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走�!�
他嫌棄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把她拎了起來,屈尊降貴地掠出了宮殿。
魔主跨出宮殿的瞬間,外面就起了異動。
無數(shù)的小魔感受到魔主靠近的氣息,迫于強大的威壓,都紛紛往后退散,群魔退散的聲音宛若天邊的悶雷,滾滾而來,而下面是一片起伏的黑色浪潮,可見數(shù)目之多。
季煙又被震撼了一把,撲面而來的是殷雪灼的逼王之氣。
腳底切切實實踩到實地時,她又開始撒丫子狂奔。
她沿著足足有一百級的臺階往下跑,跑到下面已經(jīng)氣喘吁吁,還沒歇好,又看到附近有個特別高的臺子,周圍懸掛著無數(shù)的鐵鏈,上面?zhèn)鱽斫泻奥�,似乎很熱鬧,她又拽著殷雪灼,想要上去。
殷雪灼把她拎了上去。
季煙坐在足足有她胳膊粗的三條鎖鏈上,遠遠地躲在眾魔后,好奇地往下張望。
是兩只魔正在打架。
周圍的魔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好幾圈,都在興奮地嘶吼著,一只魔忽然撕掉了對方的胳膊,一口要在了嘴里,鮮血濺了一地,周圍的吶喊聲又被推向一個新的高潮。
季煙:“……”畫面太兇殘,她不應(yīng)該上來的。
這有點兒像打擂臺,只不過這些魔是真的以弄死對方為目的,一只魔吞噬另一只之后,明顯變得更加嗜殺好戰(zhàn)了,緊接著又會有其他的魔上前,和他繼續(xù)廝殺,看誰吞噬掉誰。
……這不會導(dǎo)致人口驟降嗎?
魔族沒有因為內(nèi)斗而滅絕,真的神奇。
季煙走神間,一只魔已經(jīng)接連吞噬了三只魔了,只不過很快又有一個很強的魔沖了上去,瞬間將那只魔撕成了碎片。
“嘖,廢物。”殷雪灼隱著身,略帶輕嘲的冷淡嗓音傳到了她的耳朵里。
顯然是覺得死得太快了。
季煙:“……”
“害怕嗎?”殷雪灼罵完了廢物,又湊過來恐嚇她:“魔域強大的魔將,可都是用這種方式脫穎而出的。”
季煙好奇:“一直殺,一天下來會死多少魔啊,你就不怕你手下無人可用嗎?”
殷雪灼嗤笑了一聲,“魔族修煉極其緩慢,大多會選擇吞噬弱小增長修為,那些弱小的,就算不死在這里,也會死在人族手里,還不如成為大魔力量的一部分。魔族無須多少數(shù)目,只需各個都是精銳。”
“你看�!彼钢呛竺骈L長的一條隊伍,無數(shù)的魔一個個排著隊,一個個蠢蠢欲動,雙眼泛著猩紅,恨不得立刻沖上擂臺,一決生死。
“我禁止他們互相吞噬,只有在這里,他們可以用實力增長力量,你看他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變強呢,成為強大的魔,或是為強者獻上自己的性命,才能去凡間,將那些人撕成碎片�!�
殷雪灼的語氣輕快,似乎是再說一件很榮耀的事情,看著他的子民們?nèi)绱耍苁切牢俊?br />
季煙順著他的思維想,又覺得好像很有道理的亞子。
仿佛他是個愛民如子、治理有方的明君呢。
在這兒耗了一會兒,殷雪灼又把季煙從上面拎了下來,讓她繼續(xù)參觀。
弱小的凡人季煙邁著小短腿,一直走啊走,路上遇到了好幾只魔,對方想要吞噬她,都被突然現(xiàn)身的殷雪灼嚇得噗通跪了。
季煙看著他們從青面獠牙的樣子,瞬間變成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小可憐,弱小無助里透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委屈,其中幾只的原形都被嚇出來了,毛茸茸的耳朵不住地撲簌著,顯得更我見猶憐了。
前后差距太大,季煙沒忍住,笑出了聲來。
這些魔都這么好玩的嗎?
