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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常連芳的排序隨老太太那邊走,婢仆私下說他,便是棋盤院的六爺。

    常連芳聞言愕然:“咱家窖?”

    尹婆子笑道:“對呀,如今誰家沒兩口深窖呢,您這邊奶奶也命人打了窖,不過今年沒存東西,這些果兒是童三爺家窖里的,咱這次用的菜蔬都在大爺院兒里,冰窖在余二爺家,咱家窖多,辦事兒就簡省�!�

    便是燕京大戶,也沒親衛(wèi)巷子深窖多。

    怕耽誤事兒,尹婆子說完施禮便走,走到那些架前,便有余壽田身邊的大谷小谷,一個拿著大秤,一個拿著賬本,收了多少斤果子,便寫多少斤,等會席面要用,也得過人家手。是出了多少,誰拿了,放在哪兒也自有規(guī)矩。

    柴氏看的實在咂舌,又一想,這才是仔細人呢,人家親衛(wèi)巷的奶奶們辦事,還真是一根針都不給你浪費的。

    更加羨慕了。

    她心酸的帶著兒子去了主院,還沒進院呢,就聽到陳家老太太聲音特別大的,幾乎是吼著在教訓人:“你這是啥意思�。磕氵@是生怕小叔子家比你們過的好是吧?”

    包氏長這么大,還是頭回被人撅,她臉上火辣辣的,就捏著帕子辯駁:“老太太說的這是什么話?以后我們小叔子要在這邊活呢,這挨門挨戶的也該打個招呼�。∥�,我這也是為了小三兒好不是�!�

    陳老太太被全家慣的無法無天,她現(xiàn)在跟誰都不客氣,聞言不給人家留臉的繼續(xù)數(shù)落道:“我可看不到你們二位的好,就滿大街打聽去!我就沒聽說過這般浪費的,那六部巷子辦事的不少,怎地他們家辦事,也出炸貨,卻不知道給咱家一碗?

    你們這倒好,打進門就到處挑毛病,正經(jīng)忙你幫不上,你當這是你們家��?這是親衛(wèi)巷,這是我干孫子的屋兒!

    甭說你家分家個人顧個人了,你這挨門挨戶一家六樣兒送出去,感情你家小叔子開金山的?花他錢兒你不心疼,老婆子我可心疼死了。這泉后街多少戶人家,你欠他們的��?你是有什么短處被人拿捏住了,你要上門巴結(jié)?你也甭跟我說你是誰,我可不認你這做法……”

    柴氏抬眼就看到自己那倆不成器的媳婦兒,便覺著羞臊。

    也不知道她倆咋想的,許是今兒真心來討好,也想出些力氣,也早早就到了,可這一進院子她倆就想攬權(quán),就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把小叔子家的事情總覽過去,才能彰顯她們的手段。

    然而這兩位做事不太精明,花小叔子的錢更不心疼,看各院子,各地方都安排好了人,又插不進手去,她們就提了個小建議,就說好歹也是侯門家少爺溫鍋,自然要體體面面,挨門挨戶都送些意思才是氣派。

    我的媽,這就捅了馬蜂窩了。

    她們這話還沒說完,不等人尋了七茜兒出來撅,老太太進門便聽到了。

    人家可不懂客氣,管你是誰家嫂子呢,浪費就得收拾你。

    包氏夏氏身后跟著自己得當?shù)钠抛友绢^,也是呼啦啦一大群來了,被人當眾說的實在不高興,正要還嘴辯解,便聽到自己婆婆冷颼颼的在一邊說:“你倆怎么來了?”

    當下,這二位便臉色蒼白起來。

    包氏夏氏商議的好,今兒早早到了,把事情辦的光鮮亮麗,婆家自然會看到她們的好……誰能想到,自己婆婆也到了,還來的這般早。

    當著人,柴氏也得給媳婦兒留臉,便喊她們站一邊后,柴氏親親熱熱的過去,挽住老太太親昵道:“哎呦,我的老祖宗,他一個小輩兒溫鍋,咋就驚動您了?”

