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卜雪夬很快被找來,她今天的樣子也非常狼狽,作為禹城暫時的后勤頭子,要不是陳老師的小師弟王星辭幫忙輸送大量的護(hù)身符保暖符,恐怕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忙得要撕成兩半了。
“部長?”
岑驚鵲卻已經(jīng)快說不出來話了,被請符人送出景江河底的時候,他就明白了請符人的打算。
不愧是天道擇定的應(yīng)劫人,岑驚鵲愿意相信對方,所以在上岸之后,他立刻將心頭血剜了出來。
他身體里的蛟龍血脈返祖,來自于四千年前被大禹鎮(zhèn)壓的過江母蛟,也是他們唯一可以找到的、母蛟留存下來的實體。
“去,立刻送到陣眼!”
卜雪夬一手凝住遞過來的心頭血,這也太——
“好!我立刻就去!”
夬哥不知道景江河底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這可是部長的心頭血啊,這剜出來幾乎是等同于將全部的力量凝聚在了上面,“你們照顧好部長,我走了�!�
說完,她就背上自己的家伙事往陣眼奔赴而去。
關(guān)于景江河的陣眼,早在磋商會議的時候,陳老師就著重跟他們每個人都說過,卜雪夬早已刻在了腦子里,即便風(fēng)雨甚大,她卻半點兒沒有迷失方向。
近了!很近了!
卜雪夬已經(jīng)將周身攜帶的咒術(shù)都用了,甚至連她師父給她的壓箱底都用上了,到最后靠近殺陣的陣眼,她終于手一松,將部長的心頭血落了下去。
陣眼并不設(shè)在景江河中,而是在禹城西面長河水分流過來的地方,夬哥趴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可她根本顧不上自己的模樣,只眼睛一眼不錯地看著心頭血如同凝固的紅寶石一般沉了下去。
等了大概三個呼吸的瞬間,才有絲絲縷縷的血絲飄散出來。
這是,成了嗎?
夬哥心里有些忐忑,可現(xiàn)在什么樣的通訊設(shè)備都用不了,也不知道河底的陳老師怎么樣了。
可千萬一定要成功過�。�
與此同時,陳清淮心頭似有感應(yīng)般抬頭一看,只見蛟龍依舊在他頭頂翻江倒海,可見體內(nèi)母子倆的爭奪戰(zhàn)已經(jīng)到了巔峰對決。
挺好的,看來岑驚鵲已經(jīng)明白他的意思了。
陳清淮并不準(zhǔn)備著手破陣,他體內(nèi)的靈力就那么點,要是用來破陣了,還怎么布?xì)㈥嚕?br />
于是他沖著頭頂?shù)尿札垈饕簦?br />
困在陣中的人想要破陣而出,實在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可若是外面的人破陣,就簡單許多了。
十八條水龍,只要碎了一條,他就能從縫隙里卡出來。
幸好,卻周也沒有叫他失望,即便在搞身體爭奪戰(zhàn),依舊為他撕開了一個小口子。陳清淮也不挑,嗖地一下就從里面如同游魚般鉆了出來。
很好,現(xiàn)在舞臺已經(jīng)搭好,成敗在此一舉了。
陳清淮在河床上補全陣法,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那塊如同冰晶般的石芯體積在瘋狂地縮小,本來是該被作為鎮(zhèn)物的存在,現(xiàn)在搖身一變成了畫陣的材料。
就在最后一筆落下的剎那,石芯也在他手中化為了粉末。
果然是畫陣的好材料。
陳清淮碾了碾手指,隨后將手中的符箓?cè)紵�,與此同時,練雀山的程胭、八角亭的張則靈、街心廣場上的高長合不約而同地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開始了,這一刻他們已經(jīng)等了太久,但等真正到來的一剎那,他們什么都沒想,腦子里唯獨只有成功兩個字。
必須成功,也一定會成功。
第217章
下下
高長合所在的街心廣場為天乾位,
