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楚洛心想,許是他是不想溫國公覲見的時候她在一旁沖突,特意如此說的。
楚洛起身應(yīng)好。
李徹又朝順子道,“雪天路滑,你送一程�!�
順子應(yīng)好。
從御書房回成明殿的路不遠,楚洛低著頭,一面看著腳下的路,一面唇畔微微勾了勾,想著御書房一日,他腦海中要過的事情實在不少,卻還惦記著雪天路滑,讓順子同她一路這樣的事。
楚洛心底莫名微暖,似是連冬日里的寒氣都不這么冷了。
等到成明殿外,福茂迎上前來,“六小姐�!�
楚洛踱步上前,正欲開口,卻聽東暖閣外有說話聲傳來。
“誰來了?”楚洛問。
只是福茂尚未來得及應(yīng)聲,楚洛便聽清,東暖閣內(nèi)的聲音雖小,卻應(yīng)當是楚瑤在同路寶和子桂二人一處說話時聲音。
楚洛全然沒想到,喜出望外,“是,小九?”
順子躬身笑道,“陛下怕六小姐在宮中煩悶,說六小姐應(yīng)當想念九小姐了,陛下就下旨宣了九小姐入宮,沒讓提前告訴六小姐一聲,說要給六小姐驚喜�!�
楚洛不由抿唇,原來,他口中的申時一刻,是指小九入宮。
楚洛眸間微暖,卻輕聲,“順子,替我謝過陛下�!�
順子拱手笑笑,“知曉了,六小姐�!�
……
東暖閣中,楚瑤正小聲同路寶和子桂說著話。
楚瑤一直是二房庶女,早前一直沒有來過宮中,眼下陛下忽然傳喚,一路都不敢耽擱。但入了宮中,便既是陌生,又是忐忑,還拘謹,方才也就溫婉問了問,六姐可還好?
正好楚洛入內(nèi),便自己應(yīng)道,“我很好,小九你呢?”
聽到她的聲音,楚瑤愣了愣,既而雙唇耷拉,似是要哭出來一般,眼底碎盈芒芒,忽得撲入她懷中,“六姐……”
楚瑤從小同她親近,見面擁抱是想她了。只是楚洛本就折騰了一晚上,被楚瑤這么一撲,險些沒站住,渾身似是都要散架似的疼。
楚瑤詫異,“六姐?”
楚洛尷尬笑笑,“昨晚沒怎么睡好。”
遂伸手牽了楚瑤在一側(cè)小榻上坐下,“家中可還好?”
楚瑤應(yīng)道,“六姐放心,家中都好,就是父親這幾日有些憂心忡忡,母親卻是高興的,六姐也知道,母親慣來不喜歡侯府,不喜歡祖母作風,眼下分了家,其實我也覺得,反倒比早前更好些�!�
這些話,她本不應(yīng)當說。
但楚洛面前,楚瑤倒是不隱瞞,“祖母倒是醒了,聽說建安侯府被削了爵位,似是病得更重了,父親讓二哥去給府中送過山參,但是祖母都沒見二哥……”
楚洛微楞,祖母是遷怒到了二哥身上……
楚瑤嘆道,“六姐,我想你了,總擔心你在宮中好不好?”
楚洛伸手綰過她耳發(fā),微微笑道,“陛下待我很好,宮中的人也待我和善,比早前府中好……”
路寶和子桂面前本也沒有什么好遮掩的,楚瑤輕聲道,“我其實聽說了,那天是祖母說了些過分的話,陛下惱了,才將六姐接進宮的……”
楚洛看她。
楚瑤這才笑了笑,湊近前,悄聲道,“其實我在東昌侯府的時候,見過陛下,那時候就覺得陛下是溫和有禮的人呢……”
楚洛詫異,她似是從未聽楚瑤提起過,“你見過他?”
楚瑤頷首,“嗯,陛下那時說,我那匹叫炫彩的馬長得好看,他很喜歡,想要,問我可不可以給他,他拿旁的東西給我換……”
楚洛錯愕:“早前怎么沒聽你說起過?”
