋,光著腳,蜷縮在冰涼的地面上,將臉深深埋在膝蓋里。</p>
那身為了見網紅精心挑選的裙子,此刻皺巴巴的,沾了灰。</p>
她似乎是哭累了,睡著了,整個人看起來小小的,可憐又無助。</p>
許宴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p>
他想起大學時,有一次兩人吵架,他說了重話,她也是這樣,一聲不吭地坐在宿舍樓下的長椅上,直到深夜。</p>
他找到她時,她已經凍得嘴唇發(fā)白,看見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掉眼淚。</p>
那時的心疼,和此刻的感覺,隱隱重合。</p>
五年夫妻,那些點滴的溫存,不是說割舍就能割舍干凈的。</p>
他心頭那片由憤怒燒成的焦土,竟被這副景象,澆下了一絲微不足道的雨。</p>
許宴走過去,掏出鑰匙。</p>
金屬碰撞的輕響驚醒了淺眠中的人。</p>
徐慕婉猛地抬頭,看到站在面前的許宴。</p>
那雙紅腫的眼睛里瞬間爆發(fā)出巨大的驚慌和恐懼,仿佛他是即將宣判她死刑的審判官。</p>
“許宴......你回來啦�!彼穆曇羯硢〉貌怀蓸幼�。</p>
下一秒,她不顧一切地從地上爬起來,撲了過來,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