殷雪灼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以后可以給你掛個牌子,寫上‘不可食用’�!�
這樣她在魔域行走,就不會被魔覬覦了。
殷雪灼這樣想著,似乎還腦補了一下季煙掛著牌子的樣子,越發(fā)覺得這樣很有意思。
他興致勃勃,干脆就地取材,用之前捏床的手法,真的捏了一個木牌,興沖沖地要給季煙掛上。
季煙:“?”
又不是賣身葬父,她掛個牌子干嘛?!
“我不要!”季煙往后跳了一步,警惕地看著他,隨機想到什么,她回嗆道:“我馬上就要被你做成人蠱了,用不上牌子了!大佬!你在我臨死前放過我吧!”
此話一出,殷雪灼的動作頓了一下,旋即瞇起了眼睛。
季煙:“……”糟糕,她好像說了什么不太好的話。
殷大佬可能自己都忘了要把她做成人蠱的事,現(xiàn)在正心情很好地逗著她玩兒呢,她現(xiàn)在提醒他這件事,不就是催他快點弄死自己嗎?
季煙咬了咬唇,警惕地望著他,后背慢慢靠上身后的大槐樹。
她渾身緊繃。
“死”這個字好像什么禁忌,一旦提出,就將氣氛全毀。
殷雪灼垂眼看著她,那雙窄窄的雙眼皮低垂著,凌厲的氣場微斂幾分,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緒。
他不說話,季煙一時也沒吭聲。
就這樣對視著。
他定定地看了季煙半晌,手指點出了一簇藍色的火焰,將木牌燒成灰燼,道:“那就不戴了吧。”
說完,就轉(zhuǎn)身往前走去。
季煙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他好像有些不高興了,像是生了悶氣一樣。
可明明應(yīng)該難過的是她��?季煙都覺得自己的心態(tài)是不是太好了,一個即將被殺的人,居然還能讓殺她的人鬧脾氣。
“殷雪灼�!彼龑χ谋秤昂埃骸澳阕呗c兒啊,我快跟不上了,你要是走出了十步,會立刻回到原地的。”
殷雪灼:“……”
作者有話要說: 殷雪灼:我不開心,其實我不想殺她,殺了她就不好玩了,但是我不殺她的話,就得想其他困難的辦法,但是這樣就顯得我太在乎她了,好像很沒面子。
季煙:魔頭心,海底針。
第27章
九幽之火2
季煙覺得自己的心態(tài)太好了。
也許是破罐子破摔吧,
她居然一點都沒有走到絕路的哀涼。魔域的風(fēng)很冷,
吹得季煙的裙擺翻飛,她在前面慢慢走著,
殷雪灼就在她身后,
安安靜靜地跟著,
兩人都沒有說話,但只要季煙回頭,就能看到他始終在她三步之外,不曾離去。
站在這里,
讓所有魔都無法靠近傷害她。
季煙走走停停,
一路看著風(fēng)景,繞過了很多小路。魔域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連植物都帶有具有輕微的攻擊性,
季煙只要一靠近,它們就會伸長枝蔓攻擊季煙,有一株藤蔓甚至直接把季煙纏了起來,
眼看就要勒斷她的脖子,被殷雪灼瞬間割成了碎片。
“魔藤一般不攻擊比它強大的生物。”殷雪灼皺著眉,
眼神涼涼地瞥了她一眼。
都懶得損她了。
季煙來魔域之前,這些植物是魔域最弱小的生物,季煙來了之后,
連植物都打她的主意。
這小廢物,每次都能廢得讓他大開眼界。
季煙蹲下來,看著長得比自己胳膊都粗的藤蔓,
心有余悸地打了個冷戰(zhàn),乖乖蹭到殷雪灼身邊,不要和他站太遠。
殷雪灼還冷著一張臉,臉上明晃晃地寫著“非禮勿近”。
季煙都直接無視掉了。
“殷雪灼,那是什么��?”季煙忽然眼尖地瞥到天邊一束若隱若現(xiàn)的紅光。
像是有什么東西散發(fā)著耀目的光芒,像極光一樣,和天空融合在一起,十分漂亮。
殷雪灼順著看了一眼,忽然興味地勾起了唇角,輕笑了一聲。
“那里啊,那里關(guān)著你的同類呢,想不想去見見?”
她的同類?
