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絕對不會告訴他們?你在這兒。我可以發(fā)誓!”
衛(wèi)延沒說話,
凝視著身?下女孩,攥在?她手腕上的手指朝前滑動,驀而交錯著,覆進了她的指間,十指緊扣,壓進了潮濕的泥土。
他兩只手上都繞著繃帶,可?洛溦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男子?修長有力的指節(jié),溫?zé)岬啬Σ暹M她的掌心?與指間,糾絞著濡濕的水汽,擦纏出濡濕的黏稠感。
那種被?壓制侵略所帶出的顫栗,
擊得她心?跳一陣發(fā)?麻,語無倫次地繼續(xù)求道:
“我說得都是真的,
肯定不會出賣你們?!我……我知道你們?棲山教為?什么會反叛,也知道你們?有自己的苦衷,
但我就是一個?尋常女子?,
只想過普普通通的日子?,你放我走吧,求你了!”
夜色濃重,
她看不清衛(wèi)延的臉,卻似乎能感受到斗笠陰影下像有什么情?緒在?蘊集著。
有那么一瞬,
她覺得他像是凝成?了一尊冰塑。
可?下一刻,身?體又繃緊出駭人的力度與遒勁,像一頭隨時準(zhǔn)備撲殺自己的野獸。
但最終,他只是深吸了口氣,遽然松開了她。
洛溦站直身?就想跑。
衛(wèi)延長臂展出,毫不費力地就拽住了她,語氣沉沉:
“他們?騎著馬,你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追上。想去官府的話,明日我送你�!�
雨勢尚未停歇,林間的地面已濕成?了軟泥。
洛溦低頭看了眼自己陷進泥水里的鞋襪,滿心?絕望。
她根本,就不敢再信這姓衛(wèi)的話。
先前見他肯答應(yīng)相送,又一路在?夜色中靜靜隨護,還以為?他并不太壞,不至于?如妖鬼野獸一般……
可?剛才的種種才讓她徹底看明白,他不但壞透了,而且指不定還跟陳虎一樣的淫猥不堪,腦子?里全是癲邪怪癖!
洛溦抬頭望向衛(wèi)延:
“你能……保證送我去官府嗎?”
這樣的話問出來,連自己都覺得多此一舉。
衛(wèi)延漠聲道:“就算我不保證,你又還能去哪兒?”
他將她拽到近前,拉著她,往先前拴馬的地方行去。
夜雨淅瀝,簌簌沙沙地?fù)舸蛟?頭頂?shù)臉淙~上,地面上的水氣夾雜著泥土與草植的氣息,在?林間彌散縈繞。
洛溦的手腕,被?衛(wèi)延隔著衣袖攥著,人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身?后。
只覺滿腔絕望。
到了拴馬的地方,衛(wèi)延解了韁繩,依舊像之前那樣,托著洛溦的腰送她上了馬背,自己翻身?坐到她身?后,握韁調(diào)頭,策馬而出。
兩人一路上,彼此沉默無言。
待行出了一段山路,衛(wèi)延終于?再次開口,吩咐洛溦道:
“你轉(zhuǎn)過身?來坐,面朝我。”
洛溦渾身?一僵:“為?什么?”
衛(wèi)延聲平無波,“我說過,不能讓你看見進出臥龍澗的路。”
他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轉(zhuǎn)過來�!�
洛溦沉默了會兒,抓著馬鞍和籠頭,慢慢調(diào)轉(zhuǎn)坐姿,打橫坐在?馬背上,把臉朝向了衛(wèi)延。
他比她高許多,即便是坐著,她的視線也只堪堪對著他的下頜。
洛溦垂低視線,盡量將腦袋埋低。
雨勢漸弱,卻難免迎風(fēng)瀟瀟,飄落的雨水瞬間浸濕了女孩的頸背。
衛(wèi)延低頭,遲疑一瞬,抬手褪了身?上的外袍,甩至身?前,將她的身?體包裹住。
原本已經(jīng)靠得很近的兩具身?體,此時驟然被?布料纏繞。洛溦不受控制地朝前撲了撲,鼻尖和面頰沿著男子?脖頸的曲線輕輕擦過。
衛(wèi)延呼吸一滯,倉皇間,將手中韁繩挽進被?咬破的傷口中,狠狠拽緊,抑下了那想讓他立即推開她的沖動。
夜雨那么冷,兩個?人的身?體卻靠得那么近,仿佛不受控制地,想要攫取彼此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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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延縱馬疾馳,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臥龍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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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溦被?送回到了阿蘭的竹屋。
阿蘭扶著渾身?濕透的洛溦進了屋,連忙在?屋里生了暖爐,又燒了熱水讓她洗�。�
“姑娘趕緊泡一泡熱水,把頭發(fā)?也洗了,待會兒我?guī)湍闩�,洗了就舒服了!�?br />
阿蘭一頓忙碌,將洛溦送進浴室,自己退到浴室的竹擱屏外,整理剛脫下的衣物。
洛溦好不容易有了離開的機會,如今又被?帶回了臥龍澗,心?中失望之情?難以言表。但此刻一身?又濕又冷,也沒什么可?矯情?的,謝過阿蘭,聽話地泡進浴桶。
溫?zé)嵩∷^身?體的剎那,積攢了整夜的疲憊與萎頓,一下子?侵襲而出。
屏風(fēng)外,阿蘭拎起一件長袍,問道:
“這件外袍,是衛(wèi)公子?的吧?剛才見他送你回來,身?上都沒有穿外袍�!�
洛溦窩在?水里,累得有些說不出話,但阿蘭對她很好,她不想冷臉待人。
“嗯。”
她打起精神,在?浴桶里坐直身?:
“你能幫我拿去還給他嗎?”