    陳老太太喜歡柴氏,對脾氣不說,這位逢年過節(jié)從不少她的孝敬。

    她們一起去了正堂坐下,老太太這才說:“哎呦~親家太太,我能不過來么?我干孫孫這么大的事兒呢,她們也就是個嘴上厲害的,要我說這家計活兒,也不是我眼高,我那是一個都看不上!

    你家這才倆大手,我家倒好,從上到下足足十一個,那真是一個比一個不會過,就稍看不住,就得給你飛揚出去幾百文去,親家太太你也是膽子大,就敢隨便她們折騰?還……還兩萬貫?你瘋啦!就你家這事兒,要老婆子來辦,嘿,幾百錢一席,雞鴨魚肉洋洋齊全體面,我給你開七天流水都花不了一千貫,還兩萬貫!”

    老太太齜牙咧嘴:“你老常家男人眼瞎!”

    常家婆媳三人,就被老太太幾百文這數(shù)目,嚇的倒吸一口冷氣。

    常連芳看的直樂呵,笑完,顛顛去總賬房找自己嫂子去,這一進去就看到滿屋子婆子,正在那邊排隊取牌子,進來的出去的,那是丁點不帶亂的……

    看到常連芳進來,七茜兒還笑著問呢:“呦,咱家少爺起了?吃了么?”

    常連芳說沒有,七茜兒便打發(fā)人給他下丸子烹熱湯,再就兩個炸貨墊墊肚子。

    這才是親嫂子呢。

    常連芳也不客氣,就斜坐在自己嫂子身邊看她理事,順便等自己的早飯,他心里暖洋洋的,也不操心不費力的心里美,便說:“嫂子,您知道吧,我家那兩個來了,還沒到您這邊呢,就給咱老太太撅了,我想著一會子我家老太太來了也不會客氣,就還得撅一次�!�

    七茜兒笑了起來:“算她們倒霉吧,遇到誰不好,遇咱家老太太,還想滿大街的送東西?這是她們,老太太才不樂意給旁人教育兒媳婦呢,也就是說說。

    你家那倆吧,要說壞,跟咱小七遇到的一比,這人間處處都是菩薩。

    你家那倆就是憨,還是里外分不清的憨�;ㄐ∈遄蛹业撞恍奶�,可快別說她們了,我聽你哥說,家里現(xiàn)在正給你看媳婦兒呢,可看好誰家的了?”

    這老嫂子調(diào)侃小叔子,就是隨便調(diào)侃,小叔子也未必就好意思。

    常連芳臉上瞬間漲紅,便岔話問:“我哥呢?”

    七茜兒抬手接了牌子丟在身邊的托盤里,就沒抬頭的絮叨說:“大早上就跟爹背著弓箭,帶著一群人上山狩獵了,說好歹今兒給你打些野味添個菜,我看啊,你就甭指望了,那就是一群靠不住的,指望他們這點野味,今兒這席面就開不成了。

    老爺子出門預備好些東西呢,案幾,矮塌,筆墨紙硯,鹵肉小酒,嘿嘿,要是二頭山頂今兒再起一點冬霧,今兒爹最少也得潑墨十副,你哥就知道慣著他,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光色料今兒給他背了一擔上山,你可等吧,野味?野草吃不吃?”

    常連芳聞言,就笑的咯咯的。

    有婆子端來熱湯,還有現(xiàn)拌的幾樣小菜外加剛出油鍋的馓子。

    常連芳坐起來邊吃邊道:“嫂子就讓我哥玩?zhèn)幾天吧,打下月起,我哥他們就得入深山練斥候去了,年前都回不來呢……”

    常連芳這話還沒說完,七茜兒手里一堆的牌子便跌了一桌子。

    七茜兒滿面驚容的看著常連芳問:“你說什么?!”

