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所幸還算有家底，陳姐都替她松一口氣，股票虧了一筆不要緊，房產(chǎn)還在就能保值，先把小棟物業(yè)都租出去，一年加起來租金也有百來萬，母子兩個生活不成問題。
要是以后打算出國，那也很好，去英國加拿大新西蘭，都是好選擇，兩個人離了婚，靳易廷就是為了面子好看，也不會不給贍養(yǎng)費，只要日子能過，慢慢這件事就會淡下來。
這時候不是談這個好時機(jī)，二樓一層都是le的玩具室圖書室，玩粘土畫畫，鋼琴早早買起來，連舞蹈老師都找好，柏雪給兒子的，比當(dāng)年柏媽媽給她的還要多的多。
柏雪的第一件事是把兒子接回來，第二件事就是帶著兒子去看看爸爸，她打定主意要去墓前獻(xiàn)花，穿最漂亮的小套裝，讓爸爸不要擔(dān)心她。
陳姐無言以對，想告訴她出門多么不容易，這樣來來回回都不知道給狗仔拍了多少照片去，現(xiàn)在新聞熱度還沒過，去墓前一定是會惹出動靜來的。
可這是柏雪記憶里的第一次，她十八歲的時候父親還在，等她睜開眼，爸爸已經(jīng)躺在石碑下，不論怎么樣也要去送上一束百合花。
陳姐嘆一口氣，蘇珊卻全力支持，這回輪到蘇珊拍她的肩：“難道不活了？”可不是，難道不活了？因為有人跟蹤拍照，所以要把自己關(guān)起來，這輩子不再展現(xiàn)在人前，這輩子為了別人的期望活著？
活還是要活的，可活法要換一個，柏雪原來活得太肆意太自我，好像要活給全天下的人看看她有多幸福，現(xiàn)在不能了，她還有個兒子，她還是個媽媽，家校會難道能不參加？指望著靳易廷嗎？
陳姐想讓柏雪考慮出國，換一個地方讓仔仔讀書，兩個人都換一個環(huán)境，比在這里要好，到一個沒人認(rèn)識的地方去，輕松快樂的活著。
可她又怕柏雪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犯病，到時候只有她跟le，要怎么處理呢？還是呆在近點的地方更好，伸不到勾不著，連想幫她都不能。
床上鋪著新床單新被子，套了許許多多的枕頭，le跟柏雪睡在一起，他睡著的時候還會翻身，整個床都是他地盤，所以要把床的四周都圍起來。
柏雪迫不及待，陳姐也知道避不過狗仔，干脆大方開車出去，就告訴大家柏雪把孩子接回來了，母子兩個還回歸從前的生活。
陳姐的車子后面果然跟著狗仔車，這新聞還有熱度，靳易廷躲到內(nèi)地去，柏雪卻還在，車子牢牢跟著她，陳姐讓柏雪散下頭發(fā)，不要讓他們拍到她的臉。
柏雪的氣色比以前好了很多，可依舊還是有些憔悴，傭人在家里煲湯做菜，是原來用順手的工人，le愛吃什么，她都知道。
柏雪很快到了姜家，狗仔車攔在門外進(jìn)不去，姜承航不在，傭人只抱了孩子出來，范女士依舊避而不見，小小一只包，里面裝著le的小獅子和童話書。
在這里住了兩個月，沒胖反而瘦了，連小兒都知道嘆息，乖乖跟保姆說再見，問候了一圈，沒一個人出來送他，柏雪不在意，le也不在意，他終于能回家，笑得眼睛都瞇起來，鉆進(jìn)車?yán)锟匆姼蓩�，嘰嘰咕咕有說不完的話。
車子滑出姜家大門的時候，姜承航的車從外面開進(jìn)來，他正低頭看報告，秘書說了一聲，于是他抬起頭來，對面車上le也看見了他，他趴在車窗玻璃上，沖姜承航揮手。
柏雪頭一回看見這位姜先生，讓她有些吃驚，他這么年輕這么嚴(yán)肅，于是她抱起兒子，做了一個謝謝的動作，看上去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姜承航點點頭，繼續(xù)低頭去看報告。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原來沒有交際，以后也不必有交際，姜承航翻頁的聲音重了一點，秘書立馬投過目光，他動一動嘴唇：“明天，約程小姐吃飯�！�
第19章
白蛾葬玫瑰
