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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其實(shí)她手里這賬目是早就想交的,從丁魚娘進(jìn)京就想,那時候倒是跟余清官說過幾句,可余清官以丁魚娘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了。

    這三年,七茜兒憑著過去的記憶,在外郡買來不少田畝,又趁著慶豐移城,又拿各家田畝收益換了臨街的鋪面。

    她掌家掌的自然是人人滿意,可,這都是一幫子正六品的老爺了,每月從她手里接這幾百錢,這是外人不知道呢,知道了怕就是個大笑話了。

    她想的好,可這賬目交卻交的有些為難了。

    人家壓根不想接。

    很少出言的丁魚娘急的滿頭是汗,她手勢快,話說不連貫,便是一陣比劃,嘴里不斷重復(fù)幾個字:“不,不……不行,不不不會啊。”

    七茜兒穿著一件鵝黃的夾襖,靠在炕上笑:“嫂子,不會也得學(xué)啊,沒的明兒我躺了,還得管這些事兒,那時候便是有心,也精力不濟(jì)了,您這會子上了手,這幾月我手把手帶帶您,那不是還有大妞她們能幫襯你么?”

    丁魚娘不肯,扭臉不看她嘴型。

    老刀們都不吭氣,就坐在外屋安靜的聽,反正態(tài)度就一個,他們不懂,婆娘做主。

    可心里,卻依舊很愿意讓七茜兒管著這事的。

    張婉如拿著簸籮做一頂小孩兒的八仙帽,聽七茜兒這般說,便小心翼翼問:“嫂子可是在外面聽到了什么閑話?”

    七茜兒立刻搖頭:“什么閑話,咱親衛(wèi)巷自打有了,那外面說咱閑話還少么?今兒說咱是看門狗巷,明兒說咱目中無人,這世上的人,只要你過的好,閑話總是不會少的,這跟咱府里的賬目卻是沒關(guān)系的……一家一個日子,這七個府邸混在一起到底不像話�!�

    當(dāng)年她置辦莊子就防這一點(diǎn),真就照府邸一家一個莊,從不混著置辦,就怕到了今天這樣,就說不清楚了。

    她話沒說話,外屋房門一響,室內(nèi)頓覺一陣掃地涼風(fēng)。

    陳大勝裹著寒氣進(jìn)屋,也不敢進(jìn)去沖到七茜兒,便在門口笑道:“我在門口聽了幾句,你們想什么呢?哦,分賬了,就不是一家人了?想復(fù)雜了!就是個交賬的事兒,怎么就跟你們小嫂子為難你們一般?”

    余清官接過陳大勝的大氅笑道:“頭兒,你這話說的不對,什么為難不為難,主要這賬目交到手里,咱也不會管啊?”

    他說完,胡有貴便蹦起來說:“哥,反正我的賬目我不接,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們都娶媳婦了,有人管著,那我找誰去啊?”

    童金臺伸腳絆了他一下:“你說呢,我看每天爬墻頭哪位,她倒是挺想管的�!�

    他這話說完,屋里便是一陣嗤笑,胡有貴想起那女瘋子便憋氣,扭臉就跟童金臺撕了起來。

    說來也巧,這里外屋沒有門簾,各家又抱著自己家丫頭來,童金臺他家姑娘如今已經(jīng)開始冒話,見到胡有貴上手打爹,當(dāng)下就如宰殺她般喊了一聲爹的就啼哭起來。

    那撕心裂肺的,這一個哭,便是一堆哭了。

    童金臺愛女如命,立刻奔進(jìn)屋子,抱住了他最愛的大姑娘。

    人家這閨女真不白養(yǎng),被爹抱著不算完,就伸著小胖手指著胡有貴,那個點(diǎn)啊,還跟一圈人告狀,這混蛋打我爹了,快弄他!

    她點(diǎn)一下,回頭摟住自己爹哭幾聲,再扭頭繼續(xù)點(diǎn),告狀一圈狀,繼續(xù)回頭哭。

    胡有貴有些窘,便躲到了門后,人家這姑娘腦袋好,再扭頭尋了一圈人,看到仇人沒了,針扎般的哭聲當(dāng)下便鳴了起來,摟住她爹喊了起來:“爹~爹!”

