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最難掌握的人心,即使是他始終立在運籌帷幄這個位置上的人都不敢輕易說自己可以掌控。
傍晚接她放學時不見人影的擔心和恐懼,知道她和白君奕“一起去書店買教材”時突然涌上的怒火和不悅,對她表現(xiàn)出來的吃醋表現(xiàn)的暗喜,看見她的委屈時不由自主的心疼,以及舍不得放不下,格外特別的寵溺縱容,無一不證實了他的內(nèi)心。
喜歡。
又何止只是喜歡。
可越是這樣清醒地看清,越是不敢再往前跨越一步。他現(xiàn)在做的每一步引導,稍有差池都能埋下隱患,日后引爆時,別說全身而退,最受傷的人永遠會是處于弱勢的聞歌。
他不能冒這個險,更冒不起這個險。
所以此刻糾纏他的,是比選擇更要艱難的問題——這樣差之微毫的感情,要如何安放?
……
窗外狂風大作,呼呼的風聲即使在室內(nèi)依然清晰可聞。那驟然暗沉下來的天色把天際最后一抹熹微的光線也卷走,徹底的沉寂。
沒多久,醞釀了良久的大雨鋪天蓋地而來,雨聲鑿鑿,如珠玉,雷霆萬鈞。
這樣讓人無法喘息的沉默里,溫少遠終于開口道:“我和白薇,沒有任何關系,就算是有,也是老爺子一廂情愿的想法�!�
他的語氣里,帶著淡淡的無奈:“那天你在警局外面看見我給她送保溫盒,是她煲了湯給老爺子喝,沒拿走……”
聞歌垂下頭,揉了揉哭得有些疼的眼睛,沒吭聲。
“你知道,我現(xiàn)在不可能對你有回應。在我這里,你有一個身份始終是溫敬的養(yǎng)女,是他交托給我的責任�!彼脑捯粢活D,看著她的雙眸,眼神晦澀。
“你很聰明�!彼鹗�,扶在她的臉側(cè),拇指摩挲了一下她溫熱的側(cè)臉,用指腹擦去那些淚痕。目光觸及到她的時,更是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躲避。
“這個時候你不應該想這些,你掙扎著想要獨立,想要不依靠任何人,這些全是剛起步而已。想擺脫溫家的烙印,想離開對我的依附,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更何況,你現(xiàn)在還小,哪怕比同齡的女孩要更成熟,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低下頭來,在她額頭上輕輕地一吻:“不會有人覺得你現(xiàn)在的喜歡可以交托一輩子,我也不敢打賭。你還會遇見很多人,他們會改變你對人生的看法,會讓你對這個世界有新的認識,遠不像現(xiàn)在……你還沒有看見其他人�!�
輕柔的吻落在她的額上,溫熱干燥的觸感讓聞歌的心頭一燙,難以言喻的酸澀。她又想哭了,只能閉上眼,緊緊地閉上眼,不去看他的表情,不去和他那雙似能蠱惑人心的眼睛對視。
他在說服她……
可是他還是不懂。
似乎是明白她此刻在想些什么,溫少遠輕笑了一聲,道不盡的無奈:“別的事情上臉皮這么薄,怎么這件事就這么執(zhí)拗?你知道,我們有多不合適�!�
聞歌不是看不見他們之間的差距。
溫少遠生來就是天之驕子,他生活的世界和她的不同。拋開所有客觀的問題,橫亙在他們之間最主要的,就是——他不愛她。
僅這一個,便已決定了結(jié)局。
從所未有的無力感吞噬著她,聞歌難過得連話都說不出。她安慰自己,已經(jīng)很不錯了,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也再沒有選擇躲避……已經(jīng)進步了。
可心像是被撕裂一樣,疼得她一陣陣發(fā)慌。
她反手打開門,強硬地冷下聲音,站到門邊:“小叔你走吧�!�
走廊上涌來的是夾雜著水汽的大風,墻壁上的照明燈燈光慘淡,連帶著她的臉都蒼白了不少:“不管你說再多,你還是拒絕我了。所以我現(xiàn)在不想看見你�!�
溫少遠抿著唇,站在原地看著她。
她低著頭,整張臉模糊得看不清五官,只有那微微沙啞的聲音,以及蒼白的臉頰才透露出幾分悲涼。
他站在原地,那種被撕裂傷口的疼痛不期然地涌上來,讓他措手不及。
“別人也許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有多深,可你不能不知道。”聞歌抬起頭來,微微哽咽的語氣里是她隱藏在最深處的委屈:“即使我以后遇見很多很多很優(yōu)秀的人,依然沒有任何人可以和你相提并論。我的喜歡,從來不是說說而已。”
“小叔,我不知道我會喜歡你多久,但是如果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錯待冷遇,總有一天,我也會心灰意冷。但在此之前,我不會回頭,也不會后悔,就像很多年之前你對我的義無反顧一樣,我也可以不顧一切。”
原本不欲讓你為難,可如今,不為難,也已經(jīng)為難了。
那就不用回頭了,她的人生里,本就毫無退路。
溫少遠站在那,久未有反應。他俊朗的面容在微薄的燈光下似蒙上了一層霧,那清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層深深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這樣的聞歌讓他幾乎有些陌生。
“我是不想知道�!彼蝗怀雎�,語氣比之剛才的溫和強硬了不少。他冷下臉,看著她的雙眼平靜無波,對她剛才那一段剖白似乎完全無動于衷:“你給我清醒點,你現(xiàn)在是面臨高考的應考生。你現(xiàn)在所有的一切都還依賴你的養(yǎng)母,你有什么資格說出不顧一切這種話?”