    常連芳被她嚇一跳,便放下筷子猶豫的說:“我哥,下月要進山練兵去……怎么了,嫂子不知道?出什么事兒了?”

    出什么事兒,事大了去了!

    自己的安兒是十二月六日懷上的,這個日子七茜兒是記不住錯的,那臭頭要是扎了老林子,自己的安兒可從哪里來�。�

    第119章

    常府溫居,來的多數(shù)是年輕公子,倒也有幾位不常見到的老大人登門,目標不是常家,卻是奔福瑞郡王來的。

    佘青嶺不愛熱鬧,過了午膳才到的常府,常侯爺親去親衛(wèi)巷等著,他吃了家里的飯,才溜溜達達披著薄裘,夾著一卷今早畫的,墨汁還未干的百泉山冬霧圖去做賀禮。

    這就不錯了。

    他眼里還是很看的上鄭阿蠻,李敬圭,常連芳的,這幾個孩子常在皇爺身邊溜達知根知底,品行更是沒問題。

    待他到時,進門一看那群老大人樹皮般的老臉便樂了,無它,都是他從前在戶部交下來的關(guān)系,也真是好久未見了。

    如此,這一群老大人占了棋盤院最好的地方閑聊,而熱氣騰騰的常侯爺常免申也不敢多言,就不可思議的在一邊看。

    這可都是實權(quán)文臣,跟他也沒有什么話說,卻都來了。

    甭看他是個候了,有些人你攀不上就是攀不上,文武之間自古都有很明顯的界限。

    這古話真就沒說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三年前陳家什么氣象,當家男人做契約奴的,坐堂的媳婦兒就跟自己一文一文死扣著賣舊衣?lián)Q糧食。

    若不是自己一眼便看破那小娘子真身,覺著有可交之處,便令家里不得怠慢,就哪有幺兒這么好的日子。

    人家這良心可意思大了,甭看他是個侯爺,他給兒子整不出這樣的一套宅子。

    也不是沒錢兒,是不敢。

    想到這里,常侯爺便想起兩個兒媳婦私分了的那一筆戰(zhàn)事里來的橫財,心里就更加難受。

    他抬眼瞪了自己做陪客的長子常連起,次子常連旭一眼,這兩位心里有虧便低頭看地。

    其實,也就只能是瞪一眼了,常侯爺心里很清楚,常府早就分家,人家摟到自己懷里的東西是不能吐出來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要公平的是律法,是表面的朝堂,現(xiàn)在可怎么辦?

    就只能糊涂著辦呢。

    小兒子有氣,搬家溫居大宴賓朋竟不愿跟家里求援,可見心傷多重,他這心里有愧吖。

    誰能想到,人家的義兄轉(zhuǎn)身就給自己干弟弟撐起這么大的體面,這來的都是什么人?

    當朝超品的郡王爺,隱相,又好幾位實權(quán)的老大人,小幺兒自己會做人,甭看三年不在京里,可來的卻都是一等一的公子。

    那鄭阿蠻,李敬圭,還有陳大勝就站在家門口給小幺兒做迎賓。

    這又是多么大的體面。

    哎,看樣子,幺兒以后卻是跟家里越來越遠了……

    老大人們聚在一起其實也很熱鬧,你是孫子,他是猴的互相譏諷,笑鬧一會兒,便有戶部一位叫張□□的老大人建議大家寫些中堂,斗方,對聯(lián)以作溫居賀禮。

    這幫人向來目下無塵,更一字千金,而今卻要隨隨便便給自己幺兒寫字了?