    哎,你爹活著呢,哭喪還久遠(yuǎn)著呢。

    童金臺心里感動,眼眶子都紅了,當(dāng)下也不要臉了,就抱著女兒來到門后,追著胡有貴一頓踢打,直到她姑娘覺著出了氣,報(bào)了仇,咯咯笑出聲,拍著巴掌表示很好,眾人這才松一口氣。

    這一天天的!

    這孩子真不白養(yǎng),陳大勝稀罕,就伸手摸了一下人家的臉蛋,可童金臺嫌棄他手上老繭厚,怕劃拉到姑娘的小嫩臉便躲了。

    “嘖,就你家有個娃兒,老子稀罕!”

    陳大勝難得露出一些孩子氣,摸摸身上寒氣沒有了,這才進(jìn)了屋子,笑著對眾人道:“得了,今兒也晚了,也商議不出個子丑寅卯,明兒你們再議如何?”

    他都這般說了,眾人便笑著告辭離開。

    待人都散去,陳大勝這才一頭趴在炕上,親昵的摸著七茜兒的肚子問:“他今兒可鬧你了?”

    說來也奇怪,也就那日在唐府鬧騰了一次,從此是能吃能喝能睡,懷相好的不得了。

    七茜兒笑著搖搖頭,打發(fā)四月通知灶上送飯來。

    陳大勝扒拉了兩口熱飯,就聽下面說,成先生來了?

    陳大勝住了筷子,讓人趕緊請人進(jìn)來。

    都不是外人,便在炕上接待了。

    成先生卷著一身狼狽氣息進(jìn)屋,他今晚也是憋屈又擔(dān)心,心里有鬼無處宣泄,也不敢四處宣揚(yáng),卻想找個依靠,尋個確定的話定定心。

    如此在親衛(wèi)巷轉(zhuǎn)了幾圈之后,又看到陳大勝的親兵在外卸馬具,便進(jìn)來了。

    進(jìn)屋看到陳大勝正在呼嚕呼嚕吃飯,便臉上更蒼白,還得賠笑道:“呀,吃著呢,這,我這是沒挑時候……”

    陳大勝跳下炕,親手幫他搬了凳子請他坐下后方說:“嗨,成先生這話說的太客氣,咱們是什么關(guān)系,你要有事兒,隔著墻大半夜喊人,您看我去不去?”

    成先生訥訥坐下,卻半天不吭氣。

    陳大勝什么心眼,喝完湯放下筷子,看婢仆收拾走食器后才說:“先生,莫不是跟白石山也有些關(guān)系?今日是想找我走個人情的?”

    七茜兒與成先生聞言,兩人一起撐起臉驚訝的看著陳大勝。

    看成先生臉上血色全無,陳大勝怕把人嚇出個好歹,便勸阻道:“先生莫慌,所謂法不責(zé)眾,而今不提外地,光燕京一地卻有多少郎中受過白石山的恩惠,您便是學(xué)醫(yī)經(jīng)歷跟白石山有關(guān)又如何,您的資歷是明顯的,打陛下起兵,您就在咱的陣營兢兢業(yè)業(yè)不敢有一日倦怠,這是誰都看的到的,如此便不必驚慌,找誰的麻煩也不能找到您的頭上�!�

    成先生沒想到陳大勝說的是這個,他依舊是慌張的,穩(wěn)了半天心方說:“卻,卻也不是這樣,我就想,就想冒失下,找你探聽探聽,若,若,若真是白石山門徒,從前確實(shí)有罪,那,那朝廷上卻是什么個意思?”