“我明白地告訴你,我們之間不可能。從你叫我小叔的那天起,這輩子,我都只會是你的小叔�!弊詈竽蔷湓挘f到最后已夾雜了幾許冷冽。
溫少遠瞇起眼,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抬起,逼著她和自己對視。眸底涌起的沉郁,就這樣毫不遮掩地讓她看了個清楚:“光是這一點,你就難以逾越。”
他的指尖帶著涼意,讓聞歌不由自主地發(fā)抖,連帶著看向他的眼神都帶了幾分驚懼。
溫少遠這樣的反應遠在她的預料之外——毫不留情地,扼殺她。
“我再說一遍,以后你再說這樣的話,我會讓你知道后果是什么�!痹捖�,他松開手,連再看她一眼都嫌多余,轉(zhuǎn)身,和她擦肩而過,徑直邁出了大門。
冷風從窗戶里涌進來,她驟然松開手,連看一眼他的背影都不敢,像是瞬間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無力地連扶住門的力氣都沒有,往后跌靠在冰涼的墻面上。
大門被關上,鎖扣落下的輕響就像是在她心上也扣上了枷鎖。那些不堪,委屈,受傷,所有的情緒積累在一起,全部被鎖在了那個小房間里。讓她連難過,都不知道要先哀悼哪一個。
她環(huán)住自己,已經(jīng)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只怔怔地看著眼前那一小寸地方。把自己僅存的聊以安慰用的幻想徹底推翻……
不,他是真的,對自己一點喜歡也沒有。
恐怕,今天這一出,他是真的打心眼里開始厭煩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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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少遠沒走出多遠,剛乘著電梯到樓下,寬敞空曠的大廳里空無一人。純白色的大理石映著天花板上的燈光,泛出幾絲冷意來。
他突然猛地回身,手指緊握成拳,狠狠地砸向了墻面。
那驟然涌上來的疼痛像是五指都斷裂了,一陣鉆心。
他偏頭,冷凝的目光看著自己因為緊握和用力而泛著青白的手指,太陽穴“突突”地狂跳起來。心口叫喧著的各種情緒,掙扎著就要破洞,可被強力按壓下去,除了艱澀依然還是艱澀。
溫少遠閉上眼,手指上的痛感讓他的意識從所未有的冷靜清醒。他收回手,轉(zhuǎn)身看著窗外漆黑的夜幕和瓢潑的大雨,心像是被泡在了這冰涼的雨水里,涼得格外透徹。
……
溫景梵接到tc會館經(jīng)理的電話時,正在溫家自己的房間里準備出發(fā)去l市的行李。幾年前去l市的梵音寺取大師開光的小葉紫檀佛珠后,他每年都要往梵音寺跑好幾次。
確認自己聽到的消息無誤,溫景梵手上的動作一頓,腕上那一串佛珠在璀璨的燈光下透出幾分圓潤來,似有微光浮現(xiàn)。
“我馬上就來�!睊鞌嚯娫挘贈]有一絲耽擱,拿了車鑰匙就去出去接人。
經(jīng)過樓下大廳時,正在和白薇說話的老爺子抬頭看他一眼,隨口問道:“這么晚了還要去哪?”
