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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太監(jiān)總管退至一旁,正尋思著主子究竟在等什么,便見桌上白光連閃,竟莫名出現一盤蒸餃、兩個燒麥,卻是小趙縣令的供奉來了。新皇低笑幾聲,這才舉起筷子去夾蒸餃,心道:若是那人看見瓦罐里的金葉子還毫無反應,今晚我就得托夢去問問他還有沒有良心,怎么不懂得感恩?

    于是,這就是所謂的“默默付出,不圖回報”的真相。被蒙在鼓里的有姝過得很歡暢,每天吃好喝好,還有鬼仆料理家務,他只需出門逛逛,去吏部催一催,一天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吏部還扣著他的述職報告,索要的賄賂從一萬叫到三萬,偏有姝是個倔脾氣,越是勒索威逼,越是不肯妥協(xié),便就這么耗著。他從人間煉獄一般的末世而來,比任何人都懂得平凡生活的美好,不給當官就算了,日子照過不誤。買了好吃的,好玩的,就捎給地府的小伙伴,跟他的牌位嘮嘮嗑。

    新皇的御桌上總會莫名其妙冒出一大堆東西,有香包、畫卷、花朵、竹蜻蜓,甚至還有孩童才喜歡玩的撥浪鼓。若非新皇時時刻刻在周身布了結界和障眼法,許是會把一干臣子嚇住。

    這日早朝,他手里忽然多了一只銀紅色的金龜子,不免愣了愣,然后立刻拽入掌心,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待到下朝,回到寢殿,他攤開掌心細細打量,只見金龜子的脖頸處栓了一根絲線,也不知為何。

    “魏琛,過來看看,它脖子上為何栓了一根線?”

    太監(jiān)總管湊近一看,當即笑了,“啟稟皇上,小趙縣令忒有童趣,這是讓您溜著金龜子玩呢!皇上您看著,奴才幫您溜一圈,奴才小時候經常這樣玩兒�!�

    他拽住絲線,把金龜子往空中拋去,只聽嗡嗡一陣微響,金龜子竟展開翅膀飛起來,卻因拴著脖子逃不掉,只能在殿內來回繞。太監(jiān)總管跟著繞了兩圈,這才把它還回去,臉上帶著意猶未盡的神色。

    新皇從未玩過這種游戲,冷厲嚴肅的面龐似冰雪一般融化,繼而目中沁出點點笑意,看似責備,實則寵溺道,“不去吏部催一催述職報告,整天就知道淘氣。不行,朕得回去看看�!�

    他白天總會抽出時間去探望小趙縣令,晚上也整宿陪著,儼然已把小趙縣令的家當成了自己的家,而這偌大宮殿不過是個擺設罷了。待他消失之后,太監(jiān)總管揮揮拂塵,布下幾道障眼法。

    閻羅王抵達鬼宅時,有姝正撅著屁股,在后花園里捉蛐蛐。幾只小鬼鉆入地底,幫他查探哪里有蛐蛐窩,好讓他拿著鋤頭去挖,剛挖開洞口,就有一只方頭尖尾的強壯蛐蛐跳出來,一蹦兩蹦地逃遠了。

    有姝“哎呀”叫了一聲,連忙爬起來去追,卻見閻羅王已一指頭點在蛐蛐腦袋上,令它動彈不得。

    在普通人看來,蛐蛐似乎沒察覺到危險,正趴在葉片上小憩,只需放輕腳步就能捉到。有姝控制好驚喜的表情,躡手躡腳走過去,把蛐蛐罩入自己親手編好的竹籠內。他絕不肯承認,之所以供奉那么多玩具,正是想把小伙伴引來陪自己玩耍�,F在目的達到,他自然很是歡喜,小嘴兒抿著,小酒窩擠著,黑白分明的眼眸閃閃發(fā)亮。

    閻羅王哪能看不出他竊喜的表情,心里酥麻得厲害,面上卻不顯,待他把捉到的蛐蛐放入小陶罐,就坐在他身旁默默看他游戲。

    有姝拿著一根狗尾巴草,不停撥弄兩只蛐蛐,令它們斗在一處,眼角眉梢俱是鮮活靈動。

    被冷待了半月,不知前程如何,不知后路在哪兒,他卻能自始至終保持樂觀的心態(tài),且把自己照顧地好好的,令閻羅王又是心疼,又是寬慰。他想摸摸他柔軟的發(fā)頂,想把他攬入懷里抱一抱,拍一拍,卻不得不按捺。若是揭破一切,以往能光明正大欣賞到的美景,日后都會化為泡影,總歸得不償失,還是算了吧……

    閻羅王不急于一時,有些人卻等不得了。二房一家本還成竹在胸,卻遲遲不見有姝回來討要銀兩,這才知道大事不好。如今他們肩頭和四肢的刑具已重達幾百斤,莫說走路,連床都下不了,皮肉被箍得青紫,骨頭被壓得變形,已到瀕死的邊緣。