    常免申心中大喜,剛想蹦起來讓人準備筆墨紙硯,卻聽福瑞郡王笑說:“老侯爺可不敢上了他們的當去,你要聽我的,就街上書局,古董店里幾百文淘換去,這幾個家伙可不做賠本的買賣,他們��!這是聽說你從南邊弄了六十年老黃酒回來了,眼下甭說六十年,便是十年的黃酒都不好找了……”

    常侯爺脾氣爽利,便笑著道:“我的郡王爺,不就是酒么!管夠的!我們前方打仗三年,虧您老,還有列位老大人多方籌措,老實話,從前朝開始跟著陛下四處爭戈的,還就是這次平叛打的痛快,這糧草跟上了,那是一點兒委屈沒受過……

    這六十年的老酒么,純是他們瞎說的,可三十年的老黃酒卻也拉了幾車,也是常某就貪這一口,又怕醉了貽誤軍機,在前面就沒敢喝,這才留到現(xiàn)在,諸位大人今兒只管隨便寫著,別的咱沒有,這酒啊,就管夠!”

    他說完,幾個老頭兒就格外高興,紛紛自覺拿起筆墨紙硯,就隨便寫了一些什么,傳家有道唯敦厚,處事無奇但率真之類……也算是體面。

    那邊寫完,常免申親自上去收攏,鄭重萬分的吩咐人,立刻把燕京百年以上的老裱行的師傅請家里來,這些東西便是他小兒以后傳家的寶貝。

    這懂不懂書畫的,常侯爺這態(tài)度總是沒錯的,給列位老大人抬的很高,眾人哈哈大笑,算作皆大歡喜。

    老人家在這邊熱鬧,年輕人也在外院熱鬧,常連芳這棋盤院真的大,今兒來賓一二百,還都帶了家眷,卻都能容的下。

    都在各院里,聽書的聽書,看戲的看戲,耍牌九的耍牌九,陳大勝甚至把京里幾個有名的跤王喊來家里熱鬧,給他義弟撐場子。

    他最不堪的歲月,常連芳肯認他,幫他,這份情誼他便不能忘。

    男人們看摔跤就難免熱血,喊的撕心裂肺的。這聲兒蓋不住,便隔著兩座院子,傳到了后宅之中。

    七茜兒今兒魂不守舍還兩次給錯了牌子,最后手里的生活到底做不下去,她就離開常府,悄悄去了老宅那邊。

    老宅里,老太太正跟兩個丫頭拿幾串銅錢耍骨牌,喜鵲已經(jīng)知事,便躲在老太太后面連蒙帶換的給老太太拼出一套雙人兒來,就卷了人家丫頭們?nèi)畮讉錢去。

    老太太把骨牌拍的???繾饗歟?嫣然一個老賭徒摸樣,她贏了錢,還大手一揮對喜鵲道:“贏了!喜鵲,去給奶奶把錢兒都串起來�!�

    喜鵲坐起,笑瞇瞇撐開兩臂,從哀叫不已的丫頭手里,搶錢兒放做一堆,又拿紅線一個一個的串起來。

    看她們這樣,本心情有些慌的七茜兒便笑出聲來。

    “呀,你咋回來了?”

    老太太看她過來,便笑著招呼她坐。

    七茜兒坐下左右看看,便問:“庭哥兒呢?平時不找他就滿地都是他拖著棍兒,攆著貓狗的影兒,今兒那邊那般的熱鬧,卻一直沒看到他?”

    老太太正在洗牌的手一頓,卻笑著對一月二月說:“嗨,你找他干啥?淘氣成那樣,還不夠你煩的呢!你倆抱姐兒棋盤院里去看戲去吧�!�

    她說完,扭臉耐心哄道:“寶貝兒呦,你去小花兒哥那邊看大戲好不好?”

