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立威
范尚回到他那間偏僻的廂房，木門在身后合攏，他的腦子里一直都在盤算著。
小皇帝的根基太薄，呂娥看似垂簾實(shí)則掣肘重重。
自己這個新晉的管事太監(jiān)，在偌大的長樂宮里，真正能聽命于己的，恐怕也就趙玉峰、李長順等寥寥數(shù)人。
張德海雖死，他留下的暗樁，霍莽的眼線，甚至那些只是單純畏懼觀望的墻頭草……
這些人就像潛藏在宮墻陰影里的毒蛇，隨時可能反噬。
“不能再等了！”
范尚猛的睜開眼，眼底閃過一絲近乎兇狠的決斷。
他必須立刻、徹底地掌控長樂宮！
將這里變成自己進(jìn)可攻、退可守的堡壘！
“趙玉峰！李長順！”
范尚拉開房門，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沒一會兩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到門前，躬身應(yīng)道，“范管事！您吩咐！”
范尚深吸一口氣，“長樂宮內(nèi)，所有不當(dāng)值的太監(jiān)，一炷香之內(nèi)，全部給我到后庭空場集合！”
趙玉峰和李長順立刻挺直腰板，聲音響亮，“是！小的們這就去傳令！”
兩人分頭沖了出去，尖細(xì)的傳令聲很快在長樂宮各處角落響起。
一炷香的時間，長樂宮后庭空場上，此刻已是黑壓壓一片人頭攢動。
太監(jiān)們擠在一起，個個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彌漫著不安。
范尚負(fù)手而立，站在空場前方一塊略高的石階上。
他身形挺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掃過下方一張張惶恐的臉。
趙玉峰和李長順一左一右，如同哼哈二將，挺胸凸肚地站在他身后兩側(cè)。
兩人臉上竭力維持著兇狠，眼神卻時不時瞟向范尚，帶著敬畏。
“都到了？”范尚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回范管事，長樂宮當(dāng)差太監(jiān)，除了在太后跟前實(shí)在走不開的，其余人等，全數(shù)在此！”
一個上了年紀(jì)、負(fù)責(zé)點(diǎn)名的老太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出列回稟。
范尚微微頷首，目光再次掃過人群，“很好。張德海怎么死的，你們有些人親眼所見，有些人道聽途說。本管事不想再提。本管事只說一點(diǎn)：從今日起，這長樂宮，是我范尚說了算！”
他頓了頓，目光陡然銳利如刀鋒，“以前，你們跟著誰，替誰辦事，拿誰的好處，本管事不管！也懶得追究！無論你是張德海的心腹，還是霍丞相的門路，抑或只是夾著尾巴做人的老實(shí)人……”
范尚的聲音陡然拔高，“本管事只問一句！從今往后，你們要是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吃長樂宮這碗飯的話，本管事給你們一個機(jī)會�！�
他猛地一揮手！
身后趙玉峰和李長順立刻捧出一個沉甸甸的粗布口袋。
“嘩啦”一聲，將袋中之物盡數(shù)傾倒在空地上！
銀光耀眼！
那是數(shù)十錠大小不一的銀錠，折射出令人心頭發(fā)顫的誘人光芒！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那堆銀子牢牢吸住。
貪婪、渴望、難以置信……種種情緒在無數(shù)雙眼睛里翻騰。
范尚的聲音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只要你們打定主意，從今往后，死心塌地跟著我范尚，做我范尚的人！那么，現(xiàn)在，走上前來！每人，拿走一錠銀子！”
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驟冷，“當(dāng)然，誰若是不想拿，或者不敢拿……本管事也絕不勉強(qiáng)！大門就在那邊，現(xiàn)在就可以走！本管事絕不阻攔！”
他目光如電，掃過全場，“但是！若讓本管事發(fā)現(xiàn)，有人吃著我的飯，拿著我的錢，背地里卻還想著以前的主子，玩那套陽奉陰違的把戲……哼哼！”
最后的哼哼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所有人心里！
短暫的死寂之后，人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沸水，猛地炸開！
“小的誓死追隨范管事！”
李長順第一個跳出來，撲到銀子堆前，抓起一錠最大的。
趙玉峰緊隨其后，也抓起一錠。
有了帶頭的，如同決堤的洪水！
“小的愿為范管事效死！”
“范管事恩典！小的愿跟著管事！”
“小的拿！小的拿！”
呼啦啦！
人群爭先恐后地涌向那堆銀子，銀子很快被哄搶一空。
每個人手里都緊緊攥著一錠，看向范尚的目光也充滿了敬畏和感激。
“呵……”一聲帶著濃濃嘲諷的清脆女聲，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眾人悚然一驚，循聲望去。
只見空場旁邊一處不起眼的回廊轉(zhuǎn)角，不知何時已俏生生立著一個身影。
一身華貴的鵝黃宮裝，襯得肌膚欺霜賽雪，正是明珠公主李明珠！
她不知已在那里看了多久，此刻正抱著雙臂。
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直直盯著石階上的范尚，“范尚！本公主今日算是開了眼了！你這手恩威并施、敲骨吸髓的手段……真是玩得爐火純青�。K嘖嘖，難怪母后讓你當(dāng)這管事，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剛剛搶到銀子、心有余悸的太監(jiān)們，慌忙再次跪伏下去，“公主殿下金安！”
范尚心頭也是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立刻躬身行禮，“小的范尚，參見公主殿下。殿下過譽(yù)了，奴才不過是盡本分，替太后娘娘管好這長樂宮罷了�！�
李明珠徑直走到范尚面前幾步遠(yuǎn)的地方站定，上下打量著他，仿佛第一次認(rèn)識他。
她的目光里帶著好奇，帶著探究，更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神采。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太監(jiān)們，“行了，你們也拿了銀子，以后好好當(dāng)差，退下吧！”
“謝公主殿下！謝范管事！”
眾太監(jiān)如釋重負(fù)，連忙叩頭謝恩后迅速散去。
偌大的空場，轉(zhuǎn)眼間只剩下范尚和李明珠兩人。
李明珠向前走了兩步，聲音帶著一絲柔和，“那天……張德海的事，謝了。”
范尚微微一怔，連忙躬身，“殿下言重了。那張德海沖撞殿下，死有余辜。奴才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不敢當(dāng)?shù)钕乱粋�謝字�！�
“該做的？”李明珠輕輕哼了一聲，帶著點(diǎn)少女的嬌嗔，“別以為本公主不知道，你當(dāng)時把罪名全攬到自己頭上，是為了護(hù)著本公主的清譽(yù)，這份情……本公主記下了。本公主恩怨分明！說吧，你想要什么報答？只要本公主能辦到的，絕不推辭！”
報答？
范尚看著眼前這位金枝玉葉、驕縱任性卻又在此刻流露出幾分真誠的少女公主。
她微微仰著臉，晨光落在她光潔的額頭和挺翹的鼻尖上，帶著一種不諳世事的明媚。
范尚一句完全未經(jīng)大腦、帶著戲謔之語脫口而出，“能怎么報答？還能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