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何初三擦了擦眼角,“亂講。隔這么遠,你哪里看得清�!�
“kevin跟我說的�!�
“是他讓你來的嗎?”
“他只說你情況不太好,是我自己要來的,你別怪他�!�
“嗯,不會。見到你我很開心�!焙纬跞宋亲樱只謴土艘酝丘ゐず娜鰦陕�,“好想抱抱你�!�
“好啊!我現(xiàn)在就跳過來!”人影在那邊做了個夸張的蹦跳動作。
何初三一下子笑出聲。他背上臟污又沉重的負擔仿佛在那一瞬間消失烏有。他趴在護欄上,笑得直不起腰。
“有那么好笑嗎?”夏六一也笑了。
“嗯,好笑。六一哥也會開玩笑哄人了�!�
“這哪里是哄人?”夏六一笑道,“現(xiàn)在才是,你等著!”人影突然從那邊消失了。
“你去哪兒?”
大哥大似乎被遺落在了原地,話筒里只傳來呼呼的風聲。何初三踮起腳來使勁張望,突然聽到話筒那邊傳來“啾——!”一聲炸響。
一束金色的光芒從對面樓頂直沖向天空!在墨藍的天幕上炸開了火樹銀花!
“啾——!啾——!”接二連三的花火隨之擠滿了天幕,仿佛在兩座樓上的天空中搭建了一條五彩繽紛的橋梁,連接起兩顆遙遙相望的心。
幻影般的細小光火如雨般墜下,映亮了何初三如黑潭般幽深的瞳眸,重新在他眼中凝聚出璀璨的光芒。他癡癡地抬頭仰望著天空,直到最后一朵花火也在夜風中逝去。
“喜歡嗎?”夏六一的聲音重新響了起來。
“喜歡你�!�
“哈哈哈,”夏六一在那頭得意地笑道,“還有呢,看這兒!”
何初三眨巴著眼睛,眼看著樓對面的人影舉起了一塊巨大的心形立牌!上面纏滿了小燈珠,亮著五顏六色的耀眼光芒,閃閃發(fā)光的一大顆心可別提有多騷包了!
紙質(zhì)的立牌足有一人高,被大風吹得搖搖擺擺,夏六一兩手舉著抓不穩(wěn)它,偏頭用肩膀夾著電話,喘息著問,“看到了嗎?”
“看到了。”何初三止不住笑。
“我也喜……”夏六一話還沒說完就被風吹了個跟頭,連人帶心栽回去了。何初三只聽得那頭“噼里啪啦”好一陣響動,然后傳來夏六一沮喪的聲音,“靠!”
“你沒事吧?”
“沒事。他媽的,心被風吹跑了�!�
“嗯,吹到我這里來了�!�
夏六一笑了起來,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灰,重新攀上護欄。“講肉麻話還是你厲害。”
“哈哈哈,你已經(jīng)很有進步了�!�
夏六一的聲音和緩了下來,“阿三�!�
“嗯�!�
“你遇到問題了?”
何初三的笑容微微凝滯,“沒事,我能處理�!�
“你記不記得是你跟我說:‘你是我的愛人,無論什么事我們都可以一起扛’?你現(xiàn)在這樣讓我很擔心。你一定要自己撐嗎?有什么事可不可以跟你的先生說一說?”
何初三雙手捧著電話,在地上蜷縮著坐了下來。猶豫了許久,他才發(fā)出了深深壓抑的聲音,“我見到他本人了。他很可怕,像一個黑洞,所有靠近他的東西都會被吸進去。我當時很怕,我以為我要死了……”
夏六一攥緊的手心被指甲摳出了血,“阿三,你聽我說,你現(xiàn)在收手還來得及。爸媽和欣欣我都會保護好他們,你下樓跟你的保鏢待在一起,我馬上就帶人過來接你�!�
“不,不,”何初三用力搖著頭,“不要過來!我真的沒事!你聽我說,我就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能套牢他,我能做完這件事。我現(xiàn)在,我只是……我手頭的資金不多了�!�
“你需要多少?”
“兩千萬�!焙纬跞q豫道。他清楚驍騎堂“總公司”的情況,經(jīng)過幾輪洗血與資產(chǎn)重組,目前能流動的資金最多只有幾百萬。
夏六一卻片刻遲疑都沒有,“好,什么時候要?”
