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景江河上的波瀾依舊很大,風雨也依舊很大,就連黑沉的天空也依舊很低,但母蛟的聲音卻越來越弱,直到殺陣耗盡最后一絲力量,她的聲音也消失了。
或者說,她早該在四千年前就消失了,現(xiàn)在總算是撥亂反正了。
卻周也是強弩之末,見到母親終于沒了,心氣一散,直接跟只長蟲似地墜在了軟爛的河床上。
巧合的是,他旁邊剛好是呼吸微弱的陳清淮。
“嗯,我已經(jīng)不是請符人了,我叫陳清淮�!�
“澄”清淮啊,他這名字該死的跟治水有緣吶,都怪垃圾親爹不會取名字,呸。
蛟龍從來不會特意去記人類的名字,但現(xiàn)在卻周記住了:
一人一蛟相顧無言,水波蕩漾間,氣氛倒是出乎意料的和諧。
“……死還要死在這里,真是不甘心呢�!�
可惜他已經(jīng)沒有了上岸的力氣,至于蛟龍卻周,陳清淮艱難地挪了挪脖子,看著簡直比他還要慘上三倍,蛟角都沒了,已經(jīng)是一條殘疾蛟了。
他甚至有些想念龍門山底下的鎖龍井。
而就在一人一蛟排排躺準備等死的時候,陳清淮胸口忽然有一抹光亮透了出來,甚至這抹光亮越來越清晰,叫人根本忽視不得。
陳清淮艱難低頭的瞬間,那抹光亮就直接從他胸口的衣服拉鏈里蹦了出來,啪嘰一下,砸在了隔壁蛟龍已經(jīng)沒有鱗片的尾巴上。
蛟龍痛得彈了一下,不過很快又落在了河床之上。
唔,一定很痛吧。
陳清淮仔細想了想,他來赴戰(zhàn)時,身上可揣了太多寶貝了,現(xiàn)在他瀕臨死亡,腦子實在有些不太好使。不過看到古樸的書脊,他立刻就想了起來。
“判官冊啊,你居然還在。”
大概這次沒說是判官副冊,小書靈沒有再氣憤地砸人,而是在河水中翻滾了兩下,似乎是在權(quán)衡什么,它甚至還飛去看了一眼旁邊的殘疾蛟一
眼,然后周身幽藍色的靈光閃動,一下子就直接沖到了陳清淮的左手里。
左手?怎么又是左手?
陳清淮暈過去之前,腦袋里全是這個問題。
**
這一夜經(jīng)歷了太多的風雨,整座禹城都跟雨后被打的芭蕉似的,可等到天邊的第一縷晨光綻開時,這座城市又出乎意料地干凈漂亮。
它依舊□□地活著,漂亮地迎來了新的一天。
甚至本來風雨湍急的景江河,也平順得如同人工運河一般,雖然沒有了景山大橋,但是天邊掛著一道堪稱絢爛的彩虹橋,任是誰看了,都不得不贊嘆它的美麗。
只可惜,陳清淮的一群朋友們卻沒有欣賞彩虹的雅興。
“人呢?不是讓你們?nèi)フ伊藛�?�?br />
“岑驚鵲,我問你,人呢!”
岑驚鵲很虛弱,可即便如此,他也并沒有聽屬下的勸離開景江河:“他……應(yīng)該還在水下�!�
如果陳鬼王沒有受傷,怎么可能還不上來,而如果受的傷到了連上岸的能力都沒有的地步,那么……一個人真的能在水底活那么長時間嗎?
就算是請符人,大家也不敢過于樂觀。
只是景江河實在太大了,大到找一個人形同大海撈針,而且景江河剛是一場風雨過去,水位線飆升,就算是專業(yè)的搜救人員,也不能打包票敢下水。
“你們不去!我去!”
張則靈此刻也趕到:“我也去!”
“也加我一個!”
“還有我,我要去找二師兄!”
高長合,張則靈,程胭,王星辭,卜雪夬……甚至還有很多環(huán)境處的人,一一表示要下水撈人,畢竟景江河的河水太冷了,也太冰了。
誰又會舍得讓英雄躺在冰冷的河水中呢。
而就在此刻,河面上忽然浮起了一個人影,不一會兒就飄到了岸邊。
高長合一見,當即心跳都跳停了一下。
一群人連忙將人抬上來,竟真是請符人陳清淮,而且人已經(jīng)冰了,面如金紙,渾身一點兒血色都沒有,更甚至——
“天地靈符呢!怎么不見了!”
