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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卿舟雪拿著酒還有點猶疑。

    而云舒塵則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傾身過去,勾住她,而后準確地尋住她的嘴唇。

    卿舟雪在她湊過來的一瞬閉了眼睛,正欲蹙眉,而帶著甜香的酒液涌入她的喉嚨,出乎意料地,并非很是苦澀。

    云舒塵的這個吻也是出乎意料地熱烈,比酒更烈。她退開些許,抵在她唇邊輕聲說:“你因為要去流云仙宗……是在緊張么�!�

    這種感覺,是緊張嗎?卿舟雪的呼吸被她弄得有些亂,“我覺得此一行很危險�!�

    而她的直覺向來準得驚人。

    清明的思緒只維系了一瞬,再被灌了幾口酒以后,卿舟雪已經懨懨地靠在她身上。她的神思混沌起來,但是身體的緊繃卻一點一點泄去。

    “反正是要去的,多思無益�!痹剖鎵m故意學著卿舟雪的語氣說話,這讓躺在她身上的姑娘醉醺醺地笑了一下。

    耳旁清風在吹,但卿舟雪覺得自己有點熱,許是因為酒意。她悄然抬起頭,看著面前人的容顏,又念起興許很久都見不著她。

    看著看著,便忽然很想抱一抱她。

    她直起腰身來,云舒塵始料未及,被壓著向后倒去。她身下是方才鋪開了的潔白皮草,疼倒是不疼,就是忽然驚了一下。

    卿舟雪無力地壓在上頭,低頭半晌,眼中水意愈發(fā)朦朧不清,好像是醉狠了。

    酒量真差。

    這才幾口酒?

    自己的領子忽然被扒了個小口,微涼的空氣灌入其中。

    云舒塵忽然意識到目前的處境,她愣了一瞬:“你想干什么?”

    第140章

    高崖之上,一件輕薄的衣物被風吹起,如彩云一般飄散。

    云舒塵垂眸看著她,眉梢微蹙,而后又伸出一只手去,碰了碰她的臉頰,都泛著一層酒熱。卿舟雪似乎感覺到了臉邊的一絲清涼,于是下意識去貼那手,靠得嚴絲合縫。

    “卿兒……別在此處,回房�!�

    打卿舟雪的眼中看來,那雙紅唇一開一合,似乎在說些什么。但到底是說了什么,被耳旁嗡鳴的風聲一吹,便什么都聽不清。

    她低下頭,鮮明而有力的心跳聲在敲打著她的耳朵。

    借著四面八方的月色來看,露出的肌膚白得驚人。卿舟雪忽然想起了自己揉過的面團……上次為做點心,兢兢業(yè)業(yè)地揉了一堆。

    云舒塵看著她愈發(fā)靠近。

    天上一輪懸月,底下是無盡深淵。四周皆是空蕩蕩的。雖是自家的崖,不會有旁人偷看。

    直到她終于受不住時,僅剩的一絲力氣,企圖將卿兒推開,但喝醉酒了的人似乎異常膽大,不滿地蹙了眉,一道閉合的冰棱自雪地上升起,便將她的手腕卡住。

    如此在一夢崖上吹了一晚的涼風。

    天光大亮。

    宿醉后的頭腦發(fā)疼。卿舟雪睜開眼睛,坐起來正在醒夢。她摸了摸身下,竟然是一層裘毯。

    她正覺有些不對勁時,往旁邊一看,當即愣住。

    師尊尚在睡著。

    卿舟雪小心地掀開她被扯得七零八落的領口,發(fā)現(xiàn)上面有吻痕,撓痕,還有細碎的牙印,從未如此慘烈過。

    她的手顫了顫,從納戒里掏出丹藥來,將她渾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有事沒事都涂了些消痕的藥。

    指尖劃過那一處花紋——此處最為嚴重,被親得紅腫。卿舟雪才剛沾藥碰上,云舒塵便不適地動了動,眼睛一抬,半瞇著看過來。

    “我……”

