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商玦差點兒被這種莫名其妙的偷情眼神看得紅臉，非常想找塊板子把陸嶼行整個隔開。
陸嶼行轉(zhuǎn)身走了。
“他是小賀么？”等陸嶼行走遠，陳雪融才問了句。
她說：“我看身材挺像的，好幾年沒見，忘記小賀長什么樣了�！�
商玦心說：您這記性跟賀煬本人有得一拼。
當(dāng)初還是陳雪融帶他去參加的賀煬的生日會，示意他去跟對方結(jié)交。現(xiàn)在反而把人家給忘了。
他道：“不是。他是我之前高中同學(xué)，叫陸嶼行�！�
陳雪融覺得這名字耳熟，回憶了會兒，不太確定地說：“是高二的時候轉(zhuǎn)來你們學(xué)校那個？你提過，你們學(xué)校第一名�！�
商玦輕輕地“嗯”一聲。
陳雪融皺眉，“他現(xiàn)在還抽煙？”
“……什么？”
“抽煙�！标愌┤谡f，“你之前不是說坐在你前面那個小子抽煙么？”
商玦一愣，零散的記憶片段閃回。
他是跟陳雪融這么說過。當(dāng)然了，是謊話。抽煙的人是他，而非陸嶼行。
在閔葒進商家后那段時間，他邊應(yīng)付家里的瑣碎，邊要兼顧學(xué)業(yè)，整個人都被擠壓得不大對勁，后來找過各種途徑發(fā)泄。
抽煙就是那時染上的習(xí)慣。
高二那時候，陳雪融還沒離開A市，偶爾會去海中看他。商玦那時已不是第一了，陳雪融見他時，口頭上不說什么，眼里卻時常帶有挑剔。她對商玦有一種病態(tài)的期盼，近兩年離開A市后才好轉(zhuǎn)一些。
某次她來海中看商玦時，居然敏銳地聞到他身上的煙味。
商玦立時想到坐他前面那個令人不爽的家伙，就扯謊說：“我們班第一抽的，坐在我前頭，上課總能聞見他身上的煙味。”
他撒謊的本事還行。陳雪融把他看了看，見商玦面帶微笑，表情也自然，點點頭，似乎是信了。
在那之前，陳雪融還經(jīng)常會像商玦打聽陸嶼行的情況，畢竟是在成績上壓過自己兒子的學(xué)生，她難免多加關(guān)注，且人總是趨于關(guān)注更加完美的作品。
但在聽過商玦的謊話之后，她卻不再過問了，光是吸煙一條惡習(xí)，陸嶼行就被從她的標準中剔除掉了。
商玦此后在她面前造過陸嶼行不少謠言，抽煙喝酒打架樣樣都來，貌似還有早戀吧……
捏得有鼻子有眼的。商玦現(xiàn)在想想都覺得自己當(dāng)時挺有病的，也挺有才的。
這種造謠原本并無必要，他也找不到非要說陸嶼行壞話的原因。
不過如果一定要找一個原因的話，那也許是因為，每回向陳雪融抹黑陸嶼行時，他都感覺像在把另一個自己粉碎。
很痛快。
比抽一包煙痛快上一百倍！
……
往事不堪回首。
商玦嗽了嗽喉嚨，不自在地說：“呃……好像是吧，記不太清了。可能他……可能他這兩年戒了吧。其實我跟他現(xiàn)在也沒那么熟，就是正好碰見一起吃頓飯�！�
“嗯。你多交朋友是好事，不過別染一身惡習(xí)�！标愌┤谳p飄飄叮囑道，跟幾年前初次聽說陸嶼行這么個“狠角色”時的警惕相去甚遠。
商玦扭過臉，略心虛：“知道�！�
母子倆出校門找了家餐廳。學(xué)校附近的餐廳趨于平價，商玦走遠找了家最清凈的，價格稍高，最重要的店里有紅酒窖藏。陳雪融用餐時習(xí)慣配酒。
入座后他問：“明天還是后天走？”
陳雪融：“計劃改了，估計會多住一段時間。好久沒回來了，我也想看看這地方變了多少。”
她在A市生活二十年，對這地方既愛又恨。
商玦猜想她不會莫名其妙改主意，大概是有人陪她過來的，于是問：“媽，你男朋友也來A市了？”
陳雪融無語：“什么男朋友，前年結(jié)婚了�！�
商玦平常腦袋挺活，卻有點不知道要怎么稱呼陳雪融的新任丈夫，腦子短路了一下，說：“哦，那你老公來A市了？”
“……”陳雪融驚道：“我才走幾年，商新榮就把你帶成這樣了？”
商玦重新組織語言，記得陳雪融的丈夫姓“秦”，改口說“秦叔”。
“來了。商新榮在這兒，他知道我要過來看你，怕我舊情復(fù)燃就跟來了。”陳雪融勾起一抹笑，“我又不是你爸，沒那么不要臉�！�
商玦扯扯唇角。
兩人點了餐。
陳雪融出人意料的沒有點酒。
見她要了杯鮮橙汁，商玦頗為意外：“不喝酒了？”
陳雪融忽地沉默。
商玦回憶了一番，“我記得你沒開車來吧�！�
陳雪融原來是南方人，嫁給商新榮后才跟著搬來A市，兩人離婚后她也回南方住了。
大老遠開車來到A市也不實際。
陳雪融被他問得有些尷尬，回答說：“現(xiàn)在……喝不了�！�
商玦莫名地看著她，隨后意識到什么，眼神下落到陳雪融微微隆起的腹部上。
“你妹妹�！标愌┤谡f。
商玦眨了下眼，反應(yīng)了一會兒，遲鈍地開口：“……挺好的�！�
陳雪融笑了。是跟她的脾性不太相符的，很溫情的笑容。
商玦怔怔地出神。他印象里，陳雪融離開A市的時候，整個人仿佛已經(jīng)被逼到極限，偏執(zhí)又神經(jīng)。
才幾年啊……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他迫使自己把目光抬上來，不是很想討論關(guān)于妹妹的話題。他妹妹可能會很可愛……但他真的不想在現(xiàn)在聊起她。
商玦點點自己的唇邊，“媽你口紅沒涂好，都涂到人中上去了�！�
陳雪融：……
她道：“不是什么口紅都要涂得正正好，這是一種涂法，叫……”她說到一半感覺到頭疼，感覺說了自家兒子應(yīng)該也是聽不懂的。
她以前很少化妝，要化也都是偏冷的淡妝，人都是黑白色的，商玦沒見過，不懂這些也很正常。
但聽到“人中”，陳雪融還是有點被這直男用詞給干沉默了。
她嘆一聲氣，“你上大學(xué)趕緊交個女朋友吧。讓她教你�！�
女朋友沒有，假男朋友倒是有一個。讓陸嶼行教？
噗……
商玦嘴角輕翹了一下，道：“我女朋友，應(yīng)該不會涂口紅�！�
陳雪融訝異道：“仔仔，你談戀愛了？”
“……”
商玦不知該如何解釋，索性選擇閉口不言。
“正好我最近在這兒，改天你讓我見見她？”陳雪融笑著說，“不用讓她看見我，到時候我去你學(xué)校，你把她帶出來，我遠遠看一眼�！�
她是真的很好奇，兒子的女朋友是什么樣的。
“見見？”商玦臉上的笑意一下變得有點真切，甚至需要微微壓著以免笑出聲：“還是算了吧。我……”他還是笑得岔了下氣，過了兩秒才續(xù)上：“我女朋友有點太壯了，你可能不會喜歡�！�
“……”哪有用“壯”來形容女朋友的？
陳雪融一度懷疑自己之前教給商玦的紳士修養(yǎng)在這幾年都被忘光了。
可觸及兒子的笑臉，她一瞬間恍惚，把什么話都吞下了。
“你太瘦，女朋友胖一點，正好般配。再說那是你女朋友，我喜不喜歡有什么用？你自己看上就行�！�
商玦笑道：“我看不上。”
“……”兩年不見就變得這么壞了？
陳雪融對兒子幾年內(nèi)翻天覆地的變化感到心塞，只好心提醒：“你別欺負人家小姑娘�！�
商玦沒說話。
他不欺負小姑娘，就欺負傻狗。
第31章
陳雪融在A市暫住下來，隔兩天就來看商玦一次。不過她一個大齡產(chǎn)婦，商玦怕她折騰，答應(yīng)周末去她下榻的酒店看望，免得陳雪融來回跑。
期間商玦班上跟四班組織了一回團建活動，類似聯(lián)誼性質(zhì)，主要是為了拍照交差。都是同系同級，兩班學(xué)生聽說是跟隔壁班級的聯(lián)誼，都覺得無趣，紛紛找借口推搪。
兩班班委為了拉人想盡辦法，又買零食又買禮物，好話說盡，真到了團建這天卻趕上了今年的初雪，氣溫驟降，大家都還未做好迎接嚴冬的準備，更難把人叫出來了……商玦先前因為去醫(yī)院照顧陸嶼行錯過班委競選，倒是落得一身輕，只要準時出席就行。
這天數(shù)學(xué)系的都沒課，團建要借教室，只好定在晚上。商玦原也是不想來的，但找的借口被班長以班級頭牌必須出席為由駁回了。
323除了商玦都是四班的學(xué)生，葛志成林旭英都嫌冷窩在宿舍里，甚少參加集體活動的陸嶼行居然意料之外地來了。
準備活動策劃的班委估計都挺外向，幾個游戲設(shè)計得一個比一個令人社死。
商玦擊鼓傳花中了頭彩，被叫起來在兩個班學(xué)生面前獻歌。
他硬著頭皮上去唱了首。商玦鋼琴彈得不錯，但在聲樂上實在是沒什么天賦，一首歌唱得三回九轉(zhuǎn)，七零八落，總而言之沒一個字是在調(diào)上的。
一曲終后，教室里笑倒一片，商玦彎了彎嘴角，大大方方下臺。
陸嶼行在底下看得清晰，兩個班不少雙眼睛直白地聚焦在商玦身上，把平常不好意思看帥哥的份兒一塊補了回來。
回座位后，商玦耳根后的皮膚早已在不覺間熱起來。他在高中時也有過類似情況，被王元洲拽去KTV開嗓，但高中三年同學(xué)情誼到底跟這個剛分過不久的新班級不同。