程胭驚恐地擼高師弟的袖子,沒有,哪里都沒有,甚至連淺淺的印記都沒有,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她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
“岑驚鵲,他到底在水下經(jīng)歷了什么!”
饒是張則靈脾氣好,此刻也忍不住遷怒別人,明明……不該只是請符人一個人的事情,怎么會到連天地靈符都失卻的地步。
就在眾人陷入悲傷之際,巫衡背著木箱出現(xiàn)在了人群的后面。
“讓讓,人還死呢,耽誤我救人,趕緊讓開!”
巫衡一把將最前面的光頭拉開,打開木箱一頓行云流水的操作,本來躺著全無聲息的人,忽然就開始嗆水了。
“活了!活了!神醫(yī)啊!”
什么活了?他死過嗎?哪里來的神醫(yī)?
陳清淮迷迷蒙蒙地醒來,眼前全是圓圓晃晃的重影,他實在沒力氣看清它們,索性就閉上了眼睛。
好累哦,反正關(guān)于請符人的使命他已經(jīng)完成了,至于其他的?關(guān)他屁事。
一縷清風吹過,天邊的太陽已經(jīng)完全躍起,春天也快來了呢。
真好,他還活著,陳清淮安心地睡了過去。
只是吧,他這些朋友實在是有些吵,他只是想要睡一會兒而已,怎么一個個叫喚得他仿佛要死了一樣。
呸,他的人生,才剛剛啟航呢。
——the
end——
第218章
番外
禹城經(jīng)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洪災(zāi),甚至說親眼見過這場洪水的人,都不敢將它定義為普通意義上的洪水泛濫。
可誰叫官方咬死了就是特大洪水,還像模像樣地公布了抗洪救災(zāi)事項,事實上,這場堪稱視覺特效般的洪水甚至沒有一個人員死亡,新聞里倒是有播報受傷人員。哦不對,禹城這場大洪水受傷最深的,明明就是倒塌的景山大橋。
太慘了,網(wǎng)上有即時打撈斷橋的直播間,觀看人數(shù)破千萬,本該□□無比、還能服役百年的景山大橋居然斷得這么慘烈,一時之間,大家都在懷疑當年的景山大橋是豆腐渣工程,甚至某相關(guān)政府部門還接到了不少舉報信。
可等到殘骸打撈上來,有關(guān)部門做了相關(guān)測驗,事實證明景山大橋的建材和沉重結(jié)構(gòu)沒有任何的問題,更甚至遠超現(xiàn)在的國家標準,堪稱資本家的良心工程。
言之鑿鑿的激烈網(wǎng)民:……特么還有這種事情?!
而且更離譜的是,當初景山大橋的建造方案被人翻了出來,這個政府公標不僅是個慈善項目,更是禹城各大企業(yè)家們的融資之作。
換句話說,景山大橋是禹城本地大企業(yè)集資造的,根本沒薅國家的羊毛。
好家伙,原來從前的資本家居然還有良心?這是可以被允許存在的東西嗎?!
大家伙兒翻了翻集資的企業(yè)或者富豪,有些企業(yè)已經(jīng)因為經(jīng)營不善倒閉或者縮減了規(guī)模,有些是移民或者搬到了其他的城市,現(xiàn)在還留在禹城本地的,最有名的當屬陳氏。
更甚至有知道內(nèi)情的人透露,新的景山大橋已經(jīng)開始招標,且大機率會落到陳氏的頭上。
“你給我老實喝湯,別看這些有的沒的新聞。”
陳清淵凝著一張臉,臉上架了一副銀絲邊的眼鏡,這幾天他的工作非常忙,忙著和環(huán)境處處理善后問題,忙著應(yīng)對景山大橋的再造問題,可就是這么忙,他還得看著這個死里逃生、任性妄為的弟弟。
跟清淮一比,啟行簡直是個乖乖仔了,陳清淵擰了擰眉頭,心情卻還是不錯的。
“可是這個湯也太淡了,要不往里面撒一把白砂糖,我當甜湯喝算了�!�
陳清淵語出驚人:“這是啟行熬的湯。”
“……我喝了不會死吧?”陳清淮喝湯的手瞬間頓住,這可不興啊,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呢。
“呸呸呸,童言無忌!不許說這個字,聽到?jīng)]有?”天知道他從雪場趕到禹城時,心跳得有多快,差一點,差一點他的弟弟就回不來了。
陳清淵討厭這種失控的感覺,所以在知道弟弟還活著的時候,就在心里定下了一個小目標——把弟弟養(yǎng)胖!
