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走出大殿,阮明珠眨了眨眼:“你們都去修行?”
“不然一起訓(xùn)練?”林尋真瞥她一眼。
“我先回去了�!卑滋K神色有點焦急,腳步匆匆:“昨日煉的丹藥,再不取怕是要糊了�!�
“……”
林尋真見狀,若有所思道:“那我們晚上再練習(xí)好了。正好,我也想去后山看看。聽聞此處資源良多,不用豈非可惜�!�
“啊,這一個一個的�!比蠲髦橥嶂X袋:“我被我?guī)熥痍P(guān)了這么多年,總算能出來見一見天光。卿舟雪,要不要和我去外門食堂看看?”
卿舟雪尚在沉思。
頭一天來流云仙宗,便是想著鉆人家的食堂,萬一被人認出是太初境的來——在林師姐能殺人的眼神中,阮明珠止住話頭,一眼睨過去:“不去就不去。你瞪我做什么!”
“沒什么�!绷謱ふ媸栈啬抗猓瑖@了口氣:“總之,晚上見�!�
師妹師姐先后離去,想來是心有成算。卿舟雪圍著大殿繞了一圈,想等著人少一些以后,再去福地洞天。
清霜劍懸在身后,忽然飄渺地溢出一聲呼喚。
“熟悉的氣息……”
卿舟雪的腳步聲戛然而止,她回頭看向自己的劍,蹙眉道:“指誰?”
可是不管她再怎么問,清霜劍靈又重新陷入沉默。但它的劍穗搖了搖,似乎想要牽引著卿舟雪往何處走去。
自己的佩劍總不會害人。卿舟雪便一路跟著它,走過幾座陌生的大殿,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繞去了后山。
卿舟雪看這里大小洞天,應(yīng)有盡有。
清霜劍循著最冷處去,其下似乎有一處洞穴,發(fā)出幽冷藍光,周遭彌散著一些白氣,似云似霧,若有若無地吞吐。
她剛想過去看個分明,忽然被一聲喚住。
“道友留步�!�
第141章
卿舟雪當即握劍擋在身前,往后瞬挪一步。
她抬眸,對上顧若水的眼睛。
顧若水抱著劍,靠在石壁上,似乎是剛從洞天里出來,恰巧碰見了她。
“許久不見�!鳖櫲羲琅f面無表情,直直地盯著她。
“嗯�!�
本是準備聽取下文,但卻良久不見她再開口。卿舟雪莫名地看著她,“顧道友,有什么事么?”
“叫我顧若水就好�!�
她握緊了手中的寶劍,冷聲問道:“多年前我與你一戰(zhàn)——你為什么要輸給我?”
“……”
倘若讓旁人來聽,興許會以為這只是借機羞辱。不過卿舟雪卻隱約聽出,她當真是在詢問。
亦或是說質(zhì)問。
她更是莫名道:“我當時不如你,自然會輸�!�
“不可能�!�
顧若水卻篤定地搖頭:“至少你不該輸在那一劍下。那日我輪空時,觀你其他比試,劍法精妙,是難得能與我一戰(zhàn)的同輩�?墒悄銓ι衔�,卻直接敷衍了事,沒過幾招就倒了下去�!�
那分明是她期待已久的比試,可是卿舟雪卻沒有使出全力,甚至最后一劍,她不知為何,草率得竟沒有躲開,馬上就下了場。
贏這個字對于顧若水來說,并沒有多稀奇,也不值得高興。甚至可言,她一路光輝燦爛地走來,在同境之間從無敗績。
但是對手難得。
對手故意輸給她,還是以那般拙劣的方式。
像是哄騙小孩子過家家一般。
顧若水認為這是對自己的羞辱。
卿舟雪不明白她為何這么不滿,便直言:“我不喜雷電,會被這些影響�!�
其實她說這話的神色很真誠,但是鑒于天生沒什么多余的神色,顧若水審視片刻,總覺得她還是在敷衍自己。
顧若水的面色冷凝,“問仙大會,你總要出招的。不是么?”
丟下這句話,她甩袖而去,卿舟雪的面前甚至掀起了一陣清風(fēng)。
奇怪的人。
雖然輸贏不重要。不過贏了總是能高興一些,不是么?
卿舟雪搖了搖頭,她瞥了一眼天色,發(fā)現(xiàn)太陽已經(jīng)西沉。和顧若水耽擱了許久,她忽然想起林師姐的約定的時辰,這下趕過去,肯定是快到了。
不若下次再來。
她記了一下那洞天的大致方位,便決意折返。
回到居處,林尋真她們已經(jīng)在等著她了。阮明珠笑道:“干什么這么久?你該不會真去外門食堂品嘗了?”
白蘇捧著一摞丹藥,分瓶裝好,給她們一人一份。“好在沒有糊——我看這柜子里沒有保命的藥,你們先備著。這是我?guī)熥鸪挼哪欠N�!�
“問仙大會,還會有性命之憂?”