    他滿目哀求的看著陳大勝。

    陳大勝聞言微楞,到底仔細(xì)打量起成先生來。

    成先生卻立刻低頭,小腿慌張的不知道該往那邊放,就只是發(fā)著抖。

    七茜兒放下手里的小褲兒,拉拉陳大勝的袖子道:“我外面還有一些事兒,你們且說著�!�

    說完下炕,趿拉著鞋去老宅了。

    等待七茜兒走了,陳大勝便坐在那邊想,成先生都說出這話了,怕是真的背后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若說他知道朝廷的處理意見,卻也不盡然。

    可他現(xiàn)在早就把各部老大人,還有兵部一干老帥,甚至皇爺?shù)男乃级济噶恕?br />
    他能推出一個結(jié)果,卻不能與成先生明說。

    可成先生是自己與茜兒的保媒,從前阿奶顛沛流離,也沒少受人家人恩惠,做人啊,要有良心。

    這人生在世不稱意事多著呢,萬想不到,自己掌握實(shí)權(quán)之后,第一個上門的為難,卻是成先生這樣與世無爭的人給的。

    案幾上的燈花爆了一下,成先生嚇一跳便蹦了起來。

    陳大勝趕忙安慰,給他倒了一杯茶之后說:“您,這是牽扯的深了?”

    成先生趕忙抬頭解釋:“不不不,不是我,你,你是知道我的,不是我,卻是一個,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陳大勝松了一口氣,心想,皇爺啥心情,如今我也是體會到了。

    他前思后想好半天才道:“先生,咱也認(rèn)識久了,朝上的意思我不方便說,可我能告訴你的是,而今后宮便是老太后都驚動了�!�

    成先生聞言立刻抬頭,眼睛圓睜的看著陳大勝。

    陳大勝點(diǎn)頭道:“不止老太后,求情的人多得很呢!陛下若是嚴(yán)查,怕這大梁天下,便從此無醫(yī)了,先生安心,我自己推斷,此事最惡……若是有白石山跑了大三堂頭目出來頂罪,其余人……許就是挨上些板子,受些懲罰了事,畢竟……誰家沒個三災(zāi)六難的……您說呢?”

    陳大勝這話并沒有安慰到成先生,他撐著笑,便渾渾噩噩的回了家。

    回到家里一看,正堂案幾給的做的晚飯都用小碗蓋著,如今雪姑早就不是白石山嬌生慣養(yǎng)的小師姑了,她是認(rèn)認(rèn)真真放下身段學(xué)了三年中饋。

    家里飯食一直就是雪姑在做,阿鯉養(yǎng)胎。

    他沒有胃口就去了后面,卻看到雪姑也跟蘇白鯉在趕工那些小衣裳。

    想起隔壁也在趕制小衣,可人家那表情,皆是全家歡喜的。

    到了自己家呢,娘子從懷孕便開始動手縫紉,就恨不得把閨女的嫁妝都趕制出來。

    她這是壓根不想活了。

    是了,她是妙手失魂蘇白鯉啊,白石山又有多少毒藥是她親手制出,雖毒死大梁兵那些仗不是她打的,可那藥卻的的確確是她做的。

    而今大梁立朝三年整,九思堂四處抓捕白石山余孽,其實(shí)不止這一批人被抓,在九思堂暗獄,白石山的門徒何止這個數(shù)目。

    心里難受,成先生看著成師娘的肚子便默默的掉起眼淚來。

    雪姑聽到他的抽泣聲,只微微抬頭瞥了一眼,便表情平靜的繼續(xù)干活了。

    成師娘卻笑了,她抬頭看看成先生道:“你呀,急病亂投醫(yī),你家的人命就是人命,那旁人家的人命便不是人命了?你也別難受,這個結(jié)果三年前我就知道了�!�

    成先生悲憤極了,他猛抬頭道:“所以你就改頭換面,布了一場這么大的局,你利用我蘇白鯉,你利用我!”

    成師娘摸摸自己滿是偽裝這張臉,便無奈道:“成晚寧!我喜歡你,你喜歡我這件事是不假的,你若說利用,不如想當(dāng)初,當(dāng)日若不是我跟你私奔,我也不會入了制毒這個行當(dāng),那晚你說過,落子無悔……我才跟你走的�!�

    成先生已經(jīng)悔了,人這一生雖說都年少輕狂過,最怕卻是要背一世年少輕狂的果,他背不起,便肝腸寸裂猛的撲過去,抱住成師娘便哭道:“阿鯉別去好不好?阿鯉就守著我好不好?”

