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周朝，天星郡。</p>
李家書樓后院，人影憧憧站著一群皂衣。</p>
“老沈，今天新管事就要查功課，過不了，就得趕出門，你怕不？”</p>
臉頰露出幾點褐色雀斑，精瘦書童齊風，皺眉問。</p>
他面前，同樣站著一書童。</p>
一米七，中等身材，黃皮膚，黑眼睛，拋在人堆里，絕對不會讓人注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p>
臉上看不出悲喜，沈政恒不答反問：</p>
“我記得，你四天前說過，云龍山里，蠻獸又攻城，狼山城那邊，死了不少人？”</p>
“對啊，好多人過來逃荒，這次，最少死幾千人，誒�！饼R風嘆口氣，無奈搖頭。</p>
“想啥呢，以沈哥你的記性，肯定能過，操心死人前，先擔心你自己吧！”</p>
一聲嘲弄從旁邊傳來，兩人旁邊，倒三角眼的于藍擠眉弄眼。</p>
“我——”</p>
未等反駁。</p>
“管事來了！”</p>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紛擾討論聲戛然而止，眾人齊抬頭。</p>
八名黑衣護院，擁著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緩緩走到青石鋪高的點兵臺上。</p>
男人一米八幾大個，炭條似的眉毛又粗又濃，國字臉，穿一身黑錦長袍，雙手背在身后。</p>
無言壓迫感自上而下逼來，眾人不敢與其對視，紛紛低頭。</p>
“長話短說，我叫李問，從今天起，書樓大小事務，都歸我管！</p>
在接手書樓之前，我要對你們能力，做一次全新考核。</p>
通過的留下，不通過的，呵呵�！�</p>
李問頓了頓，嘴角咧出野狼似的殘忍微笑，結果不言而喻。</p>
沈政恒望著天色，他只想趕緊天黑，有大事要做。</p>
來這個世界已經(jīng)五年，對這個世界越了解，他越堅定心里想法——茍住。</p>
這里有儒釋道相爭的斗法，動輒拔劍斬山，跺地成河。</p>
儒家出口成章，說話就能引動靈氣共鳴，道家撒豆成兵，不爽就是五雷誅邪。</p>
佛門外煉金剛身，內(nèi)藏六字真言，說話慈眉善目，打起架來個個擂拳如雷鳴。</p>
遠處，更有雄霸十萬大山的獸尊，一聲令下，群獸攻城，血流千里。</p>
近處，可能一片鏡子經(jīng)天地靈氣熏陶，得所造化，化而為妖，攝人心魄，奪人精血。</p>
如此種種，數(shù)不勝數(shù)。</p>
有實力，這是個精彩紛呈的世界，沒實力，路邊大佬一個眼神，都能把人“瞪”死。</p>
他穿越過來時，就從前身記憶里得知，這具身體筋脈天生堵塞，無法修煉。</p>
偏偏原身還是逃荒來的，沒有任何勢可借，天崩開局。</p>
所以，即使過去5年，他也還停留在手無寸鐵階段。</p>
不過，無論前路如何艱難，對他而言，又能算得了什么。</p>
對擁有長生不老的他來說，無限歲月，能磨死所有攔路虎！</p>
優(yōu)勢在我，不能浪。</p>
當然，還不止。</p>
想著，沈政恒心跳加快三分，望向左手掌心。</p>
在那里，有一個僅自己能看見的黛色幽影，那是前世家傳的古董杯子，居然跟著自己穿越過來。</p>
距離上次血祭，已經(jīng)過去半個月，今天，自己就能徹底煉化這個東西。</p>
這一天，他足足等了五年，沈政恒拳頭握緊，決不能在自己剛翻身時，就撞進危險，這次選拔，他要留下來！</p>
“齊風，上前來！”負責管書童的馬修喊道。</p>
齊風走到站臺下，沈政恒上前一步，下一個，就到自己了。</p>
新來的管事李問手里拿著一本書。</p>
“三樓藥字屋，庚科一共有多少本書？”</p>
“回大人，一共有一百二十八本。”</p>
李問微微點頭，又問道：“金錢草的效果是什么？”</p>
“止血凝疤，如果和羅葉草用一比二的配比揉爛，止血效果翻倍， 所以金錢草也是金瘡藥的三味主藥之一。”</p>
“嗯，不錯。”李問冷峻臉色稍微緩和，繼續(xù)問了三個問題，齊風對答如流。</p>
只是讓齊風有點懵的是，新來的管事，似乎對藥理很好奇。</p>
“好，你站到左邊去�！崩顔栕旖锹冻鑫⑿Α�</p>
前面分為左、中、右，三個小人堆，都是考核過的人。</p>
物以稀為貴，左邊最少，右邊最多，齊風扭頭朝沈政恒遞眼色，興奮瞪大眼睛。</p>
喊都不用喊，馬修嘴角掛著微笑，直接朝沈政恒招手。</p>
所有書童里，要說誰的記性最好，沈政恒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p>
“三樓藥字屋，辛字科有多少本？”</p>