陳清淮訥訥點頭,大家長的話他還是要聽的,甚至還乖覺地把手里的湯喝完:“大哥,我什么時候能夠出院?我真的好了,再住下去,人都要廢了�!�
說出來也蠻不好意思的,雖然景江河一戰(zhàn),他和蛟龍卻周是傷得最重的,但因為有判官副冊和巫衡不計成本的投入,他的傷反而是好得最快的。
隔壁的岑驚鵲還下不來床呢,他已經(jīng)活蹦亂跳能去下面的花園瞎溜跶了。
可惜,從大哥到他班上的學生崽,居然沒一個站在他這邊的,不僅聯(lián)合起來把他摁在了病床上,還連班主任的工作都給他找了代班老師。
陳清淮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清淮,乖一點,好不好?”
……陳老師就沒聲了,大哥屬實是抓住了他的軟肋,這么一副易碎的表情擺出來,他就是五指山下的猴精附體,也得乖覺啊。
算了,要不還是繼續(xù)看新聞吧,反正看官方收拾爛攤子,也蠻有趣的。
說起來不僅是無解的景山大橋破碎之謎,還有什么八角亭正中
央一夜之間現(xiàn)深坑,什么街心廣場半夜有道友渡劫,更離譜的是,郊區(qū)豪華度假村旁的練雀山,聽說有賜福佛菩薩可以保家宅平安。
環(huán)境處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居然還要在練雀山下造一座小佛寺,聽說主持人選都定了,就是從白泉寺來的小沙彌。
算算輩分,應(yīng)該是假和尚的師弟或者師侄。
好家伙,沒有他的外面,感覺好精彩哦,而他這個可憐巴巴的前請符人,只能窩在病床看八卦打發(fā)時間。
正在陳清淮顧影自憐之際,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岑部長,你能下床了?”
岑驚鵲是被人推著進來的,他見里面不止陳清淮一個人,便開口:“嗯,能借一步說話嗎?”
那當然是可以的,陳清淮跟大哥申請了十分鐘的放風時間,就跟岑驚鵲去了隔壁的病房。
“你是不是想問,蛟龍卻周的去向?”
那天大劫過后,景江河面上只飄來了陳清淮,至于蛟龍卻周,卻是根本沒影。環(huán)境處的人也下水探過,可以說是遍尋無蹤。
所以等岑驚鵲情況好一些,他就耐不住性子過來問個明白了。
“嗯,方便告訴我嗎?”岑驚鵲一笑,“雖然,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有血脈返祖了。”事實上,他現(xiàn)在與從前最大的不同,就是一頭毛刺刺的短發(fā)了。
太爽了,體驗過長發(fā)的苦惱,岑驚鵲現(xiàn)在簡直愛慘了自己的寸頭。
“當然方便,他又不是我的誰,我沒有任何立場替他保守什么秘密。”有關(guān)于景江河底下的戰(zhàn)斗,陳清淮已經(jīng)敘述過一遍,相信以岑驚鵲的能力,早就看過很多遍了。
“我暈過去之前,它就躺在我身邊,全身都沒有鱗片了,估計就剩護心鱗還在,不過他斷了蛟角,應(yīng)該已經(jīng)游不動了�!�
“那你暈過去之后呢?”岑驚鵲忍不住追問。
陳清淮露出了自己骨節(jié)分明的左手,上面已經(jīng)沒有了詭譎蜿蜒的紅色符文:“你覺得,我失去天地靈符后,為什么還能活下來?”
這個問題,恐怕不止是岑驚鵲,玄門所有人都想知道!關(guān)于請符人失去天地靈符的消息,玄門論壇都吵炸了,可是根本沒有結(jié)果。
岑驚鵲也很坦率,直接搖頭:“我不知道,而且要是你不說,玄門的人就是想破頭也不會知道的�!�
那可不一定,至少高長合和師姐,應(yīng)該多多少少會猜到一些。
“或許,你們可以出錢,請我?guī)煾杆阋回��!?br />
岑驚鵲:……你們師門賺錢這算盤,可打得太精細了。
不過,陳清淮并不是一個喜歡錦衣夜行的人,而且他沒了天地靈符,現(xiàn)在是有環(huán)境處的人三班倒保護他,可他終究要過正常人的生活。
玄門又不都是好人,萬一有人想要綁架他套取請符人成功的秘訣,那他豈不是要多許多沒必要的煩惱。
“不過看在我們并肩作戰(zhàn)的份上,我愿意把原因告訴你�!�
岑驚鵲心中有些驚疑,總覺得對方要說出什么驚掉他底線的話來,當然,事實也證明,陳清淮能當請符人,確實是有些歐皇血統(tǒng)在身上的。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這要是傳出去,怕不是要被人套麻袋的。
陳清淮失笑:“你們不是知道我殺了陰曹司的傅老頭,那酆都鬼市的鬼差,就沒跟你們環(huán)境處抱怨,地府缺了判官冊嗎?”