    成師娘緩緩摸著他幾乎斑白了的頭發(fā)說:“不好啊,那死了的大梁兵說不好,白石山被連累的內(nèi)外堂弟子說不好,白石山歷代先師也說不好,如今內(nèi)三堂制毒活著的只有我蘇白鯉,我不去,這世上便沒人救他們了,咱啊,得給那皇帝老兒一個臺階,咱得給那些旺死的冤魂一個交代�!�

    成先生跌坐在地,好半天才苦笑道:“呵~想我成晚寧這半輩子,也是濟(jì)人無數(shù),誰能想?yún)s是這個下場,只可憐我的孩兒……卻生下來竟連個娘都沒有……”

    “我做她娘!”

    雪姑的聲音忽從一側(cè)傳來,成先生嚇了一跳,愕然看著自己的小師姑剛長成的那張臉兒。

    燭光下,雪姑很認(rèn)真的做著桃花紅的小襖子,一邊縫她一邊笑道:“這孩子的娘是替白石山死的,以后她便是我白石山的圣姑,受我白石山弟子供養(yǎng),她不會沒娘疼,阿鯉去后……我便嫁與你,做她娘!”

    成師娘認(rèn)真想想這事兒,便確定點(diǎn)頭道:“恩,這事我看卻是成的。”

    成先生又瘋了,他蹦起來對小師姑大喊一句:“成?你們是瘋了不成?我不同意!”

    他說完狂奔出去,未關(guān)的屋門便沖進(jìn)無數(shù)寒風(fēng)……

    直聽不到腳步,成師娘便笑著從臉上摘下一張人皮面具,露出一張鼻梁高挺,眉峰飛挑的面容,不是特別好看,味兒卻極颯爽的樣兒。

    她把面具遞給雪姑道:“我這會子自私極了,真就不想我的孩兒出生之后,便被人說是個沒娘的,你拿去參著樣兒多做些,今晚我給你熬膠。”

    雪姑認(rèn)真點(diǎn)頭,將面具放進(jìn)懷里,低頭想了會,又從腰下荷包里取出一個藥瓶遞給成師娘道:“若是緊急,朝廷要一刀切,就只能讓她受些罪,早些來人間了�!�

    成師娘接過藥瓶攥在手里,看著自己的肚子終苦笑道:“我的兒,你說,你上輩子是欠了娘多少債哦……咋就托生到我的肚子了?”

    第123章

    七茜兒說不管帳,真就利利索索的交了賬目。

    這賬目一入手,各家有各自的情況,最傻眼便是管四兒,他手里收到莊子三個,名下良田約一千五百畝,還有慶豐臨街鋪面四個,余銀三百多貫。

    長這么大,就沒有握過這么厚重的錢財(cái),管四兒只會花五百這個數(shù)目,多了真就不知道咋好了,這小子愁苦的都不成了。

    真,嫌棄錢多的人。

    其實(shí)管四兒現(xiàn)在有個新名字了,叫做宮彥,他這名兒在宮家是正式上了族譜的,他不習(xí)慣,旁人喊他宮侯,有時候他也反應(yīng)不過來。

    這日天氣還算不錯,管四兒下值,便有小太監(jiān)來請,喊他御花園陪皇爺松松筋骨。

    把侍衛(wèi)喊來跟自己對練幾下,是皇爺打發(fā)無聊生活的手段,卻也不是誰都有被叫進(jìn)的殊榮的。

    又為何常喊管四兒,而不是陳大勝?卻是皇帝有個肥兒,把管四兒喊來與他耍著,他才肯動彈幾下,換了一個人讓他動,窗戶門都沒有。

    御花園空地邊緣,蕭貴妃使著毛筆認(rèn)真的寫了一個彥字給管四兒看。

    “彼其之子,邦之彥兮,美士為彥,人之彥圣,這是個好字,卻比管四兒是要強(qiáng)萬倍的�!�

    這六皇子來了,有時候蕭貴妃也打著看兒子的名義在邊上觀戰(zhàn)。她倒不是爭寵,卻是宮里難得能把日子過的很自在的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管四兒看看自己私下里最少描畫了千遍的名字,笑的滿面滿足,他撓撓后腦勺,一不小心卻從袖子里掉出幾卷羊皮契紙來。

    六皇子甭看胖,手極快,便伸手抓起打開反復(fù)看,字是認(rèn)識的,他卻不懂契書是什么,便問:“小七,這是說啥的?”