柏雪去姜家接回了孩子的事，又上了娛樂周刊，她永遠(yuǎn)都是封面，十八歲之后，但凡有新聞，總是周刊用來吸引眼球的，不論是她當(dāng)?shù)昧擞昂螅�是她嫁給了靳易廷，到她生孩子，最后到丑聞纏身，也依舊頭版頭條，獨一無二。
可今天又有一個特別的消息，柏雪不知道，陳姐蘇珊也不敢讓她知道，她抱著兒子，在大床上滾，le笑起來好像小鴿子，咕咕個不停，他有那么多的話要說，可最后只是說了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兩只小手搭住柏雪的臉，一只摸著耳朵，叫了一聲“媽咪”。
柏雪眼眶濕潤，le叫一聲，她就答應(yīng)一聲，大房間里只有她們兩個聲音，le才剛回來，就好像獅子巡視領(lǐng)地似的把屋子里所有的角落都看一遍，他的玩具他的千秋，還有他那四五輛停在車庫里的兒童車。
寶馬奔馳應(yīng)有盡有，靳易廷在物質(zhì)上絕不虧待兒子，他從小過的就是富裕生活，擁有這對他來說天經(jīng)地義，于是他也這么對待兒子，除了陪伴，他算是個好父親。
甚至他也是個大方的丈夫，就像他的父親對待他的母親那樣，這在柏雪第一次來到這棟赤柱小別墅的時候就知道了，整個三層都是她的，大開的衣帽間，比公寓里的還更夸張。
其中有三分之一是靳易廷給的，過節(jié)日過生日的時候，柏雪的浪漫情懷全都用在靳易廷一個人身上，她把所有的紀(jì)念日都記錄在手機(jī)上，所有的，包括他們戀愛之后的百天紀(jì)念日，確定戀愛關(guān)系之后的吻，一起去旅行的地方。
計劃著等他們老了，要做這些再做一次，哪怕只是吃冰，剛開始當(dāng)然是新鮮的，靳易廷沒有談過樣的戀愛，他的戀愛觀很簡單，他的父母也并沒有給他什么好的啟迪，過節(jié)日就買東西。
情人節(jié)是珠寶，七夕節(jié)就買包，所有一切，助理操辦，品牌總會出新款，怕買重樣就買新款特別款限量款，每次他都說是一個驚喜，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助理刷卡買了什么。
這些東西慢慢填滿了屋子，可是填不滿柏雪的心，如果她拿錢來稱量愛情，一早就不會嫁給靳易廷，她已經(jīng)有很多很多錢，于是想要更多更多的愛。
有些東西有些是柏雪本來就認(rèn)識的，有些是她不認(rèn)識的，一排一排的掛在架子上，赤橙黃綠青藍(lán)紫，任誰都要說這是最美的彩虹。
柏雪不施脂粉也依舊美的動聲動色，第一部電影導(dǎo)演就怎么也拍不夠她，她微笑她落淚她蹙眉，無論哪一個表情都楚楚動人，這樣的女孩都不必屈尊，華服珠寶，自有人捧在手上送給她。
可她竟然想要自己去賺，她也確實賺到了，于是她更不滿足，最想的偏偏得不到，在她得到一點點的時候就緊緊抓著不放，譬如救命稻草。
這些東西讓柏雪覺得新鮮，可她最后坐在玩具屋里，她抱著le縮在帳蓬里，le有一個小版的行車帳蓬，鋪著軍綠色的毯子，里面還有望遠(yuǎn)鏡，打開燈，里面就是一個靜謐的小天地。
陳姐就是這時候刷出luie的新聞的，她因為丑聞遠(yuǎn)赴加拿大，事情隔了一年多，也依舊無法從陰影里走出來，在加大拿的寓所里，吃安眠藥自殺了。
死的時候，身上還穿著她得獎那一年，穿過的紅色戰(zhàn)袍，大紅色的長裙擺鋪開來，長發(fā)散在肩頭，她把自己置身玫瑰花海，紅的白的粉的，整個公寓里都沒有落腳的地方，倉皇出逃，死的盛美。
柏雪跟她算是朋友，兩人在各種各樣的獎項后臺見過面，甚至年輕的時候還一起拍過戲，上一次見面，還在相互溝通育兒經(jīng)，luie正在備孕，她想要生一個寶寶，她還自嘲說什么都比柏雪晚兩年。
兩人一個年紀(jì)，可她晚兩年拍電影，晚兩年拿獎，晚兩年結(jié)婚，還得晚兩年要寶寶，可她沒有寶寶了，輿論毀了她，于是她自己把自己給殺死了。
陳姐不明白，都遠(yuǎn)逃加拿大，沒人認(rèn)識她，沒人指責(zé)她，深居簡出事情總有過去的一天，她偏偏選了這么個死法。