    趙有才已瘦脫了形,正躺在拔步床上茍延殘喘,一名小廝給他接屎接尿,一名丫鬟給他喂飯,房間里夾雜著排泄物的臭味與飯菜香氣,令人作嘔。二老爺與二太太同樣癱瘓在床,大小便失禁,弄得仆役怨聲載道。而趙有才的妻妾、兒女早就躲到鄉(xiāng)下去了,根本不敢與這幾個罪人同居一室,生怕被牽連。

    “管家,管家,去把趙有姝找來!”趙有才預感自己大限將至,不得不服軟。他哪兒知道趙有姝竟那般倔強,述職報告扣著就扣著,偏不行賄,鬼宅住著就住著,偏不搬家,真真是脾氣硬,命格也硬,鬼神都拿他毫無辦法。

    管家領命而去,到得鬼宅,雙腿忍不住抖了抖。近段日子,他常常會跑來監(jiān)視,哪能不知道這是個怎樣詭異的地方,而能在這種地方安然生活的小少爺又哪里會是常人?跟他耗,早晚是個死字。

    他剛抬起手,門就開了,一道陰測測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找誰啊?”

    管家嚇得瑟瑟發(fā)抖,沖看不見身形的門房說道,“勞,勞煩這位,兄弟,給小少爺帶個話,就,就說我家主人請他過府一敘�!�

    “你家主人是誰?”陰測測的嗓音又近了些許,順便帶來一股陰風。

    管家雙膝一軟就跪下了,顫聲道,“我家主人乃趙府二老爺,您就說家產的事好商量,讓小少爺無論如何去一趟�!痹捖淦L尿流地跑了。

    門房嗤笑一聲,這才回去稟報。

    有姝抵達趙府時已至黃昏,屋子里十分陰暗,更縈繞著一種難以名狀的臭味。趙府的三位主子分別躺在一張涼席上,雙目凹陷,骨瘦如柴,奄奄一息。趙有才為官多年,一身惡習難改,雖處于弱勢,卻依然放不下架子,詰問道,“趙有姝,你待如何?你若是嫌棄一萬兩銀子少了,我可以再給你加兩萬�!�

    三萬兩銀子,正是吏部的要價,這里面沒有趙有才的手筆,有姝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越是使這些陰謀詭計,有姝就越不想成全,擺手道,“不拘一萬、兩萬、三萬,我都不要。我這就立個字據,把家產全送給你們,這總成了吧?”

    “你可不能不要��!”趙有才尚未開腔,二太太就尖叫起來,扭曲的臉龐活似見鬼了一般。

    “趙有姝,別給臉不要臉!你那述職報告還扣在吏部,若是沒有我?guī)兔κ柰�,你得在京城里等一輩子!你寒窗苦讀十余載,難道就為了當一個芝麻小官?就為了虛耗光陰?你甘心嗎?”趙有才終于亮出底牌。

    有姝垂眸斂目,老神在在。

    與此同時,前往各地巡察的欽差大臣歐泰已回到京城,正站在金鑾殿上回話,文武百官分列兩旁,神情肅穆。歐泰拿出一沓卷宗,均為被他先斬后奏的貪官名錄,令眾臣脊背生寒,復又聽他話鋒一轉,對遂昌縣令趙有姝大夸特夸。

    麗水府官員要么被土匪殺死,要么被革職查辦,這位趙縣令竟是碩果僅存的一位清官,如何不招眼?且他歸京時輕車簡從,喬裝改扮,當地百姓無一人知曉,待新任知府露面,大家才恍然,緊接著跑到城門口痛哭,又做了許多萬民傘,讓欽差大臣代為交付。

    萬民傘一把接一把,足以遮天蔽日,目下已經撐開,擺放在金鑾殿外的空地上,遠遠看去錦繡一片,彩綢紛飛,壯觀極了。新皇對這位趙縣令贊不絕口,末了看向吏部尚書,問道,“趙縣令的述職報告你可曾批復?拿來讓朕看看�!�

    吏部尚書依稀聽說過趙縣令的名諱,卻不是因為對方耀眼奪目的政績,而是有下屬曾在他面前念叨,說底下來了個死摳門的芝麻官,連幾萬兩的敲門磚都不肯買。地方官員前來吏部報道,首先要交足銀兩,然后才給評定等級、安排職位,這本是常規(guī),吏部尚書聽過也就罷了,還交代下屬千萬把他卡死,好叫他明白厲害。

    他哪里能料到欽差大臣歐泰竟對對方印象深刻,當著皇上的面就提了出來�,F在皇上似乎想親自安排此人前程,該如何應對?難道告訴他人早就到了,卻被微臣扣下?這分明是嫌棄自己頭上的烏紗帽戴得不夠穩(wěn)�。�

    吏部尚書腦子急轉,終于記起一件事,拱手道,“啟稟皇上,您有所不知,那趙縣令來是來了,卻不聽勸,非要自己寫述職報告,因報告不符成規(guī),微臣便將之按下不表,如今正命人重新撰寫�!�

    一位言官立刻落井下石,“啟稟皇上,律令有言,官員遞交的公文若是不符成規(guī),應算瀆職,理當查辦。劉大人對他網開一面固然仁慈,卻有違國法,著實不妥。依微臣所見,無論趙縣令政績如何,錯了就是錯了,須得罷免官職,再來處置�!�

    “片面之詞不能盡信,先看過趙縣令的述職報告再說吧�!睔W泰自是力挺小趙縣令。

    新皇也不是偏聽偏信之人,立刻派遣太監(jiān)總管去吏部索要述職報告,順便把趙縣令召入宮中。

    第78章

    王者

    太監(jiān)總管魏琛來得十分突然,浩浩蕩蕩一群人,竟無門子前來報信,害得吏部官員毫無準備,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把積壓了許久的幾箱公文全部帶走。雖然早知道小趙縣令住在何處,魏琛卻還假模假式地找人來問了問。

    按照規(guī)矩,但凡入京述職的官員,都要在吏部留下聯(lián)絡地址,以防差事派遣下來卻找不到人。以往趾高氣昂的大小官員,在魏琛面前什么都不是,點頭哈腰的奉承了一堆好話,這才把地址交上去,又塞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打聽朝上發(fā)生了什么事。

    魏琛接過地址甩袖就走,對那荷包看也不看,臉上一派冷肅。出了吏部衙門,他沒按照地址上的路徑走,反倒直接去了趙有才家,仿佛對小趙縣令的行蹤了若指掌。

    當是時,趙有才正撂著狠話,字字句句皆無比誅心,“趙有姝,別以為考中狀元就一步登天了,信不信我立馬就能把你踩下去?不過一個七品的芝麻小官,也敢與我作對。我乃天官,手里掌控著大庸國所有官員的前程。你若是不按我的意思來,就不止扣押述職報告那么簡單。我要動了真格,評級之時給你定個丁等,外放到嶺南、蜀州、湘西等地,你且看看自己還能活多久�!�

    他口中的幾個州府乃大庸國流放人犯之地,環(huán)境惡劣、民風彪悍、路途艱險,莫說坐穩(wěn)官位,能不能活著到任都是未知數。被派去這些地方的官員,要么沒錢沒勢,要么得罪了權貴,一去就是一輩子,甚少有人能活著回到京城。

    有姝深知內情,卻也絲毫不懼。最要好的朋友(當然只是他單方面認定的)便是掌管地府的閻羅王,他怕什么都不可能怕死。放下早已涼透的茶水,他正欲回絕此事,卻聽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緊接著趙府的大管家跑了進來,顫聲道,“老爺,太太,大少爺,外面來了一位公公,說是奉皇上旨意前來召小少爺入宮覲見�!�

    “你說什么?”趙有才陰狠而又得意的表情變成了不敢置信。不過一個七品芝麻官,竟引得皇上親自召見,所為何事?

    有姝也同樣驚訝,走到廊下一看,果見一名面白無須、相貌陰柔、氣度不凡的太監(jiān)匆匆走來,揚聲道,“前面可是遂昌縣令趙有姝?”

    “正是在下�!庇墟呦屡_階拱手。

    “大內總管魏琛見過趙大人�;噬嫌兄迹闭仝w大人入宮,請趙大人隨奴才走一趟�!蔽鸿×⒖踢禮,態(tài)度十分恭敬。他統(tǒng)轄宮中內務,雖說只是四品官銜,卻因得了皇上重用,地位比之一品大員也不差。六部尚書見了他還得點頭哈腰,奉承不斷,偏到了小趙縣令跟前,卻把姿態(tài)放得極低,一言一行也甚為小心。

    有姝絲毫未覺,趙有才卻是個人精,很快就嗅出異樣。趙有姝這次入宮,恐怕不是壞事,而是得了皇上青眼�;噬先艨粗厮涸诶舨康氖雎殘蟾嬉簿秃翢o作用了,自己的威脅亦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如此,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該怎么辦?難道果真把所有家產還給他?

    當趙有才極度不甘,五內俱焚時,有姝已經隨著魏琛走了。二老爺、二夫人急得滿頭是汗,連連埋怨兒子做事不干脆。無法可想之下,他們只能等待,看看趙有姝從宮里回來是個什么光景。若他得了皇上重用,家產的事更不好解決,得了訓斥,或許還能運作一番。

    魏琛親自去請小趙縣令,卻把幾箱公文托付給徒弟,讓他帶去金鑾殿。幾個身強體壯的太監(jiān)扛著箱子入內,行禮過后整齊擺放在大殿中央,好叫文武百官以及皇上看個清楚明白。

    吏部尚書定睛一看,頓時汗流如瀑。只見幾口箱子上分別貼著封條,封條上寫著注釋。其中一條注釋是這樣的:銀兩已經結清,可送予劉大人批復;又有一條寫道:款項交付過半,還須再審;最后一條用了醒目的朱批:拒不交付款項,無限期押后!