    蕭貴妃瞥了一眼譏諷道:“說啥的?說神仙的!你別給小七揉爛了,我就說這孩子今日袖口墜墜,也不知道裝了什么東西,就怎得把這樣重要的物事往身上塞,你也不怕丟了?”

    管四兒看到這些東西就愁,便把嫂子分家的事情與娘娘說了。

    蕭貴妃聽完再看看這堆東西,到跟管四兒夸獎起來:“常聽皇爺夸獎青嶺家有賢婦,您這嫂子還真不白喊,這確是個好耙子,這才三年,就給你們兄弟賺出這么一大筆家業(yè),以后啊,你要當(dāng)成親生的孝敬呢,便是親生……也未必能有這個嫂子好了�!�

    “阿多?什么好不好的?”

    皇爺耍戟耍的一身白煙兒回來。

    蕭貴妃聞言站起,笑瞇瞇的走到皇爺投帕子幫他從額頭擦到脖頸,皇爺在她面前乖順的就像個孩子。

    蕭貴妃笑道:“這不是大勝他媳婦有了,說不幫著小七管賬了,您看把這孩子愁的,您是沒看到……”她捂著嘴笑了起來:“這孩子帶著一袖口子契書滿地跑,倒也不怕丟了�!�

    “哦?都拿出來給朕瞧瞧……”

    管四兒無奈,只得將契書盡數(shù)取出,一一展開給皇爺看。

    皇爺看這些東西倒是極認(rèn)真的,還指著京外的莊子道:“怎么跑到小南山買地去了?”

    管四兒低頭看看,就理直氣壯道:“回陛下,這邊便宜��!我那點(diǎn)俸祿,也就買小南山的地了,這虧得我嫂子下手早,買的是從前荒了的舊田,這第二年才見的收成,我嫂子說,現(xiàn)在小南山都漲到三百五十文一畝了,這還買不到呢�!�

    皇爺聞言欣慰點(diǎn)頭:“好啊,買不到是好事兒,說明種地的多了,不過你這家資倒也漲的快,鋪面都有了?”

    管四兒回話道:“回陛下,這是臣莊子這兩年收成賣了錢,我嫂子本在慶豐官道義亭附近買的空地,是想起個小莊子種菜吃的,那邊不是挨著家近么,誰能想慶豐這街就越修越長,后家里一商議就蓋成了鋪面,都是挨著的,現(xiàn)在……那邊是一分地都找不到了�!�

    皇爺點(diǎn)頭:“嘿!這事兒朕知道,你們先生去歲就跟我炫耀好幾回了,有個好嫂子也是你們的福分,說起這個,今兒把你叫進(jìn)來你可知是何事?”

    管四兒一愣,伸手比劃道:“不是陪您來這個么?”

    這孩子能跟六皇子做朋友,還真是一類人,腦袋簡單的從不想多余的事情。

    皇爺笑了起來,撇一眼張民望,見他走開,這才說:“你家與趙家的官司這算是結(jié)了,你,就沒啥想法?”

    管四兒愕然,好半天才撓撓腦袋道:“都,惡有惡報(bào)了,臣這心里的氣也出了,還想什么?也沒想什么�。俊�

    趙長溪自縊,曾氏被判腰斬拋尸荒野,其余涉案人等皆是鋸割。如今這季節(jié)正好萬物復(fù)蘇,還要等秋上處置。

    又因管四兒一案不能對外宣揚(yáng),為安慰苦主,刑部便判了少用的酷刑,皇帝甚至都沒有去臨問便批了。

    蕭貴妃嘆氣:“陛下可別欺負(fù)老實(shí)孩子了,您有啥跟他直說,這家伙跟咱六兒都是鸚鵡腸子,您還巴望他們拐彎呢?”

    皇爺笑了起來,倒是伸手拍拍管四兒的肩膀道:“哎,你哥是這樣,你又是這樣,有時候就老實(shí)的朕都替你們著急,你跟朕說實(shí)話,就不恨么?”

