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忽然大方的老朱
奉天殿里,一片寂靜。
百官齊齊語噎。
“諸位大人要是沒有意見,那這座談會本王可就辦了�!�
朱橚笑著不疾不徐地說道,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奉天殿,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十歲的朱橚此刻卻沒有給人半點孩童的感覺,反倒是在他的身上流露出出人意表,不同于他真正年齡的成熟氣質(zhì)
而就在朱橚話音落后不久。
身為戶部尚書的張賀年仿佛如夢初醒一般,猛地回過神后,當(dāng)即出列。
瞬間,奉天殿內(nèi)百官,龍椅上的老朱、下方的朱標(biāo)以及朱橚的目光此刻全都聚焦到了張賀年的身上
“張大人,你有什么意見?”
朱橚眉頭一挑。
張賀年看了看黃友忠身邊的一箱箱銀子,又看向朱橚,原本憤慨的臉上卻流露出了笑容。
“吳王殿下說笑了,意見談不上,我不過是有些建議罷了。”
張賀年說著面向老朱面色一肅,躬身道:“陛下,臣以為,此番太子殿下與吳王殿下所要召開的這‘東宮大明商賈座談會’很有必要!”
“如今我大明百廢待興,正是尋找有志之士,聽取百姓建議的時候,此時當(dāng)廣開言路,商賈流竄于民間,有著更為機敏的消息渠道,更了解百姓心中所想�!�
“再者,此番與會商賈皆為愛國商人,實與尋常商賈不同,無良商賈是無良商賈,愛明之商賈又是愛明之商賈,不可混為一談。”
“臣建議,此番座談會,不光要辦,還要大辦特辦!不然有失我朝廷顏面!”
“臣想來,這座談會耗費銀兩定然不少,宮中內(nèi)庫想來吃緊,臣想著,太子殿下此舉也是為朝廷著想,是以想請陛下讓臣之戶部略盡綿薄之力,以國庫之銀宴請商賈,還望陛下應(yīng)允!”
張賀年正氣凜然朗聲說道。
聲音傳遍整個奉天殿。
剛開始的時候百官還未曾聽出什么,越聽張賀年說,大家的眼神就越是怪異,從原本的驚詫變成了玩味
朱橚聽著張賀年的這一番話眼神也頓時不善起來。
他娘的,這老張好臉皮!
話里話外的意思,這分明是想摘桃子來了!
想以國庫的錢宴請商賈?
我看你是想把這十六萬兩銀子收入國庫吧?
都知道戶部缺錢,滿朝文武誰不知你老張一毛不拔?這會兒大方起來了?
朱橚可不想這些錢收入國庫,咱好不容易弄來點錢有些家底,這些錢以后還有大用呢,怎么能夠平白給人摘了桃子?
朱橚趕忙上前一步。
“有勞張大人費心了,不過這座談會我與大哥早就商議過了,辦個座談會的錢東宮還是有的,國庫存銀事關(guān)重大,有關(guān)我大明江山社稷,更事關(guān)天下百姓,何以輕動?”
“我知張大人關(guān)心商賈,卻也不好因私廢公,這一次的座談會,就由東宮出些銀兩就好了。”
“是吧大哥?”
朱橚說著看向朱標(biāo)。
朱標(biāo)當(dāng)即會意,點頭道:“老五你說的不錯,這擺個宴席的錢咱東宮還是有的,張大人還是操心國事好些。”
雖然朱標(biāo)不明白為什么朱橚不愿意將這些銀子收入國庫,但想到這些日子以來朱橚的所作所為,朱標(biāo)選擇無條件信任自己這老弟。
老五既然如此說,那定然是有著自己的道理。
自己只需要負責(zé)支持就好了。
“陛下,臣以為,這第一次商賈座談會意義重大,是該以朝廷的名義,以國庫之銀舉辦好些�!�
張賀年看向老朱。
在他看來,雖然被吳王殿下和太子殿下拒絕,但只要陛下同意,那這座談會就能由戶部出資舉辦。
這會兒他甚至已經(jīng)顧不上得罪太子了。
這可是十六萬兩銀子!這要是戶部舉辦座談會,這銀子不就歸屬戶部了嗎?
大明國庫空虛的很,耗子看了都搖頭。張賀年身為戶部尚書,一分一毫都看得極重,只要能讓國庫多出十來萬兩銀子,莫說是得罪太子殿下,就是得罪了陛下,咱老張也是義不容辭!
在其位謀其政,正是張賀年的這個性子,老朱才讓他當(dāng)這戶部尚書,總管朝廷財政大權(quán)!