    眾位大臣無不在吏部辦理過述職報告,評定過等級,見此情景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兒。不僅吏部是這個規(guī)矩,其他各部也都如此,給銀子好辦事,不給銀子便只有一個字——耗。看誰把誰先耗死。

    然而這種規(guī)矩與律法相悖,于國法不容,大家心里明白就成,卻絕不能宣之于口,否則就是貪贓枉法,危害社稷,罪名重大。他們原以為吏部那些官員自有辦法應對上頭檢查,先皇在時不就什么事兒都沒有嗎?卻沒料魏琛一去竟就翻出鐵證,然后明晃晃地擺放在金鑾殿上。不愧為大內第一總管,不愧為皇上最倚重的心腹,果然有兩把刷子!

    他們若是知道魏琛并非凡人,且進入吏部官衙的時候使了障眼法,令胥吏措手不及,也就不會如此驚異了。

    新皇離開御座,緩步而下,先是繞著箱子走了兩圈,然后才在最后一口箱子前站定,本就冷峻的臉龐越發(fā)高深莫測。他輕輕揭掉封條,篤定道,“無限期押后,看來趙縣令的述職報告就在里面吧?”

    別開,千萬別開!吏部尚書以手遮面,暗暗吶喊。封條倒沒什么,幾句話就能搪塞過去,壞就壞在每一口箱子里還擺放著賬薄,詳細紀錄了那些前來述職的官員都交了多少銀子,送了多少珍寶,不肯交銀子的分別什么背景來歷,好讓尚書大人一目了然,繼而按照銀兩的輕重批復等級、安排差事。據不肯交銀子的拖上一年半載;還不交,那些沒什么背景來歷的官員就會像犯人一般,被發(fā)配到苦寒之地受罪。

    正因為掌控了各地官員的晉升之道,吏部官員才得了個威風凜凜地綽號——天官。

    吏部尚書的意念顯然無法阻止新皇。他已經打開箱蓋,取出一本賬冊翻看,臉上毫無表情,眸光也晦暗莫測。眾位官員紛紛垂頭,頗為心悸地忖道:連賬薄都擺在里面,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劉大人的屬下是干什么吃的?怎能讓魏琛搜出如此要命的東西?

    還是那句話:人斗不過鬼。所謂的鬼怕惡人,也得看看那鬼究竟是什么等級。

    在一連串粗重的呼吸聲中,新皇翻完賬薄,低聲評價道,“有趣。朕萬萬沒料到,吏部評級竟然是以銀錢多寡與背景輕重為依據。錢多就給甲等,錢少就給丁等,沒錢就扣留在京,等候發(fā)落。你們把各地官員當成什么?待宰的肥羊?把朕當成什么?可以肆意欺瞞糊弄的傻子?有能者被你們迫害,無能者反而大行其道,以至于各地官員文婪武嬉、衣冠沐猴,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為尸位素餐之輩。長此以往,我大庸百姓如何不反?我大庸國祚如何不亡?”

    他越說越怒不可遏,抬手把賬薄砸在吏部尚書臉上。只聞“啪”的一聲脆響,吏部尚書額頭多了一塊紅印,更有一條鼻血蜿蜒而下,可見新皇用了多大的力道。他立刻跪下磕頭請罪,渾身打顫、冷汗淋漓的模樣看上去狼狽極了。

    一名太監(jiān)飛快把賬薄撿起來,輕輕拍干凈,在皇上的示意下遞給百官傳看。

    新皇也不需要旁人幫忙,彎下腰仔細翻找,好不容易在箱子最底部找出趙縣令的述職報告,打開來閱覽。

    “劉大人,你之前說過什么還記得嗎?”片刻后,他慢條斯理地開口。

    “敢,敢問皇上,您指的是哪句?”吏部尚書已經快嚇癱了。新皇一上位就斬殺了幾百名官員,除了吏部與戶部,朝內朝外皆整肅一清,得了個活閻王的稱號。他冷著臉、皺著眉的時候已經足夠駭人,如今唇角微微含笑,怎么就更為可怖了呢?

    “你說你緣何扣押趙縣令的述職報告?”

    “微臣說,微臣說趙縣令的述職報告不符成規(guī),須得打回重寫。”吏部尚書邊說邊擦冷汗,心里七上八下,驚惶不定。今天這事都是趙縣令的述職報告引出來的,早知如此,給他評個甲等,即刻批復也就罷了,何必扣著不放?說到底,還得怪趙有才那蠢貨!他們自己家里的恩恩怨怨自己解決就好,為何把別人當槍使?