楚瑤悄聲道,“陛下說,那是秘密,讓我務(wù)必替他保秘�!�
楚洛:“……”
第082章
契合
楚瑤來了宮中,
姐妹兩人在一處似是有說不完的話,從家中到宮中的,再從宮中到京中別處的,
時間不覺過得很快。
眨眼功夫便到黃昏。
李徹回了成明殿,福茂上前相迎,
知曉李徹會問,
便提前說六小姐同九小姐一處,眼下還在東暖閣說話。
李徹笑了笑,
溫聲道,
布飯吧。
福茂應(yīng)是。
順子撩起簾櫳,李徹入了東暖閣。
路寶和子桂朝著來人福了福身,
恭敬喚了聲,
“陛下�!�
楚瑤也連忙起身,
“見過陛下�!�
楚洛微顎,似是在成明殿的時候,
李徹從未讓過,她特意起身向他特意行禮的時候不多。眼下,
楚瑤在,楚洛正欲起身,
李徹已行至她身側(cè)落座,指尖輕輕按下她將要起身的肩頭,
溫和朝楚瑤道,
“一道在宮中用飯吧,多住兩日陪陪楚楚。”
楚瑤眼前一亮,脫口而出,“好呀!”
楚洛轉(zhuǎn)眸看他,要留小九?
他正好挽袖,
余光瞥到她目光朝他看來,抬眸笑了笑,“順子,讓人去楚家說一聲,朕留小九在宮中陪楚楚兩日。”
順子應(yīng)聲去做。
楚瑤就差拍手歡呼,口中卻沒顧忌,“姐夫最好了!”
楚瑤口中忽然冒出的“姐夫”兩個字,聽得楚洛一愣。
李徹卻明顯身心愉悅,又同楚瑤說了許久的話,好心情都掛在臉上,就連路寶和子桂都一眼看出,九小姐口中的“姐夫”兩個字,喚得陛下尤其開心。
……
晚飯是在東暖閣用的。
楚瑤在,膳房多備了幾個菜。
李徹照舊給楚洛夾菜。
但是楚瑤在,楚洛多是給楚瑤夾菜。
整頓飯,楚瑤都笑瞇瞇得看著他二人,相處和諧,自然親厚,沒有多的冗余,當如何便是如何。
楚瑤笑意一直掛在臉上。
晚飯后,李徹回了殿中。
楚瑤同楚洛一道在前殿外的苑子散步消食,臘月二十二了,楚洛入宮有十日,時間似是過得很快,同早前全然不同。
楚瑤挽著她,輕聲道,“陛下對六姐真好,方才吃飯的時候,陛下每次看六姐,眼中都有暖意,又溫和內(nèi)斂……”
楚洛轉(zhuǎn)眸看她。
楚瑤口中的“溫和內(nèi)斂”幾個字,莫名讓她想到昨夜……
楚洛臉色微微紅了紅。
有人也不全然都是溫和內(nèi)斂的時候,會強勢霸道,會循循善誘,還會……撒嬌……
她也不知是不是他做輕塵時候養(yǎng)成的習慣,夜間入寐,若是皺著眉頭夢到旁的事情時,會往她懷中鉆,要她撫他的頭發(fā)。
楚洛走神。
“六姐?”楚瑤喚了聲。
楚洛回神,臉上歉意。
楚瑤輕聲道,“三房出了早前的事,世子……”
她仍是沒習慣改口,這才道,“大哥求了陛下的意思,將四姐和三哥過繼到了長房,陛下默許了,但是四姐的婚事,夫家上門退婚了,保全不了了,若不是世子夫人……”
楚瑤再次改口,“若不是大嫂一直同四姐在一處,四姐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只是三叔三嬸都被流放,趙姨娘和楚嵐,楚姍都充了奴籍……”
楚瑤平日里是不怎么喜歡楚嵐,有時楚姍也會跟在楚嵐身后欺負她和六姐,但畢竟是自家姐妹,充了奴籍日后會如何,楚瑤不敢想。
楚洛沒有應(yīng)聲。
三房同寧王謀逆一事牽連,她當日同李徹一處,見過源湖時候,李徹身邊的親信背叛,險象叢生,在巖石處,背上傷口泡水發(fā)膿高燒不斷。李徹同她分開時,眸間都有凝重,后來寧王逼宮謀逆,李徹雖應(yīng)對,但她能想到這其中的驚險和不易……
李徹要如何處置三房,她都沒有立場去左右。
楚洛低頭。
楚瑤又道,“早前聽二哥說,上次回侯府的時候,侯府門口的御賜匾額都摘了,真見到了,才知道建安侯府真的沒了,如今只有楚府了……”
楚瑤不過九歲,模仿不出楚頌連口中的物是人非,家族興衰。
“世子夫人還好嗎?”楚洛問起。
