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p>
縣一中的錄取通知書送到劉泉井村的那天，小媛正在溪邊洗衣服。</p>
劉志一路狂奔過來，手里揮舞著一個牛皮紙信封，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小媛！中了！你中了！"</p>
小媛濕漉漉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接過信封時，指尖微微發(fā)抖。拆開的瞬間，陽光照在燙金的�；丈�，刺得她眼眶發(fā)熱。</p>
"真的……考上了？"她喃喃道，像是問劉志，又像是問自己。</p>
"廢話！"劉志咧嘴一笑，"你可是咱們村第一個憑成績考進縣一中的！"</p>
小媛緊緊攥著通知書，突然想起什么："宏遠知道嗎？"</p>
"早知道了。"劉志的笑容淡了些，"他母親……不太高興。"</p>
小媛的心沉了一下。她早該想到的——宏遠的母親怎么會允許她出現(xiàn)在縣一中？</p>
"別管她。"劉志拍拍她的肩，"宏遠讓我告訴你，開學那天，他在校門口等你。"</p>
2</p>
縣一中比小媛想象中還要氣派。</p>
高大的校門上掛著紅色橫幅："熱烈歡迎新同學！"穿著深藍色校服的學生們?nèi)齼蓛勺哌M校園，談笑聲此起彼伏。小媛站在校門口，攥著書包帶，突然有些膽怯。</p>
"劉小媛？"</p>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小媛猛地轉身，呼吸瞬間凝滯——</p>
劉宏遠站在晨光里，白襯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他長高了，輪廓更加分明，金絲眼鏡后的眼睛依然清澈如初。</p>
"你來了。"他微微一笑，伸手接過她的行李，"我?guī)闳蟮健?quot;</p>
小媛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半年不見，宏遠的聲音低沉了許多，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磁性。</p>
"怎么，不認識我了？"宏遠挑眉。</p>
"不是……"小媛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只是……沒想到你真的會來等我。"</p>
宏遠的目光柔和下來："我答應過的事，從不食言。"</p>
他們并肩走向教學樓，一路上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有人指著他們竊竊私語："那不是保送清華的劉宏遠嗎？""旁邊那個女生是誰？"</p>
小媛下意識放慢腳步，和宏遠拉開距離。</p>
"別理他們。"宏遠察覺到她的退縮，主動靠近一步，"你值得站在這里。"</p>
3</p>
分班名單貼在公告欄上，小媛和宏遠的名字赫然都在高一（1）班——競賽班。</p>
"你也在一班？"小媛驚訝地抬頭，"你不是保送了嗎？"</p>
"父親堅持要我讀完高中。"宏遠推了推眼鏡，"不過正好，可以輔導你功課。"</p>
教室里已經(jīng)坐了不少學生。當宏遠走進去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有幾個女生甚至激動地交頭接耳。</p>
"劉宏遠！這里！"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生熱情招手，"給你留了位置！"</p>
宏遠禮貌地點頭致意，卻帶著小媛走向后排靠窗的兩個空位："坐這兒吧，安靜。"</p>
小媛剛放下書包，一個尖銳的女聲突然響起："喲，這不是劉宏遠的'村姑小女友'嗎？"</p>
全班瞬間安靜。</p>
門口站著一個穿名牌運動鞋的女生，燙著時髦的卷發(fā)，正用輕蔑的目光打量著小媛洗得發(fā)白的襯衫。</p>
"周婷，適可而止。"宏遠的聲音冷了下來。</p>
叫周婷的女生撇撇嘴，徑直走到前排坐下，但時不時回頭投來挑釁的眼神。</p>
"別理她。"宏遠壓低聲音，"她父親是教育局副局長，仗著家里有點權勢，總愛欺負人。"</p>
小媛點點頭，卻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筆。她早該知道，縣一中和劉泉井村小不一樣——這里的競爭，從來不止是成績。</p>
4</p>
第一次月考成績公布那天，全班嘩然。</p>
第一名：劉宏遠，總分725</p>
第二名：劉小媛，總分718</p>
"怎么可能！"周婷猛地站起來，"一個村姑能考718？肯定是作弊！"</p>
班主任李老師敲了敲講臺："周婷，注意言辭。劉小媛同學的成績是實打實的。"</p>
小媛低著頭，耳朵燒得通紅。她能感覺到周圍投來的或驚訝或嫉妒的目光，其中最刺人的，當屬周婷那幾乎要噴火的視線。</p>
下課鈴響后，宏遠被李老師叫去辦公室。小媛獨自收拾書包時，周婷帶著兩個女生圍了過來。</p>
"挺厲害啊，"周婷冷笑，"抱上劉宏遠的大腿就是不一樣，連題都能提前拿到吧？"</p>
小媛深吸一口氣："我沒有。"</p>
"裝什么清高！"周婷突然一把搶過她的筆記本，"讓我看看，是不是記了什么見不得人的——"</p>
她的話戛然而止。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全是工整的筆記，頁邊還標注著各種顏色的批注和思考過程。最讓她震驚的是，幾乎每頁都貼著一張便利貼，上面是劉宏遠工整的字跡：</p>
"這個題型容易錯，注意陷阱。"</p>
"化學方程式配平技巧，試試這個方法。"</p>
"明天早自習我給你講這個知識點。"</p>
周婷的臉色變了幾變，最終把筆記本狠狠摔在小媛桌上："不就是有個好家教嗎？得意什么！"</p>