“兩天之內(nèi)�!�
“好,你放心,我跟東東去想辦法。”
“這筆錢要是干凈的�!�
“好,我知道�!�
“我得走了。待在樓頂?shù)臅r間太長,怕引起懷疑�!�
“……好,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會的�!�
何初三往話筒上吻了一吻,掛斷了電話。攀上護欄最后看了對面樓的人影一眼,他轉(zhuǎn)身匆匆下了樓。
已經(jīng)生根發(fā)芽的事業(yè),不可能離開故土生活的老雙親,想要為愛人掃清宿怨、從此在這座城市里平安相守的執(zhí)念,像水草一般纏繞著他。他不敢再跟夏六一說下去,他的心并沒有無堅不摧,再多說一句話,他怕他會不顧一切地沖到對面抱住對方,拋開一切浪跡天涯,再不分開一分一秒。
人若真能如飛鳥般自由。
……
何初三在保鏢的護送下上車回酒店。一路上沒有看見kevin的身影,保鏢說他幾個小時前留下那支新大哥大就離開了。何初三順手用那支新手機撥給了kevin的號碼。
那頭許久才接通,半天沒有人說話。
“喂?kevin?你在哪兒?”
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道,“他在洗澡�!�
“你是誰?”何初三疑道,覺得對方聲音有些耳熟。
對方也覺得他耳熟,“你是誰?”
kevin在這個時候把大哥大搶回來了,“別亂接我電話。喂?”
“是我�!�
kevin那邊躲躲閃閃地好像進了浴室,傳來了關(guān)門聲,“您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你。我最近情緒太差,委屈你了�!�
“沒事的,只要您沒事就好�!蹦穷^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kevin對外面喊道,“你等一下!”
“你現(xiàn)在在哪兒?那個人是誰?”
“咳,酒吧認識的�!�
“……”被委屈到去酒吧消愁還睡了個一夜情啊。
kevin很尷尬,“對不起,喝多了一點就……您那邊有事嗎?我現(xiàn)在就回來。”
“不不不,你,不,你們好好休息吧。”
第117章
(上)還要犧牲多少人?
謝家華深夜歸家。家里客廳還亮著燈,陸光明盤著腿坐在沙發(fā)上把玩著一只草編小鯊魚,“吃飯了嗎?給你留了幾個叉燒包�!�
“吃了�!�
陸光明蹦起來將留在餐桌上的一盤包子收進冰箱�!拔疫給你洗了衣服,快謝謝我�!�
謝家華瞟到陽臺上掛的幾件外衣,與兩條迎風搖擺的內(nèi)褲。他眼皮子接連跳了好幾下,“……謝謝�!�
“這是什么?我從你衣服里翻出來的�!标懝饷鞅幕厣嘲l(fā)拿起那只小鯊魚。
謝家華進浴室洗澡去了,“買給你的。”
“什么?”
“嘩——嘩——”
謝家華借著水流聲裝沒聽見。豈料陸光明直接拉開了門大大咧咧站在他面前,搖晃著那只小鯊魚問,“買給誰的?”
謝家華赤裸裸地背過身去不理他。陸光明一下子鉆進了水花下,掐了一把他的屁股,“謝sir,給誰啊?”
造反了你了?!謝sir回身將他按在墻上,扒了他濕漉漉的衣服,把他給辦了。陸光明一邊掙扎一邊笑,彎彎的月牙眼閃著光芒。
兩人在浴室里翻江倒海地胡鬧了一陣,最后陸光明光著屁股被謝家華扔上了床。陸光明趴在床上興致勃勃地還在玩那只小鯊魚,讓它在被子上游來游去。
“睡覺!”謝家華搶了鯊魚放在床頭,關(guān)了燈。
陸光明笑嘻嘻地往他身上湊,“你上哪兒買的?怎么想到買這個?”
“你中意嗎?”