季煙有些迷茫,殷雪灼卻來了興趣,絲毫不等她回答,把她拎了起來,往那里飛去。
季煙一直到了魔域的地牢,才想起來她的同類是哪位。
韶辛啊。
魔域的地牢和季煙想象中的大為不同,這里與其說是地牢,更像是一個無底的煉獄,從上方下去,無數(shù)的鐵籠子里都囚禁著各種奇怪的生靈,有魔有妖也有人,有的面如春曉,十分勾人,有的丑陋不堪,三頭六臂,還有的長得像異形,簡直是科幻片的外太空生物,看得季煙毛骨悚然。
殷雪灼顯然是故意嚇她。
季煙嚇得抱緊了他的腰,把小腦袋埋進他的胸口,殷雪灼微微僵了一下,這才加快速度,不在那些恐怖的籠子邊逗留。
最下面的籠子里關(guān)押著韶辛。
韶辛眉目低垂,被鐵鏈牢牢地拴著,跪著那兒一動不動,衣服還是干凈完好的,也沒什么傷痕,只是看著清瘦了,連通身的氣質(zhì)都陰郁了許多。
這些籠子的體積并不小,比人還要高一些,四周用靈力封著,里面的人既看不到外面,又聽不到外面,外面的人卻可以清晰地知道里面的一切。
“想和他敘舊么?”殷雪灼笑得意味深長,“說不定,這就是最后一面了�!�
季煙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了籠子。
她進去時的腳步聲喚醒了韶辛,少年本無力地垂著頭,聞聲抬起眼來,看見季煙之時,眸中閃過一絲驚怒,立刻掙扎起來,“是你!”
就是她!和魔為伍,一直以來都在騙他!
韶辛這些日子被關(guān)在這個大籠子里,不知道臨霜城到底如何了,他每日都在擔(dān)憂中度過,一看到季煙平安出現(xiàn),當(dāng)即心里一沉,心里已經(jīng)有了極為不妙的預(yù)感,手腳發(fā)涼,寒意透骨。
季煙看著少年驚慟的眼神,微微頓了頓,還是毫不猶豫地告訴他:“臨霜城已經(jīng)被滅了�!�
韶辛瞳孔驀地一縮。
身子一顫,帶動鎖鏈嘩啦啦作響,韶辛死死地盯著季煙,劇烈地喘著氣,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一聲質(zhì)問,“你也是人,為什么非要幫著魔害人?這對你有什么好處?”
季煙平靜地看著他,淡淡道:“我不是幫著魔害人,我只是單純地選擇站在殷雪灼那一邊�!�
“這有何區(qū)別?!”
少年出奇地憤怒,啞著嗓子憤怒地問她:“殷雪灼殺人無數(shù),若不是他,這些魔豈會為禍人間?你是人!你就這樣殘害自己的同族嗎?!”
季煙看著他,卻忽然有點兒想笑。
“我是人,可是要我死的,也都是人。”她忽然抬手,認認真真地掰起手指數(shù)了數(shù),“太玄門的人,季云清,風(fēng)流云,殷妙柔,還有那天打了我一掌的人,還有很多很多的人……”
除了韶辛,所有人都不曾待見過她。
甚至讓她服下了回靈丹,一心一意要她的命。
季煙并非仇視人族,可她也不是什么圣母白蓮花,既然他們待她不好,殷雪灼待她好,她就向著殷雪灼,就這么簡單罷了。
這里對她來說,也不算什么真正意義上的世界,只是一本書而已。
抱歉,她真的做不到如此有情懷。
“韶辛,我來見你,是因為你是個好人,我討厭季云清那樣的人,但是我不討厭你。”季煙看著他,“我看你想知道,那我就把來龍去脈都告訴你好了�!�
“靈霜城的靈脈之下,的的確確藏著殷雪灼的玄冰鱗,季云清和風(fēng)流云想要取出玄冰鱗,重塑靈脈,他們需要一個人冒死成為他們的棋子,他們選擇了我,讓我闖入全是魔氣的靈脈,拿出玄冰鱗�!�
“我只不過是把玄冰鱗物歸原主罷了。”季煙憐憫地看著韶辛,反問道:“是你告訴我的,東西既然是人從靈魘身上偷來的,那就要做好有朝一日換回去的準備,韶辛,我的道理有錯嗎?”
