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簡幸說：“哦，好�！�
她翻開登記本，看到上面大多數(shù)都是高二的學(xué)生，簡單登記結(jié)束，簡幸沒忍住往前翻了兩頁，忽然，她瞥到一個熟悉的行楷筆跡。
登記人：徐正清
班級：高一（1）班
書籍：《一九八四》
（借）時間：2009年8月23日
（還）時間：2009年8月31日
今天。
簡幸一頓，放下了登記本和筆，她手有些抖，似竊喜似激動，但口吻依然裝得隨意，“你們這有《一九八四》嗎？”
不正經(jīng)的柜臺人員隨手指了個方向。
簡幸轉(zhuǎn)身的時候有些急，走過去的時候也急，心一直懸在半空中，生怕這家書店只有一本《一九八四》，生怕在這一秒之前，有人已經(jīng)借走了。
她方寸大亂得很突然，剛剛甚至都沒想起來翻看后面的登記名單有沒有別人再借這本書。
找了一圈，終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但是是沒拆封的。
簡幸迅速轉(zhuǎn)身走回柜臺，她聲線有抑制不住的僵硬，“你好，那個《一九八四》沒有拆過封的嗎？”
柜臺人員愣了下，說：“你拆了不就有了嗎�！�
簡幸也愣了下，這才想起來和中的書都是可以隨便拆的，她頓了頓，抿住了唇。
她是可以拆了。
可她要的不單單只是這本書。
“算了，”簡幸低聲說，“也不著急看�！�
她想走，可想想那上面的歸還時間，有些不甘心地問：“這個書，必須要準(zhǔn)時還嗎？”
柜臺人員看了她一眼，“一般是的�！�
“哦，”簡幸又問，“那還的時候要再登記一遍嗎？”
“不用，在還的時間后面打個對號就行了。”
簡幸這才想起來，登記表最后一欄有打?qū)μ柕牡胤�，但是她沒注意徐正清那本有沒有打。
簡幸猶豫了下，硬著頭皮當(dāng)著柜臺人員的面再次打開了登記簿。
果然，沒有對號。
他還沒還。
簡幸悄無聲息松了口氣，合上登記簿的動作都輕快了不少。
等簡幸走后，柜臺人員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抬手一挑把登記簿調(diào)了個方向，隨手一翻，看到最新登記姓名是：簡幸，高一（3）班。
像是很隨意一般，他又挑翻了一頁，瞥了眼其中一欄，輕輕挑了挑眉。
簡幸沒把報(bào)考指南拿回家，她先回了趟班級，這個時候班里已經(jīng)沒人了，燈也關(guān)了，門也鎖了，簡幸抹黑開窗把報(bào)考指南先扔到了林有樂桌子上，正要關(guān)窗，忽然余光瞥到身后落過來一大片黑色身影，半空中還飄著一抹熒光，簡幸嚇了一跳，沒忍住低叫了一聲。
她這一叫，好像把對方也嚇了一跳。
簡幸隱約聽到一聲臟話，她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看過去。
來人確實(shí)足夠一大片身影，因?yàn)楦�，半空中的熒光是手機(jī)屏幕照出來的光，光影描繪出他的面龐五官，簡幸看清以后才確認(rèn)，真的是徐正清。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會兒平靜下來，再想想剛剛的尖叫，簡幸簡直想找個地洞鉆進(jìn)去。
她慶幸此時整個樓層都是黑的，也許徐正清根本認(rèn)不出她是誰。
可偏偏，他手里的有手機(jī)。
徐正清應(yīng)該被嚇得不輕，拿手機(jī)光照了下她的臉，看清楚以后，有些意外，“簡幸？”
他雖然意外，但聲音依然不高，低低沉沉沒有任何攻擊性。
因?yàn)檫@兩個字，簡幸生生在一片黑暗里脹紅了臉，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明明四下都是穿堂風(fēng)，卻緊張得快要呼吸不過來。
她手摁在后背的窗欞邊，粗糙的水泥壁磨得她指腹隱隱作疼，可她卻只感受到了疼痛后的灼熱感。
滾燙一路抵達(dá)喉口，簡幸不由自主咽了咽喉，“嗯”一聲：“是我�！�
徐正清只拿手機(jī)照了簡幸一下，隨后察覺不太禮貌便晃開了，手機(jī)收進(jìn)口袋，他看著簡幸貼邊站在窗口，疑惑往里看了眼，“怎么還沒走？有事？”
簡幸快速說：“放個東西�！�
“哦，”徐正清沒接著打聽，大概也沒什么興趣，他看了眼外面，說，“你還不走？”
簡幸的心跳頻率在這一秒達(dá)到最高，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隨意，甚至像姥姥說的那樣有些糙的人，可偏偏在徐正清面前，她連聲音的高度和音色都控制得和平常不太一樣。