luie名氣不如柏雪，嫁的人卻是富商，富商年已半老，不比柏雪和靳易廷站在一起登對，兩對的婚禮一直是媒體對比的談資，奇怪的是這兩個人沒結(jié)婚之前搶廣告搶代言搶角色，結(jié)了婚反而能安下心來一起吃吃下午茶。
沒想到連出事也是前后腳，人人無暇他顧，她早早逃往加拿大，往冰天雪地中去自我封閉，結(jié)果還是死了，女明星是為了燈火而活的，就算是半隱退，走在街上也絕不少追逐目光，到了一個完全無人認(rèn)識她的地方，反而抑郁更深。
她勢頭最猛的時候，柏雪從不曾輸她，到她死了，終于換下了柏雪的版面，這事壓過柏雪，反正柏雪還活著，要討論她也不必心急。
就是時候靳易廷來電話了，陳姐沒讓他跟柏雪通話，他一秒鐘都不用就能逼瘋她，到現(xiàn)在陳姐還對那一次煤氣中毒的事存疑：“她不方便接你的電話，你都知道出了事，更不要打擾她�！�
靳易廷還真不打電話過來激怒柏雪的，他知道兒子回來，特意打個電話回來，他是不愛柏雪了，可是le還叫他爸爸，陳姐把電話給了le。
其實le跟爸爸沒有話說，柏雪是個盡心盡力的好媽媽，可靳易廷卻根本不知道怎么擔(dān)任爸爸這個角色，他跟柏雪認(rèn)識的時間太長，戀愛的時間太短，結(jié)婚沒幾個月，就有了兒子。
在家里的時候他總是在思考他的電話，十來歲入的行，幾乎拍了半輩子電影，可他依舊不懂電影，演員已經(jīng)進(jìn)了門，可當(dāng)導(dǎo)演他才踩了一只腳進(jìn)門。
靳易廷無非就是跟兒子說要聽媽媽的話，媽媽生病，他要乖，除此之外再沒話，他根本連兒子已經(jīng)開始上幼兒園的事都沒關(guān)心過。
柏雪拒絕跟他說話，她怕他，靳易廷讓她覺得危險，在柏雪心里他整個人都跟負(fù)面畫著等號，靳易廷不愿意費心跟她說話，她也半點都不想跟靳易廷交談。
太興奮了，他好不容易回到家，在床上翻滾著不愿意睡覺，他在姜家從來沒有這么玩過，柏雪看著他翻小跟頭，跟他一起翻起來，胳膊腿竟然很聽話，手臂大腿都很有力氣，屋子里只聽見笑聲。
陳姐和蘇珊早早回去，大屋上面兩層只有柏雪跟le兩個人，就算鬧得晚，明天也可以起得晚，le趴住媽媽的脖子：“媽咪，我們?nèi)ヌ诫U。”
探險就是往海灘上去，隔一條馬路就是赤柱海灘，今晚的月夜尤其好，le原來就常跟媽媽去挖沙，夜里在他鬧著睡不著的時候，柏雪就帶他去沙灘上看月亮。
柏雪當(dāng)然不記得這些了，可她愿意做le喜歡的事，家里的菲傭說le瘦了，柏雪聽見了，寄人籬下總不好過，le提出來的第一個愿望，她愿意去做。
于是柏雪給他裹上羽絨衣，從柜子里翻出來，輕輕薄薄又保暖，她自己也穿一件彩條長毛衣，下面還是牛仔褲，由le指揮著從花園樓梯下去，打開小鐵門，刷過門禁卡，穿過石子路，一路通海灘去。
海灘上還是有人的，這時候還不算晚，清輝鋪了一地，情人們不分日夜相互依偎，柏雪抱著兒子，她穿了一雙拖鞋子，讓le把鞋子拿在手里，赤著腳抱他去踩軟沙灘，沙子又細(xì)又涼，柏雪抱著兒子，踩著沙子，仰頭去看月光，輕聲笑起來。
第20章
細(xì)浪逐浮沙
柏雪抱著le一步一步往水邊走去，腳背被細(xì)沙蓋過，細(xì)軟微涼，碰巧月圓，天上飄著幾絮云彩，抬頭一望，從腳底軟到心底。
被媽媽抱在懷里，出來前還咯咯笑，突然間就安靜下來，把頭撐在柏雪的肩膀上，兩只小手松松的摸著她的彩條毛衣。
他知道在媽媽的懷里是安全的，媽媽絕對不會讓他受傷，所以他也不必用力抓著什么，只要老老實實呆在懷里就行了。
有許多孩子話要講給媽媽聽，他趴在媽媽懷沒一會就張不開眼睛了，嘴里還在喃喃出聲，柏雪時不時點點頭，回應(yīng)他兩句。
當(dāng)媽媽簡直天生，好像突然就擁有了這項技能，le其實有些口齒不清，多種語言混和，他每樣都聽得懂，可卻不是每一種都能說得清，嘴巴里有時蹦幾個單詞出來，有時就是方言，再高興一點兩種夾纏，不是媽媽不能翻譯。
