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聚會(劇情)
直到回去的路上,沈云還一直在想李珠雅說的話,她明明看上去那么漂亮,在她眼里幾乎是閃閃發(fā)光的一個人,竟然會在提到恭叔叔時,露出那樣寂寞的神色。
張適喝了點酒,微微闔眼靠著車座休息,后座和前面有隔板擋開。
他睜眼時,看到沈云皺著眉咬唇,臉上寫滿了困惑。她的表情比她這個人要直白坦蕩得多,就像當年在醫(yī)院初見時,她眼神里充斥著不安恐懼,卻硬撐著找他賠錢。
出于一些微末的可憐,他給了她一個提要求的機會,聽到那近乎可笑的五千塊錢時,他也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后面的事情都是秘書在處理,他出國前聽到的最后一則有關(guān)沈云的匯報就是,她沒有拿他留下的那張卡,只請求秘書幫她取出五千塊的現(xiàn)金。
再然后就是隔了一年,聽說父親有意資助她,卻被拒絕。
最后就是他學成歸國,家里多了一個沈云。這中間發(fā)生了些什么他不清楚,但沈云確實一如五年前,單純得跟一張白紙一樣。
也許是那點醉意驅(qū)使,他目光不自覺開始打量女孩,纖細潔白的脖子微微彎折出順從的弧度,衣領處的鎖骨小巧精致,他抬手過去碰了碰。
沈云還在發(fā)呆,被他動作驚到,但沒有躲開,只是疑惑地看了看他。
張適發(fā)現(xiàn),她對于男女之間合適的距離很模糊。上次在餐桌上也是,有些行為已經(jīng)稱得上是勾引,偏偏她無知無覺,只會睜大眼看過來,仿佛完全不懂男性在想什么。
或許是酒精發(fā)酵了他心底的惡劣,他慢慢湊過去,寬大的右手松松握著她整個脖頸,而大拇指指腹在她柔軟的下巴上輕輕擦過。
他低聲說:“怎么不躲開?”
沈云順著他的動作仰著頭,反問道:“為什么要躲開?”
張適說話慢卻清晰,講道理似的:“因為你是一個女孩子,如果有男性想要靠近你……”
他傾身貼得更近:“或者觸碰你……”
手指開始不安分地下滑:“甚至于,侵犯你。”
話音未落,他已經(jīng)將人重重按在車門和座椅的夾角處,大手也將她的長裙推到膝蓋上方,觸上她圓潤冰涼的膝蓋。
可惜一點用也沒有,沈云完全沒有掙扎的意識,她只會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很久之后,張適才明白那種眼神叫審視,她是在審視他和父親的區(qū)別。
張適收力,將人拉回來端端正正坐著,又幫她將裙擺放回去,嚴嚴實實擋住腿,評價道:“一點警惕心都沒有�!�
最近發(fā)生的,讓沈云覺得困擾的事情,幾乎要比她過去二十年積攢起來得還要多。也許是張適說話太溫柔的緣故,她忍不住想要向他請教:“什么叫警惕心?”
張適神態(tài)溫和地看著她:“警惕心就是你對待陌生人的態(tài)度,要以懷疑為主,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說的任何話�!�
“……那恭叔叔和你呢?”
“我們不算陌生人。”男人停頓了一下,補充道:“但仍然有必要保持警惕心,任何令你不舒服的舉動,你都可以拒絕。”
沈云似懂非懂:“那我不知道什么樣的舉動會讓我不舒服,怎么辦?”
張適說:“我會教你。”
他說得稀松平常,以至于沈云沒有意識到這幾乎算是一個承諾。她只是在早已模糊的記憶中,去找出些許類似的碎片。
那應該是剛上初一的時候,她第一次接觸外語課,那對于她們來說太難了,她那時幾乎是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去死記硬背。
沈云不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卻很能吃苦。每天早早來到學校,那時候?qū)W校甚至沒開門,她就坐在保安室旁邊的臺階上,就著一點晨曦微薄的光一個一個背單詞。
她鄭重地完成老師安排的每一個任務,然后認認真真參加中考,最后連自己的成績單都沒來得及收到,就被奶奶催促著跟著隔壁的姐姐一起坐上去城里的大巴車。
那是一段什么樣的日子呢?
沈云以前從來不覺得自己可憐,她知道什么算是可憐。天橋底下雙腿彎折出可怕的形狀的老人是可憐的,隔壁夫妻宿舍時不時傳來的女人的痛叫聲也是可憐的。
相比之下,她是如此幸運,又是如此知足。
可是今天,李珠雅和張適的話,都讓她心里騰升起一種莫名的情緒。
她明明離他們每一個人都這么近,為什么又好像很遠呢?
沈云文化程度不高,她只能想出這樣的比喻——就像是他們走在一條河的兩岸,明明都是在向前走,卻只有她看不清自己的終點在哪里。
或許她該去問問恭叔叔,恭叔叔是她見過的,最了不得的人物,如果她去問,他一定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車子剛在張宅門口停下,張適就接到了一個電話。沈云坐在他身邊,隱約聽見仿佛是李珠雅的聲音。
張適耐心和電話那頭聊了幾句,對面似乎固執(zhí)地提出了什么要求,惹得男人壓下眉目,語氣難掩不悅:“李珠雅,你過界了�!�
話語隱含警告,是沈云從來沒見過的嚴肅態(tài)度。
張適一邊說話,一邊拍了拍沈云肩膀示意她先下車進去,自己留在外面打電話。
鐘阿姨見她進門,迎上來給她端了一小盅甜湯,是常溫的芋頭紅豆湯,里面加了牛奶,清甜不膩。
沈云坐在桌邊吃得干干凈凈,張適沒進來,在幾分鐘前掛了電話又開車揚長而去。
午后偌大的別墅明亮安靜,她提著裙擺,悄無聲息溜上了三樓。
張恭為在他自己的臥室里午休,意料之中的沒有鎖門。他在這座房子,本來也不用鎖門,沒有人敢不經(jīng)他的允許闖入。
沈云不知道他有這樣那樣的規(guī)矩,慢慢擰開門把手。
張恭為年歲漸長,精力到底不如從前年輕時,現(xiàn)在早上醒得早,中午必須小憩一會兒,下午才能打起精神處理事情。
等張恭為緩緩轉(zhuǎn)醒時,才留意到床腳的沙發(fā)凳上坐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