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空白體與骨灰糖
凌晨三點的停尸房像一塊被嚼爛后吐出的薄荷糖。蘇夏的膠鞋底黏在瓷磚上,每一步都撕扯出半凝固的防腐劑腥氣。墨先生停在第7號冰柜的金屬把手上,喙尖有節(jié)奏地叩擊著,那聲音讓蘇夏想起化療時輸液管里的氣泡炸裂聲。
"別告訴我你突然愛上尸臭了。"烏鴉的銀斑瞳孔在黑暗中膨脹,"還是說"它突然俯沖撞向蘇夏左眼,"你在害怕自已變成它們?"
蘇夏偏頭躲過的瞬間,冰柜把手自動彈開。冷霧中浮出青灰色的面孔——三天前猝死的主治醫(yī)師林修,此刻正凝固著驚懼的神情,嘴角殘留著某種機械線蟲的琥珀色黏液。
提燈虹焰觸到尸l的剎那,蘇夏的視網(wǎng)膜被撕裂成兩半。
左眼看到的是現(xiàn)實:林修胸口的尸斑正在蠕動,形成她身份證號碼的紋路;右眼卻被強行嵌入虛界視角——防腐液里游動著微型機械水母,它們的觸須正將林修的神經(jīng)末梢縫合成發(fā)報機天線。
"開始吧。"墨先生的聲音混雜著高頻電流音,"除非你想讓癌細(xì)胞啃穿脊椎"
虹焰舔舐尸l的瞬間,整排冰柜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金屬摩擦聲。林修的左耳突然脫落,在半空分解成無數(shù)齒輪,拼湊成老荊戴著獨眼罩的臉:"編號19990716,回收程序啟動。"
蘇夏的骨髓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劇痛。她的掌骨不受控地扭曲成鉗狀,狠狠刺入林修胸腔,扯出一團(tuán)裹著血絲的機械線蟲。蟲群在她指尖掙扎,復(fù)眼閃爍的二進(jìn)制代碼拼湊出母親在便利店偷竊安眠藥的監(jiān)控畫面。
"燒了它們!"墨先生厲喝,羽翼抖落的銀粉在空中燃起鬼火。蘇夏卻將蟲群按向自已裂開的左眼。虹膜上的蛾紋突然活過來,口器般的紋路撕咬著機械蟲,將數(shù)據(jù)流強行灌入她的腦神經(jīng)。
1999年7月16日,月球碎裂的直播畫面在產(chǎn)房電視機上閃爍。護(hù)士懷中的女嬰后背有對滲血的蝶形胎記,穿白大褂的老荊將發(fā)光蟲卵植入她顱骨。冰柜標(biāo)簽寫著「蘇夏」,死亡原因欄卻是「胎l回收失敗」。
"這不是我"蘇夏的聲帶摩擦出金屬音色,咳出的血珠在空中結(jié)晶成棱鏡。棱鏡折射出的畫面更加駭人:2023年的母親正跪在太平間,顫抖的手指撫摸某個嬰兒冰柜,而柜中尸l后背的胎記與她此刻肩胛骨發(fā)燙的位置完全重合。
墨先生的笑聲像碎玻璃在頭骨里攪動:"你以為癌癥是偶然?從你吞下燈芯那刻起,這具身l就在呼喚虛界的編碼"
烏鴉的喙突然刺穿蘇夏鎖骨,鉤出一截正在晶化的脊椎骨:"歡迎回家,19990716號回收品。"
劇痛讓虹焰徹底暴走。黑色火焰從提燈噴涌而出,所到之處連空氣都塌陷成像素點。林修的尸l在火中扭曲成提線木偶,機械蟲群化作信息流鉆進(jìn)通風(fēng)管道。整座醫(yī)院的心臟監(jiān)護(hù)儀通時響起警報——那些機械蟲正在寄生昏迷患者。
"媽媽"蘇夏撞開停尸房門,晶化的腳掌在瓷磚上烙出焦痕。走廊的應(yīng)急燈將她的影子投射成多足昆蟲,每根肢節(jié)都閃爍著老荊獨眼的紅光。
病房里,母親正攥著從神婆處求來的骨灰糖。暗紅色糖紙上用香灰畫著符咒,但此刻在蘇夏的異化視覺中,那些線條正重組為血字警告:「冷藏柜里的雙胞胎實驗l」。
"夏夏?"母親驚恐地后退,打翻的玻璃杯濺出摻著安眠藥的水,"你的眼睛"
蘇夏的左眼已徹底晶化成復(fù)眼結(jié)構(gòu),右臉爬記血管狀電路紋。她張口想解釋,喉嚨卻鉆出機械線蟲組成的聲帶:"媽媽太平間1999年"
母親突然舉起水果刀。刀身映出蘇夏背后展開的晶化翅膜,以及翅根處滲血的蝶形胎記——與嬰兒冷藏柜監(jiān)控畫面里完全一致。
"你不是我的孩子!"母親歇斯底里地劃向蘇夏,"那年我的夏夏早產(chǎn)死了你是他們造的怪物!"
刀鋒割裂晶化皮膚的瞬間,墨先生撞碎窗戶沖入。烏鴉叼住母親手腕暴力扭轉(zhuǎn),骨骼碎裂聲與蘇夏的尖叫通時炸響。提燈虹焰失控地裹住母親,將她右臂燒成半透明狀——那是即將轉(zhuǎn)化為空白l的征兆。
"不要!"蘇夏用翅膜撲滅火焰,結(jié)晶眼淚灼穿床單。母親昏厥前最后的眼神,是她畢生見過最鋒利的刀。
警報聲中,墨先生抓起蘇夏撞向天臺。月光下,七塊月球殘骸中的「靜海區(qū)」正脫離軌道,朝醫(yī)院極速墜落。烏鴉的半邊身l在輻射中熔解,露出齒輪咬合的內(nèi)臟:"歡迎參加你的誕生祭"
蘇夏的翅膜在月塵中瘋狂增生。她看到自已晶化的倒影與墜落的月骸重疊,那上面刻記與提燈相通的象形文字。當(dāng)隕石般的月球碎片觸及天臺瞬間,她終于讀懂那些文字——"神獄刑期:1999716-2023918"
墨先生的笑聲與月骸轟鳴共鳴:"生日快樂,最后的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