溫景梵的目光從老爺子的身上滑過,停留在白薇那里,只一瞬,便移開視線,回答:“有東西落在公寓里了,明天要出門,現(xiàn)在去拿�!�
老爺子不疑有他,順口問道:“你大哥呢?”
溫少遠?
溫景梵連神色都未變,睜眼說瞎話:“不知道�!�
老爺子不無可惜地嘆了口氣,看了眼安靜坐在那的白薇,歉意地笑了笑:“整天不著家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邊說邊揮了揮手。
溫景梵會意,抬步離開。
整個a市都攏在這場冰涼的夜雨當中,淅淅瀝瀝的雨聲,拍打在車窗上的雨滴,街道兩旁的路燈被雨水模糊,朦朧了光影,一圈圈的光暈如同漣漪一般,延綿而去。
tc會館在這片夜色里,便格外醒目。
停好車,溫景梵剛邁進會館,就被等候已久的經(jīng)理引著去了樓上的包廂。
踩在木質(zhì)的地板,腳步聲都顯得格外清晰厚重。
推開門,溫景梵一眼就看見了背對著他坐在位置上的溫少遠。只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袖口翻卷到肘部,隨意的樣子哪還能尋到平時的嚴謹和沉穩(wěn)。
經(jīng)理見把人帶到了,小聲地交代了幾聲,便自覺地關上門離開。
溫景梵幾步走到桌前,在他對面的空座上坐下。這一對視,才發(fā)現(xiàn)溫少遠的面色微微泛紅,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偏偏眼神已經(jīng)模糊得似沒有了焦點,打量他時都費了一會功夫。
“喝醉了?”難得見到溫少遠失態(tài)的樣子,溫景梵忍不住笑了笑,問道:“是繼續(xù)喝還是讓我?guī)慊厝ィ俊?br />
溫少遠剛顯了醉態(tài),意識卻格外的清醒。聞言,并沒有回答,只是那微微泛白的嘴唇輕抿,不止給自己斟了一杯,又抬手掀開一個倒扣的酒杯給溫景梵滿上。
兩兄弟對坐,沉默不語地又喝掉了一瓶紅酒。溫景梵這才按住他又要去開酒瓶的手,有些不滿:“我明天要出門,不能陪你繼續(xù)喝……”
話未說完,他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見他五官的線條是前所未有的冷硬,稍一尋思,便有了答案:“聞歌又讓你不痛快了?”
溫少遠沉默著掃了他一眼,那眼神沉郁,幾欲凝結(jié)。
喝了太多的酒,他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又低沉:“我什么時候和她綁在一起了?”
不痛快是因為她,高興也是因為她,什么時候開始……她變成了他的不可或缺?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溫景梵倏然抬眸看向他,墨黑的雙眸微凝,帶了幾分審視,唇角輕揚,笑容溫和又輕淺。他淡聲反問:“難道不是?”
溫少遠捏著酒杯的手指寸寸收緊,燈光下,那張原本還帶著幾分醉意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移開視線,垂下眸子看著酒杯里晃動的猩紅色酒液,沒有再回答。
溫景梵卻不打算就此作罷,松開按住酒瓶的手,想了想,又給他滿了一杯。
包廂頭頂上的水晶燈燈光璀璨,那酒液在燈光下泛著一層瑩潤的光澤,悠然轉(zhuǎn)動。
“聞歌給你出了什么難題?竟然讓你出來買醉。”
溫少遠仰頭一口喝盡了杯中的紅酒,放下酒杯時,發(fā)出一聲碰撞地巨響。他的雙眸陰鷙,帶著陰冷的光芒,唇角緊抿,顯然不愿意再談及這個話題。
“回去吧。”他撐著桌角,站起身來:“去你那�!�
溫景梵笑了笑,眼神緩和下來,幾步繞過桌子走到他面前扶住他:“好,先回去。”
他不愿意說的,恐怕已經(jīng)是諱莫如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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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歌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wěn),翻來覆去地在床上滾了好幾圈,剛有睡意又被驟然變大的雨聲嚇醒。茫然地坐起身,卷著薄被望著窗外。
玻璃窗被雨水打濕,朦朧得只能看到不遠處的路燈燈光,昏黃的,像被雨水打濕了,揉雜成了模糊的一團光影。