她氣沖沖地離開后，小媛長舒一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手心全是汗。</p>
5</p>
"為什么不告訴我周婷欺負你？"</p>
放學路上，宏遠突然問道。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小媛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p>
"我能應付。"她輕聲說。</p>
宏遠停下腳步："小媛，看著我。"</p>
小媛抬起頭，發(fā)現(xiàn)宏遠的眉頭緊鎖，鏡片后的眼睛里滿是擔憂。</p>
"你不是一個人。"他認真地說，"我們可以一起面對。"</p>
"怎么面對？"小媛苦笑，"告訴老師？還是你去和她吵架？那樣只會讓她更針對我。"</p>
宏遠沉默片刻，突然從書包里掏出一疊資料："那就用她最在意的方式打敗她。"</p>
小媛翻開資料，發(fā)現(xiàn)全是各種競賽真題和解析，最上面一張便簽寫著："全國中學生學科競賽，下個月報名。"</p>
"我們一起參加。"宏遠的聲音堅定，"用成績說話。"</p>
小媛的心跳加速。競賽，那是她從未想過的領域。但看著宏遠信任的目光，她突然有了勇氣。</p>
"好。"她點頭，"一起。"</p>
6</p>
接下來的日子，小媛的生活變成了兩點一線：教室和圖書館。</p>
每天清晨，她總是第一個到教室的人，而宏遠會帶著熱騰騰的豆?jié){和包子"恰好"出現(xiàn)；午休時間，他們躲在圖書館的角落，宏遠耐心地講解她不懂的難題；晚自習后，他堅持送她到女生宿舍樓下，哪怕自己要多繞半圈路。</p>
周婷的刁難變本加厲——在小媛回答問題時故意咳嗽，往她椅子上倒墨水，甚至散布她"靠身體勾引劉宏遠"的謠言。但小媛不再退縮，因為每次她轉頭，都能看到宏遠鼓勵的目光。</p>
競賽前一周的深夜，小媛在空蕩蕩的教室里刷題到凌晨。當她終于解出一道困擾多日的物理難題時，興奮地一抬頭，發(fā)現(xiàn)宏遠不知何時坐在對面，正含笑看著她。</p>
"解出來了？"他問。</p>
小媛用力點頭，把演算紙推過去。宏遠仔細檢查了一遍，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完美。"</p>
這個突如其來的親昵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小媛的臉瞬間燒了起來，宏遠也迅速收回手，輕咳一聲："那個……很晚了，我送你回宿舍。"</p>
走在月光籠罩的校園小路上，兩人的手臂偶爾相碰，又迅速分開。</p>
"小媛。"宏遠突然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競賽我們拿了獎，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北京嗎？"</p>
小媛的心跳漏了一拍："北京？"</p>
"清華有暑期學校。"宏遠的聲音有些緊張，"我可以推薦你參加……當然，如果你不想——"</p>
"我想！"小媛脫口而出，隨即又紅了臉，"我是說……如果能拿到資格的話。"</p>
宏遠笑了，月光下的側臉格外柔和："那就這么說定了。"</p>
7</p>
競賽當天，考場外人頭攢動。</p>
小媛緊張得手心冒汗，差點拿不住準考證。宏遠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別怕，就當平時練習。"</p>
他的手掌溫暖干燥，讓小媛莫名安心。</p>
考試開始后，小媛全神貫注地答題。題目很難，但大部分題型宏遠都帶她練習過。當她卡在一道立體幾何題時，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宏遠的聲音：**"想象把圖形拆解，找隱藏的輔助線……"**</p>
筆尖在紙上流暢地滑動，解題思路越來越清晰。</p>
交卷后，小媛在考場外等宏遠。周婷突然走過來，冷笑道："裝模作樣！你以為靠劉宏遠就能拿獎？競賽可是憑真本事的！"</p>
小媛平靜地看著她："我知道。"</p>
"你——"周婷還要說什么，宏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小媛，走了。"</p>
他自然地攬過小媛的肩膀，看都沒看周婷一眼。周婷的臉色瞬間鐵青。</p>
回校的路上，宏遠買了一支草莓味冰淇淋遞給小媛："獎勵你的。"</p>
小媛舔著甜甜的冰淇淋，突然覺得，那些流言蜚語都不重要了。</p>
8</p>
兩周后，競賽成績公布。</p>
數(shù)學組一等獎：劉宏遠</p>
化學組二等獎：劉小媛</p>
全校轟動。</p>
頒獎典禮上，小媛站在領獎臺上，看著臺下鼓掌的宏遠。他的目光如此明亮，仿佛盛滿了整個夏天的陽光。</p>
"獲獎感言？"主持人把話筒遞給她。</p>
小媛深吸一口氣："謝謝我的老師，還有……"她的目光落在宏遠身上，"謝謝那個一直相信我的人。"</p>
散會后，周婷在走廊攔住她："別得意太早。劉宏遠早晚要出國，你以為他會一直守著你這個村姑？"</p>
小媛靜靜地看著她："周婷，你針對我，是因為喜歡宏遠嗎？"</p>
周婷的臉一下子漲紅："胡說什么！"</p>
"如果不是，那我和他的事，與你無關。"小媛輕聲說，"如果是……"她頓了頓，"那你更應該知道，真正的喜歡，不是傷害他在乎的人。"</p>
周婷呆住了，半天說不出話。</p>
小媛轉身離開，在樓梯拐角處被宏遠一把拉住："說得好。"</p>
"你……你都聽到了？"</p>
宏遠笑著點頭，突然從口袋里掏出兩張車票："北京，下周一。去嗎？"</p>
小媛看著那張小小的車票，突然濕了眼眶。</p>
"去。"</p>
（待續(x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