    管四兒認(rèn)真回話道:“回陛下,恨的,可是有時候臣睡不著也想,好歹活下來了,要是沒這一場苦……臣就不認(rèn)識哥哥們了,也,也見不到皇爺您了,就憑這幾點(diǎn),臣……不恨!”

    皇爺微笑點(diǎn)頭:“恩,不錯,有長進(jìn)了,你能這樣想是好事兒,你們哥幾個都是好的……”

    正說著,張民望帶著三個捧匣小太監(jiān)過來,將那匣子放在桌面,挨個打開又悄然退下。

    管四兒看了一眼,見匣子里卻是滿滿的羊皮契書,便有些懵。

    皇爺卻笑著拿起契書給六皇子看了一眼道:“小六來看,此物古稱質(zhì)劑,一般用作買賣交易證明之用,后來古人怕契約損毀,就將文字刻在銅器之上以作憑證,咱現(xiàn)在呢,就拿羊皮替代,也算結(jié)實(shí)。”

    這些東西對于皇爺來說,不過是教導(dǎo)兒子的教材,他翻騰了一會,將田產(chǎn)契約,山林契約,商鋪契約都給兒子看完,這才對管四兒說:“拿著吧,都?xì)w你了!這些都是曾氏,趙氏傾全族之力賠付給你的。”

    管四兒瞬間雙目圓睜,反應(yīng)過來之后,便雙手連連晃動道:“不不,不要,不要,不能要�!�

    真就跟躲毒藥一般,恨不得插上翅膀立時就躲了去。

    眾人笑的不成,蕭貴妃在邊插話道:“你這孩子,怎就嚇成這樣了?給你就拿著,你吃的是大虧,今次這事若不是你放手,趙氏也好,曾氏也罷,出此等毒婦,這兩族的女兒出生便只有一條路,出生即死,這還不算完呢,就怕那文人墨客一番渲染,從此這污名便是上史書了。”

    皇爺便順手蓋了盒笑道:“拿著吧,你這也算是放了鶴召書院一脈生路,是好多人情呢,這些不過外物而已�!�

    管四兒撇嘴:“有皇爺,有先生,還有我大哥他們,我要他們的人情做什么?”

    皇爺聽管四兒說了一大堆依靠,偏不提宮家便笑問:“朕聽他們說,你也很少去家里住?”

    “沒呀?”管四兒語氣充滿了困惑:“臣每天忙活完,都在家的�。俊�

    皇爺就點(diǎn)了他一下:“我是說,你親生爺娘家�!�

    皇爺這樣說,管四兒反倒是別扭起來了,期期艾艾半天,他才低頭道:“皇爺,臣……跟他們不熟,也,也住了幾次,到底不習(xí)慣,早起就別扭的很……也不是臣一人別扭,那,那家里也別扭……就感覺還不如從前,從前,臣還好意思在宮先生那里混個吃喝,現(xiàn)在臣,臣見了,見了爹吧,就吃飯筷子找不到嘴……”

    “哧……”

    眾人忍不住又笑,可細(xì)想,也是的,忽然就冒出這樣一個孩子,放誰身上都別扭,也不是不親,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親厚。

    等眾人笑完,管四兒眼睛忽一亮,就指著那盒子道:“皇爺,不然這個就給了那……”

    他這話沒有說完便挨了揍,皇爺打完收手罵道:“給誰?腦袋不夠大你,這是你的,他們有他們的……”

    皇爺也不能指著他鼻子罵,你父母跟你哥哥妹妹沒有分家,你拿過去這份算作公賬,還是你的私賬?你父親母親如今是跟你好,可他們蹬腿分家,你哥拿七成呢,你這不是白受罪了么?

    也不是說宮家人品不好,是世情祖宗規(guī)矩如此。

    再者,這賠償原本是一份的,還是陛下跟佘先生商議后,才給管四兒扣下一半來,這個宮家是不知道的,純屬自己人偏心自己人。

    宮家也拿走賠償小半月了,卻不見他們找管四兒說什么,便知道怎么回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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