她可?不想留著那人的東西!
阿蘭愣了下,隨即撲哧輕笑?了聲,像是有些羞赧:
“我倒是想,可?衛(wèi)公子?不是什么人都能隨便見到的。除了周大哥,我好像……都還沒見誰跟他私下說過話呢�!�
她想到什么,隔著屏風(fēng)問洛溦,“所以姑娘你肯定是挺重要的人,才會連著兩次被?衛(wèi)公子?親自送來,對吧?”
洛溦覺得自己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落到了這姓衛(wèi)的手里。
她沉默一瞬,向阿蘭打聽:“他是你們?這里的首領(lǐng)嗎?”
等哪天t?逃出去了,她一定到官府舉報賊首!
阿蘭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按理說,我們?這里管事?的應(yīng)該是周大哥,還有之前的姚二哥,大小?事?都是他們?兩人拿主意?。衛(wèi)公子?很少來臥龍澗,我在?這兒住了十三年,也只見過他兩三次。但是,周大哥好像又很聽衛(wèi)公子?的話,就像這回……”
她頓了頓,聲音放低了些:“這回衛(wèi)公子?一來,就下令處斬了姚二哥,誰都沒敢說些什么�!�
洛溦扒著桶沿,“他為?什么要殺這里管事?的人?”
阿蘭也不是很確定,“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姚二哥在?什么南阜關(guān)拿百姓做了人盾,壞了規(guī)矩�!�
那可?是真的行刑,場面好生嚇人。
“姚二哥在?臥龍澗管了很多年的事?,也算有些聲望,可?衛(wèi)公子?一來,當(dāng)真是說殺就殺了。”
“聽說好多人求過情?,都沒用。后來還是姚二哥自己認(rèn)了罪,還在?刑臺上給公子?和周大哥磕了頭,說他急功近利、壞了規(guī)矩,該死,然后就咚咚喝了一盅酒,自己趴在?斷頭臺上了……”
阿蘭低頭疊著衣服,回想起那時情?形,不覺嘆道:
“當(dāng)時我都看哭了。但后來想想,人犯了錯,就是要承擔(dān)責(zé)任的,或許衛(wèi)公子?做那樣的決定也挺難的,要不是姚二哥犯了錯,誰會愿意?殺自己兄弟……”
洛溦扒著桶沿冷笑?。
做匪賊的都心?狠手辣,什么人不會殺,還偏要在?人前裝得光風(fēng)霽月。
難怪,自己之前也被?他的表象給蒙騙了。
阿蘭整理完要清洗的衣物,拎著木桶,出了浴室。
洛溦坐直身?,打算梳洗一下頭發(fā)?,一抬手,視線瞟到指甲縫里的泥痕,又重新將手泡回了水里。
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之前被?衛(wèi)延摁在?坡上的情?形。
男人修長有力的手指,滑進了她的指間,十指緊扣,壓進了潮濕的泥土。
他扣得那么緊,仿佛是想要把她摩挲著揉碎了,嵌得與他融為?一體似的……
洛溦被?這樣的念頭激出一陣羞恥的寒栗,連忙拿過浴桶旁的刷子?,開始使勁刷自己的手。
刷完手,想起那人的腿也曾抵在?自己身?側(cè)用力禁錮,又忙蜷起腿,沿著腰線一路使勁往下刷。
還有坐在?馬背上時,她的鼻尖、臉頰,觸到了他的脖子?……
洛溦索性把整個?腦袋都浸進了水里。
但是……
按理說,那廝要是真對自己動了什么邪念,頭一天將她擄上馬打暈以后,就能干壞事?,根本不用等到今天。
是因為?今晚貼得太近了,才會……那樣嗎?