張賀年眼巴巴地看著老朱。
然而老朱卻搖了搖頭。
“張愛卿。此次座談會就不必從國庫取銀了。如今朝廷哪里都得用錢,戶部的銀子暫且就先留著吧。”
“陛”
聽到老朱的話,張賀年張嘴正想說什么,卻被老朱抬手打斷。
老朱看向朱橚:“這樣吧老五。戶部確實是困難,各地都要賑災(zāi),還有將士們的軍餉,不容有失,國庫的銀子自顧不暇。不過張愛卿說的也是,此次東宮召開的‘大明商賈座談會’是我大明首次商賈座談會,不能叫外人看清了朝廷�!�
“事關(guān)朝廷顏面,須得大辦!”
“東宮的錢怕是有些不夠。這樣吧,咱看這錢也不用東宮出了,咱的私庫還有些銀子,就用私庫的銀子舉宴吧�!�
老朱話鋒一轉(zhuǎn),奉天殿內(nèi)的百官具是一愣
原本還想掙扎一下的老張也頓時愣住了一臉無奈地默默嘆了口氣
朱橚看著一臉我是為你好架勢的老朱,心里一陣排腹。
他娘的,合著便宜老爹這也是看上了這些銀子!
從私庫出資,那這座談會錢不就入了您老的私庫了嗎?
這哪兒成?
老朱開口,張賀年自知沒了爭的資格,只好退下,心里尋思著是不是能從老朱的私庫里弄出些銀子充入國庫。
畢竟這大明可是你朱家的大明,國庫銀子不夠,從你私庫拿銀子,這也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嘛。
這種事情老張不是第一次干了,老朱除非內(nèi)庫中實在沒錢,否則也常會補貼國庫。
這就是為什么明明皇家產(chǎn)業(yè)不少,甚至秦淮十六樓這樣的高端青樓每個月給老朱提供兩三萬兩銀子的進項,宮內(nèi)的開支用度還一減再減的原因。
老朱把這些省下來的銀子都用來補貼國庫了。
老張退下了,他等著老朱將這些銀子搬入內(nèi)庫,再從內(nèi)庫掏錢到國庫。
可朱橚不干了。
見老爹要打自己這些銀子的主意,當(dāng)即站了出來。
好家伙,這些銀子可是好不容易弄來的,能就這么被掏走嗎?
絕對不行!
“父皇,宮內(nèi)開支用度已然不小,想來父皇的內(nèi)庫銀子也是緊得很,這次的‘座談會’就不勞父皇操心了。辦這座談會的銀子兒臣與大哥早有計劃,父皇內(nèi)庫中的銀子還是父皇您自己留著吧�!�
原本還笑呵呵的老朱聽到朱橚這話,頓時表情一僵,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老五,話不是這么說,你大哥東宮的銀子其實不多,想要讓這座談會體面些還是不夠的,這樣,咱就出一半的錢,一半的錢可以吧?”
“父皇,真的不用。兒臣有錢!”
朱橚直接拒絕。
表面上老朱同志說的是要贊助舉辦座談會一半的錢,但實際上的意思,這是要掏走一半的收益啊!
這哪兒能行?
“有錢?你這孩子,凈說胡話,你大哥都沒錢,你有錢?哪來的錢?”
老朱聽朱橚這話笑了,雖然被朱橚拒絕,但老朱卻并不慌,反而胸有成竹。
這東宮的家底有多少。咱的心里能沒有數(shù)嗎?
這錢可是咱給的東宮。
想靠那些銀子舉辦座談會?不是說不能辦,只是說會辦的比較磕磣。
老朱自信自己有充分的理由能夠插手其中。
然而面對老朱的問詢,朱橚卻露出了笑容
“父皇您也是老糊涂了,兒臣和大哥是沒錢,可大明的商賈有錢啊。黃大人身邊這會兒放著的不正是銀兩嗎?”
“兒臣就不信了,這十六萬兩銀子,還不夠舉辦個座談會?”
“當(dāng)然,父皇您要是覺著這銀子太少,不夠舉辦這座談會的話,無論是您還是張大人,但凡從內(nèi)庫或國庫中拿出超過這十六萬兩銀子的數(shù),兒臣就主動退出,讓父皇您或張大人舉辦這座談會,如何?”
朱橚的聲音不大,說話速度不疾不徐,可一字一句卻都十分清晰。
朱橚一邊說一邊笑吟吟地看向老朱。
而老朱此時也只怔在了原地,呆住了
聽著朱橚的話,又看向黃友忠身邊的那一個個裝滿了白銀的箱子
他娘的,咱給忘了!