所以范女士把這個孫子當(dāng)小動物看待，覺得他連話都說不清，當(dāng)然是要包尿片的，也就不去費心聽他到底說了什么，反正也聽不懂，菲傭倒是會跟他溝通，可也依舊不懂，還是媽媽聽得明白。
心滿意足，開始沒有邊際的瞇著眼睛異想天開，從聽到的圣經(jīng)故事想到云里面藏著一個天使，顛顛倒倒說他去海洋公園看的魚，堆過的沙堡，說來說去，沒一件姜家的事。
柏雪拍著他的背，嘴里輕輕哼著歌，她也不知從哪里學(xué)來，突然之間就會了，抱著兒子就不自主的哼唱起來，le似乎已經(jīng)聽得習(xí)慣了，真的在她一搖一晃里有了睡意，瞇起的眼睛慢慢闔上。
柏雪其實聽到幾句luie的流言，好像她應(yīng)該認(rèn)識這個人似的，蘇珊跟陳姐在她面前守口如瓶，可是le教會了她怎么上網(wǎng)。
三歲小兒會的東西她都不會，陳姐防著手機(jī)，防著電話，卻沒防住le的平板，他自己就會用這個來搜動畫片開，無師自通，用的尤其熟練，柏雪一打開，就看見大頭條，女明星自殺事件。
新聞寫的非常詳細(xì)，還把她跟柏雪做了對比，依舊是那些陳年舊聞，兩人的出道對比，兩人丈夫?qū)Ρ龋絻扇艘黄鸪鍪�，這個新聞標(biāo)題異常惹人眼球，好像是在萬眾期待之中終于死掉了一個。
柏雪兩次自殺也被提到，她的事鬧得轟轟烈烈，沒想到遠(yuǎn)在加拿大的luie不聲不響就走上絕路，人言可畏，人心難料，她人死了，她的前夫富商陳先生也沒有出面料理喪葬事，討了這么個女人進(jìn)門，丟了一輩子的臉。
柏雪到時候才有些迷茫，她已經(jīng)明白陳姐切斷她跟外界的聯(lián)系是在保護(hù)她，luie的死，為她掀開了輿論的冰山一角，這個世界逃無可逃，她都已經(jīng)去了國外，依舊還有人拍到她，拍下無數(shù)丑照，人有了年紀(jì)總會顯老，配上的標(biāo)題加上“丑”“老”和“落魄”。
明星最怕的三個詞放到一個人的身上，她不能向全世界證明她過得好，可她死的很美，美過得到金像獎，美過她嫁入豪門，那張照片模模糊糊，卻能看見滿地的玫瑰，她死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后悔痛苦。
柏雪不記得她了，可照片上的人這么鮮活，新聞上還有幾張她電影的照片，甚至兩人合作的劇照也被放出來，柏雪在平板上看了許久，終于關(guān)掉，她要活著，她還要活得好。
夜風(fēng)吹拂著她的頭發(fā)，她仰頭去看月亮，那么大那么明亮，照見這片細(xì)沙灘和不遠(yuǎn)處的海浪，光影在把她投影在沙灘上，她抱著兒子，怕風(fēng)太大，拉開毛衣外套，把le裹在里面，低頭吻一吻他：“走吧，我們回家�！�
天色已經(jīng)晚了，沙灘上無人注意這對來了又離開的母子，柏雪抱著le回家，兩個人在大床上睡得昏天暗地，le不擔(dān)心被人拖起來，柏雪也從沒有睡得這么沉過。
母子兩個生活其實還不安定，柏雪眼前依舊有許多問題要解決，就算她要縮進(jìn)烏龜殼里，也得把代言廣告的問題處理好。
陳姐有些疲倦，她的精力不如以往，在圈子里也比以前吃得開，她正要一家家的打招呼，沒想到對方先跟她打起招呼來，同她講不急在一時，代言是沒有了，可賠償卻還能等一等。
陳姐有些莫名其妙，這個圈子從來分得清，錢是錢情是情，就算柏雪原來多走紅也好，現(xiàn)在就是過街老鼠，人人都能踩一腳，沒料到竟真有人肯容情。
她不信有這么好的事，于是花力氣的聽一番，才知道是姜家疏通關(guān)系，不要到告上法庭這么難看，對方這才愿意緩一緩。
陳姐有些了然，其實她知道的比柏雪多那么點，但這些事不能提及，身份已定無法改變，多一樁事不如少一樁事，但有些事她還要管，比如柏雪該得的那一筆分紅。
陳姐忙著打電話，手指頭一掃就掃到了新聞，她一下子怔住，握著電話最后兩個鍵來不及按，眼睛盯住電腦，上面放出來的是一張柏雪的照片。