她也一時沒習慣改口。
早前在侯府中,世子夫人多明里暗里幫襯,雖從未在她面前提起,她心底澄澈,心中一直感激。
楚瑤輕聲道,“大房那頭出事,祖母一病不起,侯夫人一直在近身照料,侯爺和世子有一堆事情要善后,家中所有的事便都壓在大嫂身上,我是聽府中的丫鬟說,有幾日大嫂似是都沒時間闔眼,一直在連軸轉(zhuǎn),但沒聽大嫂抱怨過……”
楚洛心中清楚。
世子夫人一直是心思通透,又能妥善應(yīng)對的人。
她還記得在千曲時,祖母逼問她,世子夫人鮮有的頂撞祖母……
楚洛心中是希望世子夫人能諸事順遂。
……
散了許久的步,楚洛微微打了呵欠。
楚瑤慣來懂事,“明日再同六姐細說吧�!�
反正陛下留她在宮中多歇兩日。
楚洛道好。
***
成明殿是李徹寢殿,楚瑤留在成明殿不妥。
入夜,松石送了楚瑤去離成明殿最近的廣蘭殿下榻。
楚洛陪了一道。
楚瑤其實心中是高興的。
姐妹二人許久沒有同塌而眠了,興奮得同早前一般,臥談了些許時候,最后,楚瑤靠在楚洛身側(cè)入睡。
楚瑤自幼同她要好,無論祖母怎么待她,楚瑤都一直同她一處。
她伸手撫了撫楚瑤額頭,楚瑤應(yīng)是睡熟。
楚洛撐手起身,坐在床沿邊穿鞋。
路寶迎了上來,楚洛吩咐道,“照看好小九,有事讓人來成明殿喚我�!�
路寶應(yīng)好。
松石一直在殿外候著,見楚洛出來,便拎了燈籠在前領(lǐng)路,往成明殿回。
楚洛來宮中十余日,其實除了成明殿,御花園和御書房,很少去過后宮旁的地方,一路也大抵陌生。但瞧李徹的態(tài)度,應(yīng)是沒準備讓她離開成明殿,是要她一直在成明殿同他一處。
楚洛微微垂眸。
思緒間,很快回了成明殿外。
剛回,天上便下起了小雨。
一場冬雨一鈔,尤其是這臘月里的雨,透著濕冷。
內(nèi)殿里,李徹本在看折子,見她折回,眸間略微詫異,“怎么回來了?”
早前是說陪小九一處。
楚洛淡聲道,“陪過小九了,回來陪你……”
她說話的時候沒有多看他,修長的羽睫輕輕眨了眨,好似平常道起。
他頓了頓,心中卻會意,昨晚情到濃時,他央著她說日日都陪著哥哥這里。
他低眉笑笑,沒有戳穿,亦沒有多說旁的。
茶煙上前,接過她取下的外袍。
楚洛不習慣旁人伺候更衣。
前幾日在殿中還不怎么習慣,每日都有人伺候沐則抹脂膏,她其實不怎么自在,后來她同茶煙說起一切從簡,殿中伺候的宮女便都知曉,她不大喜歡私密的時候有旁人伺候。大凡與陛下歡好,也都是陛下親自照顧得六小姐,旁人沒近過身側(cè)。
眼下,楚洛寬衣,茶煙沒有跟上。
楚洛獨自去了屏風后。
李徹這才聽到窗外的雨聲,轉(zhuǎn)眸問道,“淋到雨了嗎?”
她去的時候應(yīng)當沒帶傘。
他是怕松石不細致。
屏風后,楚洛的聲音緩緩傳來,“沒有,雨是剛到殿外才下的,沒淋到�!�
內(nèi)殿中,燈火亮著,屏風后依稀映出一抹動人的纖姿身影。
李徹望著屏風后的背影,不由笑了笑,方才的對話樸實簡單,卻透著平常點滴里的暖意,就似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夫妻。
楚洛從屏風后出來,已換了一身寬松舒適的袍子。
殿中地龍很暖,也不冷,她行至案幾前與他對坐。
他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既而嘴角不覺微微勾了勾,她應(yīng)當只顧著換了身衣裳,也沒留意旁的。她只穿了里袍,殿中的里袍是寬松舒適,但寬松處,還留著昨晚的痕跡……
他仿佛還記得她在他耳邊說得應(yīng)景的話,和攀得云端時,她偎著他,既無所適從,又楚楚動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