“誰知?凡事皆有例外�!卑滋K蹙眉道:“你們聽說了嗎——幾百年前,問仙大會的核查還未如此森嚴,直到有弟子在賽場上中了暗算,最后當場斃命以后,才落得如今這般�!�
林尋真點頭道:“她說的沒錯。規(guī)則也說了,在這塊兒地盤上自煉的丹藥,皆是可以帶上去的。我們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那副掛畫被靈力催動,其中繚繞的山水云煙頓時動了起來。
這種小型演武陣法的入口,還當真是別致。
阮明珠率先走入其中,不過一瞬,人已經(jīng)消失。
余下幾人對視一眼,亦跟著走入。
卿舟雪覺得自己的身子輕飄了一瞬,而后扭轉(zhuǎn)成了山水圖中的一股輕煙,就此鉆入其內(nèi)。
她再次睜開眼時,面前一片烈焰濤濤,幾乎無落腳之地,如墜阿鼻地獄。
融融火光映亮了她的瞳仁。
卿舟雪忍住不適,向左右望去,只見腳底下的陣法分為四方,土相居中,呈現(xiàn)出完全不同的環(huán)境。
她置于最燙的一片火海之中,而阮明珠跪在冰層上,身上驟然覆上一層薄霜。
她忍受著這種灼燒之痛,窒息的苦楚,忽然明了——此等陣法正是揪準了相克的靈根,企圖逼人適應(yīng)。
卿舟雪嘗試著讓自己坐下,她感覺整個人都快化成灰飛。這是許久以前,和阮明珠并肩作戰(zhàn)時會產(chǎn)生的難受感,于此時蜂擁而至。
在極度痛苦時,她的呼吸都停一陣,續(xù)一陣,靈火不會燒壞她的身軀,但此種難受,更像是將魂魄炙烤于烈焰之上。
相比她與阮明珠的苦楚,水土木靈根相對而言溫和許多,與其余相性相克,便不會那么嚴重。
林尋真和白蘇遠不如她們二人慘痛。
卿舟雪現(xiàn)如今修為遠比從前高,她閉上雙目,努力平穩(wěn)著周身靈力的運轉(zhuǎn)。無處不在的烈焰幾乎要將冰靈根逼上梁山,但是……唯有忍耐。
唯有適應(yīng)。
漸漸地,她尋回一些和諧共生的感覺。像是粗糲的刀鋒被磨石碾去血肉,這才變得精準鋒利。
意識在漸漸遠去。
仿佛做了黃粱一夢。
不知幾時,白蘇醒得最早,她發(fā)現(xiàn)大家全都從山水圖中重返居處。橫七豎八地昏死在地上。
她頭一趟便想著檢查她們,有無受傷。
但是那陣法之中的感覺,似乎都是幻象,對于人身起不了影響。
隨后轉(zhuǎn)醒的便是林尋真,她撫著額頭坐了起來,緩過了一陣子。瞥見眼前景象,不禁愣然:“都暈過去了?”
“無礙。許是累暈。”白蘇安慰道。
“這陣法果真不錯�!绷謱ふ嫫愁^看向那副繪卷,輕輕點頭,“待到我們更適應(yīng)一些,再加上我當年琢磨出的土相用法,靈根相克可能就沒什么影響了�!�
白蘇也點點頭,隨后,見卿舟雪與阮明珠毫無清醒的跡象。她們便將人扶著送回了房。
卿舟雪醒來時,周圍一抹黑,伸手不見五指。她將簾子打起來一看,外面的星光都渺茫。
渾身還是疼得有點疲軟。
她已經(jīng)不記得被那火灼燒了多久,此等酷刑仿佛沒有盡頭。
現(xiàn)在好不容易清醒過來,但是一時半會兒又睡不著。
卿舟雪索性點了燈,在桌面上鋪開一張信紙。她剛拿起筆,在下筆的前一刻卻頓住。
好像沒有法子寄給師尊。
窗戶上被叩得幾聲輕響,篤篤地敲個不停,在寂夜中顯得尤為突兀。
她奇怪地掃了一眼,走過去再將簾子打起來。一只撲騰的小生靈,正在窗戶旁邊反復(fù)徘徊。
借著燈火一看,是只毛絨絨,白滾滾的小銀雀。殷紅的鳥嘴上,叼著一卷紙張。
卿舟雪一開窗,它便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她取下那卷,展在手心,微微一愣。
是師尊的筆跡。
果不其然,她從這只小雀上感受到了親切而熟悉的氣息。想來應(yīng)是信使了。
墨字分分明明,簡短幾行。
卿舟雪將手抬起,那只小銀雀很快跳到了手上,圓滾滾地像個元宵。但是實際上并無多少肉,全是雪白蓬松的羽毛。
她微微彎起眼睛。
嗯,有點可愛。
可惜大半夜的她無處去尋鳥籠,但這只小白啾異常地聽話乖巧,卿舟雪躺下時,頸窩便蹭了一團軟綿綿的元宵,動也不動。
那一夜她睡得出奇地好。
次日早,卿舟雪又與師姐妹往那陣法中,自我折磨了許久。訓(xùn)練并無什么區(qū)別,唯有頭頂上的一只小白鳥,異常顯眼。
“師妹,這是什么頭飾?”白蘇還未問完,那白團子忽然睜開了兩個烏溜溜的眼睛。
卿舟雪輕咳一聲:“它上了我的頭,便不肯下來�!�
“掃一下就好�!比蠲髦槟闷鸬侗鲃菀乃�,白雀一下子飛起來,敏捷異常,朝她手背上便是狠狠一啄。
阮明珠始料未及,連忙抽手,揉了揉:“怎么比我家雕還兇!”