她站在月光下的海灘邊，懷里抱著le，長發(fā)被夜風(fēng)吹亂，頭微微仰起，眼睛盯住月亮，看不見目光，只能看得見姿態(tài)，這張照片跟那張玫瑰紅裙自殺照放在一起，無比的醒目。
好的照片一張就能說明白一個故事，柏雪的這張照片足夠編織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她可能是心有所感，可能是在悼念朋友，遠(yuǎn)處隱隱有燈火，情人們擺出小小蠟燭，在照片被虛化成一點點燈火，跟天上的月亮相互輝映。
這張照片就是陳姐也要停駐目光，何況旁人，柏雪的這張照片被各大媒體轉(zhuǎn)載，跟luie的死訊放在一起看，引出無限話題來。
有人說柏雪這是擺拍，惡心至極，人都已經(jīng)死了，還要踩著死人洗白自己，有人則在痛斥網(wǎng)絡(luò)暴力，已經(jīng)逼死了一個，難道還要逼死另一個嗎？歸根到底，她們拍照片的時候并沒有人跟任何人有戀愛關(guān)系，自己的身體自己作主，早已經(jīng)不是纏小腳的年代，扣上通奸的帽子是要浸誰的豬籠。
網(wǎng)上炒翻了天，等這張照片被人轉(zhuǎn)發(fā)的時候，更是瞬間就成了熱搜，轉(zhuǎn)發(fā)的不是別人，是那個一直被大眾揣測的，照片男主角。
第21章
丑聞另一半
其實那些照片并沒有男主角，拍攝的那個人沒有露臉沒有露手，他只是拍下了畫面，大眾不停揣測，卻并沒有人站出來，跟這些女人們一起接受輿論的洗禮。
剛剛放了來就有各種各樣的言論，比如對比了光影對比了構(gòu)圖對比了拍攝手法，這些照片的攝影者是同一個人，稱不上是高手，但女明星們都各有各的美貌，也不全是裸體的，裹著輕紗蕾絲的，穿著性感泳衣的，千姿百態(tài)。
人們不知道這些照片是怎么爆出來的，而爆出來之后也沒有人再去理會那個爆料人是誰，而這個男主角又是誰。
不知面目也能猜測，跟這幾位都曾經(jīng)有過關(guān)系的，被周刊拍到過他們曾經(jīng)在一起的，甚至還對比起來幾個女星身上的細(xì)節(jié)。
柏雪的算是禁的比較快，一開始并沒有露臉，可她腰窩上有玫瑰紋身，那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整個娛樂圈里只有她一個人紋，在大導(dǎo)演的古裝電影里大放異彩，她腰間那一寸皮膚，曾經(jīng)多么引人遐想。
一看見這朵玫瑰，所有人都知道是柏雪，跟著再放出來的那些，反而沒有這個料這么猛了，這個圈子說小不小，可要說咖位足夠玩在一起的，就只有那么幾個。
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個人，有歌星有影星，一起轟趴，也許是磕了藥，也許是喝了酒，迷離時候做些你情我愿的歡樂事，靳易廷也不是沒干過，他在左邊的車，柏雪在右邊的車。
春宵一度之后，出門又是干凈光鮮的明星大腕，走出去都是娛樂圈的半壁江山，本來只能讓人仰望，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們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人生百態(tài)，于是嘲笑聲譏諷聲一浪高過一浪。
可能沒人想到原來她們也會去死，爆出來的這幾個，一個個不是在風(fēng)口浪尖上活得好好的，柏雪兩度自殺還有人不當(dāng)一回事，罵她的聲音也沒有更少一些，還有人說她這是知道做了丑事，愧對老公兒子，所以才要死。
直到終于死了一個，所有當(dāng)時有意或者無意插刀的人，此時都點亮了一排蠟燭，有的人罵她傻，自殺者都不值得同情，有人說她這下終于干凈，輿論就像是海浪，不知道暗流從什么地方來，又會帶出多少海底的細(xì)沙。
那位被揣測但從未承認(rèn)的男主角轉(zhuǎn)發(fā)了那張玫瑰照，瞬間評論破萬，跟著又破十萬二十萬，有人罵他來蹭熱度，有人讓他趕緊刪，還有人說，男主角終于出現(xiàn)了，讓女人幫他擋臟水，他怎么不去死，還有的只是感嘆他艷福不淺。