四個方位之中,是如同掌舵者一般的存在,他身具佛門至寶菩提果,
手中拿的是他從山上帶下來的降魔杵。
暴力武僧這個綽號,
可不是白叫的。
菩提果中,本來就擁有萬年鬼王皈依后的法力,從前他為了不透露至寶的力量,所以從未動用過,現(xiàn)在封禁一開,
靈力剎那間形如山河湖海一般傾泄下來。
要不是高長合的肉身足夠強大,
光這一下,
恐怕他就得直接跪了。
幸好他本來就是修肉身的體修,
而菩提果中所謂的萬年鬼王法力,當(dāng)然不是指人間的一萬年,要真是如此,
哪還需要費那么大的勁去布?xì)㈥嚕?br />
直接用菩提果的法力平A過去就得了。
所謂萬年鬼王,是地府的紀(jì)年法,
從前的地府為了懲罰罪孽深重的厲鬼,
會在懲罰地獄里撥快時間的流速,
若換算成人間的時間,
大概也就是千年出頭一些的厲鬼。
不過這只厲鬼法力精純,皈依悔悟之后凝結(jié)的菩提果靈力極為出眾,高長合在稍稍適應(yīng)自己的經(jīng)脈被靈力沖刷后,
便揮動降魔杵將靈力直接注入了殺陣之中。
而同一時刻,
張則靈也掏出了那枚日暮珠。
他所在的位置乃是雷卯位,
按照足球場上的位置來講,
就是后腰的位置,張則靈本身就是天賦卓絕的四級天師,日暮珠又可以吸納負(fù)面情緒作為力量使用。
前三天備戰(zhàn),他其他什么事都沒做,光去給日暮珠積蓄力量了,要不是達(dá)到了閾值,他還能一直肝下去。
但也因為吸納了過多的負(fù)面情緒,日暮珠變得沉重?zé)o比,哪怕是世界舉重冠軍來了,也不可能把它抬起來,得虧玄門本來就不講科學(xué),昨天廢了不少符咒才把小小一顆日暮珠運送到八角亭,現(xiàn)在整個八角亭的地面都有了一個深深的凹陷。
日暮珠本就是天師府至寶,張則靈早已與它氣機(jī)相連,此刻時機(jī)大成,他當(dāng)即揮動三尺桃木劍,日暮珠里的力量當(dāng)即被桃木劍牽引出來,直往殺陣而去。
與此同時,練雀山頂?shù)某屉伲步K于將三生石中的石中劍握在了手中。
她天生就該是拿劍的人,三生石乃是至情至性的靈石,經(jīng)忘川河水千年沖刷,才靈性蛻變,成了一把石劍。
在程胭拿到它之前,它就是一塊石頭模樣,哪怕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得出它是一把石中劍,但即便強如陳清淮,也不能叫一塊石頭變成一把劍。
但程胭,她做到了。
本來只是一塊巴掌大的河底石,因為河水的常年沖刷,表面圓潤光滑,簡直比少女的臉蛋還要好摸。可就是這樣的一塊石頭,到了程胭手里,瞬間就變成了一柄玉色模樣的小劍,劍雖不長,通體卻是熒熒靈氣。
這無疑是一把好劍,雖不能切金斷玉,但它卻可以斬斷一切這世上不可能被斬斷的東西,比如情緣感情、比如人生經(jīng)歷,又比如早已作古、卻纏綿景江河不去的母蛟魂魄。
程胭其實更擅長使長劍,但短劍她也使得很好,當(dāng)符箓?cè)紵M后,她立刻挽了個劍花,將玉色小劍直直插.入了殺陣的鎖芯之中。
練雀山主就停在后頭一棵歪脖子樹的樹枝上,他尾巴的藍(lán)羽曳在枝頭,像是一朵湛藍(lán)色的大麗花。
它的眼神雖是看著眼前肅然的女劍客,心里卻透過層層疊疊的霧氣,看到了從前一位很早很早時候認(rèn)識的朋友,太早了,它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那位請符人的面容。
可現(xiàn)在,霧氣在逐漸散去中,他卻想了起來。
老朋友,你的謀算,到如今,倒不算是枉費。
現(xiàn)在的世界雖然不夠美好,但依舊有人延續(xù)著歷史的長河,不叫這方世界辜負(fù)半分光明。
三股不同的力量落入殺陣之中,頃刻之間便將
以禹城為棋盤的脈絡(luò)全部連接了起來,陣眼的一抹蛟血也在剎那間,散發(fā)出了一股極其濃郁又腥臭的味道。
卜雪夬被血氣沖得直往后仰,卻為了能夠更近地觀測陣眼變化,以強耐力忍住了。
好家伙,怎么這血珠子這么臭!部長從前到底是吃什么長大的!