    思及此,吏部尚書對趙有才恨入骨髓,卻也悔之晚矣,只能祈禱趙有姝的述職報告果然不符成規(guī),自己的罪狀能少一條。

    然而事與愿違,觀皇上震怒之中卻還流露出欣賞之意,眾位大臣已經猜到,這位趙縣令的述職報告不但符合成規(guī),且還極其精彩。果然,新皇閱過之后又把厚厚一沓卷宗遞給百官傳看,自己則走回御座,不發(fā)一言。

    本還半信半疑的官員們看完卷宗全都沉默了,眼里隱約流露出驚嘆的神采。不愧為十八歲稚齡就高中狀元的鬼才,這位趙縣令文采斐然、口吐珠璣,從民生、商業(yè)、農業(yè)、治安、水利等各個方面闡述了自己的政績,并總結了優(yōu)點和不足。他用詞嚴謹、邏輯分明,敘述客觀又不乏優(yōu)美動人,堪稱述職報告中的典范。

    便是把吏部最精于業(yè)務的胥吏找來,也寫不出比之更全面、更規(guī)范、更優(yōu)秀的報告。而劉大人說他的報告“不符成規(guī)”,現在聽來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沒收到錢就明說,何必栽贓陷害,毀人仕途呢?

    太監(jiān)收回這份報告,欲交給皇上,卻見對方揮揮袖子,沉聲道,“讓劉大人也好生看一看。他所謂的‘不符成規(guī)’的述職報告究竟是什么樣子。”

    吏部尚書接過報告細看,極力想找到一處錯漏,終是事與愿違,心里明白自己完了,當真是半點借口也沒了。

    新皇命人把其余幾口箱子打開,取出賬薄傳閱,悠悠道,“庶民者,國之本,固國之本須愛國之民。為官者憂國憂民,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好,說得好!我大庸國總算還有一位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好官。”

    這是趙縣令述職報告的結語,皇上拿來反復吟誦,可見十分欣賞,觀其政績,更是令絕大部分官員汗顏。大家紛紛垂頭,表情羞愧。

    新皇俯視堂下,繼續(xù)道,“王國富民,霸國富士;僅存之國,富大夫;亡道之國,富倉府;是謂上溢而下漏�?v觀歷史,自省己身,你們說說,我大庸究竟是王國、霸國、僅存之國,還是亡道之國?”

    這句話誰人敢答?然而想想餓死、淹死、旱死、冤死的百姓,再看看富得流油的官員與士大夫,答案已不言而明。

    新皇敲擊桌面,正欲開口,就聽殿外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啟稟皇上,若是再不大力整頓吏治,我大庸必將成為亡道之國!”

    嘶,究竟是哪個不要命的愣頭青,竟敢說這種話?百官紛紛回望,就見一名身穿七品官袍的青年,不,或許是少年?大步走了進來。他面如冠玉,色若春花,雪膚紅唇配上晶亮貓瞳,看著全不似朝廷命官,反而像哪家的嬌貴公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跑出來。所幸他氣度干練,凝重沉穩(wěn),倒還鎮(zhèn)得住場面。

    大家先是皺眉,后又暗暗點頭,已然猜到來者身份。原來趙縣令竟長成這樣?難怪能寫出那般才藻富贍的文章,難怪敢回答那要命的問題,難怪不肯賄賂吏部,固守清名。年輕人什么都不怕,自有一股“敢為人先”的血性。

    當大家以為趙縣令性格耿直,脾氣木訥時,卻見他抬頭朝御座上的新皇看去,不卑不亢的表情瞬間變成驚訝、迷茫、狂喜,忘了去看腳下的路,被厚重地毯絆了一跤,摔了個四仰八叉。

    什么氣度干練,凝重沉穩(wěn),原來都是錯覺!眾位官員以手遮面,不忍直視。

    有姝在京里等了半個多月也不見皇上整頓吏治,還以為他怕了那些狗官。這樣的心胸,手段,顯然不可能是自己主子,便也慢慢死了心。然而眼下,他盼了又盼,想了又想的人,竟然真的坐在堂上,叫他又驚又喜,手足無措。

    他胡亂撲騰了幾下,卻因太過急切,又被自個兒右腳絆了一跤,再次摔倒。所幸緊跟其后的魏琛快步上來攙扶,才拯救了尷尬中的小趙縣令。

    有姝一面急急整理官帽與衣擺,一面抬頭仰視,就見曾經熟悉無比的人,此刻正用極其陌生的目光審視自己。他還是那樣俊美無儔,氣質卻冰冷嚴肅,眉峰之間鐫刻著幾道深深溝痕,乃常年皺眉所致。

    這是主子,卻又不是主子,幾乎在一瞬間,有姝就得出了結論。主子不會用冰冷的目光審視自己,主子不會在自己摔倒的時候無動于衷,除非他已忘了曾經的一切。

    思及此,有姝像遭了雷劈一樣,眼睛一眨,嘴巴一癟,就留下兩行豆大的淚珠。然而轉念一想,他又釋然了。主子畢竟不是自己,來歷特殊,可以不經由投胎,直接附體重生。他的每一世都是嶄新的,獨立的,喝了孟婆湯、忘川水,自然沒有前幾世的記憶。

    沒關系,還可以重新來過,還可以再創(chuàng)造無數美好的回憶,還可以把他追回來!有姝不斷給自己打氣,這才止住眼淚,但眼眶和鼻頭卻還紅彤彤的,看上去十分可憐。