她努力把聲線壓得自然又平和，說：“走，這就走�！�
“那一起吧�！毙煺逭f著又掏出了手機(jī)。
手機(jī)光很弱，甚至還不如頂頭的月光，可當(dāng)徐正清把光照在簡幸面前的時候，簡幸茫然慌措了一晚上上的心，忽然滿了起來。
這光，是他借給她的。
她不想還了。
哪怕往后余生，她頭頂再無溫柔月光。
“我剛剛是不是嚇到你了？”樓道里，徐正清忽然開口。
“沒，是我嚇到你了吧�！焙喰蚁肫饎倓�，還是覺得羞恥，縱使樓道黑暗，她也不敢看他，只能低著頭，任由羞恥染紅耳根。
徐正清輕笑了一聲，挺自然說了句：“那扯平了�！�
這話說得輕松中帶著一點(diǎn)熟稔的親昵，簡幸說不上心里具體什么感覺，只是感覺整個人好像輕飄飄的，唇角也忍不住往上揚(yáng)。
她低低應(yīng)了一聲：“嗯�！�
樓道很空，只有他們兩個，腳步聲或重或輕，回音陣陣。
因?yàn)榛匾�，他們的每一次對話都好像重�?fù)了很多次。
簡幸覺得好神奇，今天一整天都好神奇。
不，是考進(jìn)和中以后的每一天，都好神奇。
而這一切，都是因?yàn)榕赃呥@個人。
簡幸沒忍住，假裝慢半拍地落在了徐正清身后。
他們身高有別，借著臺階，簡幸勉強(qiáng)和徐正清差不多高，她在黑暗里并不能看清什么，但卻舍不得移開眼睛。
她真的……好喜歡他。
可是這所學(xué)校，不知道有多少人像她一樣喜歡他。
而因?yàn)樗珒?yōu)秀，喜歡他都變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簡幸想著，垂下了目光，視線不經(jīng)意落在低處，借著若隱若現(xiàn)的光，簡幸看到徐正清手里好像拿的有一本書。
她沒來得及問，兩個人已經(jīng)走出了教學(xué)樓。
徐正清先開口：“我去書店還本書，你先走吧�！�
簡幸忙說：“好�！�
徐正清拿著書隨意朝她揮了揮說再見，簡幸想沖他笑笑，卻不想徐正清下一秒就轉(zhuǎn)過了身，簡幸揚(yáng)起一半的唇僵住，隨后又慢吞吞繼續(xù)揚(yáng)起，然后很小聲地說了句：“。”
徐正清轉(zhuǎn)身的時候掏出手機(jī)看了眼時間，十點(diǎn)多了，他不確定書店關(guān)沒關(guān)門，只能加快腳步，直到看到書店方向隱隱有光傳來，他才放慢腳步走過去。
卷簾門拉了個頂頭，徐正清推開玻璃門進(jìn)去，看到柜臺處有個阿姨在收拾東西，他走過去打聲招呼，“你好，還書�！�
看對方忙，他也沒多說，很嫻熟地打開登記簿，翻了一頁找到自己那一欄畫上對號，把書放在了柜臺上。
太晚了，他沒再逗留，轉(zhuǎn)身走了，推開門才看到旁邊閃著星火，偏頭看一眼，被這人發(fā)型逗樂了。
“你就這么回來的？江爺爺沒把你拆了？”
徐正清話音剛落，書店傳來阿姨的聲音，“別深，別老抽煙！”
江別深扭過頭，嘴里叼著煙，含糊不清應(yīng)了一嗓子，“知道了�！�
徐正清在江別深收回目光時朝他豎拇指，江別深哼笑一聲：“你跟我裝什么裝�！�
他說著從腳邊抓起煙盒往徐正清懷里扔，徐正清伸手抓住，笑說：“不了，我一會兒還回家呢�！�
“哦，”江別深看都不看他，“滾吧。”
徐正清和江別深屬于爺爺那輩的世交，倆人一個院長大，江別深比他大六歲。
按理說，差倆代溝的人不該成為朋友，但大概是徐正清從小就比同齡人成熟，而江別深則相反的原因，倆人居然硬生生處成了“忘年交”。
三年前，江別深上大學(xué)，逢年過節(jié)才會回來，偶爾不回來倆人就抽空在QQ上聊兩句。
江別深這次回來的原因徐正清也聽說了，他像江別深一樣往旁邊一蹲，說：“怎么還混到局子里了？”
“大人的事小孩別管，”江別深說，“做你的試卷去�！�
徐正清“嘖”了一聲：“我還真不愿意搭理你，肄業(yè)大人�！�
江別深扭頭瞇眼看他。
徐正清笑了笑，“真休學(xué)��？”
“昂，”江別深說，“老頭子讓我在家閉關(guān)一年�！�
“那你倒是回家啊。”
“回屁，這里就是我家，”江別深說，“以后我就在這兼職，下次還書早點(diǎn)來聽到?jīng)]。”
徐正清扭頭看他，“那書是給我舅借的，你怎么不訓(xùn)他去�！�
“學(xué)校里禁止攀親戚，喊徐長林老師�！�
徐正清懶地理他，起身走了。
江別深看著少年愈發(fā)挺闊的背影，抖了抖煙灰喊了一聲：“小徐。”
徐正清無奈回頭。
江別深最樂意看徐正清這表情，咬著煙樂了半天問：“那書你給你舅借，自己就沒看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