殺陣一動,瞬息萬里,陳清淮立刻感覺到了陣勢的變化。而他都能感覺到的事,景江河自然也感覺到了。
“話怎么能這么說呢,不是你叫我把寶貝都亮出來與你瞧瞧嗎?我如此聽話,你難道不應(yīng)該感到開心嗎?”
凡是力量強大的存在,都能有一定的危險感知能力,即便景江河是反派中的大反派,它也能感受到一股鋒芒畢露的殺機(jī)即將殺到它的身邊。
這種感覺,實在稱不上好,景江河本來還想跟卻周“糾纏一番親子互動”,這股殺機(jī)出現(xiàn)后,它立刻就不再留手,周身的力量傾巢而出,務(wù)必以最快的速度奪取蛟龍的身體。
卻周當(dāng)然不會叫母親得逞,兩方又是一番廝殺,甚至他都想逼出體內(nèi)的心頭血澆灌在羊脂玉上,畢竟就算他輸了,也不能讓母親得到他完整的力量!
可惜,他的打算早就被景江河看在了眼里,明明是自己的身軀,操控能力卻越來越弱,到最后他一步步潰散,只能被迫龜縮進(jìn)了護(hù)心鱗中。
卻周心中充滿了憤怒,但景江河此刻已經(jīng)顧不上他了,本來如果有空閑的時間,景江河一定會將護(hù)心鱗中的卻周徹底絞殺。
可現(xiàn)在殺機(jī)即將到來,它必須分秒必爭。
陳清淮眼見景江河在剎那間奪取了蛟龍的身體控制權(quán),心中就暗道不好,但陣法大成的時機(jī)即將到來,只要他能在這點時間內(nèi)牽引住蛟龍,理論上來說是可以做到一擊必殺的。
景江河之所以在前面會那么慢慢悠悠地戲耍,那是因為它并沒有感覺到能威脅到它生死的存在,可現(xiàn)在,該死的請符人弄出了一點兒小陣仗。
它就決不允許請符人再活下去了。
如同山海傾頹的力量蜂擁而至,跟剛才的水龍一比,那水龍只能說是一盤清粥小菜。
這要是直接卷他身上,估計不用一瞬,他就只能直接哭著去見天道霸霸。
陳清淮窮則思變,在無法逃脫的前提前,他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自己直接跳入了為景江河準(zhǔn)備的殺陣之中。
不跳不行啊,雖然是早死和晚死的區(qū)別,但晚點死總歸還有活著的希望。
擁有了身體的景江河,呼風(fēng)喚雨的能力愈發(fā)突出了,不談河岸上的禹城,要不是殺陣布得足夠深刻,恐怕連河床上的陣法都能直接卷起來。
這也太猛了,再這么下去,別說是殺蛟了,不被殺掉都算是他點滿了幸運值。
然而這貨嘴巴里說著憐愛,河底掀起的殺招卻比前兩次還要兇狠,陳清淮口鼻間都溢出了鮮血,甚至在他沒有感知到的地方,耳朵里的鮮血也在不停地涌出來。
時機(jī)!時機(jī)!
還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了!
陳清淮小時候有過很多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時刻,那些時候他都幸運地茍活了下來,并且成為了萬萬中選一的請符人。
只可惜,請符人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擁有最強的力量,同樣也需要付出最搏命的努力�?br />
陳清淮一手捏住左手的天地靈符,此刻靈符的溫度已經(jīng)到了灼人的程度,他能感覺到掌心靈符在瘋狂地跳動輸出。
天道也在努力呢,看來景江河形成的威脅真的很大了。
隨著又一
擊殺招過來,陳清淮的七竅都開始流血了,這可不行啊,都撐到這種程度了,要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可不是他的行事風(fēng)格。
陳清淮擦掉唇邊的鮮血,然后直接吐口了一口鮮血落在左手的天地靈符之上,剎那間,靈符的紅光大作。
太可惜了,他以為自己絕用不到這個術(shù)法的。
其實世上有請符人,當(dāng)然也有用符人,顧名思義,請上身的天地靈符,本身的存在就能當(dāng)做一道符箓來使用。
只不過因為天地靈符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所以根本沒有場合來使用它,作為請符人,陳清淮只需要使用它一點點的力量,就足矣行走玄門了。
可現(xiàn)在,好像是使用它的時機(jī)了。
艸,特么的這樣他好虧,天道這算盤打得,他在景江河底都聽得一清二楚了。
陳清淮心里雖是這么說,動作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不過是一個呼吸的剎那,他就已經(jīng)催動天地靈符,順勢還給自己補了一疊的祝由術(shù),好險是維持住了自己身體和靈魂的同步。
他媽的,他都快忘記自己以前沒有天地靈符時的狀態(tài)了,果然好他媽難受。
陳清淮奮力催動天地靈符躍起,與此同時,景江河最后的殺招也殺到了他的面前,兩廂爆發(fā)之際,殺陣的時機(jī),終于到來了!