    在朝上大哭大鬧的官員有之,大喊大叫的有之,但都是在受了冤屈指責,或與別人當堂辯論的情況下,像趙縣令這般莫名其妙哭起來的人卻少之又少?哦不,他現在竟然又笑了,腦子真的沒毛病?官員們齊齊側目。

    新皇也頗感疑惑,沉聲詢問,“來人可是遂昌縣令趙有姝?見了朕緣何又哭又笑?”話落,眉宇間的溝痕越發(fā)深刻。

    有姝連忙用袖子擦臉,然后飛快撫穩(wěn)官帽,抹平衣擺,半跪行禮,“啟稟皇上,微臣正是遂昌縣令趙有姝。微臣對皇上仰慕許久,一朝得見天顏,自是激動難耐,欣喜若狂,還請皇上恕臣無狀。都說百聞不如一見,皇上果然英明神武、雄才大略,一身浩然之氣撼地搖天,令乾坤初定、社稷初穩(wěn)、萬民歸心,實乃我大庸之福,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微臣收回之前的妄言,有皇上坐鎮(zhèn)中天,我大庸怎會是亡道之國,不出三五年,必然國富民強,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他一張口就是一番天花亂墜的贊美之詞,不僅把新皇夸得耳尖發(fā)燙,文武百官也都張口結舌,嘆為觀止。原以為這是個性格木訥耿直的清官,卻沒料不過轉瞬,竟變得如此諂媚,三兩句就把之前那番不要命的話給圓回去了。

    高,實在是高啊!即便朝中最善于溜須拍馬的奸佞,也不得不給趙縣令豎一根大拇指。

    新皇皺著眉頭,心中十分糾結。他知道小趙縣令并非那種媚上欺下之人,但他今天的表現實在是太過反常,簡直像變了一個人。擔心有妖魔鬼怪侵占了小趙縣令的身體,新皇擰眉細看,卻又更為困惑,沒錯,這人的確是他認識的那個,如假包換。

    他雖然滿口的溜須拍馬,但表情卻極為真摯,目中也閃爍著喜悅的光芒,仿佛對自己很是仰慕。但真是見鬼了,朕在藩地默默無聞地待了那么些年,除了幾個心腹,誰知道朕是誰?難道有姝能看穿朕的障眼法,認出朕是閻羅王?新皇一腦袋疑惑,卻又不好詢問,只得擺手道,“地上涼,起來回話吧�!�

    略停頓片刻,他又從袖子里取出一條明黃絲帕,遞給魏琛,“讓趙縣令擦擦眼淚。”

    注意了,是“讓”而不是“替”,這表示自己不能碰著小趙縣令一根手指頭。魏琛心下明了,接了帕子走到堂下,小心翼翼地遞過去,“趙大人,快擦擦吧�!�

    有姝胡亂擦了兩下,自然而然把絲帕揣進兜里,竟不打算歸還了。

    魏琛欲言又止,表情糾結,眾臣也都不約而同地暗忖:皇上的東西,若是不說一個“賞”字兒,你敢私自昧下?這膽子可真夠大的�。∧鞘雎殘蟾嬲媸悄銓懙膯�?在報告里咱們看見的分明是一個大大的忠臣、良臣、清官,怎么來了殿上就變成了奸臣、佞臣、貪官了呢?莫非哪里搞錯了?

    新皇以拳抵唇,遮掩自己哭笑不得的表情。有姝一來,他這張冷酷的面具就戴不住了,果然是命中克星。

    有姝絲毫沒發(fā)覺自己哪里做錯了,正暗暗揣度主子的想法。畢竟跟了主子兩輩子,對對方的行事手段頗為了解,他知道主子不發(fā)作則已,一發(fā)作必是雷霆萬鈞。之前放著吏部不管是因為時機沒到,現在把自己召來定是準備下手了。

    思及此,有姝立刻把寫好的折子取出來,揚聲道,“皇上,微臣想彈劾吏部尚書劉大人七七四十九條罪狀,其罪一,貪贓枉法;其罪二,買官賣官……”話落又奉上許多證物。

    魏琛立刻把奏折與證物送到御前,均是這些天小趙縣令親自查訪所獲。他給吏部官員下了套,裝作被逼無奈的模樣說會去籌錢,卻又言及自己記性不好,請各位大人把所收款項一一羅列。吏部官員自詡天官,行事猖狂,竟毫不猶豫地把各種名目的款項寫在紙上交給他,且還做了極其詳細的說明。

    這種東西到了御前就是鐵證如山,無可辯駁。吏部尚書的臉白了青,青了紫,恨不能厥過去。文武百官亦面露惶恐,冷汗如瀑。

    新皇看似雷霆震怒,心里卻不著邊際地想到:對了,這才是朕認識的小趙縣令,公正廉潔,不畏強權,敢說敢做。

    有姝為了主子甘愿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又豈會害怕區(qū)區(qū)幾個權貴?他把吏部十之七八的官員都彈劾了一遍,這才跪下為自己喊冤。

    新皇差點就走下去,親自扶他起來,忍了又忍方把腿腳壓住,沉聲道,“趙縣令快快請起。吏部貪腐之事朕定然徹查到底。來人啊,把劉大人的烏紗帽摘了,押入天牢候審!”