到底,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像景辰那樣,謙謙君子?、溫柔守禮,都抱著她了,手也從來不會亂動。
洛溦想到景辰,心?底壓抑著的無助與悲戚,又陡然涌了上來。
她扔開浴刷,扶著桶沿,慢慢把額頭埋到手背上,抵御著胸腔里漫溢而出的情?緒。
他們?一定會平安的。
齊王的軍隊既然都找到了那里,景辰和哥哥,多半是被?官軍救走了!
姓衛(wèi)的不也那樣說過嗎。
洛溦默默整理著心?緒,竭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又從頭到腳地洗刷了一遍,起身?出了浴。
翌日。
一大清早,周旌略便派人來找洛溦,把她和阿蘭接去了草場。
莫約有二十多名的賊寇,勁裝打扮,集結(jié)在?了兩輛馬車旁邊。
洛溦走到馬車前,見車廂底的暗格全部掀開,露出防潮的油布和里面整齊碼放的弩弓和箭盒。
周旌略走了過來,對洛溦說道:
“我們?要出去辦事?,等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就順道把你擱去附近的州府官衙�!�
他揮手示意?幾名部屬加快搬運兵器,又繼續(xù)道:
“待會兒等馬車上的貨裝完了,就可?以上車。阿蘭也跟著同去,在?路上陪著宋姑娘�!�
交代完安排,他便跟著副手離開。
阿蘭聽說要帶自己出門,歡欣雀躍起來,忙跑回去竹屋收拾行裝。
洛溦獨自站在?馬車前,消化著剛才周旌略的話,有些不敢置信。
這么說,那個?姓衛(wèi)的居然沒有失言,還真打算……送自己去官府?
不會,是有什么陰謀吧?
正思忖間,一抬眼,恰見衛(wèi)延正從竹林那頭走了過來。
晨光中,他依舊一身?粗布衣袍,戴著斗笠,手上的繃帶,像是又厚了一圈。
他也看見了她,腳步緩緩?fù)O隆?br />
洛溦的目光,還停留在?他手上的繃帶處。
繼而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手微微握緊,抵在?裙側(cè),用力拭過。
像是,要抹掉某種令她異常煩惱的印記。
第
52
章
馬車準(zhǔn)備就緒,
一行人離開臥龍澗,上了路。
一輛馬車?yán)镅b了些掩人耳目的貨物?,另一輛馬車則分配給了洛溦和阿蘭乘坐。
車窗外釘上了擋板,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洛溦明白,
這是因?為衛(wèi)延他們不想讓自?己知道進出臥龍澗的路徑。
她倚坐到窗邊,
留意著窗縫中陽光的投影,
再根據(jù)馬車途經(jīng)的山貌,努力分辨行路的方向。
車隊先是朝西,行出?了一段山路,再向南上坡。之后,又開始東行,遠遠能聽見流水聲……
洛溦將這些特征一一記進了心里。
周旌略和這幫棲山教徒,當(dāng)日曾火燒豫陽縣衙,攻打南阜關(guān)。那個叫衛(wèi)延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劫道殺官軍,并且還姓衛(wèi),說不定,
跟從前的棲山教主衛(wèi)符生沾親帶故。
若有機會,自?己還是應(yīng)該把這些賊寇的藏身之處上報朝廷!
可?是……
洛溦的目光,
落到對面的阿蘭身上。
如果朝廷真的派兵來?清剿,像阿蘭這樣看著像尋常百姓的人,
也會被當(dāng)作叛黨誅殺嗎?
洛溦斟酌了一下,
向阿蘭打聽:
“我看臥龍澗里有很多老?人和孩子,他們……也是棲山教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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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點了下頭,又搖了搖頭: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們到底算什么人。我聽周大哥他們聊天,
說在外頭,他們倒是都?自?稱棲山教徒。可?臥龍澗里面的人,
比如我,也沒?經(jīng)歷過什么入教儀式,都?不知道棲山教到底是干嘛的。我覺得我們就跟尋常村戶人家的百姓差不多,犁田種?菜,過著普通日子�!�
阿蘭告訴洛溦,臥龍澗里的大部?分住民,都?是二十到十幾年前遷居進去的。