這一位在圈里許多年，作品也有人氣也有獎項也有，混得不比靳易廷差，身家背景還更強(qiáng)些，安靜了這么久，突然冒頭，又是想干什么？
陳姐有些頭疼，柏雪的情況不知道怎么處理好，她的丈夫是不會管了，她的母親也沒有意愿要管，而她本人則剛剛“成年”。
這張照片拍得這么美，這么凄涼，凄涼之中又蘊含著希望，怪不得別人以為是柏雪炒作，這哪里是偷拍，分明就到了擺搬的水準(zhǔn)，光和影都正好，減一分太少，好像連月亮海浪都愛她，樣樣都給她剛剛好。
可能是一條人命的消亡終于讓一些人反省，網(wǎng)上罵柏雪的聲音竟然少了不少，還有人來給她加油，告訴她不必在意別人的目光。
柏雪年輕時候拍電影的那些圖片被一幀一幀的截出來，溫婉的激烈的，流淚的微笑的，她這么美，看她一眼的人就已經(jīng)忘不了。
這時候也許反倒是像大眾承認(rèn)柏雪的健康不大好的時機(jī)，陳姐這個前經(jīng)濟(jì)人的電話被打爆，她跟相熟的老記者透露了一點點，最近一直盯住柏雪，她需要關(guān)懷和鼓勵。
其實柏雪去看心理醫(yī)生的照片早已經(jīng)被人p上網(wǎng)，這個世界對明星來說沒有一點點私隱可言，她做的一切都在大眾的眼皮底下，柏雪依舊被人唱衰，說她狀態(tài)極差，正在服用抗抑郁藥。
柏雪還有一個兒子，她不能放下，無數(shù)人自我感動了，于是連罵聲也少，就算心里不以為然，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從丑聞暴光以來，還是第一次這么詳和。
刷到這張照片的，不止是陳姐，還有靳易廷，陳姐相信的，他不相信，他知道她的演技有多好，他跟她演過對手戲，她出道的第一部戲，就讓他沉浸在愛她的幻覺里，心底忍不住懷有柔情。
所以那部戲的感情才這么真，兩個人都是真實的，分不清楚誰更真實一點，直到他又拍了兩部電影，再看到柏雪的時候竟然還是會無措，目光在她身上流連不去。
后來會結(jié)婚，可能是因為他以為自己年少的時候是真的愛她的，這種感情已經(jīng)淡的不見蹤影，她不再他心里了，甚至覺得曾經(jīng)付出過的那些愛有些可惜。
于是在他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立馬當(dāng)作柏雪沒事了，她都可以配合陳姐搞這樣的炒作手段來洗白自己，還能有什么精神問題。
哪怕厭惡她，也依舊得承認(rèn)，她是美的，她復(fù)出的第一部戲，原本應(yīng)該就是他現(xiàn)在正在拍的這一部，別人美的好像花瓶，柏雪的美是燈光是音樂是布景，她在哪里目光就不自主的被她吸引。
當(dāng)她的丈夫，靳易廷覺得她是美杜莎，而用她的導(dǎo)演，都把她視作繆斯，靳易廷好不容易說動柏雪再演戲，可還是沒能合作。
他看過了就把這張照片劃過去，抬頭看看遠(yuǎn)處的女主角蘇雪，打著柏雪的名號，演技頂多只能打個五分，不論怎么演都是在演，演得又假又刻意，不停的對著機(jī)器擺出自己最好看的角度，露出好看的神情。
靳易廷喊了停，讓副導(dǎo)演給她講戲，要了一杯咖啡，要是沒這件事，是不是可以風(fēng)平浪靜，是不是可以坐收票房？也許他還能拿一個最佳導(dǎo)演獎。
靳易廷靠在椅子里，助理拿過電話，打來的還是范女士，靳易廷搖搖頭不打算接，想到范女士異想天開就覺得這像是出荒誕劇。
他點燃一支煙，想到那個姜承航，覺得這幕劇更加荒誕，他的秘書告訴他柏雪違約的那幾家，姜先生都已經(jīng)打點好的時候，他突然明白過來，隔了十四年，恍然大悟，不知道他看見這張照片，是什么表情呢？
第22章
心為誰蠢動
姜承航看到這張網(wǎng)絡(luò)瘋傳的照片時，正在跟程小姐用飯，中環(huán)米其林三星的日本料理，吃完飯程小姐還可以逛一逛，這個約會算在姜承航的例行事務(wù)里，以后每一周，約見一次。