下半夜的夜間有些涼,她坐得久了有些冷,裹著薄被下床,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吞咽下去。咽喉似乎有些腫起來了,微微的刺痛。
她輕輕地“喂”了一聲,那聲音沙啞又粗嘎。她捂著喉嚨,良久才放下水杯,回屋睡覺。
再睡下,便一覺到了天亮。
下過一場雨后,今天一大早就是個大晴天。天空如碧洗,一塵不染。
感覺有晨光灑在臉上,聞歌睜開眼,怔怔地看著窗外明亮得幾乎有些刺眼的陽光。只覺得自己現(xiàn)在又跌進了黑暗里。
空蕩無聲,孤寂無人的,黑暗里。
她坐起身,去廚房給自己做早飯。雖然身體和心情都不佳,但辛姨依然還是要去探望。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起夜的時候著了涼,早上起來嗓子發(fā)聲有些“沙沙”的雜音,她摸了摸額頭,給自己喂了粒感冒藥,這才收拾了東西準備去溫家。
辛姨的身體并無大礙,只前段時間換季的時候著了涼,咳了一陣時間,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痊愈了。聞歌留下吃了午飯,推說下午還有課要上,就自己走了。
她前腳剛走,溫少遠便回來了一趟換衣服,和聞歌正好前后腳錯開。
辛姨看他一副沒睡好的樣子,一邊給他張羅著布菜,一邊不放心地問道:“你也回來,怎么不順便帶小歌兒回來?她前腳剛走,說補課去了。這么大的太陽,又要坐幾趟公交車多不方便……哦,對了,回頭你盯著點那丫頭,看她像是感冒了,說話出聲都有些困難。”
溫少遠執(zhí)筷的動作一頓,垂下眼,波瀾不驚地“嗯”了一聲,眼底卻驟然聚起幾縷沉郁,深沉又晦澀。
“還有啊,昨晚白小姐來了一趟,和老爺子坐著聊了一會。后來你沒在,人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溫少遠面無表情地聽著,直到辛姨絮絮叨叨地說完,也順便放下筷子,推開沒動幾口的瓷碗,語氣冷而淡:“辛姨,以后不管我在不在家,白家的人過來都說我不在�!�
辛姨“誒”了一聲,有些不解:“怎么了怎么了這是?”
“讓老爺子少操點心,這些女孩,我都看不上�!痹捖洌贈]有給辛姨發(fā)問的機會,轉(zhuǎn)身疾步上樓。
辛姨端著碗站在餐桌旁,莫名非常。
……
聞歌的發(fā)熱癥狀從傍晚開始,她悶頭睡了一覺,結(jié)果不但沒有緩解,反而更加嚴重起來。隔日一起來,便頭重腳輕,腦子暈乎乎的,使不上勁。
雖然察覺了自己的不對勁,但到底沒當一回事,聞歌照樣去補習班上課。結(jié)果,中午午休時,吃個飯的功夫,一坐在座位上就沒能起來。
還是補習班前臺的老師正好帶著修理工來修窗戶到教室,看她閉著眼軟軟地靠著椅子,一臉不正常的緋紅,這才發(fā)覺她的身體狀況。
白君奕拿著一盒巧克力和要買的教材書來找聞歌時,正好撞上前臺老師和另外一個中午留在學校吃飯午休的女孩幫著把人扶出去。
他一驚,整張臉頓時一白,連忙迎上去:“怎么了?”
白君奕平常來補習班來得勤,前臺的老師對他也是分外的熟悉,知道他是聞歌的朋友,連忙讓他也來搭把手:“發(fā)燒發(fā)到暈倒了,快來搭把手,我送她去醫(yī)院……”
白君奕手上的東西往邊上呆愣著的同學手里一塞,趕緊接手過來幫忙。扶住她的手臂,才發(fā)覺她的身體冰涼得沒有一絲熱氣,可鼻尖又冒著汗,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樣。
等把人搬上車后座,白君奕也跟著坐進去,扶住她的上身靠在自己的懷里。手背搭在她的額頭上一貼,那滾燙的溫度讓白君奕的臉色瞬間更難看了。
“你知道怎么聯(lián)系她的家長嗎?”老師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里,邊扣安全帶邊說:“我剛才打了留在家長聯(lián)系薄的聯(lián)系電話,已經(jīng)停機了。”
白君奕正想說“那可以找她的小叔”,話剛到嘴邊,他卻突然咽了回去,改成:“聞歌的媽媽在n市,她現(xiàn)在都是一個人�!�
老師沉默了一會,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緊閉著眼,眉頭微皺的聞歌,有些狐疑。
以往每個下雨天都會出現(xiàn)的——總是拎著把雨傘,默不作聲地放在前臺讓老師代為轉(zhuǎn)交后便轉(zhuǎn)身離開的那個男人又是誰?