“中意呀�!�
“那就對了,哄小朋友用的�!�
陸光明臉皮比城墻還厚,一掄大腿騎在了他身上,“那我要去告你剛才知法犯法,身為公務人員,猥褻小朋友�!�
“現(xiàn)在是你猥褻我吧?”謝家華示意二人的位置。
“我這叫做襲警�!标懝饷鞴恍�,掀開被子將兩人都裹了進去,肆無忌憚地襲起了警。
……
窗外月落日升,第一縷晨光灑到床角的時候,陸光明在謝家華緩慢低沉的呼吸聲中睜開了眼睛。他小心地移開謝家華搭在他腰間的手臂,從謝家華懷里退了出去。他赤著腳悄無聲息地走出臥室,進浴室洗漱一番,從陽臺晾衣架上取了一套衣服穿上。
穿上鞋之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躡手躡腳地重新摸回臥室,去取那只小鯊魚。手剛摸上鯊魚尾巴,就聽到了謝家華的聲音。
“如果是很危險的事,就不要去了�!�
陸光明被抓到偷溜現(xiàn)場,愣了一愣,隨即若無其事地將小鯊魚塞入衣袋中�!爸xsir如果辦案遇到危險,也會這樣想嗎?”
“……”謝家華沉默了。
陸光明趁機撒開腿往外溜去,在玄關(guān)被謝家華追上。謝sir寒著臉一個壁咚將他扣在墻上,嚇得陸光明松鼠縮頭,“做,做什么��?”
謝家華將他從不離身的那塊唐嘉奇的靈牌項鏈,套在了陸光明的脖子上,又替他整了整領(lǐng)帶。
“注意安全�!�
陸光明低頭摸著那塊靈牌,神情有些恍惚。“如果我說……”
——我是去逮捕你的父親。
謝家華專注地看著他,但他嘴唇微顫著,最終還是闔上了。他推開謝家華沖出了大門,飛快地鉆入了電梯間。背對著謝家華的方向等著電梯緩緩上行,他偷偷地抹了一把眼睛。
……
幾個小時之后,陸光明將一疊厚厚的新資料擺在了他上司許sir的桌面,還擺上了一對袖扣。從袖扣中拆出了微型竊聽器,他將錄音材料播放給了許sir。
許sir默不作聲地聽完了錄音。陸光明又拿出幾盒音頻材料,“還有,這是何初三與謝英杰的代理人、與和義社‘龍頭’喬春安的部分對話�!�
許sir仔仔細細審閱了所有的資料,最后道,“何初三什么時候會行動?”
“兩日之內(nèi)。他會跟謝英杰的代理人待在一起,一旦謝英杰的巨額資金注入市場,我們就可以封鎖賬戶,同時逮捕交易員、代理人、喬春安,和謝英杰本人。前三者與何初三的供詞、賬戶里的巨額資金、音頻以及這些資料,足以形成完整的證據(jù)鏈,謝英杰這回插翅難逃!”
許sir沉吟道,“我跟boss在電話里簡單交換過意見,他的意思是此事事關(guān)重大,等他回來再處理。他現(xiàn)在在倫敦參加研討會,要下個月才回來。”
“等不了那么久了!一旦被謝英杰察覺不對勁,何初三隨時會有生命危險,他自己則隨時可能潛逃離境!抓住他的機會只有那一瞬間!”陸光明急道,他扯下脖子上的靈牌扣在了辦公桌上,“這個人的名字您還記得嗎?!他也是我老師的學生,也曾經(jīng)是廉署的一員!他為逮捕這個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還要犧牲多少人?!”
許sir沉默了半晌,“好。這件事有我頂著,我向boss負責�!�
陸光明緊緊攥住了那枚靈牌,“謝謝您。”
……
兩日之后,清晨。
南丫島偏僻山腰上的村屋小樓。小馬打著哈欠推開屋門,去小院里摘早餐煮牛腩面要添的蔬菜。阿南和阿毛樓前樓后地打掃著衛(wèi)生。
二樓臥室中,崔東東埋首在小蘿懷里睡得正香。突然聽見樓下小馬一聲慘叫。
“大早上的鬼吼鬼叫什么?!”崔東東怒喊道。
“大佬呢?!”小馬拽著阿南和阿毛的衣領(lǐng)使勁搖,沖樓上喊道,“大佬又自己偷跑啦�。 �
……
同一時間。九龍城碼頭附近,一戶唐樓居屋的樓下。何阿爸撐起了士多鋪前的遮陽棚,抬頭望了望清朗無云的天空,只有幾抹絢爛的朝霞在遠處高樓大廈的縫隙間游走。
“今天天氣好!”他對吳媽道。
吳媽正拿著雞毛撣子掃貨架,“天氣好,也要記得吃藥。”
“現(xiàn)在就吃,現(xiàn)在就吃,啰嗦。”
“欣欣去上課�。俊眳菋尦萃夂暗�。
穿著小裙子、背著畫板的欣欣笑嘻嘻地路過,燕子一般輕盈地旋走了,“今天老師帶我們?nèi)ノ髫晫懮�!我晚上不回來吃飯噢!�?br />
“早點回家!不要同你班上那些傻仔出去瞎玩!”何阿爸。
“知道啦!啰嗦!”