程小姐個性無味，但生的端莊，倒是能娶進(jìn)門的太太。先約半年吃飯看電影，過掉半年就可以談一談結(jié)婚事宜，按她喜歡的來挑，喜餅喜服其實一早就在秘書的計劃里。
程姜兩家也是由人牽線，姜家也能找一個相互幫襯的親家，但相互幫襯就意味著彼此妥協(xié)，總有需要退讓的地方，姜承航不是這種性格，干脆挑一個比姜家差的，生意內(nèi)容不相關(guān)，你不干涉我，我不過問你，各家做各家的生意。
程家的家世稱得上不錯，靠著賣蠔油起家，市值也已經(jīng)破了百億大關(guān)，李鄭何郭劉排一排，也能數(shù)得上號，排位不靠前，但勝在家風(fēng)干凈，祖輩上傳下來的一夫一妻，外面是外面，家里沒有幾房姨太裹亂，程小姐在相對干凈的環(huán)境里長大，姜承航很滿意她，就像她很滿意姜承航一樣。
都說日本菜清淡，但姜承航尤其喜歡吃魚生的滋味，生魚生肉，淋上一點醬油，嚼在嘴里有種原始的快感，兩個人對座著吃飯，壽司師傅一碟碟捏上來，程小姐胃口不大，小口小口吃著，偶爾說一說時下熱門的美術(shù)展。
這樣出生的女孩子，學(xué)點繪畫學(xué)點音樂，靠著父輩的余蔭，開個畫展賣賣人情畫，或者舉辦小型演奏會，門票半賣半送，不擔(dān)心沒有銷路，伯父叔叔總能吃下，給自己鍍一鍍金，再找個差不多的人家出嫁。
姜承航應(yīng)和她兩聲，接到一個公司郵件，說一聲抱歉，程小姐也很能理解，于是他打開手機(jī)回復(fù)郵件，發(fā)送出去之后，今日火爆新聞自動彈出，點開來就是柏雪的那張照片。
姜承航有一刻沒有動，程小姐以為他在為公司事煩惱，體貼的為他添滿熱茶，涼的東西吃多了，要喝點熱的暖一暖胃，小攝子夾上兩片紅姜片，擱在他面前的碟子上。
姜承航抬起頭來沖她笑一笑，卻沒多分一點目光給程小姐的手，他還盯住柏雪那張照片，如果這是炒作，那只能說陳淑宜找到一個天才的攝影師。
那部電影刻在姜承航的腦子里，每一個畫面都呼之欲出，人們拿這張照片跟玫瑰紅裙照作對比，可姜承航卻一眼看出攝影者的意圖，他的鏡頭穿越過了時光，對比柏雪穿著白紗浸在海水里的那一幕。
“是不是公司有事要處理？”他在這張照片上停留的太久，久到程小姐溫婉發(fā)問，姜承航這才抬頭，按鍵關(guān)掉，對她微微一笑：“沒事，下午要不要看電影？”
程小姐欣然，姜承航只能算是周到，絕稱不上熱絡(luò)，去哪里吃什么都像是早早規(guī)劃好，譬如這間店，提前一個月預(yù)約，來吃這一家就已經(jīng)約好了下一家，不能說是不體貼，可他從來沒有提出過自己想干什么。
程小姐面頰微微發(fā)紅，姜承航是她能夠找到的最好的對象，家世優(yōu)越，相貌堂堂，受過良好的教育，斯文溫和，當(dāng)丈夫是極好的人選。
如果兩個人的事情順利，那么最遲到明年慈善晚宴的時候，姜承航會帶著她一同出席，宣告身份，再隔上半年訂婚，她會嫁進(jìn)姜家，當(dāng)姜太太。
姜承航知道程小姐嘴邊的笑意意味著什么，他已經(jīng)認(rèn)可了這份笑意，這是應(yīng)當(dāng)?shù)�，八十分的選擇，單項成績不突出，但綜合成績良好，不需要她錦上添花，只要懂得交際就好。
姜承航要看電影，秘書立馬訂到一個私人影院，布置舒適，環(huán)境幽靜，預(yù)約開放，影片可以自行挑選，程小姐挑影片時有些為難，她知道怎么為丈夫挑選合適場合的領(lǐng)帶，可她不知道要怎么挑選出姜承航喜愛的影片。
想一想他受教育的背景，她挑了一部帶些深刻意味的劇情片，姜承航倒有些意外，以他為數(shù)不多的經(jīng)驗來看，女人都是喜歡愛情片的，所以他問：“你不看愛情片嗎？”
程小姐的笑容很甜，這說明姜承航愿意遷就她，于是她轉(zhuǎn)身去挑愛情片，姜承航走到架子前，愛情片經(jīng)典影片被放在最前面，一轉(zhuǎn)身沙發(fā)上就貼著柏雪的單人海報，她除了出道那年拍了一部愛情片，后來拍的總帶些別的東西，只有那一部，是從頭談情談到尾。