    云舒塵盯她半晌,幽幽道:“你以前喝醉了酒,不是只睡覺么�!�

    卿舟雪一時語塞,面頰邊微微泛了紅。如是輕咳一聲,“……我也不知曉�!�

    云舒塵揉了一下腿根,兀自站起來,分外酸疼,似乎是扯著筋了。她將腰帶勉強系好,冷哼一聲:“快將東西帶上去主峰,下次再收拾你�!�

    是了,今日就是分別之期。其實一年來說,對于修道之人實在算不上什么。

    但是卿舟雪仔細一想,一年要經過一個慵懶的春,還要看遍夏花盛放,花朵零落成泥后期待著樹上結果,就算是果子也落了,還得待到細雪重新覆上舊土。

    卿舟雪站在崖邊,聞言將目光放低,“昨日吹了一晚的風,師尊記得喝點驅寒的�!�

    “好�!�

    她扶著師尊走回庭院。

    東西是一早就收拾好了的,想多留一些時候,也沒有借口。

    “到時候,你會來看我比賽么?”

    云舒塵道:“自然。大家都會來的�!�

    卿舟雪點點頭,她走出幾步,腳步慢下來,漸漸停在原地。

    某一瞬,白裙在她身下旋成一朵蓮,她轉過身來,忽然抱了一下云舒塵。

    在短暫的相擁里,云舒塵撫上了她的背,“既然決定要去,那便好好打。不過也莫太拼命了,我還是希望看見你齊全著回來。”

    “嗯。”她又重重點了點頭。

    為了不誤時辰,她不得不放了手,負劍離去。

    云舒塵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鶴衣峰的盡頭,看了許久,與方才的云淡風輕不一樣,她偏過頭嘆了口氣。

    其實若說不擔心——自然是擔心的。只不過既然卿舟雪已經溢于表,她就會內斂許多,免得讓她的情緒更低落。

    一只鴉雀自遠方飛來,撲著翅膀,落在她的肩膀。云舒塵眉梢一蹙,隨手拂過肩膀,那只黑鳥叫了一聲,翩然落地時,已化為了一個小女娃。

    女孩仰著腦袋,小聲道:“主人說,她在伽羅殿中當差,最近不便出來見你,且偶然聽見了些風聲——唐無月近幾日有動作,怕是在蓄意報復了�!�

    “我知道了�!�

    云舒塵給她了一個小瓶,女孩拱手行禮,跳起時又變回了黑鳥,朝著天邊搖搖晃晃飛去。

    她涼涼一笑,轉身回了庭院。

    *

    演武場上,掌門正候著幾個小輩。越師叔似乎也來湊了湊熱鬧,正在和阮明珠說著什么。

    “多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

    阮明珠如有感應,聽到人來,遂轉身沖她一笑。

    卿舟雪點了點頭。多年不見,阮明珠竟都穩(wěn)重了許多,更莫論林尋真與白蘇。

    掌門叮囑了幾句,便嘆了口氣:“好了,就不啰嗦了。你們早些出發(fā)罷�!�

    越師叔嫣然一笑:“努把力哪,想當年……咳,爭取把那群老癟三的徒弟們摁在地上揍!”

    “……”

    雖然大家的愿景皆是如此,但是被越師叔以相當坦蕩的語言罵出來,還是讓眾人微微往后仰了些許。

    清霜劍在日光照徹之下,愈發(fā)銀亮。卿舟雪踩著飛劍,與同門一道,接二連三地飛向高空。

    去流云仙宗的路,實則還沒有北源山遠,只花了上次一半的時辰。

    林尋真仰著腦袋,得很費力地才能看到流云仙宗。

    來至中部群山附近,她們感覺下方都籠于一片黑暗之中。因為那塊浮石實在太大了,密不透光。

    阮明珠笑一聲:“真是好大的氣魄,能把這玩意修得跟天宮似的。我們上去能見到王母娘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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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蘇卻蹙眉看向那一片陰翳籠罩之處,“如此一來,這大片無光,草木悉數凋零,屬實有些霸道了。”