韶辛臉色蒼白,死死地盯著季煙。
他確實無法反駁她。
“你闖入魔氣,為什么沒事?”韶辛盯著她,注意到了她話中的其他內(nèi)容,將信將疑,“什么叫舍命?你是說,季盟主為了修補靈脈,不惜犧牲人命?季盟主并非這樣不擇手段之人。”
在他眼里,季云清年少名滿天下,清冷獨絕,皎皎如月,同輩之中無出其右,乃是當(dāng)世最清正無雙之人,如今更問鼎仙盟盟主之位,絕不可能用這樣的手段達成目的。
“你愛信不信吧�!奔緹熞矝]打算非要說服他。
少年垂著眉眼,也沉默起來。
他被捆在這里多日,滴水未進,若非修仙之人體格非比尋常,早就支撐不住了,但即便如此,少年的臉色也透著虛弱的蒼白。
季煙看著他虛弱的樣子,又率先打破平靜,“如果你愿意為殷雪灼效力——”
話還未說完,少年怒而打斷她,“你休想!”
好大的火氣,季煙又閉上了嘴,但還是提醒了他一句,“這是你唯一的路,落在殷雪灼的手上,你不投誠,便只有另一個下場�!�
那就是死。
殷雪灼太強了,他素來自傲,在他眼里,甚至無人配與他為敵,即使季煙說過可以利用韶辛牽制他哥哥韶白,殷雪灼也未必放在心上。
他不會,甚至不屑于利用一個小小的凡人,去威脅另一個凡人。
季煙言盡于此,再多的話她說了也沒用,便轉(zhuǎn)身要離去,在推開門最后一刻,韶辛忽然叫住了她,語氣激烈道:“魔主殘暴嗜殺,毫無人性,他可以殺人族,也曾親手殺過自己的下屬,也可以毫不留情地殺了你,你以為你跟著他就會有好下場嗎?”
季煙腳步微頓。
籠子外的殷雪灼浮空而立,水潤的眸子看著指尖的火,躍動的火光映得他眼神幽暗。
聽到韶辛的質(zhì)問,他忽然抬起眼尾,冰涼的眸光落在季煙臉上。
這個小東西,這段時間給他帶來了不少樂趣。
但他的殺戮太多……親近的,仇視的,甚至是他喜歡的,越喜歡,殺得越果斷。
殷雪灼的目光一寸寸劃過季煙纖細的脖子。
如果她現(xiàn)在猶豫……
季煙背對著韶辛,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注視著面前的鐵籠子,聽著韶辛最后的質(zhì)問。
“那也是我自己選的。”她轉(zhuǎn)過身看向韶辛,眸色清澈,沒有猶豫,一字一句無比清晰,“你們口中殘暴的魔頭,卻比人待我更好,他不許別人罵我廢物,知道我怕冷,會記得抱我之前拿被子裹住我,他從前九死一生,只是為了救一個給自己去過名字的女孩子,這就是你們口中的魔�!�
“我不相信你們,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他雖喜怒無常,卻對我來說,卻比很多人都真性情許多。”
“壞到無可救藥又怎樣?我跟定他了�!彼f著,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容來,“再說了,你以為,我現(xiàn)在還怕死嗎?”
似是在印證她的話一般,韶辛望著季煙的眼神逐漸變得驚疑不定,季煙感覺有什么冰涼的液體流了出來,伸手一摸,才發(fā)現(xiàn)全是血。
鼻血控制不住地洶涌,季煙一陣頭暈?zāi)垦�,下意識抬手扶住鐵欄桿,眼前卻一陣陣發(fā)黑。
視線徹底黑下去的剎那,身體已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
“季煙!”
殷雪灼掠了過來,宛若一股凌厲的風(fēng),穩(wěn)穩(wěn)接住了下墜的季煙,看著懷里臉色瞬間灰敗的少女,他的眸光沉浮不定,眼神驀地狠戾起來。
他抱緊季煙,化為一團黑霧,倏然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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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煙的意識沉浮不定。
她昏昏沉沉,又暈又冷,如墜冰窖,卻又忍不住抓緊面前的衣裳,努力貼近面前的男人,卻沒有汲取到半分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