“回大人，一共有109本，其中有30本舊書要翻新，76本新書，還有3本是殘缺，需要補足，或者撤換�！�</p>
沈政恒的回答，要比齊風細致得多。</p>
李問眉骨拔高半寸，眼皮抬高，略微睜大眼睛，來了興趣。</p>
“還是藥字屋，甲字科多少本。”</p>
“回大人，一共186本，其中7本舊書，156本新書，還有20本殘缺，和3本殘缺超過一半的壞書�！�</p>
接連問了三個問題，每個問題，沈政恒都回答得極其詳盡，好像散發(fā)檀香的書柜，就在面前，如數(shù)家珍。</p>
“沈哥牛逼啊�！�</p>
“誒，誰說不是，他進來三年，我就沒見過他出去過�！�</p>
“可惜了，他要是能修煉，去同文館就好了。”</p>
“……”</p>
旁邊還沒考核的一眾書童，投來羨慕之意。</p>
“好，我問最后一個問題，青靈草的藥效和種植要求是什么？”</p>
沈政恒輕松臉色瞬間煞白。</p>
“怎么，說不出來？”李問湊上前一步，嘴角盡可能和藹：</p>
“那赤炎花的生長和采摘，需要注意什么？”</p>
沈政恒還是不說話，細弱討論聲消失。</p>
眾人屏息凝氣，驚訝看著他，不會吧，難道平時看書都是吹牛？</p>
三息過后，沈政恒咬著嘴唇，慚愧低頭：</p>
“對不起大人，我只看書的分類，沒怎么看書�！�</p>
“哼！”</p>
聲調(diào)拔高三分，李問甩袖冷喝：“如此不知上進，難堪大任，去中間站著！”</p>
過了小半刻鐘，32人，全部審核結束，左邊一共5個，中間10人，剩下的17個，全部都在右邊。</p>
拿著馬修統(tǒng)計好的名字，李問走到眾人面前公布結果。</p>
“于藍、齊風、馬常、吉蘇、南呼，你們五人回去收拾東西。</p>
從今天起，你們就是北街第五號藥房的藥童，明天報到，一個月30兩月俸�！�</p>
驚喜來得太大，五人目瞪口呆，當書童，一個月不過3兩銀子。</p>
藥童，不但一個月30兩，而且還能跟在煉丹師身邊，近水樓臺先得月。</p>
有朝一日，未嘗不能拜師學煉丹藥，說是一步登天也不為過！</p>
滿臉漲紅，五人激動得口齒不清拱手：“謝……謝謝李管事（李大人）！”</p>
“我們李家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努力的人！”說這話的時候，李問瞥向右邊最多的17人，板著臉：</p>
“至于你們，廢物不配有名字，都給我滾回去收東西，今天就離開李家！”</p>
一堆人高升，一堆人離開。</p>
左邊和中間，明明只是位置不同，但雙方身份，瞬間云泥之別。</p>
沈政恒抬頭，最左邊有四人，除了齊風微笑，其他人紛紛投來嘲諷蔑視。</p>
李問看向最后沈政恒一群人：</p>
“至于你們，從明天起，休息時間減半，他們的活，你們干！”</p>
“是！”眾人訕訕拱手。</p>
想著休息時間少了，曾經(jīng)的同僚高升，濃濃挫敗感環(huán)繞眾人心頭。</p>
妖獸攻城，大批人受傷，李家在狼山城的藥鋪，肯定受沖擊，急需懂基礎藥理的人替補。</p>
除了現(xiàn)有手下，在李家呆了幾年，踏實可靠的書童，是第一人選。</p>
選拔未開始前，他就有了猜測，所以回答問題，只要是涉及書童本職工作，絕對完美，但書童之外，一概不知。</p>
去外面謀個光明前程好嗎？</p>
對別人而言，當然好，可對沈政恒不是。</p>
安全活著，比一切前途都重要。</p>
前輩子，他普通人一個，三線城市賣車銷售，卻患上跟霍金一樣的漸凍癥。</p>
只能一點點，看著自己失去知覺，直到死亡。</p>
這一世獲得長生，他只有一個目的，要永遠，永遠地活下去！</p>
眾人罵罵咧咧回屋，人群中，唯有沈政恒低頭，嘴角勾起。</p>
什么都要，那就注定什么都得不到。</p>
自己能安全留在書樓，目的達到，他很知足！</p>
入夜，子時，萬籟俱寂，所有人都睡在甜美夢鄉(xiāng)時。</p>
書童三號房里，沈政恒睜開眼。</p>
從枕頭下摸出匕首，借著窗戶邊月亮微光，匕首刀尖對準左手掌心，用力直戳，一轉。</p>
刀鋒攪動掌心肉，殷紅血液隨即順著傷口冒出。</p>
說來也怪，血液沒有從掌縫往下流，反而違反地心引力往上。</p>
這樣的事，過去五年他做了107次，算上今天，剛好108次。</p>
血液倒流，在空中慢慢凝結，化成一個十公分高的杯子。</p>
把匕首收好。</p>
半晌，血液顏色漸漸發(fā)黃，變灰，好像被吸收一般，直到最后，化作干燥碎屑，咔呲一聲，飄散開來。</p>
就像電閘合下通電，血脈相連的感覺沖上心頭，沈政恒瞪大眼，成了!</p>
沒等反應，一道璀璨金流從左手飛出，直擊他眉心，如被槍擊，咚的一聲，他整個人砸倒在床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