    一片祥云籠罩之中,四面八方趕來的修士,如同百鳥一般懸浮在“天宮”入口。

    卿舟雪御劍走在前面。

    再飛高一點,便能看見朱紅雄偉的大門,直聳天穹。流云仙宗幾個墨黑大字狠狠鑲入金框中,日光一照,折射出幾筆鋒芒。

    門口有一女子,一身白衣打底,金帶為邊,瞧起來氣度非凡,劍穗上垂著長長的流蘇。

    她身旁的一個師妹,拿著筆錄紙卷,似乎在記下參賽者的名錄,以便之后核對。

    而另一旁坐著一張熟悉面孔——季前輩。

    卿舟雪與同門踏上那塊浮石,排了許久的隊,好不容易走向大門。

    季臨江瞥見她,向她微微一笑,而后她側頭與一旁執(zhí)筆的小弟子說了什么,只見筆鋒微動,小弟子連連點頭。

    那年輕女子朝卿舟雪看來,似乎在仔細打量她。

    卿舟雪起先隔得遠,并未看出,走近了才發(fā)覺——那位是流云仙宗的首席師姐。

    顧若水。

    多年前一戰(zhàn),她們曾見過的。

    顧若水還是一如既往的態(tài)度,對來人維持著一種不冷淡也不熱情的禮貌。

    只不過當她看見卿舟雪時,便將眼神鎖到了她身上,眸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幸會�!�

    顧若水收回眼神,淡聲丟下二字,態(tài)度明顯冷凝許多。

    卿舟雪也點了點頭,“幸會。”

    越過那道門后,阮明珠已經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搓了搓手臂:“那家伙的臉色,倒好像是我們欠了她銀兩,端得比祖宗還祖宗——不過,卿舟雪,我終于見著比你還凍人的人了�!�

    她這個比方成功逗笑了白蘇,不過林尋真輕咳一聲,示意她少說兩句。

    畢竟是別人的地盤,謹言慎行為好。

    卿舟雪搖了搖頭,她總覺得顧若水的眼神并非很友善。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內,她們本就是對手。

    簽過字以后,一個仙宗的小師妹將她們帶去了居處。

    這一路上,隨著她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云霧自身前蕩開,宛若仙境。卿舟雪側目看著一盤的草木,皆種在較大的盆景之中,修剪得一絲不茍。樓閣自不用多說,也是朱紅貴漆,雅致端方。

    “是和太初境不一樣的美�!�

    聽見白蘇在一旁小聲贊嘆。

    卿舟雪收回了目光,其實她喜歡太初境一些。雖說不如這邊規(guī)整雅致,但是天地人皆合乎道法自然,草木和人一般,都可以肆意生長。

    流云仙宗比凌虛門闊綽多了,連普通的弟子居處都是單間。

    不過她們是來參賽的貴客,待遇還要更好一些。

    跟著小師妹再走了一里路,她們瞧見了偌大的一個庭院。

    正中有一大池,其中的靈力過于濃郁,導致池水的色澤都變得幽藍深邃。庭院內布局相當精巧,她們走了一圈以后,竟發(fā)現(xiàn)如陰陽太極一般環(huán)合。

    除卻正廳,東西南北正好四間屋子,可供四人分開。

    小師妹道:“屋中所置丹藥,都可供道友拿取。中間的靈池也可以隨意使用�!�

    她說罷,又摁上正廳的一只銅獸的腦袋,那獸嘴一張,吐出一口輕煙。“如果需要自己煉丹,將材料都放進去獸嘴,再妥善控火就好�;鹈绱笮讷F眼中亮起。”