    眾位大臣或多或少與吏部尚書有過牽扯,想為他求情,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適的說辭,只得沉默。掌控國家的關鍵在于吏治,吏治腐敗則亡國亡種,它涉及到國本,涉及到江山,并非可大可小之事。若劉大人買官賣官、貪贓枉法的罪名落實,凌遲處死都算輕的,更甚者還會株連九族。

    九族盡滅這樣的事,誰敢胡亂摻合?自是躲得越遠越好。

    第79章

    王者

    七品縣令彈劾吏部天官,縱觀大庸國史前后百年,尚屬首列,且還一告就響,越發(fā)令群臣難以置信。在此之前,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曾經風光無限的劉大人會被一個芝麻小官絆倒。

    由此可見,新皇一直沒動吏部和戶部并非懼于百官施壓,而是在尋找契機。待到證據確鑿,誰敢為劉大人辯護一句?皇上已經說了,吏治乃控國之本,吏治腐敗則國之將亡,為劉大人說情的人便是亡國推手,千古罪人。這頂大帽子往下一扣,莫說文武百官,便是皇親國戚也都望而怯步。

    青史留名誰不愿?遺臭萬年誰又敢?且讓劉大人自個兒想想辦法吧。

    勇于直陳國弊的趙縣令這會兒正忐忑不安又歡喜無限地坐在乾清宮正殿內。因為他彈劾吏部尚書的舉動正中新皇下懷,故此,罷朝之后受到新皇邀請,留下用膳。

    曾經金碧輝煌的宮殿,現在已經撤了奢華的紗幔珠簾與古董擺設,看著頗為空蕩簡陋,卻另有一股大氣凜然之風。新皇端坐主位,伸手邀請,“歐泰,趙縣令,請入座。”

    一個直呼其名,一個卻喚官職,誰疏誰親、誰遠誰近,一目了然。有姝心里十分難過,腮側的小酒窩便淡了下去,拘謹地入了席位,盯著手邊的一只玉盞默默無言。新皇也不與他搭話,把歐泰叫到身邊,詳細詢問他此次巡察的情況。

    待到宮人擺膳時,已不知不覺過了三刻鐘。魏琛似乎看出了小趙縣令的窘境,輕笑道,“如今大庸百廢待興,皇上力主節(jié)儉,每日膳食不過兩葷三素一湯罷了。知道趙大人在任上過得十分清苦,這是皇上特地吩咐御膳房加的菜,您看看合不合口味?”

    桌上擺了十幾盤菜,雞鴨魚肉樣樣不缺,且全都是有姝喜歡的。他暗淡的眼眸微微發(fā)亮,看著活泛了很多。明里與歐泰敘話,實則一直用眼角余光注視他的新皇這才暗松口氣。

    歐泰調侃道,“微臣今天沾了趙縣令的光,否則皇上只需兩盤青菜豆腐就能把微臣打發(fā)掉�!�

    眼里本還蕩著笑意的有姝僵了僵,心情頃刻間跌落谷底。若是歐泰不說,他竟毫無察覺,皇上為了招待自己才刻意加了幾道菜,看似十分禮遇,卻源于關系不夠親密罷了。若是到了不分彼此的程度,哪里還需要款待?他吃什么自己吃什么,恰似歐泰那般,兩盤青菜豆腐也就對付過去。

    即便知道主子換了身份,不能與上輩子那個人等同而論,有姝依然覺得難過,不知怎的,竟想起了一路陪伴自己的閻羅王。他現在很需要一個虛無卻安全無比的懷抱,好叫自己疲憊的時候能喘口氣,迷茫的時候能安下心。不知不覺間,對方似乎已經成了他的主心骨,一沒看見,心里就沒著沒落的。

    新皇察覺到小趙縣令情緒低落,剛放下的心又高高提了起來,絞盡腦汁地思考自己究竟哪點做錯。

    “趙縣令,可是飯菜不合口味?”他沉聲詢問。

    有姝飛快瞥了新皇一眼,微微搖頭。這一世的主子應該是個非常冷酷的人,早在麗水的時候他就曾聽說過,這位主兒在藩地有一個綽號——活閻羅,殺盡外敵,亦對貪官污吏毫不留情,及至登基,更是抄家滅族,整頓朝政,絕不手軟,令文武百官畏之如虎。

    有姝自然很想快點把主子追回來,卻也需要把握好一個度。若是太過急切,難免招惹他誤解,繼而冷待,輕則發(fā)配到外地,重則還會罷免官職,永不錄用。倘若變成庶民,再要接觸這高高在上的人怕是此生無望了。

    有姝并不覺得與主子在一起兩世,主子就理所當然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要知道,每一個輪回都是一次全新的開始,主子不是傀儡,他有自己的思想與理念,也有選擇的權利與余地,他可以愛上任何人,并不一定非要自己不可。