    喜鵲點頭,笑著對二月伸出手。

    看著二月抱喜鵲離開,七茜兒這才聽到老太太在身后說:“今兒一大早,老四那邊的管家就來接人了,說是喬氏又懷了崽子,身上難受又想孩子,就有些不利索了。”

    七茜兒回身問老太太:“又只接了哥兒去�。俊�

    老太太無奈,抱起匣子邊裝骨牌邊說:“啊,就接了蘭庭,我聽那邊的意思,說是找人算了一卦,這胎怕是又是個姐兒,這不,咱蘭庭就值錢了唄。”

    這幾年陳四牛就在燕京游魂般混著,他也回來,只是與七茜兒他們都不碰面。

    那年,喜鵲那事兒楊家最后拿出五萬兩約六萬貫的賠償,這錢陳四牛就撒潑打滾取走一半。

    他是喜鵲生父,天然的苦主,便是打官司,老太太也拿捏不住這個錢,能剩下一半就不錯了。

    楊家了事,又不知道找了什么關(guān)系外放去了,從此,陳大忠兄弟幾個便憋著氣,就將自己四叔壓制的服服帖帖。

    陳四�;舜箦X四處努力,卻依舊是個記錄樹種的小吏,他心里郁結(jié),先就納了兩房燕京本地的小妾解悶兒。

    而在這段時日,這兩妾氏又給他生了倆閨女,這蘭庭哥兒便值錢了。

    喬氏多玲瓏的心思,就三不五時派人來接蘭庭,只喜鵲這閨女,他倆口子是不見的。

    老太太說是心里有愧沒臉見,可七茜兒卻知道,這是喜鵲知事了,看了爹娘太多不堪的嘴臉,他們便拒絕了這孩子,當做啥事兒都沒有唄。

    七茜兒怕老太太難受,便勸道:“不值當您生氣,您啥日子,他啥日子?咱以后多貼補喜鵲些,她的日子差不了。”

    老太太不想提那對糟心玩意兒,便收了匣子問七茜兒:“這會子不是正忙么?你咋過來了?”

    七茜兒聞言面頰立刻便紅了,她也不能說,原本定的十二月六日的圓房禮,怕是辦不了了。

    您孫子倒是不急啊,可我急啊。

    這話要怎么說?

    實在無奈,她就只能說了一些家常閑話,又站起來棋盤院了。

    甭看這小媳婦有心事兒,可是一天溫居的大局掌管下來,大帳上那是丁點沒錯的,來客賓朋十分盡興,都說常家這宴辦的體面又有規(guī)矩,這陳家的坐堂媳婦兒,果然就如傳說那般能夠。

    入夜,邊賬目算清楚,七茜兒這才舒展下筋骨問左右:“哎,這一天,走著,喊上你們家老爺,還有咱老太爺,咱家去了�!�

    卻不想吉祥家的進來說:“奶奶,咱自己回吧,老太爺跟大爺兩人在后面看摔跤呢,奴婢就估摸著,這怕是要熬夜了�!�

    七茜兒微楞,便問:“人多么?”

    吉祥家回話:“多呢,奴婢悄悄叫我當家的數(shù)了下,有四五十人呢�!�

    “那灶房留火眼了么?”

    “留了三眼,值更的也安排好了,一個時辰換一班兒,奶奶放心,出不了差錯的�!�

    這樣,七茜兒這才帶著一群婆子婢仆離開棋盤院,只是走到半路,她卻打發(fā)了她們回去,自己帶著四月往街里去了。

    泉后街住著的都是官吏,便家家都在外沿掛了一溜兒方便行人的燈籠。

    夜路不黑,四處明年。

    慶豐并不宵禁,卻也沒有幾個行人。

    一路上,偶遇打更的和尚,見遠遠的女眷來了,便面朝墻壁默念經(jīng)文。

    七茜兒四處走著,凡舉有安兒影子的地方,她都要住步一會子,看上一會子。

    她又能看到那個瘦弱的孩子了,他背著小破書袋,就在這條老街來來去去。

    那孩子也沒活個幾年,卻因自己這個沒出息的娘,在人間受了無數(shù)的罪。、

    那些宅門,那些廟門,還都是老樣子,卻多了親衛(wèi)巷,多了陳家滿門的親戚,兩輩子的物是人非,好不容易熬到了日子,如今卻又出了差錯?