    白蘇的眼神驟然就亮了。

    正廳中懸著一掛畫,其中的山水云煙隱約在動。小師妹又言:“這其中是一方小乾坤天地,已經設下陣法,其中有各類演武之道,免得諸位道友生疏�!�

    就連跟著阮明珠飛來的那兩只靈雕,最后都獲得了一個妥善安置的華美籠子,吃喝不愁地懸在一旁。

    據小師妹說,自然也想到了道友會攜帶靈寵的可能。

    后山有幾處福地洞天,一些冷僻靈根適宜的修煉環(huán)境,大多是有的。聽到此處時,卿舟雪稍微留了個心,畢竟師尊特地向她提過。

    待她走后,四人都喟嘆一聲。

    只聽得外邊仙樂陣陣,水聲潺潺,屋內點燃的熏香,盤盤繞繞,也有助益修為之效。

    “也太闊綽了。”阮明珠又嘆了口氣,“對外賓尚且如此,若是真當了內門弟子——恐怕是從小靈丹妙藥當糖豆吃。這還需要選什么根骨?沒靈根都能成仙了罷�!�

    阮明珠說的稍微有些夸張。不過卿舟雪的確感覺到,流云仙宗根基深厚,并非一般宗門可以比擬。

    她想起云舒塵的事,心中又沉了沉。

    *

    卿舟雪擇了在北面的居處。

    她輕裝簡行,沒有帶太多的物什。便是一一擺出來,整個臥房還是顯得寬敞而明亮。

    這里的熏香雖能助長修為,但卿舟雪早已習慣了一呼一吸都是九和香的清淡味道。

    她不習慣,便早早地將那只銀色花雕的小香爐滅掉了。

    外邊偶爾傳來幾聲響動,估計是幾個師妹師姐在收拾東西。

    她見天色愈晚,便將窗戶合攏。這里看不見鶴衣峰的晚霞。

    待天色暗下后,卿舟雪坐上床鋪,她本沒有任何打坐渡夜的習慣,但是在床上睜著眼睛小半個時辰以后,她終于是一下坐了起來。

    認床,睡不著。

    卿舟雪不得不開始修行,免得虛度光陰。不知為何,她總感覺這一夜格外漫長,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便聽見有人敲了敲她的門。

    “起床了嗎?方才差了人來傳信,說是邀我們去主殿一聚�!笔侨蠲髦樵诮兴�

    卿舟雪起身,邁步走向門邊,順手帶上了劍。林尋真和白蘇也才剛出門。

    居處離主殿還有些遠,但是流云仙宗境內不能御劍,于是她們只好多走幾步。

    流云仙宗主殿最為恢宏大氣,聳立在最中間。一片片的朱瓦比鶴頂紅還要鮮艷,日光流淌過脊線,在邊角之處流光溢彩。

    她們到時,已經塞滿了黑壓壓的人頭。

    哪怕再怎么超凡脫俗,人與人堆在一起,也微微覺得有些燥熱。唯有卿舟雪周身清涼了一方寸地,反而使得身旁人越挨越緊,幾乎要貼到身上。

    她微微蹙眉,止了運功。寧愿一個人熱著,也不喜和別人挨著。

    她看向主殿中央,流云仙宗的掌門相貌年輕,一身道袍仙風道骨。據她早先自林尋真口中聽來的傳聞來看——仙宗的掌門時常會換,最終的主事還是太上忘情那位老祖。

    太上忘情。

    無人知曉她的名姓,只聞其道號。

    現(xiàn)如今九州修為第一人,備受爭議的無情道,偏偏被她一個人走到了底。

    卿舟雪的目光掃過一堆面孔,自服飾上看,應該只是長老。

    不見那位老祖的身影。

    興許還在閉關。

    她斂眸靜候片刻。仙宗的掌門表達了一番對遠道而來者的歡迎,而后介紹了一下問仙大會的賽程。

    一錘定音的,的確是傳統(tǒng)的擂臺賽。

    但是在這近一年的修行之中,也是對各位道友心性的考察,但凡有挑事生非,陷害他人者,一律取消比賽資格。

    除此之外,論道閣每日都會于辰時開放。這里估計是廣結好友,探討道法的場合。

    散會以后,諸位道友紛紛退散,看他們的趨勢,應當是紛紛涌入后山,想要去一探究竟。

    畢竟流云仙宗的福地洞天有一些較為苛刻修行環(huán)境,對于靈根罕見的人而言,可遇不可求。

    卿舟雪這種整個九州都數不出幾個前輩的靈根,自然也包含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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