光想著把這些銀子弄到手,下意識就覺著這些銀子是自己的,可卻忽略了,這些銀子,他娘的在老五這臭小子的手里�。�
老朱幽怨地看向朱橚。眼神中充滿了怨念
這擺在殿上的就是數(shù)萬兩,還有沒有擺上來的
總計十六萬兩銀子,這別說是舉辦一場座談會了,這特么的都能給一支軍隊發(fā)糧餉了!
大意了!
而這會兒不光是老朱的臉色難看。
戶部尚書張賀年老張的臉色比老朱更加難看,他就像是吃到屎了一樣
到嘴的鴨子,就這么飛了
這他娘的,十六萬兩舉辦一場座談會?虧吳王殿下說的出口!
這啥條件�。�
讓國庫掏比十六萬兩銀子更多的銀子,才退出?
咱這國庫也沒有這條件��!
張賀年赫然發(fā)現(xiàn),好像太子殿下和吳王殿下手里頭的現(xiàn)銀,比戶部國庫里的還要更多一些
國庫的每一筆錢都是有去處的,尤其是如今財政吃緊的情況下,去年的稅賦還沒有收上來幾乎就已經(jīng)把這些銀子大部分都給安排了出去。如今的戶部,是當(dāng)真沒有什么多余的銀兩
“父皇,要不您的內(nèi)庫出個二十萬兩?您只要出這個價,兒臣就和大哥一起退出,讓您來操辦這座談會如何?”
朱橚笑嘻嘻地看著老朱。
老朱的臉拉得老長,臉色鐵青,一臉的幽怨
朱橚的視線里,老朱的頭頂不斷飄出一個個數(shù)字
速度勻速且持續(xù)
負面情緒值+1+1+1
老朱看著眼前這十歲的兒子,張了張嘴,卻又沒有發(fā)出聲音,不知道說些什么
出二十萬兩?
出你個大爺!
咱就是想出,咱的內(nèi)庫沒有這個錢啊!
老朱悲催地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倆兒子手里有的前,貌似比自己內(nèi)庫里的還要多
雖然皇家有不少產(chǎn)業(yè),賺的錢也不少,可這些錢剛?cè)雰?nèi)庫沒有多久就直接轉(zhuǎn)入國庫了。大明各地到處都是問題,哪里都需要錢去開路,都要拿錢去治理。
將內(nèi)庫的錢不斷轉(zhuǎn)入國庫,這也是老朱的無奈之舉
所以雖然自己名下產(chǎn)業(yè)的進項不少,可結(jié)余卻沒有多少,內(nèi)庫里的底子,這會兒還不如這兩個臭小子手頭的這些錢了
“罷了,這勞什子座談會就你們兩個辦吧。咱也不占你們便宜!”
老朱瞪了朱橚一眼。
最近老朱覺著自己的這娃好像不太一樣了,鬼點子多不說,關(guān)鍵是這說話說的,忒氣人了!三言兩語就能把自己起得夠嗆
算了,聰明總比蠢好,畢竟是咱兒子,還是聰明些來的好些
想到從商賈手里弄來十來萬兩的朱橚,老朱發(fā)出這般感慨。
要說尋常聰明,老朱自然不放在眼里,可要說這個‘聰明’能弄來銀子,那這個‘聰明’的用處就大了。
雖然舉辦‘座談會’的心思被看穿拒絕,可在老朱看來,這并不是什么大問題。
這些銀兩不還在咱標(biāo)兒和老五的手里嗎?
從商賈手里弄錢不好弄,從兒子手里掏錢還不好掏嗎?
至少老朱是這么想的,對于從兒子手里掏錢這事兒,他是有經(jīng)驗的。
只是他不曉得,這世道變了!朱橚早不再是以前的朱橚
朱橚看著滿朝文武。
原本強烈反對商賈入宮,覺著有辱朝廷和皇家顏面的,這會兒全都沒了聲音。
包括剛剛還義憤填膺的狀元郎吳伯宗。
也從反對座談會變成了支持座談會。
書生意氣歸書生意氣,愣頭青歸愣頭青,可吳祐更明白,十六萬兩,對于眼下缺錢的大明而言意味著什么!
這賺錢的買賣,還不用付出什么玩意兒,這買賣不干的話,那不是純傻子嗎?
一時間,座談會的壓力瞬間煙消云散。
朱橚看著眼前的一幕,嘴角露出了笑容
這一幕和他想的一樣。
讓黃友忠?guī)еX在殿外候著的時候朱橚就想到這一幕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十六萬兩銀子開路,什么艱難險阻,統(tǒng)統(tǒng)靠邊!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咱就是有錢,咱就是用錢砸!
有人說過這么一句話——這世上本沒有路,但只要我足夠有錢,我就能用錢砸開一條路!
朱橚引以為經(jīng)典!
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都能用錢解決,要是沒有解決,那么大概率就是錢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