    陳大勝十二月六日若不在,自己的安兒可咋辦?

    她慢慢走到那幾顆大柳樹下,仿若又看到樹下,肥壯乳熊般的小童正騎在一個瘦弱的孩童身上大笑,那孩童面目蒼白,一臉冷汗的的趴伏在地緩慢前行,只要停頓下來,便被拿健壯小童拿著小鞭一頓好抽……

    心里一陣抽疼,七茜兒便扶著樹干想,安兒,你不是怨恨為娘那時候護不住你,便不愿意做我的孩子了?

    可是不一樣了啊,楊家耗盡資源,才在戶部弄了個邊城小吏,全家遷移。

    那文氏更是被送到燕京姑子廟,她有了她的報應。

    喬氏如今滿心滿眼只有一條道,跟兩個妾氏明爭暗斗,她離不開后宅了,下場便只能是個不在宗祠名錄上的妾。

    我的兒,你看到?jīng)],前面的道路為娘都給你鋪平了啊……

    心里不舒服,七茜兒便使勁抓了一下柳樹的樹干,卻不想,她現(xiàn)在什么力氣,這一抓就將人家好好的皮兒摳下一大塊來。

    “媳婦兒?”

    陳大勝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七茜兒便心中一凜,迅速手背后的轉(zhuǎn)身,把那一大把樹皮樹肉都丟到了地上。

    陳大勝今晚多吃了幾杯酒,本陪著爹看跤王較技,卻聽到下仆說,奶奶有些不高興正滿泉后街的亂轉(zhuǎn)呢。

    打他跟七茜兒在一起開始,就沒見過媳婦這般行事過,那媳婦兒慌亂,陳大勝自然也慌亂,如此這人是兄弟也不要了,爹也舍了,披了衣裳便找媳婦來了。

    小夫妻默默對視,陳大勝到底又問:“今兒,可是誰讓你不高興了?”

    是小花兒那對討厭人的嫂子,還是街里來尋便宜的下作貨,或是別的什么?

    他若知道誰氣到小媳婦兒,他必然是沒完的。

    七茜兒卻搖頭道:“沒有,怎么會啊,誰敢氣我?只是人來人往,烏煙瘴氣的總算解脫出來�!彼钢柑炜盏拿髟滦Φ溃骸敖駜涸律�,我就想四處走走透透氣�!�

    陳大勝心里一松,便上去扶住她道:“走走便走走,如何只讓四月一人跟著,這黑燈瞎火出點事,再遇到不長眼的歹人得虧吉祥家穩(wěn)當,一直讓人悄悄跟著你,下回可不敢如此了�!�

    他做官久了,言語之間就穩(wěn)當?shù)牟豢伤甲h,聽不出喜怒,也不好猜他的心思了。

    七茜兒心中暗想,還歹人呢,自己不找旁人的麻煩就不錯了。

    可惜她在陳大勝眼里,便是一個嘴硬心軟,手無束雞之力的小媳婦兒,他是很擔心在意她的。

    被人在意呵護著,總是好事兒,七茜兒知道好,便點頭笑笑道:“我知道了,以后會小心的�!�

    她說完仰頭看天,心中卻想,娘的安兒啊,你看到了么,你爹也與從前不一樣了呢。

    他現(xiàn)在就在娘的身邊,當了很大的官兒,給你找了做王爺?shù)臓敔敁窝R院筮會守著你,給你世上最好的日子,他會像旁人的爹那般把你放到脖子上,帶你騎你不敢想的小馬駒,還會給你刻你想要的小木刀,我的兒,你別怕,你來吧,娘都想你了……你現(xiàn)在有老奶疼,有阿爺疼……安兒,不一樣了!

    陳大勝眼睛隨著媳婦看向天空,怕她胡思亂想,便道:“那我陪你四處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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