他坐得有點煎熬。
沒人喜歡在人前出丑，但既然一定要出丑，就只好表現(xiàn)得大方點。
過了會兒他起身，去了趟洗手間冷靜。
他洗了把臉，抬起頭的時候，從鏡子里看到站在門口的身影。
商玦抽了張擦手紙擦干臉，問：“怎么出來了？”
陸嶼行：“找你�！�
商玦忍了一陣兒，壓下嗓子抱怨：“操，策劃的什么破游戲？”
陸嶼行立刻過去抱了他一下。
商玦……
商玦被抱習(xí)慣了，已經(jīng)麻木地接受了。
這些天在學(xué)校，人多眼雜的沒法兒接吻，陸嶼行于是逮著機會就要抱他。
他把腦袋在陸嶼行肩膀上短暫地搭了片刻，然后端起下巴，后腰靠在了洗手臺上。
他絨絨的薄耳朵本就是紅的，被身后壁燈的暖光打透，精細的血管看得一清二楚。
“不過你為什么會來？我看你們宿舍其他兩個人都不在啊�！�
“今天下雪�！�
“嗯�！彼阅兀�
陸嶼行：“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帶傘，就過來看看�！�
商玦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帶了。你為什么不發(fā)消息問我，特地跑一趟？”
陸嶼行只好說實話：“還因為今天沒課，我沒見到你，所以想你�！�
“……”商玦不忍直視地撇開了臉。
真不知道等這家伙以后想起自己這句話，會作何反應(yīng)。
商玦：“……哦�！�
“其實你唱得挺好的。”陸嶼行頓了頓，還是多加了句實誠的話：“除了不在調(diào)上�！�
商玦“……”我是不是還得跟你說謝謝夸獎？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呵呵，寶貝你能這么說，我真是……很感動啊�！�
他長出了口氣，情緒緩過來了。人長這么大，總有那么幾次丟臉的時候，商玦很看得開。
陸嶼行仍在細數(shù)他的優(yōu)點：“你節(jié)奏抓得很準，氣息也穩(wěn)。”
“……”商玦被他煞有介事的安慰弄得有點想笑，笑眼輕飄飄地望了過去：“還有呢？”
陸嶼行感覺心臟被商玦的眼神撞了一下，于是特別認真地回答：“還有，音色好聽�！�
他說的這些優(yōu)點，沒有假話。商玦從小學(xué)鋼琴的，拍子踩得很準，氣息也確實穩(wěn)。至于音色……他實在生了條挑不出毛病的好嗓子，說話時離人近些，甚至麻人耳朵。
商玦原本沒把這些安慰往心里去，但聽陸嶼行逐條分析，還真感覺好受了點，抬眼瞅瞅他：“……是吧？”
他這一句藏著點不討人厭的自戀，陸嶼行悶笑著“嗯”一聲。
陸嶼行：“不然……”
“��？”
“你跟我走吧�！�
“……”商玦幽幽道：“寶貝，你當(dāng)咱倆演青春傷痛演電影呢？你跟我走我跟你走的……整得跟私奔似的�！�
陸嶼行笑了，說：“我是想說，咱們走吧，不回去了。”
商玦心道：跟你走，也沒比我留在那丟人現(xiàn)眼好太多。
這家伙最近騷得可怕，上課、吃飯動不動就對他笑一笑。
商玦在心里權(quán)衡了一下，又想：不過還是稍微好一點的。
誰知道剩下的游戲會有多魔鬼？他在概率游戲上的運氣總是特別差。
“那……走吧。”
這個冬季的第一場雪下得很大。
兩人從教學(xué)樓出去時，大片的雪花在路燈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茫，難得的沒什么風(fēng)。
校園蓋上一層白色薄被，掩藏在寂靜中。兩把黑傘都是大號的，傘下的人走得近了，難免疊在一起，傘骨在對方的傘面上蹭出沙沙的聲響。
走了一段路，陸嶼行把自己的傘收了，恬不知恥地鉆到商玦傘面下。
商玦：“……”
從你商爺爺傘底下出去，謝謝。
他面無表情地用手肘杵了下身邊的人。
“嗯？”陸嶼行轉(zhuǎn)過頭。
“寶貝兒幫我拿下傘，我系個鞋帶�！�
陸嶼行不疑有他，從商玦手里接過傘柄。
他靜靜等了會兒，蹲在他腿邊的人起身。
商玦是擦著陸嶼行的身子站起來的。陸嶼行本來就偏著頭在看他，兩人的面龐一瞬間靠得很近。
他看到商玦在笑，酒窩陷得很軟，笑得特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