地府的正職判官,手上一共有兩本冊子,一本是耳熟能詳?shù)纳啦�,記錄的是過往生靈的一切冤孽功德,上面的內(nèi)容是不以判官意志為轉(zhuǎn)移的,而另一本,就是判官冊,判官冊是判官的武器,同樣也是力量所在,它是判官記錄人生平往事的。
舉個很簡單的栗子,生死簿上會寫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所有的事情,當然
也包括功過罪孽,但人的命運往往是不可控的,如果它發(fā)生偏移,則需要判官行使判官冊,待這個人死后進行二次校正。
這也是判官本人,存在的意義。
只是新時代以來,地府的職位并沒有跟上人間的腳步,導致舊時代的官曹依舊還在行使權(quán)力,天道又想要收攏地府的職能,才會變成了如今四不像的過渡混亂模樣。
岑驚鵲終于緩過勁來:“它們說了,但……我們都以為那是地府的得寸進尺�!睕]成想,居然是真的!
“而且,判官冊怎么可能還存在地府!”這才是他們都不愿意相信鬼話的根本原因。
陳清淮舉起手指,作了個聲明:“精準來說,是判官副冊,不過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正冊了,因為它有了第一條蛟龍鎮(zhèn)守�!碑吘箯那暗恼齼�,屬于上一個朝代,早就湮滅在歷史中了。
“你的意思是——”
“嗯哼,所以不用擔心蛟龍卷土重來,天道比你想得要雞賊太多�!�
岑驚鵲驚嘆地望著眼前的人,已經(jīng)說不出任何的話來了,有些人真的活該是天之驕子,瞧瞧這八風不動的平穩(wěn)模樣,這要是他得了判官冊,早就宣揚得整個玄門都知道了。
于是他忍不住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能問你個問題嗎?”
“什么?”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不會是還準備繼續(xù)當語文老師吧?”
陳清淮挑了挑眉,非常坦然地點頭:“嗯,有什么不可以的嗎?”
岑驚鵲聽完,一副快要暈倒的表情,不行了,他的傷還沒好,應(yīng)該躺在床上掛水才是。
于是,陳老師就被端端請回了隔壁。
陳清淵見人回來,又遞了杯溫水過去:“怎么了?聊得不開心嗎?”
陳老師相當無辜地端著杯子喝水:“沒有啊,聊得非常開心�!�
唔,反正他挺開心的。
第219章
番外②
有關(guān)于請符人的功績,國家爸爸知道后,當然是記在了心里的。
可惜請符人本人對于表彰、職位或者是金錢都沒有太多的欲.望,可如果什么表示都沒有,那也未免太寒英雄的心,畢竟按照環(huán)境處的工作報告,要不是最后的機緣巧合,請符人應(yīng)該是回不來的。
“你們問我?還不如直接去問本人呢�!备唛L合正在休假期間,這會兒正在山上嗑瓜子,“信我,他這個人向來不會跟人客氣的,他要是真想要什么,絕對會直接開口。”
“你確定?”
高長合拍著胸脯保證:“當然確定,我們可是摯友�!�
于是國家辦的工作人員就直接找上了正被逼養(yǎng)傷的前請符人陳某,陳某表示他現(xiàn)在只想出院,如果能撈他出去,他還能v你五十打車費。
……就挺幻滅的。
“這個,我們恐怕做不了主。”而且傷還沒好就往外跑,不愧是玄門中流砥柱啊。
陳清淮立刻興致缺缺地躺了回去:“那沒了,我這個人對于功名利祿沒那么看重的�!�
工作人員:……那確實,我要是有請符人的家世能力,我也敢這么說話。
不過空手而歸不是他的行事風格,最后他耐著性子和請符人聊了半天,很快就商定將好處落實到陳氏頭上,畢竟陳氏做新興科技的,如果想要發(fā)展得更好,絕離不開政府部門的幫助。
“謝謝,你們真是太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