要不是時候不對,陳清淮真想給天道哭一個。
陳清淮已經(jīng)是智計百出了,哪里還有回應(yīng)景江河的力氣,他跌坐在河床上,只見自西邊的虛空之中,忽然誕生了一柄玉色的劍意,映襯著黑沉沉的天空,這柄利劍當(dāng)然非常地顯眼,甚至可以是顯眼極了。
而正因為它的顯眼,景江河有些慌了。
因為它在這道劍意上,感受到了威脅它生命的力量。
不!她決不允許輸在此刻!
陳清淮抬頭,對上蛟龍碩大的龍目,卻沒說一句話。
怎么說呢,他實在是沒力氣說話了,現(xiàn)在他還睜著眼睛,純粹是剛才的祝由術(shù)還在發(fā)揮作用。
等之后,那就真的是……聽天由命了。
巨大的劍意在瞬息間落入景江河,本來就河水分撥的河底變得愈發(fā)動蕩起來,陳清淮看不見近在咫尺的劍意,可岸上的人都看到了。
那一柄劍意惶惶,當(dāng)真是如同傳聞中的神仙力量一般,幾乎是在眨眼的瞬間,就直接落入了景江河湍急的河水之中。
本來水龍高懸的河面,更是因為劍意的落下,在剎那間如同沸騰了一樣,雨水糾纏著大風(fēng)和河水,天師都難以描摹這般的景象。
它甚至稱得上駭然,卻又足夠的驚心動魄。
“好強!”
“這樣的力量下去,怕不是天都能捅出一個窟窿來!”
“……這就是請符人嗎?”
太強了,如果是這樣的力量,景江河……應(yīng)該能覆滅了吧?
所有人的心中都開始祈禱,哪怕明知道祈禱并沒有用,但他們還是祈禱著,因為這樣的力量,已經(jīng)跟他們這些普通天師沒有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了。
但事實上,就算是參與殺陣的三人,此刻力量耗盡的他們也只能枯坐在原地,等待著一個奇跡發(fā)生。
“陳鬼王,你可一定要成功��!”
“清淮,加油啊�!�
“師弟,可別叫師姐失望啊�!�
甚至哪怕是遠(yuǎn)在外地的選罡真人,也有所感悟地遙望向禹城的天地,他這個徒弟自小艱難,這個劫難,該是早些過去了。
更甚至是遠(yuǎn)在雪場,與環(huán)境處達(dá)成合作的陳清淵,都狠狠心
悸了一下,幾乎是剎那間,他就有所感知般望向了禹城的方向。
清淮,不會出事了嗎?
但事實上,陳清淮……還活著來著,劍意來得非常及時,哪怕再晚來一點,可能他現(xiàn)在就不在河底,而是在河底的陰曹地府了。
只是他的情況,實在稱不上好。
不過跟蛟龍一比,他的情況還是要稍微好上那么些許的。
匯聚了四樣頂級寶物力量的一擊,再加上他手上的天地靈符,就算是真龍在此,恐怕也消受不了這么一擊,更何況還是假龍了。
這一劍下來,蛟龍渾身都溢出鮮血來,頭頂本來就有裂縫的蛟角更是齊根斷裂,氣機(jī)一散,藏身護(hù)心鱗中的卻周立刻搶占機(jī)會,奪回了身體的主導(dǎo)權(quán)。
景江河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力量在節(jié)節(jié)潰散,它嘗試著去挽回,可根本抵不上流逝的速度,更甚至因為卻周搶回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最后它連殺死請符人的力量都沒有了。
卻周卻笑開了,他可太高興了,確實,他幫請符人沒有任何好處,可只要母親能去死,就是有壞處,他也愿意去干。
對于蛟來說,這就是天底下最惡毒的詛咒了,特別是對于母蛟而言,是它完全無法接受的事情。
可即便它無法接受,也阻止不了自己迅速潰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