姜承航站在海報前，腦海里甚至能響起主題曲，既陌生又熟悉，他自己都驚訝，隔了這么多年，他竟然真的還能記起。
“我挑好了。”程小姐沒有猶豫太久，她挑的愛情片也是中規(guī)中矩，花好月圓，柏雪的片子她不會挑，光是柏雪跟姜家那層不愉快的關(guān)系就足夠了，何況她演的還大多都是悲情劇。
他們在私人影院的沙發(fā)上交換了一個吻，頭頂就是柏雪站在細(xì)雨花蕾下的海報照片，姜承航年少的時候細(xì)細(xì)思慕，渴望能碰一碰她玫瑰花一樣的嘴唇。
他一直是個模范生，全科拿a進(jìn)入劍橋，全球只召百來個人，在他蠢動的年紀(jì)只有功課上進(jìn)，沒有對象，所以等到他有了對象，一發(fā)不可收拾。
他在夢中撫摸她的臉，一次又一次，在異國求學(xué)的時候，這種想像給他莫大的安慰，姜承航早早就沒有母親，他也并不眷戀他的母親，他認(rèn)為她太過懦弱太過忍氣吞聲，讓他一度以為父親是個多么強(qiáng)悍的存在，直到他發(fā)現(xiàn)他的父親也并沒有那么的牢不可破。
他不得不忍耐著，不得不隱忍著，忍他不喜歡的事，忍他不喜歡的人，靳易廷在他眼里是個愚蠢的人，就像是斗雞場里的雞，毛好看有什么用，嘴尖爪利，才能打敗別人。
他離開程小姐的嘴唇，兩人只是碰一碰，在心里數(shù)著秒，一秒兩秒三秒，分開，盡到了禮儀，不讓對方尷尬，接下來的時候，程小姐很安靜的看著電影，姜承航卻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的問題，他對程小姐沒有欲望。
既不想要靠近，也不想要觸碰，雙人沙發(fā)你一頭我一頭，姜承航喝著咖啡，程小姐吃著水果，私人影院服務(wù)良好，除了點心飲品，暗格抽屜里面還有保險套。
在經(jīng)過了迷亂的大學(xué)時期之后，姜承航就一直非常自制，等回到國內(nèi)接手生意，他就幾乎沒有時間花費在這上面，身體是正常的，可欲望蟄伏著，掩藏在身體深處，直到那一天，看見美人樹下的柏雪。
他覺得喉嚨口發(fā)緊，身體繃直，久違的欲望從身體深處涌起，姜承航不動聲色的拿眼角的余光打量程小姐，又不動聲色的回轉(zhuǎn)來，感覺身邊人跟著松一口氣，知道這一次的約會止步于此，除了剛剛那個三秒鐘的吻，不會再有更多的接觸。
這部電影尤為漫長，等到終于劇終，兩人走出私人影院，程小姐心里明白下回不會再看電影，兩個不熟悉的人，呆在同一個空間里，連時間都要凝滯。
司機(jī)送程小姐回家，秘書開車問姜承航是不是回去用飯，姜承航沉默片刻，讓司機(jī)開到自家寓所，翻出讀書時的雜志，又從電腦里挑出喜歡的音樂，有欲望沒沖動，身上想要心里不想，把電腦合上，躺倒床前，難不成當(dāng)真性冷淡？
半夜至電給宋秘書，讓他去買兒童玩具，明天去看le，宋秘書有片刻怔忡，隨即反應(yīng)過來：“好的，姜先生。”宋秘書一直跟著姜承航，跟他出席各種各樣的宴會，可他對這個老板卻不能稱得上是多么了解，比如他一點都不知道姜先生對女人的品味是什么。
但他在這個晚上，好像有一點了然，聰明人不需要多提點，宋秘書第二天一清早開去海港城，在反斗城里給le挑禮物，不是過年不是過節(jié)也不是過生日，挑一個中等大小包裝精美的，不會顯得過分隆重，也不會顯得太過隨意。
店員包裝的時候，他突然有點好奇，姜先生要找什么借口把這個東西送過去，既然只是讓他買，那就是要親自上門，一個是大伯一個是弟媳，宋秘書覺得頭痛，先看看公司資助哪些媒體，也許再過不久，就需要危機(jī)公關(guān)宋秘書把東西送到姜承航的公寓，姜承航看著這個打蝴蝶結(jié)包裝的玩具小飛機(jī)，竟然有些忐忑，柏雪早已經(jīng)不是他記憶里的那一個，年節(jié)聚餐的時候他們也不是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