到了醫(yī)院,掛了急診。
聞歌被推進急診室,半個小時后被護士推出來時,那位急診醫(yī)生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發(fā)燒不是小事,怎么那么不重視?”
前臺的老師尷尬地笑了笑,倒是沒反駁,只是揮揮手,讓白君奕先跟著護士一起和聞歌去病房,自己則去交費領藥。
聞歌糊里糊涂地燒了一下午,這才清醒過來。鼻端嗅著醫(y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眼神放空地盯著天花板良久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直到白君奕驚喜地叫了一聲:“聞歌,你醒了?”
她循聲望去,看見白君奕的剎那,皺了皺眉。也在這轉(zhuǎn)眼之間看到了正走進來要給她換吊瓶的護士小姐,一愣之后,眉心一舒,微扯了扯唇角:“你送我來的醫(yī)院?”
她雖然后來腦子昏沉,可意識還隱約的記得發(fā)生了什么。知道有人送她來了醫(yī)院,也知道醫(yī)生俯下身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好像回答了一句——“少遠……”
一想到這個,她還有幾分混沌的腦子頓時又清醒了些,猛然坐起。
剛撐起身子,就一陣頭暈目眩,眼前一黑,一種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來得突然,讓聞歌頓時泛起一陣惡心。
白君奕被她嚇了一跳,趕緊扶住她,低責:“你干嘛?要什么我給你拿�!�
聞歌抓著他的手臂緩了一陣,直到那暈眩的感覺漸漸散去,這才睜開眼。那漆黑的眸子似墨黑的黑曜石,只不過此刻眸光黯淡,整張臉蒼白得毫無血色,看上去竟脆弱得像是一個精致的瓷娃娃。
白君奕的唇角一抿,扶著她靠在床頭:“我不知道怎么聯(lián)系你家人,徐阿姨的電話停機了沒人接聽……”頓了頓,他的聲音頓時輕了幾分:“要不要我去告訴你小叔?”
聞歌倏然抬起臉來看他一眼,發(fā)白的雙唇輕抿,并沒有坑聲。
白君奕被她的眼神看得心有些發(fā)涼,不自覺地避開她的視線,轉(zhuǎn)身給她倒水喝:“你高燒四十度,多大的人,連自己燒得這么厲害都不知道�!�
“我知道�!甭劯栎p捏住喉嚨,聲音有些沙�。骸俺粤送藷�,就沒管它……”
她抬眼輕輕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謝:“謝謝你�!�
“送你來的是學校前臺的老師……沒必要謝我�!卑拙劝褱囟冗m中的茶杯遞給她:“你掛上水情況穩(wěn)定后,她就先回去了�!�
見她喝了幾口,白君奕拉開椅子:“你先待一會,我出去給她打個電話。你順便給我一個你家人的聯(lián)系方式,我通知一下……”
“不用了�!甭劯枘﹃鴾責岬谋�,低垂著頭,輕聲道:“不用了,等掛完水我就回去。明天還要上課……我不打算請假。”
白君奕被她打斷也不惱,這樣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會:“對不起�!�
聞歌沒抬頭,只是微扯了扯唇角冷冷地笑了笑,并未出聲。
他的道歉,她已經(jīng)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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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歌掛完水后,便辦了出院手續(xù)回去。白君奕不放心,一路送她回去,直到看到她屋子里的電燈亮起來,這才推著車離開。
這一次發(fā)燒,連續(xù)反復了好幾天,聞歌不是午休抽空就是晚自習請假一晚去學校最近的醫(yī)院吊水。一連好幾天,這才病愈。
那難看了幾天的蒼白臉色也漸漸回緩,而從始至終,她沒跟任何人提起,也未向溫少遠示弱。這段感情就像是又回到了以往她進一步他就退一步的膠著狀態(tài),可只有聞歌知道,他們之間已經(jīng)徹底回不去了。
而他這一次,是徹底地把背影留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