無人能趕得動它。
這位祖宗盤踞在卿舟雪頭頂,異常地執(zhí)拗且神氣。過了半天的癮后,才慢慢跳到卿舟雪手上。
卿舟雪的拇指張開,撫了一下,那顆小腦袋便自發(fā)湊了過來,似乎很是受用。
卿舟雪今日決意去后山再一觀,拿上了清霜劍。那一處寒氣逼人,她怕把這只鳥凍壞,于是就尋了一只小籠,趁其不備將它塞了進去。
門一關(guān),那只白團子炸了毛。
蓬松得愈發(fā)像個雪球。
卿舟雪用小指戳了戳它,“我很快回來�!�
出乎意料的是,清霜劍如今并不指路。卿舟雪循著記憶,來至那一方幽藍閃爍的洞府。
她俯身進去,入口有些狹窄,但是越往里走就越開闊。寒氣也愈發(fā)透骨,但這對于她而言,并不算難捱。
幽藍是因為一些會發(fā)光的靈植,密密麻麻地生長在洞穴口附近。但是里面寸草不生——因為整一塊地面,全是千年萬年不化的寒冰。
包括四壁,包括遠處。她目光所及之處,全是冰雪所著。
這應(yīng)該就是冰靈根修行之處。
卿舟雪拿劍柄叩了叩一旁的堅冰,在洞府中發(fā)出陣陣回音。
無人應(yīng)答。
這其實是在意料之內(nèi),因為冰靈根本就稀少。
意料之外的應(yīng)該是此處。明知稀少,流云仙宗還專門開辟了一個洞府。其中的陳設(shè)和濃郁的靈力,想來不知要花多少心力才能維持。
這地下可能是埋著靈礦。
卿舟雪在里面轉(zhuǎn)了一圈,除卻發(fā)現(xiàn)相當適合修煉以外,并未有特別之處。最里頭的堅冰很厚,她無法穿透,已是沒了路走。
但是不知為何,卿舟雪來到此處,卻有一種命定的感覺。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呼喚她,又有何物在牽引她。
冰雪籠罩的天地,一切都肅殺而毫無生機,也聽不見任何聲響,但蠱惑著她一步步向里走去。
她撫上清霜劍,輕聲問道:“你要帶我來尋何人?只是因為寒氣么�!�
清霜劍沒有回聲。
但是最厚一層的堅冰之中,卻驟然響起一道飄渺清冽的女聲:
“你來了�!�
上一章節(jié)添加了很多本來應(yīng)該放在這一章節(jié)的內(nèi)容,多了一千多字,如果覺得開頭連不上,請往回翻一下……
鞠躬感謝!!
其實這一章師尊是有出場的。嘿嘿。
第142章
“請問是何方前輩?”
她瞬間便蹙了眉,手一伸,握住清霜劍,在虎口捏緊的這一刻,劍身的輕鳴戛然而止。
那冰層幽幽答道:“將死之人罷了。不足掛齒。”
清霜劍似乎認識此人。
卿舟雪記得師尊與她說過,清霜劍的前任主人是神山庶——隕落的劍仙。
“您是……神山庶前輩的親友么�!�
“神山庶�!迸说穆曇羝届o,“那是我的第一個弟子。”
卿舟雪當即愣住,她從未聽說過那位大名鼎鼎的劍仙有師父。在修仙界流傳的諸多記載之中,似乎都一致認為,神山庶是天資卓絕的散修。
“無需掛懷,都過去很多年了。我在此也清修多年,和流云仙宗亦無甚干系�!�
她的聲音平靜地響在洞府之內(nèi),不疾不徐,雖很冷淡,但是聽著莫名讓人心靜。
卿舟雪靠著墻盤腿坐下,安靜地聽著她講話——她能感覺到,此人雖然來歷不明,但是并無惡意。
說完這一句話后,整個冰洞又陷入一片肅殺的死寂。
卿舟雪本也是來修行的,她闔眸打坐,運功良久。
任透骨的涼氣一點一點地滋潤自己的丹田。但是此處似乎太過寒涼了一些,她宛若被丟進魚群的水鳥,隨口一張便足以飽腹,整個人的經(jīng)脈都支撐得過于盈潤,乃至于脹痛。
她隱隱蹙眉。
不知過了多久,那女聲再度響起:“凝氣靜心。聚于丹田,不止有一種聚法。”
卿舟雪遲疑了片刻,覺得她說得有點道理。于是她將靈力分為兩股,嘗試著運轉(zhuǎn)了一下,一開始還有點應(yīng)接不暇,但是一周天以后,因為漸漸熟悉,兩種走法被她操控得較為自如,不會相互影響。
整個人都舒暢了起來。
也正在此刻,她心中微驚,從前倒是未聽說過這樣的修煉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