……
廟街附近一條僻靜的小巷,一輛寫著“xx貨運公司”的破舊面包車內(nèi)。謝家華與幾名下屬已經(jīng)在這里值守了一整夜,他們在等一個躲藏在附近的在逃重案犯。大家一邊警惕地觀察著窗外,一邊啃著充當早餐的干面包。
坐在駕駛座的小警員吃著吃著就睡著了,被副駕駛座的謝家華一記爆栗敲在腦門上。
小警員猛然驚醒,下意識摸住了腰上的槍,隨即茫然四顧,并沒有發(fā)現(xiàn)嫌犯,只有謝家華鐵面無私的臭臉。他捂著額頭抱怨道,“阿頭啊,不要這么暴力嘛。你這樣怎么找女朋友��?難怪單身這么多年……”
“你別說,人家阿頭早就有女朋友了!”后座的一名警員樂道,“人家最近脖子上經(jīng)常有l(wèi)ovebite(吻痕)!”
一車人都沸騰了起來:“哇噢——�。 薄鞍㈩^這么古板,哪個女仔敢往他身上啃?”“野獸派嘍,我說一定比他小很多,阿頭寵愛人家,阿頭老牛吃嫩草……”
謝家華黑著臉爬起身一通大爆栗,下屬們紛紛抱頭逃竄�!巴郏”交掳。 薄鞍㈩^饒命……”“嫌犯出來了!”
……
中環(huán)香港交易廣場,聯(lián)交所門前。離早市競價時段還有半個鐘頭,巨大的展覽板前已經(jīng)站滿了圍觀的市民。
衣冠楚楚的交易員們紛紛步入大堂,一臺臺電腦熒幕上亮起光標,大堂正中的大屏幕開始閃爍。
……
灣仔國際會展中心旁,一戶面海的獨棟辦公樓中。何初三對著鏡子洗了一把臉,面目濕潤地望向鏡中那雙黑潭般深邃的眼睛。他扯了一張面巾擦干凈手臉,整了整領(lǐng)帶與額發(fā),快步出了洗手間。
公司里的普通辦公人員今日都被放了假�?諘绲霓k公大堂內(nèi),只站著kevin與幾名經(jīng)理,都在看著墻邊的一臺電視。那里每日固定播放著財經(jīng)頻道,此時主持人正在播送昨日聯(lián)交所收市數(shù)據(jù)以及今日形勢預測。
見到何初三走來,幾人紛紛都招呼道:“何先生。”
“各自做事,待會兒來了什么人,當作沒有看到�!�
“是!”
走廊上遠遠傳來“�! 币宦曤娞蓓�。梯門打開,老掌柜的代理人以衣領(lǐng)遮面,帶著幾個黑墨鏡、黑口罩、黑手套的保鏢,匆匆走了進來。
第118章
(下)一個字都別信他
何初三迎上前去將他領(lǐng)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代理人走近落地窗,看了一眼窗外晨光熠熠的海面,他轉(zhuǎn)身拉上了窗簾,房間落入昏暗中。
“開始嗎?”何初三。
“開始吧�!�
……
何阿爸坐在遮陽棚下,愜意地端著煙桿吞吐云煙。兩位老街坊匆匆從他攤前跑過。
“干什么去��?!”何阿爸招呼道。
“老何!你沒看今天的報紙嗎?!出大禍啦!我要趕緊去找我的股票經(jīng)理!”
“出什么大禍?”何阿爸話還沒問完,兩人飛快地邁開老腿,一溜煙沒影了。他疑惑地從攤上撿起今天的早報看了一看。頭版頭條赫然是《香港之死�。。 �,下面一溜副標題《樓市股市潛藏巨大泡沫,恒指將跌至歷史最低》,文章內(nèi)容則是一位匿名的“有關(guān)人士”例舉大量數(shù)據(jù)分析、長篇大論地闡述了去年英鎊下跌以來對港幣與港股的危害,更指出香港看似繁榮的房地產(chǎn)業(yè)與股市、期市所潛藏的巨大泡沫。字字句句唱衰港股,言之鑿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