    思及此,他心臟狠狠抽痛了一下,卻也戰(zhàn)意勃發(fā)。

    看見佝僂著脊背的小趙縣令像彎曲到極致的翠竹,猛然反彈、拔高、挺直,精神煥發(fā),新皇愈加疑惑不解,卻也稍微安下心來。他總覺得小趙縣令在面對陽世的自己時,仿佛變了一個人,十分難以捉摸。以往他能猜到對方八九分心思,現在卻如墜云霧,懵然不知。

    為了緩解氣氛,他只得招呼大家用膳,因為小趙縣令從不會把難過的事留到飯后。他感到傷心難過的時候會大吃一頓;憤怒恐懼的時候會大吃一頓;歡喜雀躍的時候也會大吃一頓,總之對他而言,沒有吃飯解決不了的問題。

    有姝吃了一塊紅燒排骨,瞇眼回味的片刻果然把之前那些煩惱都忘記了。他很想挪到主子身邊替他布菜,慢慢培養(yǎng)一點感情,但大家秉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他也只能保持沉默。

    倒是魏琛非常貼心,見他盯著遠處的菜,就會主動上前幫忙夾取,但也不說話,只微微一笑。大家早已適應這種沉悶的氛圍,可見新皇果然是個嚴肅刻板的人,極不好相處。

    有姝一會兒沮喪,一會兒迷茫,一會兒斗志昂揚,心情可說是大起大落,乍悲還喜。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臉龐早已把內心情感出賣得一干二凈,眉頭忽皺忽松,嘴唇忽撅忽抿,雙頰忽鼓忽陷,看著滑稽至極。

    歐泰只瞥了兩眼就有些憋不住,把臉埋在碗里,無聲大笑。他很好奇小趙縣令究竟在想些什么,為何表情如此精彩?

    同樣好奇的還有玄光帝,然而他現在的人設是冷若冰霜、嚴肅刻板,沉默寡言的新皇,也就只能強忍。說實話,有姝在閻羅王跟前,和在新皇跟前,簡直判若兩人,也不知這異變究竟源于什么。玄光帝一直知道,有姝并非那等心機深沉之輩,更不是兩面三刀、逢迎拍馬之徒,他反常的舉動一定是有原因的。

    有姝并不知道自己被人當猴子看了,正鼓著腮幫子嚼飯,發(fā)現手邊的菜快吃完了,這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吃完了飯,主子就該攆人了吧?相聚的時光就該結束了吧?會不會太過短暫?

    他現在才是七品芝麻官,述職評級過后或被外放,或留在京城,但就算再得重用,也不可能直接升至四品,繼而擁有上朝面圣的資格。也就是說,今天與主子重逢過后,不知再過多久才能見面,算是看一眼少一眼,少一眼則揪心一分。

    好胃口頓時沒了,有姝卻不能放下碗筷。他必須吃,慢慢吃,盡力把用膳的時間拖長一點。

    玄光帝明顯感覺到小趙縣令投過來的垂涎的目光,仿佛自己是什么山珍海味,足以佐餐。更露骨地說,那目光甚至有些含情脈脈,叫人難以招架。玄光帝面上不顯,心臟卻急速跳動,一再告訴自己那是錯覺,小趙縣令性格單純,莫說蓄意勾引,怕是連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都不知道,如此,總算把蠢蠢欲動的綺念壓了下去。

    歐泰與魏琛也察覺到空氣有升溫的趨勢,卻都裝作一無所知。

    有姝為了拖延時間,連雞爪、鴨爪都夾到碗里,慢條斯理地啃,啃出一根光溜溜的骨架才算甘心。歐泰早已放下碗筷等待,玄光帝為了不讓小趙縣令尷尬,正端著酒杯緩緩啜飲。魏琛見他已吃光第四碗飯,連忙問道,“趙大人,可要再添一碗?”

    有姝本想點頭,發(fā)覺飯菜已經頂到了嗓子眼,又連忙搖頭,這才意識到自己給主子留下了一個貪吃的印象,不禁臉頰爆紅,眼眶沁水,似乎快要急哭了。

    玄光帝沉聲問道,“趙縣令,可是身體不適?”唯有親近之人才會發(fā)現,他刻板的臉上帶著幾分焦慮與擔憂。

    有姝捂著肚子說道,“啟稟皇上,未免浪費食物,微臣一不小心吃多了�!彼宜謾C智,找到一個好借口,這才沖淡了饞蟲的形象。

    玄光帝放下高懸的心,頷首道,“原來如此。魏琛,去太醫(yī)院要一些促消化的藥丸來。如今大庸的百姓尚吃不飽飯,朕作為一國之主,更不該奢侈浪費。趙縣令能以身作則,實在是有心了�!痹捖淇聪驓W泰,擺手道,“你若無事就先告退吧,趙縣令腸胃不適,暫且留下緩一緩�!�

    歐泰是個知情識趣的,連忙躬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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